属下不敢 第28章

作者:茶榷 标签: 相爱相杀 强强 虐恋情深 HE 古代架空

  孟扶渊见状便直接道:“你喂我吧。”

  霍一又是一怔,不过这次反应得快一些,他随即低头捏住勺柄,慢慢地搅和。药才煎好,霍一走的急,因此汤药还烫的很,青瓷碗上浮动一层浓重的水雾,霍一轻轻吹了吹,而后顺碗壁舀了一口,贴在碗壁处的汤药会凉的快一些。

  孟扶渊似乎是漫不经心,视线轻飘飘地落在霍一熟练地动作上,眼底意味不明。

  霍一一勺一勺地喂药,孟扶渊就一心一意喝药,直到最后青瓷碗里只剩下褐色结块药渣,勺子空了,霍一替孟扶渊刮去嘴角的药渍,正要收回手,突然被孟扶渊一把抓住——

  霍一是影卫,历经风吹雨打,肤色偏深沉,孟扶渊是养尊处优的无为山庄庄主,皮肤白皙,隐约可见肌肤下青色脉络,分开看还不算明显,此刻两只手放在一块,差别鲜明。孟扶渊的体温偏低,手背处冰凉一片,霍一不解孟扶渊是何意,只是因为手背冰凉的触感而陡然心跳变快,“庄主?”

  孟扶渊并没有松手,而是在对方肌肤处轻微摩挲,逐渐划至腕口,似乎在寻找什么。

  霍一浑身僵住,但是并未反抗。

  许久之后,孟扶渊缓缓松手,眯起双眸,沉声道:“燕元白……我后悔了……”

  “庄主此言何意?”

  “燕元白,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孟扶渊抛出没头没尾一句话,霍一想不明白,不由问道:“庄主说的是那句?”

  “你说你要对我负责。”孟扶渊直截了当地点出。

  霍一闻言瞳孔紧缩,“庄主……此言又是何意?”

  孟扶渊盯住霍一的脸,视线从他脸部轮廓边缘处划过,嘴上说道:“我后悔了,我要你对我负责。”

  “庄主?!”霍一疑惑难解,虽然孟扶渊此举正好合自己心意,总觉得孟扶渊今日有些反常,“庄主……为何突然改了主意?”

  孟扶渊指尖无聊地把玩着蚕丝被的布料,抬起头打量对面人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不自禁地嗤笑一声,“这不是正合你心意吗?怎么这个时候,燕大侠又摆出一副怅然若失,迷惘疑惑的模样来?”

  霍一依然愣愣地看着孟扶渊。

  孟扶渊见状反倒勾唇笑了起来,“我乃一派之首,堂堂无为山庄庄主,既然我心悦之人对我无非分之想,难道我还要放下身段尊严,死缠烂打吗?天涯何处无芳草,我难道要吊死在他一棵树上吗?我与你甚是投缘,你多次救我于水深火热,千钧一发之际,难道我的心是铁做的,因那人一叶障目,从此再也看不进他人的好了吗?”

  霍一心道,原来是这样,他还以为……

  孟扶渊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再者,燕少侠丰神俊朗,武功高强,颇具一代侠客风范,体贴备至,无微不至,待我甚好,燕少侠一腔诚意日月可鉴,我也可见。精诚所至,于是金石为开。”

  “你说,我所言是不是句句在理?”

  背对余晖,孟扶渊的发丝都闪烁浮金,肤白胜雪,唇角带笑看似温润如玉,心里却花花肠子弯弯绕绕一大堆,霍一腹诽,自己若是拒绝,孟扶渊指不定借助这次机会再赶一次人,孟扶渊可是什么都做的出来,另外他若想以燕元白的身份留在孟扶渊身边,总要有一个合理的借口。

  即便,这可能并不是借口,而是只敢于阴暗处滋长的痴念。

  “算数。”霍一答道。

  孟扶渊颇为满意地点头,然后也不再多言,躺下,示意自己要小憩片刻。

  霍一不敢多留,怕惊扰孟扶渊浅眠,手端空药碗出来了,仲秋的风依然寒冷,可是胸膛那一处滚烫,剧烈地跳动,心潮起伏,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似甘似涩,或喜或忧。

  当时为了强行留在孟扶渊身边,霍一并未多想细想,这个“借口”后来会牵扯出斩不断的纠葛。那时他只想用一个折中的法子,名正言顺地守候庄主一生,护庄主周全,可真到了孟扶渊愿意接纳“燕元白”时,他不胜欣喜却隐隐怅然若失。

