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不敢 第36章

作者:茶榷 标签: 相爱相杀 强强 虐恋情深 HE 古代架空

  汴清予笑得更加灿烂,“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省力,原来孟庄主看出我这一手伏笔,倒是我小瞧孟庄主了。”

  孟扶渊皮笑肉不笑地回道:“不敢不敢,汴掌门才是心机深沉,一石二鸟。”

  “今夜与庄主秉烛夜谈,相谈甚欢。”汴清予起身,拱手道,“在下杂事缠身,来日有机会,你我再好好叙一叙。”

  汴清予径直走向正厅木门,吱呀的推门声凄厉宛如饿鬼哀嚎,只叫人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在汴清予推开门之前,孟扶渊忽然出声喊住了他——

  “汴掌门留步!”

  “何事?”汴清予悠然回头,彼时清冽月华破窗而入,正巧映在他光亮到圆滑的银白面具上,像是为之镀上一层冰凉寒霜。

  “打油诗是你派人传的,对不对?”

  汴清予佯装惊讶,“哦?何出此言?”

  但其实,他知道孟扶渊能勘破,他本来也从未妄想能瞒过孟扶渊。

  “我与琼光谷谷主有婚约的传言,是你计划中的一步,因此,青茗茶馆是你的势力,既然这首打油诗从中流传出来,也必然得到你的指意。”

  汴清予嗤笑一声,“庄主心中早已做出决断,何须问我?”

  “我想问的,并不是此事。”孟扶渊盯住汴清予半张浸润霜雪月光的脸,他明知问汴清予的结果只会是徒然,却没忍住,仍旧不死心地缓缓问道,“我想问你,开阳派掌门,是赤焰帮一案真凶吗?”

  汴清予闻言却扬唇,笑得更加灿烂了,皓齿殷唇衬出无端的艳丽,他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我怎么知道?”

  惨白冷硬的面具下,汴清予用最慢条斯理的语调,回答这个人命相关的问题,“我只不过是落井下石,借机动一动开阳派的根基,倘若那开阳派掌门真的阴狠毒辣,暴戾恣睢,屠杀赤焰帮满门,那开阳派倒了,是他活该。”

第79章

  陵皓阁一行人赶路的速度,比汴清予预想之中还要迅速。于是乎竹林小筑密谈的第二日,巳时初,晁子轩早已领一队人马踏入麟山三派的地盘。

  陵皓阁作为江湖三大门派之首,其地位可谓是举足轻重。

  上任庄主沈濯费尽一生心血,所著《陵元功法》,并且最终施用该功法一举将魔教歼灭,这已经成为江湖公认的事实。据说,江湖为了纪念沈濯的丰功伟绩,特立陵元纪年,魔教被灭的那年,也被称作陵元纪年元年。其中“陵元”二字,就是取自这本具有传奇色彩的《陵元功法》中的前两字。

  当然,也有人说,陵元二字是分别从陵皓阁和昭元寺中摘取一字,因为当年除魔之战,陵皓阁和昭元寺功不可没。

  总之众说纷纭,无从考证。

  但无论是以上何种说法才是真相,都与陵皓阁脱不了干系,由此可知,陵皓阁在江湖中的地位不容小觑,甚至能做多与剩下的各大门派平分秋色,可比武林半壁江山。

  陵昭北联盟收到匿名检举信一事,只不过是几天前的事情,却无翼而飞,早就在江湖传得沸沸扬扬,于是许多爱凑热闹的大门派小门派闻风而来,纷纷派遣长老护法或者弟子赶到北圻宗,只说是想目睹北圻宗三派的绝代风采。

  其实许多人是想探一探开阳派的虚实,提前了解江湖风向,也有更多人是为了结交难得出山一次的陵皓阁阁主,但都无论处于何种目的,都绝不是他们口中掷地有声的说辞,为一览北圻宗的侠客风姿,互相切磋武功,交流心得。

  假到不能再假的一句话,蔚楚歌和汴清予听闻后一笑而过,并不当真。

  然而就算大家那点小心思算盘昭然若揭,北圻宗也无法闭门赶客,这于礼不合。来者为客,无法怠慢,北圻宗就算再不待见,表面功夫也要做到位,最后只能吃哑巴亏。

  “阁主来了!”

