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岳临渊 第72章

作者:姬末 标签: 古代架空

第151章 并非最爱

  有时候,孩子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最大的依靠是父母,最爱的人往往都是父母,所以,也最害怕父母不爱自己,有朝一日会将自己抛弃。

  大多数的孩子,都是天然就渴望得到父母的爱。

  楚慎独也一样,对他来说楚岳峙就是他的亲生父亲,所以他像爱司竹溪一样爱楚岳峙,而司渊渟对他而言,则是敬爱的长辈。司竹溪一直以来都有一点一点地给他讲司渊渟的过去,因为不希望让他从旁人口中听到关于司渊渟的流言蜚语,更不希望让他有朝一日会因司渊渟曾是太监的过去而对司渊渟产生不该有的误会和看法。楚岳峙也一直教导他,无论是什么身份什么人都应该得到平等的对待而非歧视,所以司渊渟在他心目中,一直都是历经坎坷磨难仍能坚持信念,初心不改一心为民的高大形象。

  再过几个月,楚慎独便会度过九岁生辰,早非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他对楚岳峙和司竹溪是孩子对父母的爱与依赖,对司渊渟则是尊敬与仰慕。他想要成为像楚岳峙一样的君王,在接受司渊渟对他的教导同时,也想要变得像司渊渟一般知识渊博无所不知无所不会。

  都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因此当楚岳峙跟他坦白关系与部分事实真相的此刻,他最在意的是自己会否失去父母,是否被父母以及舅父所爱。

  楚慎独哭成这样是楚岳峙没有想到的,他用袖子替楚慎独擦拭脸上的泪水,又将楚慎独抱紧了,温声安慰道:“不会的,圆圆怎么会变成没人爱的孩子呢?圆圆这么讨人喜欢,父皇和舅父怎么会不喜欢圆圆?我们都很喜欢圆圆,很爱圆圆。还有你母后,你是她的心肝宝贝,她哪能轻易舍下你?只是父皇不能保证,或许有一天你母后真的会想从这宫里离开,但圆圆要明白,那不是不爱圆圆或是不要圆圆了,而是你母后也想要拥有一点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

  “不要!圆圆不许母后离开圆圆!母后不可以丢下圆圆!父皇和舅父也不可以!”然而楚慎独却不能接受楚岳峙所言,肉嫩的小脸开始涨红,竟是在楚岳峙怀里哭得更厉害了。

  为难地看着大有要就此哭闹起来之势的楚慎独,楚岳峙想要哄却觉得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安抚,楚慎独平日都很是听话懂事,从来都没有在他面前哭闹过,他其实也没有更多哄小孩的经验,一时间也感到头痛起来。下意识是想要向司渊渟求助的,可转念想到刚刚司渊渟说的那些狠话,他又不敢看司渊渟了。

  楚岳峙正自感到手足无措,只能轻轻拍着楚慎独的后背让他不要哭,司渊渟已经来到他旁边,一伸手便将楚慎独抱过去,楚岳峙一愣,抬头看去却见司渊渟已经抱着楚慎独大步走到了偏殿门口。

  “圆圆,总有一天,我们都会离开你,舅父与你说过,生老病死是所有人都逃不掉的自然规律。”司渊渟压低声线与楚慎独说话,他不替楚慎独擦眼泪,只是抱着楚慎独站在照入偏殿门口的那片阳光里,让他看外面的天空,“你如今还小,待你长大后,将会遇到更多的人,他们会在不同的时间点来到你身边,成为你的朋友、兄弟、臣子乃至妃子,你会学会爱人,也会被别人所爱。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陪你走到最后,因为人的一生,便是一个学习如何面对与接受失去的过程,生离死别是所有人的必修课。”

  脸颊都是湿的,眼睫毛上还挂着豆大的泪珠,楚慎独睁大双眼看着司渊渟,打着哭嗝说道:“可是,可是离开了,就是不爱了,不,不是吗?”

  “也许是,也也许不是。有些人离开,是因为不爱;有些人离开,却可能是因为很爱;还有些人,心中还有爱,只是还有其他追求,所以选择离开。”司渊渟声音压得很低,可声调却是平淡的,仿佛他只是在叙述一件最平凡不过的事,“圆圆,即便有一天,你的母后,父皇和舅父一一选择从你身边离开,那也不代表我们不爱你,我们会一直爱你,只是爱也分轻重,现在对你的母后来说你是她的最爱,至于你的父皇和舅父我……”

  司渊渟很慢地停住话头没有说下去,楚慎独便自己抹了一把哭得乱糟糟的小脸,然后紧张地攥住司渊渟的胸襟,问道:“父皇和舅父,真的不爱圆圆吗?”