  孟扶渊转变得那样快。

  快到他还不知道怎么为自己的贪恋找个看似天衣无缝的理由,来缓和自己内心的愧怍冒犯之感,更不知道日后如何面对与自己“情投意合”的孟扶渊。

  谎言终有一日会重现于朗朗乾坤,他不该这样。

  他不该肖想觊觎无为山庄庄主,不只是因为孟老庄主的命令。

  明二府邸里一棵桑树涨势正盛,霍一望着院子里苍翠欲滴的簇簇叶片,忽而想到盛夏之日,蚕食桑叶,好是餍足,最后依然落得作茧自缚的下场。

第65章

  天蒙蒙亮,透出一抹暗淡青灰。

  孟扶渊醒的早,于是将所有影卫召集在正厅里,燕元白也在。

  之前孟扶渊设计晁子轩之时,吩咐众影卫假借游玩的名义,将重要的物品暗中转移出来,又让明二在陵皓阁不远处的街巷里接应自己,影卫们依言行事,却不知道其中缘由,想来也不会理解,自己为何会从向来和无为山庄交好的陵皓阁逃出来。

  但孟扶渊无意解释。

  孟扶渊是故意的,他有心隐瞒了自己的计划,只有燕元白知道的多一些,但燕元白也仅仅知晓晁子轩想为沈濯招魂一事,其他的一概不知。包括之前,觉明和晁子轩关于除魔之战的说辞,孟扶渊知道后也只是写信传给汴清予,对影卫等人闭口不提。

  近些日子里扑朔迷离的线索接二连三地来,哪些真实可信,哪些是用来混淆视听?孟扶渊自己费尽心神也想不明白,但是孟扶渊不会因为线索一多,就将最开始的端倪抛之脑后。

  无为山庄里还藏匿一位蔚楚歌的人。

  思及此,孟扶渊忽而觉得仿佛自己身边埋葬一颗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炸药,一着不慎,粉身碎骨。

  至于之前查赤焰帮一事,孟扶渊并没有对影卫有所隐瞒,一是因为孟扶渊确实需要影卫们的合作,二是北圻宗赤焰帮一案,背后指向的是魔教中人,那是天权派和天枢派共同的敌人,也就是说,在这件事上,蔚楚歌和汴清予有共同的立场,所以暂时不用担心蔚楚歌会从中作梗。

  可是蒲州赤焰帮总部灭门一案,凶手是否为魔教余孽尚且不能妄下定论,这一事背后是否会牵扯出蔚汴两人的夺权之争,更是无法断言。

  孟扶渊坐于正厅中央的南官帽椅上,前日落水一事,孟扶渊现在头还有些昏沉发烫,双颊透出异样的绯红,“此次召集大家于此地,只想说明一件事,我们明日启程去徐州。”

  “徐州的人脉网我记得是十七负责。”孟扶渊将视线投向十七,“十七,我要你先行一步,今日午时启程,安顿住处。徐州因除魔之战而落败不堪,江湖之中大门派都不愿意染指,更不愿在徐州发展势力,因此我们前去也没有可以投靠拜访的大门派。”

  十七颔首,“是,属下遵命。”

  “其余之人,包括燕大侠,我们比十七迟一日动身。我此行是想亲临徐州除魔之战的遗址,路途凶险,大家万万小心。”

  众人:“是。”

  孟扶渊虚挥手,示意影卫们可以退下。

  傅八已经脚底抹油地跑了,然而一向和傅八臭味相投的陆九却立于原地,看向孟扶渊,“庄主如何想到要去徐州一探究竟?”

  杨七本来也正要离去,忽然顿住脚步,转身看向陆九。

  孟扶渊静默片刻,垂眸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才解释道:“是为了查一查当年除魔之战的惨况与在下落不明的《陵元功法》。”

  陆九又问:“庄主怎会突然想到这一条路?”

  孟扶渊掀开眼帘,手指摩挲着袂口处凸起的刺绣花纹,“你很好奇?”

  “那是当然。”陆九双目放光连忙道,“徐州一战结束后,许多人都想去遗址处查探一番,有些人是听闻前任陵皓阁阁主沈濯那本天下无敌的《陵元功法》也遗留在战场上,有些人则是好奇那场大战上发生的故事,也有想亲眼见一见魔教教主尸首的,然而大家都无果而返,因为根本就找不到当年魔教教主姬鸿意,和陵皓阁阁主沈濯身死之前对峙的地方。”

  “庄主突然前往徐州,是不是有什么重大发现?比如说,明确遗址确切的位置?”

  孟扶渊又噤声许久,久到凸起的花纹快要被指腹给磨平了,他才回答道:“是。我近日得到消息,除魔大战的遗址之所以百年来无人成功找寻,是因为遗址外布有迷阵,而这迷阵,是我父亲当年亲手所设,世上几乎无人能解。”

  “原来如此!”陆九大惊,又奇道,“那庄主又是如何得到这个如此隐秘的线索?”

  孟扶渊闻言却是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陆九,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气氛一时间将至冰点,孟扶渊不说话,只是无声凝望陆九,留下一段难捱的死寂般的静默。

  孟扶渊和善可亲之时,谁都不会将他看成万人之上的无为山庄庄主,只当他是平易近人,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可是当他想无声地强调自己的身份之时,自有让人胆战心惊的威压。

  陆九霎时哑然,也发觉自己逾矩了。

  嘴角堆砌出讨好的笑容,陆九企图缓和僵滞的气氛,“是属下不知分寸,庄主您也熟知属下的脾性,属下向来没大没小,不知分寸,爱问东问西地瞎打听,属下以后一定管住自己的嘴,庄主恕罪,庄主恕罪。”

  孟扶渊颔首表示知晓,看样子是打算暂且揭过此事不谈。

  陆九这才松一口气,讪讪地笑,却是再也不敢问了,步履都放得极轻,生怕重一些就会让孟扶渊的注意力又回重归自己身上。

  悄然退出正厅,陆九将门阖上,一转身,却发现杨七面无表情地站在自己身后咫尺之处。

  “……小七?”