  不知谁在北圻宗的客房外兴奋地扯了一嗓子,下一瞬,一条巷子里的木门全开了,有的已经布履匆匆地大步往山脚去,有的还在整理仪容衣冠,心里暗自焦急。

  原本麟山脚下,人影稀疏,先是陵皓阁阁主晁子轩缓缓自马车而出,背后约莫五十余人,皆下马执缰绳步行,现在又多了许多纷纷下山,眼巴巴凑上前打照面的江湖人士。

  “恭迎阁主!”

  “拜见陵皓阁阁主!”

  “……”

  众多小有名气的,或是寂寂无名的江湖人士纷纷热情似火地向晁子轩示好,得来的只是后者淡然地,并无区别对待地颔首,与随意地挥袖,示意自己已经听到大家杂乱交织,因此难以分辨内容的问候。

  除魔大战结束后,沈濯逝世,一百五十年来,晁子轩作为阁主,就算起初不懂得如何待人接物,摸爬滚打多年,也能做到深谙身为陵皓阁之首的分寸。他高高在上惯了,自然简单敷衍过去,而不是费心结交,毕竟不值得。

  只可惜那些一门心思想巴结陵皓阁阁主的人,心里的算盘落空,不免失望至极。

  蔚楚歌也在场。

  早在陵皓阁阁主行至徐州,他就派人盯梢晁子轩的行踪,因此他才能做到,一有晁子轩光临麟山山脚的消息,就立即下山迎接。

  于是便见到这副景象。

  江湖众人掩饰不住的谄媚奉承的嘴脸在蔚楚歌眼前略过,但他并不厌恶,只觉这看似一派祥和的江湖,终究还是弱肉强食,丛林生存的法则,武林也无可避免。而他也将是其中一员。

  蔚楚歌步行至晁子轩面前,他笑得客套,叫人见了不免觉得虚假,蔚楚歌向来声音低沉,当他刻意使自己嗓音变得温和时,只让人有种难以名状的违和感,他作揖道:“多年未见,阁主依然风采卓然。”

  寒暄过后,蔚楚歌直入正题,“敢问阁主闭关已久,今日不远万里前来造访北圻宗,所为何事?”

  其实为何而来,大家都心知肚明,只不过是表面上和和气气,装傻充愣,蔚楚歌不可能浑然不知,他之所以这么问,是想试探陵皓阁阁主对此事的态度,蔚楚歌想知道,在晁子轩心中,是否已经对徐悯提前判下死刑?

  晁子轩却是先答非所问地客套回去,“我早就听闻,北圻宗切磋,三派弟子风采盎然,只是彼时我正当闭关修炼,突破瓶颈之际,无法亲临麟山,亲眼目睹,实在抱歉,还请蔚掌门不要怪罪。”

  “怎会?”蔚楚歌笑道,“北圻宗在陵皓阁面前,不过也只是,星辉不敢争月芒,难以望其项背!”

  “蔚兄不怪罪我,真是太好了。”晁子轩闻言轻轻一笑,“再者,贵派人才济济,蔚兄不必妄自菲薄。”

  两个人互相拍起马屁,却谁也没把谁的话当真,都是淌过刀光剑雨江湖里的人,口腹蜜剑,笑里藏刀的功夫早就修炼成精了。

  这就叫上蔚兄了?

