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不敢 第44章

作者:茶榷 标签: 相爱相杀 强强 虐恋情深 HE 古代架空

  终于要太平了?

  汴清予抬首,远眺碧空下不知来路,也不知归途的群鸟,轻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卷三:千江残照

第93章

  “燕大侠。”

  “燕大侠!”

  “燕——大——侠——”

  最爱打听旁人八卦的陆九不厌其烦地第三遍重复,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惊醒了的前方一人独自骑马的,寂寥伶仃的燕大侠。

  霍一被这几声无异于催魂夺命的叫唤,吵到无法在心里盘算事情,只好收回发散的神思,回头看向陆九,无奈道:“何事?”

  陆九笑嘻嘻道:“燕大侠,怎的你今日不坐马车,开始骑马了呀?”

  霍一:“……”

  刹那的怔愣后,霍一打算找个恰当的解释应付过去,正要说话,却听得厚厚一层帷裳下孟扶渊的声音冷冷传出——

  “他锻炼身体。”

  “哦。”陆九点点头。

  他先是愣住片刻,然后表现出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他先是瞥一眼霍一的脸,又转头偷看两眼车厢,再回头盯三眼霍一的神情,最后他好像明白了什么,面色复杂,欲言又止,连连摇头,欲说还休,似乎是在替人感慨惋惜。

  虽然另外两人什么都没说。

  陆九将声音压到最低,朝向霍一做出几个夸张的嘴型,“你,和,庄,主——吵架了——?”

  霍一闻言,一时静默,却是止不住将攥住缰绳的双手收紧了,任由粗糙的皮条嵌入肉中。

  虽然霍一缄口不言,但副样子足够让陆九心领神会,陆九又是颔首又是摆头,思忖片刻,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只见得孟扶渊挑开布幔一角,冰凉的视线扫向自己,“陆九,你是实在闲的慌?还是嫌任务太少?嘴那么碎?整天有功夫关心这关心那,还不如管好你自己!”

  陆九察言观色,知道自己的话,孟扶渊十有八九也听个清楚,并且动了气,他当即求饶,“庄主我错了!庄主那什么——海,海纳百川,宰相肚里能撑船,庄主大人不记小人过!庄主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庄主我错了!我这张嘴啊就是聒噪,我回去之后一定替庄主好好教训它!庄主饶了我这一回吧!”

  孟扶渊听陆九番情真意切,发自肺腑的说辞,啼笑皆非,但是又不想太过随和,他板一张脸又盯上陆九几眼,余光有意无意地略过霍一,最终缓缓将车帘放下了。

  陆九知道孟扶渊此举是不追究的意思,长舒一口气,心道好险,差点就给自己平白无故多包揽了些苦差事,看这样子,燕大侠和庄主这次吵的很凶,连庄主这般好脾气的人都开始殃及池鱼,迁怒他人了。

  谁想才过半晌,陆九八卦之心死灰复燃,再次蠢蠢欲动,不过他终究是收敛许多,只意味深长地挑眉,扬唇向身旁的傅八递上一个眼色。

  傅八接到陆九的眼神,眨眨眼,也跟陆九一起偷笑,毕竟是狐朋狗友,自然能做到心有灵犀。

  这是无为山庄一行人离开昭元寺,前往楚州的第六天,十一月的三十日,也是季秋的最后一天。

  试问楚州有什么叫得上名号的江湖门派?

  自然有,而且还是赫赫有名的大门派——行踪莫测,神出鬼没的琼光谷。

  也是孟扶渊此行要去的地方。

  江湖传言,琼光谷自第一次除魔大战之后,隐居世间多年,行事低调隐秘,就算偶尔游走江湖,也尽量不用琼光谷的名号,只除了某些江湖大事——例如北圻宗的三派切磋。即便如此,谷主也只是派上几位弟子送去贺礼,自己并不出面。再比如两个江湖门派间联姻,结为秦晋之好,其他人赶上前去送礼祝贺,琼光谷也还是派几名弟子,虽说该送的贺礼一分也不会少,奇珍异宝,药材神丹,可谓是出手大方,但未免还是让人觉得敷衍。

