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不敢 第66章

作者:茶榷 标签: 相爱相杀 强强 虐恋情深 HE 古代架空

  停顿稍许,霍一继续追问道:“那庄主让你分析什么?”

  明二便道:“庄主说,杨七投靠了陇州的一个杀手组织,叫做无昼宫。他问我能不能从这个消息中,得出什么结论?”

  “那你怎么说的呢?”

  明二一时脸上有些红,“我当然看不出来什么端倪,只能乱说一通,还被庄主批评了。”明二羞赧道:“你知道我也不会这些算计,更别说什么见微知著,剥茧抽丝了……”

  霍一一时无言,他静默足足一刻钟,才道:“陇州已经不属于江淮一带,杨七投奔陇州的门派,我猜是想脱离陵昭北三派联盟的控制。杀手组织教的功夫与我们无为山庄大不相同,无为山庄的影卫学的武功更多是防身和护主,偏防御,而杀手组织,会教些出其不意的杀招,偏进攻,杨七投奔杀手组织,或许是有想杀的人。”

  明二一听,便发现这是孟扶渊反问自己的三个问题中,前两个问题的答案,他不由地惊道:“霍大哥真是一针见血!”

  那边,霍一面不改色继续道:“至于为什么会选无昼宫,也可能是因为无昼宫不在江淮之地,少了三派联盟的限制,不过陇州是离江淮最近的州之一,或许这其中,也有玄机。从这个消息之中,能挖出来的线索,大概只有这些。”

  “明二。”霍一郑重道,“如果庄主再问起你这件事,你记得也提醒庄主一件事。”

  “我有一个猜测。”

  霍一眸色深沉,“假设杨七确实有想杀的人,比如是他的仇人。无为山庄的影卫并没有那么多的限制,庄主也不会阻止他报私仇,也就是说,如果这个仇人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杨七大可以私底下直接把他给杀了,杨七在无为山庄积攒下一百多年的人脉网,处理一个干净一个小人物,何其容易?那他何必叛变,多此一举?无昼宫虽然培养杀手,但是无昼宫宫主的武功,在江湖之中并不出名,不出名就是半吊子,或许比不过你我。”

  明二也觉察出不对劲来,他感觉心底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却因为自己的愚钝而一时间不能见天日,他正暗中懊恼,却听霍一沉声道——

  “也就是说,杨七想杀这个人,需要先叛变,站在无为山庄的对立面,才好动手。”

  “那这个人,或许是我们的盟友,或许目前和无为山庄同一阵营。”

第129章

  翌日,关心霍一伤势的明二不敢稍加耽搁,一大早就去书房找孟扶渊取药。

  孟扶渊见来者是明二,微微惊诧,随口调侃一句,“你倒是迫不及待。”

  明二附和般勉强笑了两声,却不反驳。

  孟扶渊告诉明二,“汴掌门说他今日会派人送膏药来。你要是着急,想最快将药拿到手,就陪我在书房里一起等。”

  明二自然颔首。

  见状,孟扶渊也就不去管明二了,全当书房里没有他这个人,坐在案几前不知道在写什么,写着写着,孟扶渊的双眉愈发紧缩,大概是又想到一些棘手的事情。

  另一边,明二满脸拘谨,木椅像是长了牙齿一般,无论他怎么调整坐姿,都觉得不舒服。以往单独见孟扶渊都是有要事禀报,说完就走人,明二头一回和孟扶渊两个人在书房里闲坐,只觉得自己浑身放不开,这样坐也不是,那样坐也不是,纵然孟扶渊不生气之时,待人也温和儒雅,但明二总觉得孟扶渊身上有一股无名的威压。

  无聊时偷偷打量孟扶渊几眼,见孟扶渊面色愈来愈凝重,明二一时间想起霍一昨日同自己说的话,想到孟扶渊可能是为杨七的事情烦神,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明二忽然说道:“庄主,杨七想杀的人可能和无为山庄同一阵营。”脱口而出的那一瞬,其实明二就后悔了,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早已传到孟扶渊的耳朵里。

  果然,孟扶渊将手中的狼毫搁置一旁,抬眼看杨七,“何出此言?”

