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军爷那些年 第18章

作者:孤山拾荒客 标签: 古代架空

  李慕云轻叹出一口气,再未与那婢女开口。但日子总是要过,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大年初一,李慕云终于被允许踏出房门,虽说身边仍围着三四个奴仆时刻提防着他出府,但能出门喘口气,已经是莫大的放松。

  冬日的空气冰凉,但却清新异常,李慕云止不住想到北疆。他仍记挂着胡九彰的安危,可未想这一路走来,他居然未在府中看到张泗的影踪。李慕云照例去到赵氏房中问安,这一去,他便想着法儿的在王府中绕了一大圈,可李慕云越绕,就越是心惊。这一年的王府,异乎寻常的冷清寡淡。张泗始终不见踪影,就连四处为年节操劳准备着的婢女奴仆,模样都照比平时沉重了不少,哪里还有半点过年的气氛在?

  而待到他站在赵氏面前,再见到那女人的面,李慕云已然惊讶得要说不出话来。

  才不过几月未见,赵氏那张保养得十足精心的嫩滑面容,居然就好似老了十几岁般,凭空添出许多皱纹不说,面色也黯淡无光。

  “慕云拜见母亲。”

  李慕云照例对着赵氏作揖。经过了这三月多的禁闭,他也不似最初那般尖苛了。毕竟是过年,礼数上该有的,还是要有,可他摆正了心态,偏偏府中又处处透露着异常。有大事发生了。李慕云十足肯定,再加上这一年过年,父亲与两位哥哥居然都没有返回长安,这于情于理,都不对劲。每到过年,皇嗣都要照例进宫朝见。难道父亲连这最要紧的过场都不想走了?

  赵氏摆手免了他的礼,但李慕云却未等赵氏开口,他有太多想问的了。

  “到底怎么回事,母亲,为何父亲不归?是不是父亲在任上得罪了圣上?还是朝中局势有变,杨家那帮人……”

  李慕云话未说完,赵氏却已经连连摆手,令他息声。

  “慕云……大唐乱了。仲冬时,安禄山起兵,虽说是打着讨伐逆贼杨国忠的名号,但那实则是在反唐。贼人的军队上月已经攻陷了东都洛阳。王爷他人在安东,被叛军挡在了东北边上。且圣上忌惮东北藩镇的势力,怕是要连咱们王爷也都一道被算在叛军那边了。”

  “这……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与我说!”

  李慕云震惊之余,声音中还带着丝丝愤怒。他实在没想到,自己见到庶母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居然会是这个。

  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已经不是在意尊卑礼数的时候了,他是王府的世子,倘若肃王就这么给“困”在了安东,那么接下来,这个家的主人,就是他李慕云。而如果他那位高高在上的皇爷爷真的怀疑肃王参与叛乱,那肃王府的人还能不能活过这个年,便又是两说。如今大明宫中的那位圣人,惩戒起自己的儿孙后代来,可要比仇敌还狠毒。

  李慕云会有如此反应,赵氏心里早该有数,但就算是这样,待李慕云一声质问过后,赵氏眼中仍填满了无奈与痛苦。她眼圈一下就红了,李慕云从未见过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如此怯懦的母亲,他心中暗暗吃惊,但怒火却不会因此消减分毫。他冷着张脸,脑中的思索不曾停滞片刻。

  李慕云越想,眉头便皱得越高;越想,便越是心惊肉跳。

  什么被安禄山叛军挡在了安东?一派胡言!都到了这个时候,作为肃王妃的赵氏,怎么会还看不清肃王府与朝中局势的要紧之处呢?这女人平时心机倒是深重,可碰上了实打实的大事,她反而糊涂得叫人不知该从何处说了!

  李慕云想到这儿,心里的一股子埋怨与愤怒便涌上了头,实在不吐不快了。

  “母亲,我看父亲不是被挡在了安东,而根本就是自愿留下的吧?从开元年间,直到现在,安东都护府的地位跌了多少层,你难道都视若无睹吗?从最初的全权自立,到天宝元年,被划入幽州境内管制,再到现在,连同幽州一起,被划入卢平治下,而担任卢平节度使的正是安禄山!虽然父亲在朝中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但这些年过来,父亲这个安东都护的位子,到底还是保住了。安禄山从中起到了何种作用,父亲与安禄山到底又是何关系,你怎么就看不透呢?”