  蔚楚歌心里不以为意,面上流露出却一副恭敬以至于受宠若惊的模样,只听晁子轩继续缓缓道——

  “之所以会带人前往北圻宗,究其因果,倒是有些难以启齿。我知道此举会伤了我与北圻宗的和气,然而我实在是左右为难,斟酌再三后的无奈之策。”晁子轩跟随蔚楚歌的身影,在人群中漫步,一边说道,“有人曾说,这人世间的信任,是最靠不住,最虚无缥缈的东西,有时坚如磐石,有时薄如浮冰,江湖尔虞我诈多了,一朝信错人,余生千古恨。我自然不愿猜忌开阳派,更不愿见到开阳派被江湖众人猜忌,因此,才特意前来北圻宗求证一番。”

  蔚楚歌微不可察地挑眉,心里隐约有了底,看样子,晁子轩也是个圆滑世道的人,他迂回婉转铺垫这许多话,也不把话说绝,倒是给徐悯留了几分薄面,似乎是要先给颗甜枣,再打一巴掌。

  暗中感慨晁子轩真是精于话术,蔚楚歌面上却说:“怎会?我自然明白,阁主也有阁主的难处。”

  晁子轩便顺势继续道:“蔚兄体谅我,是最好,希望等下与徐掌门会面,他也能这样开明大义。我虽然留有后手,以做万全准备,但是也绝不愿意处事决绝,不留余地,使得场面让你我都难堪。”

  晁子轩说此话时,虽用的是温文语气,甚至还有几分真假难辨的歉意,但蔚楚歌却听出他话中弦外音,晁子轩的意思是,他特意带了搜查令以备不时之需,开阳派掌门徐悯最好乖乖配合他调查,否则,别怪他翻脸无情,拿出此令,号令天下江湖英杰。

  随后,两人步行之余拘谨地闲聊。

  越靠近山顶,人群就愈发稀疏,只剩陵皓阁一群金茶色衣袍,隐没在枯黄的枝叶之中。

  约莫一刻钟之后,两人面前出现三条路,蔚楚歌带领晁子轩踏上最右边那条,一路无阻,直至尽头,蔚楚歌极目远眺,印有烫金“开阳派”大字的巨石矗立在前方,巨石旁,汴清予一身白衣,亭亭伫立,衣裾被疾风卷到纷飞,衬出他出尘脱俗的风骨。

  明明身旁还有一个晁子轩要对付,蔚楚歌却鬼使神差地走神一瞬,他突然想到,古人诚不欺我,美人在骨不在皮,从他银白面具勾勒出的额骨,鼻骨,再到长衫遮掩下的蝴蝶骨,肩胛骨,甚至记忆里两人情欲浓时,宛如凝脂的肌肤包裹的腿骨,趾骨,都是美的,绝艳的。

  裘马声色,色令智昏。

  还是晁子轩的声音率先将蔚楚歌拉回现实——

  “眼前这位,就是北圻宗的后起之秀,天枢派掌门汴清予?”

  晁子轩之所以称汴清予为后起之秀,是因为他入派不过几十年,就做上天枢第一的位置。

  “正是。”汴清予拱手道,“在下天枢派掌门汴清予,拜见阁主。”

  晁子轩作揖回礼,然后又道:“你为何要带面具?”

  汴清予恭敬温和地答道:“我生来相貌丑陋,怕吓到旁人,因此才会用面具遮掩。还请阁主见谅。”

  晁子轩出言安慰道:“以貌取人最是愚笨,掌门不必黯然神伤。”

  汴清予清浅的笑容淡到像是本就没有,他温声道:“多谢阁主宽慰。”

  晁子轩便不再谈论样貌种种,他将视线转向巨石后耸立的开阳派牌楼,微微眯眼道:“既然到了开阳派,那我正好见一见开阳派掌门,才合乎情理。”

  说是见一见掌门,但其实,晁子轩是要带领陵皓阁的人去开阳派里里外外搜查一番了。

  汴清予和蔚楚歌心有灵犀地交换一个眼神,电光火石间,视线碰撞交汇的一瞬,两人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蔚楚歌笑着侧身,伸展右臂,手掌朝上,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那阁主便随我来吧。”