  明二只好硬着头皮将霍一的话搬出来,说给孟扶渊听。

  语罢,孟扶渊颔首,“有点道理。不过最后那个结论,未必正确。”

  明二一愣,迷茫的眼神之中又透露几分好奇。

  孟扶渊一眼就看懂明二无声之中的含义,无奈地给他解释,“杨七想杀的人,也有可能是江湖上无为山庄得罪不起的人,未必和无为山庄同一阵营。”

  明二缓缓点头,他装出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心底只希望孟扶渊不要再追问下去。

  却不想孟扶渊一眼看穿明二的伪装,“你还是不明白?”

  不等明二回答,孟扶渊直截了当继续解释道:“如果是能暗中解决的小人物,杨七已经暗中解决了。但是倘若是得罪不起的大人物,杨七才不敢轻举妄动。叛出无为山庄,说不定是想将无为山庄摘出去,毕竟如果他一日是无为山庄的影卫,那他的一举一动就代表无为山庄的意思。如若他有朝一日成功杀死那个人,会牵连到整个无为山庄。”

  “原来如此。”明二连连点头,终于彻底明白孟扶渊方才那句话的意思,一时豁然开朗,“多谢庄主解惑!”

  孟扶渊见状却不意外,似乎是衣料之中,他挑眉又问道:“你刚刚说的一长串推测,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吧?”

  “不是。”明二急忙否认。

  “是谁?”

  “是霍一。”

  孟扶渊闻言竟是一时间不说话,静默半晌,又端正坐姿,拿起狼毫开始写字,却不想才写几个字,就写错了一笔。

  他面前这张宣纸,是他即将送给汴清予的信,信纸本来就要裁成小小的一片,这样做,并非因为机关鸟装不下,而是装太多的纸会加重木苍鹰的腹部,会影响它的飞行速度。因此,信的内容也需精炼,更不能有错字来扩充篇幅。

  孟扶渊只好重写,抽出一张生宣压在镇纸下,孟扶渊用笔尖点一点墨,揽袖提笔,却不想这次才抄上一行,竟然又抄错了。

  长叹一声,孟扶渊干脆将废纸团成一团,搁下毛笔,他轻声问道:“霍一的伤,现在是什么情况?”

  明二本想老老实实地回答,忽然想到霍一那副黯然模样,话到嘴边临时变卦,决定帮霍一卖个惨,“庄主也知道,我并不懂医术,原本庄内医术第一的杨七……也不在了,所以,我也不太清楚,庄主倘若有闲暇,或许可以亲自去看一看。”

  孟扶渊垂眸,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他又是长久地无言,漫长的寂静让明二莫名发慌,还以为自己又说错话触了庄主的逆鳞,但是一时间他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来补救,于是只能跟着孟扶渊一齐沉默。

  “我记得傅八的医术也不差。”孟扶渊忽然又道,他视线游离于某个不知名的角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傅八没有帮霍一去看伤口吗?”

  “自然是看了的。”明二如实答道,“只是傅八擅毒,用药救人终究还是杨七更为精通。”

  孟扶渊又静默片刻,才说道:“你倒是提醒我了,杨七叛变,无为山庄不仅少了一位影卫,还少了一位医者。”他不自禁地颦眉,“现在替无为山庄招人也不可行,万一引来细作密探,简直是自找麻烦,我得写信问问看汴掌门,问他能否派一位值得信任医者过来。”

  话才说完,屋外响起小厮的敲门声。

  孟扶渊朗声道:“进来。”

  只见两名小厮共同将一个大木匣抬了进来,气喘吁吁地放下,放下其中一位说道:“回庄主,这是天权派弟子江文旭亲自送来的,上好的活血化瘀的药膏药粉。”

  孟扶渊摆摆手,“知道了,你们先退下吧。”

  小厮后脚刚离去,明二就问道:“这些成药,我是现在将它们全部拿走,还是今日先挑一些带走,日后每次要用的时候,再来向庄主取?”