  李慕云止不住厉声质问。他这个庶母,把王府里的事、还有自己那两个儿子的事,盯得比自己的命还重,可一旦出了王府,这天下的乱局放到她脑子里,便成了一团浆糊。

  “还有,为何父亲又要留张泗这么个人在京中,不就是为了留作后手,打探消息,保我们一家的平安吗?长安城中的任何动静,都不可能完全逃过张泗手底下的那些耳目,张泗是父亲留在长安的暗桩,是保命用的!我这一路走来,也不见张泗人影。你既然已经听了那厮的意见,赶走了胡九彰,现在他人呢?”

  “张泗……张泗他……”

  说到这个,赵氏眼中郁色便更深重了。

  “张泗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李慕云吃了一惊。他本还担心张泗会为保住自己而加害胡九彰,但没想到这人居然会死。可如今的状况……

  “就是那伤兵刚被送走的第二天。一大早长安县那边就来了消息,说是叫王府的人去县衙认尸。县衙的人说,张泗是当夜擅自带人潜入嘉会坊行凶,被一个叫做陈番的不良帅给斩了首。人家那边人证物证俱在,王府总不能为一个犯了错的死人出面辩驳,再者……”

  赵氏说着说着,神色又黯淡了不少,可李慕云却没空顾及她的那些小情绪。

  陈番杀了张泗,那也就意味着,如今胡九彰该是与陈番待在一处。得知胡九彰没事,李慕云也就安心了,可一块石头放下,压在他心里最沉最重的这块,却如何也放不下了。

  “母亲,我看我们也赶快准备出逃吧。父亲与两位哥哥,很可能已经参与了安禄山的反叛。倘若圣上哪天想起,他在京中还留着我这么个世子,恐怕肃王府的末日,也就到了。”

第26章 新生

  “你这是什么话?”赵氏反而怒了,“倘若现在离开长安,反而是坐实了王爷勾连叛军的罪名,长安城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宫里的那些小人只要在圣上面前多嘴出一句,咱们肃王府可就万劫不复了!你现在要逃,还逃得出去嘛?我看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守在长安,想办法探听宫里的消息。只要圣上还信任咱们王爷,便一切无忧。”

  赵氏此言看似有理,可李慕云却丝毫不为所动。

  “倘若安禄山是仲冬时节发的兵,到如今也有两月有余,朝廷不可能不对此做出反应。如果圣上要查安禄山手下同党,肃王府说不定早就被连根拔除了。既然两月下来,宫里都没传出风声,那最有可能的情况,便是圣上此时,根本就没将我们,没有将父亲放在眼里。倘若如此,我们便更应该尽快离开长安。如今张泗已死,肃王府耳目尽失,母亲,难道你想留在这里任人宰割吗?”

  诚然,当今的局势,对肃王府来说,几乎就是一盘死棋。而想要梳理肃王府在这乱局中所处的位置,还要从肃王的父亲,那位高高在上的大唐天子开始说起。

  当今长安城中的那位天子,已经年近古稀,他这一生倘若要用波澜壮阔四字来形容,恐怕都不足够。唐明皇李隆基,少年坎坷,早在他年幼时,就曾在宫闱中目睹过武后(武则天)朝险恶无比的宫变。即便位高如皇帝者,失势被废,也不过是朝夕间的事。而待到李隆基成年,他所面临的局势,便更加的凶险。

  景龙四年,武后薨,当时年仅二十五的皇子李隆基以一己之力联合京中诸将,与姑姑太平公主合力,诛杀了把持朝政的韦后一党,拥立多年前被废黜的皇帝,他的亲生父亲李旦,再临帝位。李隆基也在这一年被封为太子,但好景不长,新封太子与太平公主间的权力之争,又愈发的剑拔弩张。