  杨七盯住陆九的双目,面上没有多余的神色,一如既往地冷清,“你近日里疑问怎么这么多?”

  “啊?”陆九一时没反应过来,凝神细想之后,才明白杨七话里的意思,嬉皮笑脸地说道,“哎呀,小七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最爱打听江湖上稀奇古怪的事情,我就是好奇心太重,总是忍不住问东问西的,除魔大战的事可是江湖百年来的谜团,我当然不愿意错过啦。”

  杨七双目如炬,视线死死盯住陆九神采飞扬的笑颜,冷冷道:“是吗?”

  陆九被杨七看得莫名发怵,不知道自己怎么惹上这位冷面阎王,笑容也渐渐淡了,陆九不敢再涎脸涎皮,说话的语气都罕见得几分郑重与诚恳,“是的,当然是的,我下次一定注意,改掉自己瞎打听的坏习惯!”

  杨七闻言似乎不为所动,他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对方面颊之上,凝视许久,久到对方站立不安,杨七视线在陆九五官上缓缓地慢慢地划过一圈,最后停在那双清澈透明,沾染笑意的眼睛上。

  “你最好是。”杨七沉声留下一句话,转身大步离开。

第66章

  目送影卫们纷纷离去,孟扶渊靠在檀木官帽椅背上,还是不免思索起近日得到的线索。

  前几日让影卫去查一查有关沈濯的亲人,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也就是说,沈濯阿姊这条线是彻底断了。孟扶渊也没有继续查下去的打算,相比沈濯和孟思和的恩怨,魔教余孽的踪迹更为重要,终归有所取舍,才能事半功倍。

  明日启程徐州一事,吉凶未卜,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孟扶渊今日头昏昏沉沉,实在是不愿抽出一点心思盘算,想多了,未免杞人忧天。

  见影卫们纷纷离去,好似一场大戏缓缓落幕,曲终人散,孟扶渊在流动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那个挺拔的身影,“燕元白。”

  霍一闻声果然立刻停住脚步,转身。

  四目相对,遥遥相望,孟扶渊滋生出无名的安心,像是飘泊飞絮有朝一日终于可以安歇片刻,有所倚仗,孟扶渊轻声道:“留下来陪我。”

  霍一无声,似是神情错愕。

  孟扶渊嘴角带出清浅的笑意,他从木椅上起身,缓缓往下走,最后停在霍一一步之远,孟扶渊伸手去牵霍一的衣袂,掌心被粗糙的布料填满,忽然觉得更加踏实,隔一层粗布,孟扶渊的手掌覆盖在霍一手腕处,凝视霍一的双目。

  霍一喃喃道:“庄主……”

  孟扶渊眉峰轻挑,带着打趣揶揄的神色,“还叫庄主呢?”

  霍一一怔。

  孟扶渊脸上的笑意更加浓艳,倘若笑意可以化作水气,怕是下一刻就有一团浓厚水雾缭绕周围,孟扶渊似乎是被霍一左右为难不知所措的样子给取悦到,“在下孟扶渊,字有容。随你怎么叫,但是不许再叫庄主了。”

  “我印象里你总是庄主庄主地叫我,和我那些影卫没什么差别。”孟扶渊扬唇,斜觑一眼霍一,“你这样,总让我恍惚间以为你是我们无为山庄的人。”

  霍一闻言心头一窒,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一句,“……孟扶渊。”说完之后,霍一神色隐约间有些忸怩,不知情的见了还要以为孟扶渊在“逼良为娼”。

  “嗯。”孟扶渊这才心满意足,而后又问,“燕大侠现下可有空闲,不知能否陪我去一趟书房?”

  霍一自然答应。

  孟扶渊不愿松开禁锢霍一手腕那只手,于是手背只能暴露在仲秋寒风下,关节处隐隐泛红,霍一见了,还是使出蛮力挣脱,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孟扶渊武功比不过霍一,只能任由对方将手甩开,十分不情不愿地恼怒地瞪一眼,而然下一瞬,孟扶渊不由瞳孔微缩——

  霍一回握住自己的手,手背被包裹在对方掌心里,霍一常年练武,皮糙肉厚,孟扶渊能感受到掌指连接处的茧,蹭出一层微痒,却是不那么冷了。

  步行至书房,孟扶渊取出笔墨,开始写信,是一封书予汴清予的信。

  霍一站在一旁无声地磨墨。

  孟扶渊写完一张信纸,放置一旁等墨迹晾干,又取出下一张,将羊毫浸在刚刚磨开的墨汁里,却是蓦然出声道:“燕元白,替我执笔,我日后自当重谢,给你回礼,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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