第80章

  一间两柱的金色琉璃牌楼,在日光的映衬下耀耀生辉,巍峨壮丽,气势如虹。

  然而在晁子轩眼里,却是平淡无奇,不过尔尔。陵皓阁的建筑,可比这华美贵气,雄伟张扬得多。

  开阳派虽然功法以阳刚凌厉闻名江湖,却比不上刚硬遒劲之最的陵皓阁。在陵皓阁面前,开阳派可谓是班门弄斧。

  也因此,晁子轩自然有高傲的资本,他一副少年模样,却负手背后,故作老成地大步踏上牌楼后的青石砖面。

  只可惜还没走几步,路就被一个年迈的身影挡住——

  晁子轩定睛一看,只见一个下颔白胡须,尖嘴猴腮模样的长老利索地凑到自己面前,面上堆砌伪善的假笑,“阁主……阁主好啊!”

  晁子轩稍加判断,此人约莫是位长老,于是他颔首,上前一步道,“敢问这位老先生,我想见见你们掌门,你可知徐掌门在何处?”

  白胡须长老被逼得退后半步,“我……我也不知。”

  晁子轩又道:“我见你衣着打扮不凡,脚步轻快,毫无年迈的迹象,想来内功深厚,是个大角色,你在开阳派中是何许身份?”

  白胡须长老:“……我是长老。”

  晁子轩闻言微微蹙眉,“你身为长老,竟然也不知掌门的行踪,那敢问贵派还有何人知晓徐掌门此刻身在何处?”

  见晁子轩话里藏锋,语气隐约凌厉,有咄咄逼人之态,白胡须长老一时没了底气,随之壮大心虚也在脸上显露出几分,他吞吞吐吐,目光躲闪,“我们掌门平日里随性惯了,有时游山玩水,有时流连集市人间,有时则自行闭关,也不提前告知我们几位长老一声,于是我们也常常不见其踪影……”

  见晁子轩面色似乎深沉,白胡须长老顿了一瞬,吞咽口水,才壮胆继续道:“我方才来迎接阁主时,正巧从掌门书斋的窗旁路过,往里看了一眼,空无一人,才出此言,阁主说的是,是我口不择言了……”

  典型的说多错多。

  汴清予神色微变,嘴角轻轻挑了一下。

  他怎么也没想到,徐悯不太聪明,他身旁的长老比他还要愚笨,这谎言未免过于拙劣,白胡须长老说话时也没有气势,目光游离,一副掂量踌躇的作态,如此,反而欲盖弥彰,让晁子轩生出疑心。

  另一边,蔚楚歌心中想的却是,开阳派长老这副做贼心虚的模样,难不成,开阳派真的有猫腻?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白胡须长老话音刚落,晁子轩脸上的笑意褪了个干净,他微微挑眉,面色郑重,话语间是不容商量的决然,“既然长老也一无所知,那我也不麻烦您了,有天权,天枢两派掌门带路,长老也不必担心我会乱闯。”

  什么叫,有天枢,天权两派掌门带路,就不会在开阳派的地盘乱闯了?

  白胡须长老就算再迟钝,也明白晁子轩话外之音,他原本的计划是,自己尽可能拖住前来的三人,为徐悯争取时间,可眼下反而弄巧成拙,倘若真如晁子轩所说,陵皓阁阁主亲自替他找人,那岂不是等于,他陵皓阁借找人的名义,想怎么搜开阳派就怎么搜了吗?

  如此一来,开阳派怕是要被陵皓阁的人翻个底朝天。

  白胡须长老登时心中暗叫大事不妙,必须想个完全的对策,只可惜他本就不善于玩弄婉转话术,更不懂如何四两拨千斤地化解僵局,但凡他要是稍微懂一些,也不会让场面陷入如此境地了。

  一时间想不到应对的说辞,白胡须长老站在原地,支支吾吾憋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对面的晁子轩反倒是眉毛越蹙越紧,眼看忍耐就快要到达极限。

  蔚楚歌察言观色,先一步替晁子轩唱了丑角,他厉声呵斥白胡须长老道,“阁主不远万里,风餐露宿赶来北圻宗,就是为了替你们开阳派洗清嫌疑,还江湖一个真相,你们开阳派如今还要拦住阁主,简直是不知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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