  孟扶渊瞥一眼木匣,淡淡道:“又不是什么金贵的药膏药粉,你全部拿走好了。用的时候也别小气吝啬舍不得,用完了大不了我让汴掌门再派人送一些过来。”

  明二颔首表示自己明白,他好歹练过武功,一个人轻轻松松抬起来,准备离去。

  孟扶渊见他不方便,亲自去替他推开门,等明二两只脚都不在书房里,孟扶渊正要将门合上,忽然想到什么,神色挣扎了一瞬,最终还是说道:“明二,倘若霍一的伤势一直不见好转,记得及时向我汇报。”

  明二:“是,属下遵命。”

  送走明二,孟扶渊回到案几前坐下,看几眼一旁狼毫尖端即将干涸的墨迹,终究是再也提不起写信的兴趣。他靠着椅背闭上双眸,似乎是忙里偷闲的小憩,可是紧缩的眉头却始终不曾放松,或许即便是养神时,孟扶渊也在无意识地思考,已然成为一种习惯。

  直到熟悉的木苍鹰啄击窗棂的声音再次响起,被惊扰的孟扶渊不得不再次掀开眼帘。

  熟练地取下汴清予写给自己的信,打开,孟扶渊扫视其上的内容,但是这次,孟扶渊被信上的内容震惊到以至于他有一瞬间他睁大双目,瞳孔微缩,眉眼之间都是不可置信。

  白纸黑字,汴清予写的清清楚楚——

  蔚楚歌为开阳派掌门翻案了。

  他写下一封检举信,公开送至陵皓阁。

  信上说,指认开阳派掌门为赤焰帮一案真凶的赤焰帮少侠苏郁景,其实早就被做成了傀儡。

第130章

  再三确认自己没有理解错汴清予的意思后,孟扶渊将信缓缓撕碎,扔进兽形铜香炉中,他站立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直到所有的字迹都化成灰烬。

  双眉紧蹙,眸色黑沉一片,复杂的情绪在其中汹涌,孟扶渊在心底无声地念出一个名字——

  喻孑然。

  “楼主?”

  “喻楼主!”

  “喻孑然!”

  听到背后的人咋咋呼呼第三次叫出自己的名字,喻孑然才从独自出神的状态中抽身,他眼珠转了几圈,懒散地转过身,心不在焉地笑道:“你的动作倒是快。”

  星霜将手里的金鱼饲料塞到喻孑然手中,后者漫不经心地用食指拨了拨,只见其中有红虫面包虫,以及新鲜的菜叶碎屑,喻孑然又勾唇笑了,“我还没说要什么样的饲料,你却总能猜个准。你倒是懂我的心意。”

  池塘里,许多只朱红明黄的金鱼在摆尾畅游,见到从天而降的食物,争先恐后地挤上前,水面上一时间荡出一层层波澜,鱼嘴处泄露出的气泡,似乎在无声地诉说它们的喜悦。

  喻孑然还是笑着,耐心地等待鱼群瓜分所有的食物,又随手扔下一些,然后他忽然想到些什么,幽幽慨叹道:“几年前,你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而现在,你已经是独当一面的魂与楼副楼主了。”

  喻孑然的右手抖了抖,指尖处落下一些碎菜叶,“以后,我若将整个魂与楼交到你手中,相信你也能处理好大大小小一切事务。”

  星霜原本只是无声地欣赏池底金鱼的明艳,闻言却像是听懂喻孑然话里的深意,一时间惊呼出声,“楼主何出此言?!”

  喻孑然面上的笑容忽而散淡许多,随后,他却低头,自嘲地轻笑几声,然后恢复寻常模样,悠闲地观赏游鱼嬉戏打闹。

  星霜却从喻孑然一系列的举动之中,见微知著,灵光乍现,星霜蹙起柳叶眉疾声追问:“是不是苏郁景的事情?!”

  喻孑然的右手停在半空中,只短短一瞬,恢复如常,只不过这次,他才撒下一点红虫,就悠悠收回手,却是风马牛不相及地轻声道,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不能再喂了,可别把鱼给撑坏了,困鱼本就可怜可惜,死于非命更是可悲可叹。”

  他慢慢地转身,将手里装盛饲料的瓷皿轻轻放到星霜的手中,“我喂完了,你拿回去吧。我闲来无事,就在院子里吹上少时的冷风,赏一赏孟冬的景色……”他停顿半晌,才轻飘飘地继续说道:“说不定,以后就没机会了。”

  星霜原本打算依言将瓷皿送回,却在喻孑然说完最后一句话之时停住脚步,她转身,踌躇良久,终于没忍住追问道:“楼主,恕我多言,苏郁景一事……是不是无解?”