  景云三年,对朝中局势愈发的感到担忧的李旦,不顾太平公主反对,毅然禅让帝位于太子,李隆基从此登上了帝国的权力之巅。

  年轻时的李隆基,不失为一名贤君,他一力开创了大唐的开元盛世,大唐再不能有任何一个时期,比他的开元之年,更加富庶强盛。但就是这样一位皇帝,又在晚年时将大唐一步步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在李慕云的印象中,他的这位皇爷爷,从来都不是个容易亲近的老人。在他的全部记忆中,但凡牵扯到宫中,牵扯到那位圣人天子,李慕云所能想到的,都只是恐惧与胆寒。圣人就像是悬在他们一家人头顶上的一把利剑,不知何时会在砍落下来。

  大抵是早年时的动荡,孕育了李隆基晚年对后代子孙们猜忌无比的个性。明皇这一生,共育有三十位皇子,按说皇族子嗣众多,本是好事,但如此众多的皇子中,能过上好日子的,却没有几个。

  开元二十五年,明皇只因听信武惠妃谗言,便对自己的三个儿子降下了惩戒,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三人俱被废为庶人,之后又遭杀害,连活路都没有一条。且后立的太子,三皇子忠王李亨,如今的日子也没有好到哪儿去。明明是当朝太子,可朝堂之上,在皇帝面前,太子的地位却连一般的臣工都不如。明皇处处压制着太子的势力,当众折辱太子的事那更是常有。寻常人受到自己亲生父亲如此对待,尚难以忍受,更何况是一国之太子?

  也正因如此,肃王这个十皇子,从来都不在众兄弟中,干那些出挑的事。他就这么一路缩着脖子做人,竟也混到了一个安东都护的差事。只可惜,他这个安东大都护,到了天宝元年,已经被并入了幽州节度使的管辖范围内。且这一职位,本也应由幽州节度使兼领,只因肃王早先在京中托了当权的高官,走动关系,这才没有被罢黜,而是顺势降成了幽州节度使的下级。虽说他说出去,还是安东都护府的大都护,可他手里头的实权,却是一点点的被他那个猜忌心极重的老爹,给不动声色的都剥走了。

  肃王李琮这个十皇子,从小到大就是这么一路窝囊着过来的。倘若单从他这个段称不上如何丰富的履历来判断他的为人,那肃王可绝对称得上众皇子中的窝囊废。他生为皇子,却又没做过一件符合他皇子身份与胸襟抱负的事。可要说他是个纨绔子弟,却又不是。肃王在长安的那些年,可是再老实不过。烟花柳巷的地方是从来没见过他的身影,长安城中的热闹他更是从来都不去凑。

  在长安城的权贵圈子里,肃王就像是个透明人似的。大人物注意不到他,小人物也显少巴结他,他就只是一个生活在长安城中的皇子,本分得让人说不出二话来。但也就是这样,肃王李琮一路从皇子熬成了王爷,日子过的虽然窝囊,但该他得到的,他也一样没差的,全都得到了。

  按理,肃王是绝没可能反唐的。他虽然人在安东都护任上,但就这么一个窝囊了半辈子的人,他在长安城中时,尚不敢做出哪怕一星半点的过格事,现在到了地方任上,就更不敢勾结乱党。可肃王真的就没有一丁点反叛的可能吗?

  对于这个问题,李慕云与肃王妃二人,恐怕都得出了相同的答案。

  肃王极有可能已经参与了反唐。

  因为作为肃王身边最亲近的几个人,他们都知道,肃王其实并不是一个窝囊的人。

  肃王的窝囊,那是摆给他那个皇帝老爹看的,是张给外人的一张皮。肃王在安东都护任上坐了十几年,东边的局势,他不会不知道。而如果他真不想与安禄山一党有任何联系,他早就可以把这屈居人下的职位给辞了,回到长安继续做他的闲散王爷,没有任何人能挑出他的不是来。