  再说这次江湖大审,赤焰帮一案,其他门派想着法子地巴结难得出面的陵皓阁阁主,而琼光谷连个人影都不在。

  她们琼光谷,江湖事掺和的实在少。

  琼光谷只治疑难杂症,因为谷主声称小病犯不着她出手,求医的酬金是珍贵罕见的药材,只要献上的药材越是几百年难遇,求医成功的可能就越大。求医的步骤也简单的很,只需写上信一封,用箭或匕首钉在蛩山脚的树干上,一天后,同一棵树上,会收到谷主亲笔回信,救或不救,倘若出手,在何处医治,何时会面,都会写明。

  除魔大战之前,也就是上一任琼光谷谷主在世时,谷中弟子都是奉行悬壶济世,不求回报的准则,直到华琼笙成为谷主后,先是忽然宣布琼光谷隐世,然后又立下求她们药谷医治的规矩,张口就要千金难求价值连城的药材,而且,就算手里有,华琼笙也未必肯出手相救,也就是说,请她治病简直难如登天。因此,许多江湖人都瞧不起她,觉得她是琼光谷的蛀虫,唯利是图,没有医德,不配当谷主,早就背地里将她千刀万剐骂了上百遍。

  可偏偏琼光谷医术江湖第一,无人能够撼动琼光谷的地位,虽说许多江湖人看不惯华琼笙的做派,也只能憋一肚子气,暗地里啐上一口,毕竟万一哪天中了奇门奇毒,还要低声下气求琼光谷的人医治,倘若门派间交恶,到时候只能一边准备后事,一边悔不当初躲着哭去。

  还有些喜欢玩歪门邪道的人,假意求医,想借琼光谷弟子将信钉在树上的功夫,尾随寻找药谷的确切的落足之地,最终无一例外,尽数无功而返。

  但孟扶渊不同,这次,他是有备而来。

  不因其他,只因琼光谷的地图正静静躺孟扶渊的袖中,那是琼光谷谷主亲手绘制并秘密派人送到他手中的地图,不会出错。

  松绿窅然,山势巉巉,越往深处,更觉霁霭萦绕,薄雾盘旋,孟扶渊在前领路,脚下山石密虬,崎岖难行,像是误入荒无人烟之地。

  藤蔓矮木,林木密匝,马车无法前行半步,只得栓在山脚树上,不去理会,一行人步行小半个时辰,眼前的景象并无太大变化,野草丛生,枯枝划过衣料,留下几道褐黄的痕迹,败叶漫过鞋面,沾染许多细密的泥点,看起来仍旧是人迹罕至之地,连一条通行的小径都没有,更不见袅袅炊烟和攒尖屋檐。

  明二不由问道:“庄主,我们真没走错路吗?”

  环视周遭的似曾相识的山色风光,明二踌躇片刻,终于还是问出声来:“这蛩山……是不是也有障眼阵法?”

  “当然。”孟扶渊答道,“否则,琼光谷大门的门槛都要被江湖众位大侠给踏破了。”

  明二一惊,却听孟扶渊继续道——

  “但我们无需破解,只管在阵法里打转,不一会儿,自然会有人前来接应我们。”

  果然,没过多久,众人遇见一位未曾蒙面的青衣公子,行礼后,道:“我们谷主,派我来为庄主领路。”

  孟扶渊从容上前,“多谢这位公子。”

  那青衣公子也是看似漫无目的地走,明明与孟扶渊一行人并无太大差别,也不知究竟是那一步关键之处不同,不过一柱香的时间,青衣公子已然带领孟扶渊等人破雾而出,使得后者得以一窥药谷真容——

  碧蓝苍穹,称得青黑歇山攒尖的屋顶下红灯笼更加明艳,右手边一条清溪迂回至深处,流水潺潺,敲在碎石上,叮咚作响,岸边枯黄的柳枝随风轻轻摇曳,黛青枯黄的群山间,素白的围墙圈出一个小型城堡。

  城门下的女子,一身狐裘毛领的白色斗篷,与其下丹红的长裙交相辉映,宛如两色盛放的冬梅,一头青丝挽成灵蛇髻,发间是淡粉色的琉璃银步摇,她的下巴压在毛茸茸的狐毛上,有几根蹭上她的薄粉的双颊,显得面如瓷玉,肤如凝脂,她踮起脚尖,朝孟扶渊挥手,凛冬呼出的气息在半空中结成一片薄雾,华琼笙的双眼笑成两弯月牙,“孟庄主!你终于来了!”