  喻孑然闻言身形一僵,刹那后,他缓缓转身,看向星霜的双眸中闪现不明情绪,“你也觉得无解?”

  星霜一时语塞,她难得不复以往伶牙俐齿的模样,明明还没组织好语言,却急于安慰喻孑然,于是说出来的话也有些词不达意,“不是的楼主,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愚笨,一时间想不出两全的办法……”

  话才说出口,星霜便意识到自己的话反倒证实了喻孑然的猜测,懊恼不已,绞尽脑汁企图再添上几句去补救。

  还没等星霜想出一个无懈可击的说辞,喻孑然先一步发声,他的蓦然抬起头,不知名的鸟儿翱翔在苍穹之下白云之中好不自在,而他只能看见被屋檐裁成四角的天空,“你不必安慰我。”

  他的目光开始变得游离不定,面上明明挂着笑意,却隐约闪现恨意和快意,然后他垂首,又开始懒散地欣赏小小一方池塘里的游鱼,餍足的鱼儿摆尾戏水,“即便日后我不在,魂与楼的事情,我也信你能做到万全。只是别忘了好好照料这些困鱼,我不想它们也没挺过这个冬天。”

  星霜闻言一愣,下一瞬她猛地睁大眼睛,满面震惊,却是话锋一转,执拗地追问之前的话题,“就连白公子也没办法救楼主吗?!”

  “对。”喻孑然含笑颔首,看向星霜,“白雩也说,我早已身陷囹圄,无药可救。”

  星霜瞳孔微缩,怔怔地摇头,喃喃道:“所以……白公子的办法就是让楼主束手待毙吗……可是赤焰帮的人……明明……明明是他让楼主杀的!”话及此,星霜的语气陡然间变得不甘,“楼主,你不觉得白公子就是在完完全全地利用你吗?用完你之后,白公子借刀杀人,借他人之手灭你之口,难道楼主就坐以待毙吗?”

  “星霜。”喻孑然忽然敛去面上无谓的笑,“白雩不是这样的人。”

  星霜颦眉,“可是——”

  “没有可是。”喻孑然严肃道,“我之所以会面临如今的境地,是因为我擅作主张杀死苏郁景,不,准确的来说,是毁坏苏郁景这具活傀儡。所以怪不得白雩,因为在他的计划里,没有杀苏郁景这一步。”

  他又开始自嘲地笑,“是我一时糊涂,竟然作出这个愚蠢的决定。白雩说的对,只要苏郁景好好的活着,没有人会知道他是傀儡,但是他死了,那么他是傀儡的事情,我费劲千方百计也无法瞒住。”

  喻孑然抬眼看星霜,牵动一下嘴角,露出一个宽慰对方的笑容,“所以说,我既然在没有得到白雩的指示下擅自行动,那所有的后果,必须由我承担。”

  另一边,星霜却不服地争辩道:“可是那时候白公子人在北朔,苏郁景被蔚楚歌劫走,危急关头,难道楼主还要传信去千里迢迢的朔方,然后再等白公子的信辗转多个眼线再传回到楼主手中吗?!”

  “竺星霜。”

  这次,喻孑然连名带姓地沉声叫出对方的名字,他本想厉声说教一番,可是看到对面人已经变成焦急到红了眼圈的小姑娘,终究是舍不得,千言万语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喻孑然眨了眨眼睛,却没有笑出来,许久之后,他才再次开口,轻飘飘的一句,像是被风卷走后漂泊不定的飞絮,“可我……也活腻了。”

  “这人世间真没意思。”喻孑然的眼睫抖了几下,“我苟延残喘这么多年,也该走了。”

  他眯起双眸,掩去瞳孔里的神色,摇头感叹道:“说不定啊,黄泉的水,能洗去我一身的脏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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