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不敢 第73章

作者:茶榷 标签: 相爱相杀 强强 虐恋情深 HE 古代架空

  杨七终于忍不住喝道:“闭嘴!”

  陆九一怔,大概还是有被杨七的厉声厉色的模样吓到,愣了一瞬,才对着杨七重新挤出一个笑脸,他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只是觉得,你将心事藏的那么深,我和傅八他们谁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段,这段过去,或者我们以为你早就忘尽往事,却没想你,你将仇恨埋在在心底这么多年,任谁问也不肯透露半分,只想自己独一人在往事之中煎熬,不难受吗?说出来,说出来或许好受一些呢?”

  杨七的脚步似乎顿了一瞬,他没有转身,语气也不像上一句那般冷厉,“说了也没用,你帮不上什么的。”

  陆九见杨七隐约有松口的迹象,正要再接再厉说些什么,忽然对方将脚步停在一颗直上青云的古树旁,只见他垂眸将手中的铁链一圈又一圈地紧紧缠绕在树干上,最后掏出一把锁,将铁链末端锁住,“我有要事暂离,你不许逃。”

  还没等陆九反应过来,杨七已经纵身一跃好几步远。

  等陆九还想再追问些什么时,杨七早就和呼啸而去的热风一样,无影无踪。

  陆九的视线眺望对方离去的方向,他静静地站在原地,不知想什么想的出神,许久之后,他才好似猛然惊醒一般,低头从自己的腰带里抽出一根铁丝来,行走江湖总要备些好用易带的小物件,以备不时之需。

  尽力蜷曲手腕,陆九吃力地将铁丝插入锁眼之中。

  晴日当空,薄云如丝,炽热的日光倾倒而下,直直浇在嶙峋的山岩上。

  汴清予独自一人负手而立,他无声地俯视翻腾的云浪,谷风扬起他一双衣袖,于半空中止不住地剧颤。

  稍显急促的脚步声如约而至,汴清予在来者开口前缓缓转身,与后者四目相对。

  杨七狠声道:“终于再见面了,汴掌门。”

  他面上的恨意和杀机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或者我该叫你,白公子。”

  汴清予面色平静,无惊无诧,问的却是,“怎么认出我来的?”语罢,他想起什么,又用近乎陈述的语气平淡地追问,“因为我身上的蛊毒?”

  两相对视,一个平静无澜,从容自若,另一个却决眦欲裂,面目狰狞。

  “你看出来了,我中的蛊毒是连心蛊。”汴清予看向杨七的眼底。

  浓重的恨意翻涌而上,汴清予忽然觉得自己被其中的愤怒和仇恨给烫到,又略显狼狈地移开视线。

  只这一点,足以让杨七确定自己的身份,连心蛊在江淮一带,独魔教一家之技。因为连心蛊相连的性命,性命之事,生死攸关,即便魔教中人也不敢随意施用,因此中连心蛊的人本就少之又少。再加上一个一百多年前被迫中连心蛊,足以让杨七将怀疑的人选范围缩小到仅余几人。

  “因为你告密,当初我的兄长被……被分尸……被悬在城墙上示众……”杨七的双目染上猩红,尽力维持的平静碎裂成齑粉,他朝向对方嘶吼,“你这个叛徒,你不会愧疚难安,夜夜无眠吗!”

  “你当年想借这次机会,向魔教教主邀功,向他投诚,博取他的宠爱,对吗!”

  汴清予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随后他冷笑,“博取魔教教主的宠爱?”

  他的目光变得冷厉,面如寒霜,“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杨浮霖和你说,我告密是为了博取魔教教主的宠爱?他这个无智无谋的绣花枕头。”汴清予不由得低声骂了一句,“而你和他一样蠢。”

  “让我来告诉你当年发生了什么。”

  “当年,是杨浮霖求我替他做掩护,帮他逃出魔教,我劝过他,告诉他这件事瞒不住姬鸿意,他不信,只觉得自己的计谋天衣无缝。”

  汴清予轻蔑地看向杨七,“杨浮霖逃出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你了吧?”

  “他逃出魔教的当晚,姬鸿意就开始兴师问罪。我以为姬鸿意会派人去寻杨浮霖唯一的弟弟,也就是你,然后用你的性命威胁杨浮霖乖乖回到魔教。不过事实证明是我多想了,姬鸿意采用了更直接更残暴的办法。”

  “他用几百条人命威胁我透露你哥哥的行踪。”汴清予寒声道,“确实,不是说几百条人命加在一起,就一定比你哥哥的性命高贵,只是我觉得,没有任何一条性命应该被牺牲。”

  “所以你说的对,站在你哥哥的立场上,我就是告密的叛徒。”

  “但是在这件事上谁都不无辜,包括你。”汴清予轻嗤一声,“你恨我告密?你恨我背叛了杨浮霖?可是你现在不也叛出了无为山庄吗?依你所言,你哥哥最痛恨叛徒,那你说他会不会痛恨做叛徒的你?”