第94章

  走的近了,孟扶渊终于一睹华琼笙的真容,他一边暗自记下对方的样貌身形,一边拱手回礼,“让谷主久等。”

  华琼笙比孟扶渊矮上许多,是以说话的时候,只能仰头看向对方,露出下颔柔和的线条,初冬寒风凛冽,将额头鬓角的几绺碎发卷到眉间脸颊,华琼笙被衣袂遮掩的双手一边来回搓着取暖,青丝间的步摇跟随风声轻轻地摇晃,华琼笙笑道:“岂会?庄主肯来我再高兴不过,我早已替庄主准备好衣食住行等物什,自然是不敢怠慢庄主的!”

  孟扶渊作揖,“有劳了。”

  几句话的功夫,弦外之音却数不胜数,有心之人都能听出些端倪,霍一当然也不例外——

  他垂眸,心道这琼光谷谷主似乎和庄主有些交情,可按常理说,应当是初次见面,霍一记性不差,毕竟无为山庄出世前,孟扶渊唯一几次涉足江湖,自己都跟了去,出世之后,无为山庄也并没有与琼光谷的人打过照面,直到现在,才是第一次两派真正的往来。

  想到这里,霍一忽然咂出一丝端倪,不对,不是第一次,否则,庄主不应该知道前往琼光谷的路线。

  华琼笙和江湖传言简直是两个模样,不但不高冷架子大,反倒是带领孟扶渊等人走上一段路,边走边介绍琼光谷的布局,见孟扶渊就安静地听,也不觉得对方是敷衍,心不在焉,影卫中有人偶尔问上几句,她也热心肠地回答。

  走了半柱香的时间,华琼笙倏尔提及自己才想起有要事尚未解决,要先行一步,向孟扶渊表示自己的歉意后,华琼笙却并未当即离去,她忽然将视线落于孟扶渊身后的某一处——一个自重逢之后始终安静无言的黑色身影。

  “久别重逢,总不能连个招呼都不打,他怕是要把我给忘了,或者,以为我把他给忘了。”华琼笙先是低声喃喃这一句。

  随后她下颔微抬,高声道:“杨含雪!”

  华琼笙轻笑,两湾月牙状的眼眸中流转浮动碎金般的日光,“我说过我们两个月内会再见,这个赌约,我赢了。”

  其实杨七当时并未答应与华琼笙打赌,但是他也没有纠结此事,只是垂首,叫人看不出他面部的神情,杨七毕恭毕敬地,不卑不亢地答道:“是谷主神机妙算。”

  陆九闻言一愣,等华琼笙走了,立刻压低声音,捅捅杨七的胳膊,笑道:“小七艳福不浅啊,怎么认识的谷主,说来与我听听?”

  杨七冷淡地看了陆九一眼,“不算认识,只是有过一面之缘。”

  陆九仍旧追问道:“你们何时有的一面之缘?平日里我们不都是跟着庄主四处跑任务,怎么你还有时间偷偷结识琼光谷谷主?而且,听谷主的意思,你还和她有过赌约,两个月之内见面?嗯,说明你们上次见面也是这两个月的事情?什么好时机让我们小七碰上了,竟然能结识大名鼎鼎,美若天仙的琼光谷谷主啊?”

  杨七面无表情,言简意赅地说了四个字,“青茗茶馆。”

  陆九还要再问,却听杨七忽然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陆九笑道:“行行行,知道你有事,去吧去吧,我还拦住不让你走吗?”他特意将“有事”两字咬得极重,语气间颇是调侃的意味,似乎杨七并不是真的有事,而是要悄悄与佳人私会,然而,等杨七的身影远去,几乎就要消失不见的时候,陆九面上的笑容却渐渐地消散了,只余下意味不明的深邃的目光。

  谷主说要盛情款待,也确实做到不虚此言,她又是派下人替无为山庄安置行李,又是使唤奴仆端茶送水,摆上各类干果蜜饯,又是吩咐这吩咐那的,真就衣食住行一个不差。

  连着赶上几天的路,逮到一个能好好歇息,享受美食的功夫,路十自然不放过,先是在偏房坐下,翘起二郎腿,路十第一个伸手,抓了一把葵瓜子在掌心里,嗑了起来,嗑到咔嚓作响。