  但肃王没有。非但没有,他还肯屈在安禄山之下,一干就是十几年。

  所以,无论是李慕云还是赵氏,都几乎在得到消息的那一刻就认定,肃王不无辜,肃王府也不无辜。只不过赵氏与李慕云二人,在面对这件事时的应对手段上,截然不同。

  赵氏的两个亲生儿子可还跟着肃王远在辽东,这个把子嗣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的女人,就是有心放弃丈夫,也绝不可能放弃自己那两个儿子。所以赵氏的命运,已经与王府绑在了一块儿。她心里明知道丈夫已经叛唐,但她所能想到的应对手段,也无外乎是继续留在长安,用尽一切手段,在朝中走动关系,收集情报,来帮助远在辽东的丈夫和两个儿子洗脱朝廷的怀疑。

  肃王定然没想到张泗会死,因为如果张泗还活着,那么这时,便正是他该为肃王府发挥大用的时候。

  但张泗一死,这些便都成了空谈。失去了情报来源的肃王府,几乎时时刻刻都有可能因为安禄山叛乱一事,被朝中的权力者当做筹码,任意压榨剥夺。尽管如今的长安城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拿得出实打实的证据,去证明肃王已经反叛,但对于那位时刻提防着子嗣篡权的老皇帝而言,怀疑自己的儿子,是不需要任何证据的。毁灭,不过在旦夕间。

  李慕云心里早已经对这个家不抱有任何希望可言,他这时想逃,也便理所当然。

  “慕云,难道你连你自己的亲生父亲也不顾了?”

  赵氏一双泪眼婆娑,对李慕云凄声质问。

  “你不顾及我,我都可以理解。毕竟我始终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但王爷呢?他可是你的亲生父亲啊!如今发生了这样大的事,你怎能如此狠心,置王爷于不顾!”

  赵氏的声音都随之微微发颤,但李慕云听过,也只是微微抽了抽嘴角,眼中反倒显出点点怒意来。

  “父亲做事,从来都是自有主张的,纵然我想插手,难道还有我插手的份儿?两位哥哥追随父亲多年,他们,恐怕比我更懂得父亲的心思吧?既然两位哥哥都没有对长安这边透露过分毫,母亲觉得我现在留下,还有意义吗?”

  面对李慕云的质问,赵氏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愣了半晌,才后知后觉的对李慕云显出哀求模样。

  “可你不留在王府,还能去哪儿?”

  “天下之大,我去哪儿不能活?母亲,我早说过,我不稀罕做这个世子,倘若要我像父亲那般,披着张假面在人前过一辈子,我做不到!”

  至此,李慕云才总算把憋在心里十几年的真心话给说出来了。他瞧着赵氏,心跳的频率都因为情绪翻涌而随之节节攀升。但很快,李慕云深吸着气,又将情绪降回至冰点。

  “但总归……母亲心目中合格的继承人,也定然不是我,否则您又何苦要这般提防我……”

  李慕云说着说着,他声音也弱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不曾想象。如今倘若他就此踏出了肃王府的大门,便恐怕这一生,都再难回来了。

  他面前的女人仍在哭,李慕云忽然意识到,如今赵氏眼中的泪水,并不是假的。她是真的在哭,只是为谁而哭,李慕云便不欲想了。总归不会是为了他。

  但无论如何,这就是养育了他二十一年的母亲,至少在离开的最后一刻,再对她尽一次做儿子的义务,也是应该的。

  李慕云随即朝后退了几步,当他再抬眼看向赵氏时,神色少有得郑重。

  “母亲,过去的事,孩儿不想追究,但倘若要孩儿再如行尸走肉般待在这长安城中,却是再也不能了。孩儿这便走了,请母亲好自珍重。”

  李慕云说着,抬起手冲着赵氏拜了又拜。

  “母亲……兵戈不是儿戏,父亲一日不归,府中便一日不得安生。倘若母亲还肯为自己找想的话,趁早离开长安,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说罢,李慕云收了手,转身退出赵氏房中。他直到踏出赵氏房门的那一刻,心脏都控制不住的在胸膛内阵阵狂跳着。他想象着赵氏歇斯底里的喊叫,想象会有下人从长廊的两端跑出来,再把自己扣回房中。但这一次,赵氏没有出声,王府的长廊上也静悄悄的。