  杨七霎时一愣。

  汴清予抓住时机,猛地上前一脚踢在对方胸口,后者的脊背重重地砸在地上,四周尘土飞扬,汴清予将右手长剑横在杨七的脖颈旁,“就凭你这个实力,也想杀我为杨浮霖报仇?”

  “说,陆九在何处?”

  杨七扭头,“我已经将他放了,这会儿估计已经回到无为山庄了吧。”

  “看样子你还是念上几分昔日情义,所以你折腾这么许久,只是想找个机会和我单挑。”汴清予静静看着杨七死命挣扎的模样,不由嗤笑,“鲁莽行事,一事无成,蠢货。”

  汴清予忍不住痛斥对方,“你既然知道我是白雩,知道我身中连心蛊,与魔教教主性命相连,就应该知道魔教教主还活着,在暗中伺机而动!”

  “而不是不做深思熟虑,转头就草率地投奔了无昼宫,你知道无昼宫的宫主傅成鹤是谁吗?他是魔教教主的左膀右臂,而你在认贼作父!”

  停顿片刻,汴清予的声音变回初时的平静与淡然,“按理说,你为傅成鹤卖命,我现在就应该杀了你,但是我今天不杀你,放过你一次。”

  “不杀你,是因为我欠杨浮霖一条命,否则为魔教卖命的人,我一个也不放过。”

  “我劝你早日回头。”汴清予的声音忽然放轻了一些,他垂眸,视线飘离不定,“我确实亏欠你哥哥。只要……五年,五年后我还活着,你大可直接取走我的命,我绝不还手。”

  他将剑尖移开几寸,杨七当即脱身,跃向远处,很快了无踪影。

  骆山之巅,又只有汴清予一人。

  日光落了汴清予满手,鎏金浮动,明亮璨然,将他素来苍白到略显病态的掌心照出几分常人应有的血色。

  眨眨眼,他不禁自嘲地笑了。

  如今我亏欠两个人,可我只有一条命,该怎么还?

  还好命不久矣。

第143章

  方才还高悬于苍穹的红日,顷刻间西斜山尖,无为山庄庄口,隐约有人影靠近。

  守门的小厮乍一看还以为是汴掌门,正准备去向孟庄主汇报,等来人走的近了,小厮定睛一瞧,才发现,这人根本就不是汴掌门,而是影卫陆九,但他也急忙去汇报孟庄主了,不敢有片刻耽搁。

  孟扶渊得知消息后,立即放下手中的文书来前来入庄处看望,他将后者从上至下仔仔细细扫视了一遍,对方倒是预料之中的完好无伤,但是孟扶渊并未因此面色转晴,而是始终不改初来时的阴郁和沉默。

  陆九见状,大约也是心虚,罕见地做到察言观色直接跪了下来,“属下……有罪。”

  “你确实有。”孟扶渊沉声道,“你是故意被杨七抓走,心甘情愿做他人质的。”

  陆九也不再说话,像是在默认。

  孟扶渊又问:“你怎么会提前回来?”

  陆九垂首,叫人看不清神情,他眼睫颤了颤,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杨七先放了我。”

  孟扶渊闻言轻嗤一声,“一个自愿被劫,一个主动放人,你俩在念旧情这方面倒是般配。”

  “日后我再出庄,你也不必跟着,留下好好看庄吧。”孟扶渊冷淡地俯视眼底的身影,“算是你这一回贸然行动的惩罚。”

  陆九答的很快,似乎是甘心认罚,“是,属下遵命。”

  孟扶渊还要对陆九再说些什么,忽然身旁的小厮又高声提醒他道:“庄主,汴掌门回来了!”

  转身,正巧与十几步之外汴清予的视线对上,遥遥相望,除去他缠绕纱布的左手,孟扶渊惊觉汴清予几乎毫发无损,这一趟来回,或许只有外衫多沾染一层浮灰。

  孟扶渊立即扭头对陆九吩咐道:“你先退下吧。”

  孟汴二人对视之后,未多加言语,却是心有灵犀,一同前去孟扶渊的书斋。

  隔音阵已经成为和汴清予单独谈话时的惯例,速战速决摆好阵法后,孟扶渊询问道:“如何?”

  “预料之中。”汴清予低头捋了捋衣袂,“正如我去时和你所说,杨七单挑打不过我。”

  “所以你……?”

  “所以我已经告诉他傅成鹤的身份,以及魔教教主姬鸿意假死一事,至于他愿不愿意醒悟,那就完全取决于他了。”

  “好。”孟扶渊颔首,“我信你这些事能处理好,总之倘若日后杨七还是站在我们对立面,你也不必因为他曾经是无为山庄的影卫而有所顾忌。”

  他不再追问,话锋一转,说起了另一件事,“这三日里,我一直在看天人族留下的预言。”

  汴清予神色认真,“庄主请继续说。”

  “我之前同你说过,天人族有一条魔教相关的预言,说是陵元纪年一五五年,魔教重现人间。”

  “另外,关于无昼宫宫主傅成鹤殒命的预言,原来一直都是有的,只是我之前从未听说过无昼宫,所以并没有在意这条预言。”孟扶渊凝声道,“你说你暂时找不到魔教潜伏的势力,我便突然想到,预言或许能给我们带来一些启发。”

  “因为如果按照你的计划,我们需要在魔教现世之前,尽可能地铲除魔教的分势力,所以我猜想,在一五五年之前,被预言惨遭灭门或者掌门人意外暴毙的小门派的之中,可能有一些就是魔教的伪装,因此我这几日将所有天人族的预言看上一遍,然后整理出来这份名单,还请汴掌门过目。”

  汴清予从孟扶渊手中接过一本书册,翻来第一页,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许多从未听过的江湖门派,紧随其后还写明了这些门派的命运。

  他贴身收好,“好,我知道了。”想了想,他又问道,“这些预言都是天人族族人算出来的吗?”