  陆九就坐在路十右边,朝嘴里扔了一个梅干,嚼了几口,随口慨叹道:“这琼光谷谷主的性子和传言中差好多啊。”

  路十端起紫砂壶茶具斟满一杯清茶,一口饮尽,才道:“确实。”

  傅八落坐于陆九正对面,摇头晃脑,堪称板凳长牙齿咬屁股的典范,也鹦鹉学舌地附和了一句,“确实。”

  摆在明面上的敷衍。

  陆九一怔,疑惑不解,“不是,你们怎的一点都不惊讶?”

  傅八故作老成地说:“小九呀,你还是太年轻,你爷爷我游历江湖已久,早就明白,那江湖传言都是用来骗人的,你再多挨过几年的风吹雨打,就明白了啊!”

  陆九唰地一下站起身,啐了一口,“呸!你这乱认亲的毛病什么时候改改,再屡教不改,我怪我大义灭亲,不认你这个不孝子!”

  说完,三人一起笑了起来。

  陆九也知道傅八方才是在开玩笑,便顺着对方的话打趣上几句,狐朋狗友凑在一起忙里偷闲也是快活,陆九忽而觉得自己胸口间闷的一口浊气散去不少。

  可惜还没等陆九舒坦上一会儿,路十忽而想起什么,又道:“我倒是不在意传言真假,我好奇的是,七哥怎会和谷主有交情?”

  路十可谓是口直心快的典例,话才说出口,登时心中大叫不好,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只能追悔莫及,路十一时间虚心,手里的瓜子话梅也吃不下了,偷偷去瞥陆九的神情,只见对方唇边虽然还有笑意,但是已经近乎于无,大概是这话戳到了他痛处。

  傅八连忙给路十找补,他哈哈大笑道:“呦,我们九弟见人家艳福不浅,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吧?没事没事,我傅半仙给你算了一卦,你今年也能遇上一个风华绝代的姑娘!”

  陆九抬眸看向傅八。

  在傅八的设想中,他应当是接着自己的话随便说上几句,打个马虎眼过去,这个对他来说糟心的话题就可以暂且不提,但是他没有想到,陆九并未做出如此选择,而后他才意识到,路十也是知道陆九的秘密的。

  陆九垂眸倒了一口茶,一饮而尽,才道:“旁人乱说也就罢了,你们都知道,何必在这里混淆视听,你们都知道的……”说道最后,他的声音小了许多,“我……我是万万不可能……喜欢女子的……”

  傅八和路十的神情也不约而同变得凝重。

  路十先是宽慰道:“你,就没想过和七哥挑明了说?万一你俩有戏呢?”

  傅八就在一旁附和,“是啊,虽说咱们无为山庄有影卫不能冒犯庄主的庄规,可是也没说影卫之间就不能酿酿跄跄了?”他推了推路十的肩膀,笑得促狭,“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呢?”

  陆九苦笑地摇摇头,“试过了,不能成的。”

  话应刚落,另外两人一同瞠目结舌,路十支支吾吾片刻功夫,终究还是好奇地问道:“九哥,你,你直说了?”

  “没。”陆九自嘲地笑,“只不过是试探一下,发现他厌恶龙阳之好,断袖之癖,他应该也是喜欢女子的,我还能怎么办,变成姑娘不成?”他幽幽长叹一声,“我的心事,咱们仨就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要和他说了,也别去打搅人家,知道了说不定会嫌我恶心,避而远之。”

  傅八和路十闻言又是静默了好一阵,一片寂静之中,傅八忽然说:“小九,你别心灰意冷,世间神医这么多,不就是变成姑娘吗?等会我就去求谷主去,再不济,我替你去求菩萨,求佛祖显灵,给你施个法,眨眼间变成沈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女仙!”

  陆九一愣,随后笑骂,“有病。”

  傅八摇头晃脑的,“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小心走的近了,陆公子也沾染上点坏毛病。”

  陆九不屑道:“在下洁身自好,出淤泥而不染,劳烦吾儿操心了。”

  这么一闹,话题终于被带跑偏某个角旮旯里,三个脑袋凑到一起,又开始聊些别的江湖奇闻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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