  李慕云一连深吸了几口气,额间都溢出点点汗滴来。他信步回房,守在他门前的小厮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活了二十一年的李慕云,第一次自己动手给自己收拾东西。他挑了两件样式颜色最普通黯淡的衣裳,又拿了几件金玉配饰卷入包袱。昔日里得来的银两被他统统收入钱囊,那小钱囊被他放在贴身的里怀,沉甸甸的银坠在胸前,还带着几分沉重味道。

  做完了这些,李慕云又站在门口朝着自己屋中打量了一大圈。忽然间他看到房间里晦暗的一角,东倒西歪的摞着胡九彰的行李,还有他一长一短两把军刀。李慕云不禁失笑。

  对啊……老胡的行李还没有机会还给他。

  李慕云叹了口气,他本想轻装简从的离家,但现在看来,怕是行不通了。

  他干脆直接换下了自己身上的儒士长袍,捡了件淡青的圆领袍穿上。又把自己那卷布包一起塞进了胡九彰的藤箱里。

  做完了这些,李慕云已经是一身热汗。他坐在小塌上休息了好一阵儿,才又站起来。

  少有的劲装打扮,让李慕云身上都不自觉的显出了点点透着柔美意味的英气来。身形单薄的李慕云背上了胡九彰的大藤箱,他那条配着白玉带勾的黑腰带上,挂上了一长一短的两把军刀。单是这一身重量,就压得李慕云连背都挺不直了。但迈出房门的那一刻,却让李慕云感到无比清爽。

  从今以后,他面对的不再是一个小小的肃王府,也不再是乱象横生的长安城。

  一个广阔的天地即将展现在他面前,在那个世界中,他将不再受到任何人的掣肘,但与此同时,一切选择的后果,也都只能由他独自承受。

  作者有话说:

  关于设定需要说明的一些事:

  1,肃王与肃王府完全是作者原创的人物,在历史中没有对照。

  2,文中提到的有关安东都护任职相关问题,是作者为了剧情需要而杜撰来的,并不符合真实历史。

  历史上的真实情况如下:

  唐代安东都护府初隶河北道营州都督府;武则天初年以幽州都督兼安东都护;长安四年(704年)以幽、营州都督兼安东都护;开元七年(719年)以平卢节度使兼领安东都护;开元二十年(732) 以幽州节度使兼领安东都护及平卢节度使;天宝元年(742年)幽州节度使改为范阳节度使,平卢节度使从中划出,以平卢节度使兼领安东都护,直至唐肃宗上元二年(761年)安东都护府废止。

第27章 踯躅独行

  大年初一的下午,李慕云连饭也没吃,就背着这一身与他极不相称的沉重行囊踏出了肃王府的府门。他就是从当初胡九彰来寻人时的后门走的,待他走出了府门,脚踏在胜业坊的小街上时,这公子哥已经累出了一身大汗,连内里的中衣都给润湿了。

  他止不住的喘气,但这时候后悔背藤箱,也来不及了。单是他背上这件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大藤箱,就有二十多斤,(为省去换算的麻烦,这里直接取用现代的“斤”,一斤约为0.5kg。)这还不算他腰间一长一短两把军刀,横刀约莫着七八斤,再加上一斤二两的短刀,这么套装备往身上一担,别说走路了,站着都困难。

  李慕云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这么一路从自己的房间走到了王府后门,再踏上通往东市的坊间大道。背着这一身东西往东市走,不为别的,就为吃上一顿饭。这空着肚子,实在干不了这么高强度的力气活。

  长安城的大街上落着薄薄的一层雪,但好在东市平日里来往众多,干道上没留下多少雪,李慕云这才磕磕绊绊的一路背着身上将近三十斤的装备,逃难似的进了东市,可大年初一的,市面上开铺的店少之又少。李慕云又背着那身东西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终于找到一家仍开门的胡人食肆。

  胡人开的店,倒是省去了很多麻烦。李慕云也不担心自己这张脸会被谁给认出来。

  一进门,他就第一时间把自己背上的藤箱给放了下来,连同着挂在腰上的那把横刀。他实在不习惯带着这老些东西与人说话,连叫苦都叫不出来。

  “劳、劳烦店家,先上碗热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