  孟扶渊答:“是。”

  汴清予面上一时微露惊色,“那庄主岂不是也可以占卜预知未来?”

  “道理是如此没错。”孟扶渊蹙眉,不由长叹一口气,“但是,我已经很久没有算出一条预言了。”

  汴清予蹙眉,“庄主此言何意?”

  “江湖之中,精通占卜术者数不胜数,如果只是占卜一条预言就能够看做未来将会的应验的谶语,那天下能够预知天机的人数不胜数,因此,为了明辨是否为谶语天机,天人族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凡天人族人,要求连续三次占出同样的结果,预言才会成真。”

  “占卜结果完全相同本就困难,连续三次相同更是难上加难,常人几乎不可能做到,也只有天人族族人,才有能力卜出天机,如此一来,终于能够分出寻常人算出的预言和天人族卜出的谶言。可是……”

  汴清予凝眉问道:“可是?”

  孟扶渊缓缓锁紧双眉,“可是我已经有很久没有占出过一条天机,算算日子,久到已经有一百多年。”

  杨七刺杀风波因陆九和汴清予先后回到无为山庄而落下帷幕,庄外江湖腥风血雨,庄内却一片安宁祥和,汴清予让江文旭对外宣称天枢派掌门闭关修炼,一切事务由天枢派几位长老轮流代理,然后他理所当然地歇在无为山庄,享受难得的清闲和方便,也因此能让被反复来回折腾传信的机关鸟暂时歇一歇。

  虽然没歇上多久,又被汴掌门拿去给星霜传递信件了,只因机关鸟传信是在叫人放心,又是无为山庄的物件,用坏了不心疼。

  无为山庄远离江湖,但是江湖事不能不关注,汴掌门又向孟扶渊美其名曰借,实则为要了一只机关鸟,让江文旭有事没事就写些江湖大小事给自己,然后他发现江湖人原来比他还要清闲,譬如霖山派掌门的千金又娶了某个天赋异禀的少侠,青苒宫的宫主办了比武招亲为自己找一个文武双全的相公等等,这些算小事,当然还有陵皓阁,昭元寺,开阳派,天权派这四大门派的大事。

  汴清予的视线触及到“天权派”三字之后,不免变得幽深,他草草扫视一眼,却不愿再多看一遍,苍白的双手捏住信纸两端缓缓撕碎,右手慢慢将左手掌心的碎纸屑推到香炉里,等待火光将字迹吞灭。

  就这样,日复一日的看信,烧信,回信,汴清予在无为山庄从一五二年的夏日,捱到了一五三年的春天,离魔教现世,仅仅只余一多年。

  这天,春意渐浓,梅花散尽,江文旭传来了两封信。

  第一封,说是江湖上陆陆续续又出现一些小门小派惨遭灭门,这些灭门惨案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有傀儡作祟,之前处死一个会傀儡术的喻孑然,许多江湖中人本还以为从此高枕无忧,却不想傀儡术再次肆虐江湖,一时间又栗栗危惧。此事很快就引起三派联盟的重视,三大门派已经在动员自己的眼线和人脉追查凶手。

  汴清予见之面色平淡,并无讶异,毕竟这些是他的手笔,也有星霜的血汗功劳,于是随手把信扔进星火中,又打开第二封信。

  身后忽然响起敲门声。

  汴清予下意识将信合上,藏到袖子里,“谁?”

  耳边传来孟扶渊的声音,“是我。”

  汴清予松一口气,“庄主请进。”

  推门而入,合上门摆好阵,孟扶渊开门见山地问道:“江湖傀儡术灭门案我已经听说了,是你让星霜做的,对吗?”

  “是。”汴清予道,“这是我想到的最好的办法,那些伪装成正派的魔教分势力中,都有魔教傀儡,星霜会傀儡术,用魔教人杀魔教人,几乎不费一兵一卒。”

  孟扶渊却不放心,“这样一来,动作过大,会不会太招人耳目,惹来怀疑?”

  汴清予清浅一笑,笑意并未达眼底,“我和星霜总是要招来怀疑的,只是早晚问题,毕竟时间不等人,庄主不必在意,且随他去吧,留给正派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又想解决魔教部分势力,又想不被正派猜疑,可是世间之事两难如意,总要有所取舍。”

上一篇:朕复国有望了

下一篇:娘子凶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