  半垂的眼帘遮盖下,司渊渟的目光沉寂,就像殿外下过大雪的天地,所有的一切都被那片冰冷的白雪所掩盖,他轻轻摇头,说道:“不是不爱,只是并非最爱。圆圆,舅父与你的父皇,爱天下万民,也爱你,但最爱的人在这些年里一直都是彼此。舅父这一生,失去很多拥有得很少,而今拥有的一切,都是你的父皇所给。若非你的父皇,舅父早已离开这人世间。所以对舅父而言,最重要最爱的人,只会是你的父皇;而你的父皇也很清楚,若舅父不是他的最爱,是留不住舅父的,所以,你的父皇最爱的人,只能是舅父。一直以来,舅父的过去都没有瞒过你,你很清楚,舅父是个残缺的人,在这世上除了你的父皇不会再有谁能接纳舅父,而舅父与你的父皇相爱相守也是舅父此生唯一能任性自私的事。

  “圆圆,你若想要成为像你的父皇一样的皇帝,就要明白,帝王是这个世上最孤寂的人,身边可信可爱之人会比寻常人更少,并且,你将会面临更多的失去与离开。甚至在某些情况下,你可能要亲手送你爱的人去充满危险的地方,又或是毫无防备地失去你所信赖的人。很多人都说,帝王必须无情,但舅父不想将你培养成一个心狠手辣的帝王,舅父希望你能学会爱百姓,成为一个懂得谅解他人之苦的帝王。所以舅父也希望,你能学会成全和放手,这会很难很难,也会很痛很痛,但你不要害怕,因为舅父和你的父皇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学会这一切,学会如何成为一位贤明仁爱的帝王。”

  除了授业,平日里司渊渟很少一口气与楚慎独说这么多话,更多的时候,他在楚慎独面前都是温润沉稳却略显少言。现下与楚慎独说这么多,他知道楚慎独一时半会定也难以消化领会他的话,所以他也柔和了脸上的表情,取出巾帕替楚慎独把脸擦干净,最后说道:“这些道理,你现在听不懂也没关系,你只要记住一点,无论是否在你身边,你的母后与父皇还有舅父,我们会永远爱你,永远把你放在心里一片干净的地方保护。”

  楚慎独没有再哭,他只是抿唇看着司渊渟,等到司渊渟把他放下地,他才又跑回到楚岳峙面前,拉住楚岳峙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道:“父皇,舅父说的,是真的吗?你们真的会永远爱圆圆吗?”

  楚岳峙正看着还在偏殿门口站着的司渊渟,因他对楚慎独说的那些话而失神,听到楚慎独的问话,楚岳峙低低地“啊”了一声,匆忙收敛思绪回握住楚慎独的小手,答道:“自然是真的,我们都会永远爱圆圆。”

  听到楚岳峙的回答,楚慎独扭头看看司渊渟,再转回来看楚岳峙,小脸上写满了挣扎,他抿紧唇想了许久,虽然还有很多事他想不明白,但只要父皇母后和舅父都爱他,不会现在就抛下他就足够了。于是点点头,楚慎独还是皱着小脸,很勉强地说道:“那好吧,圆圆可以接受母后将来也去找一个自己爱的人,父皇也要和舅父好好过日子,不能欺负舅父让舅父难过。”

  楚岳峙猛地被楚慎独这话噎了一下,愕然道:“不是,父皇怎么就欺负你舅父让他难过了?”

  晃晃小脑袋,楚慎独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父皇是皇帝,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书上也说伴君如伴虎,而且舅父脾气那么好,平常父皇不高兴都是舅父哄的,舅父怎么可能会欺负父皇,肯定都只能父皇欺负舅父。舅父只有父皇,可父皇还有母后和圆圆,怎么看都是舅父吃亏,所以啊,父皇要对舅父好一点,不要再欺负舅父了。”

  极为无语地看着楚慎独,楚岳峙真的很想问问,自己这个皇长子心里最爱的人到底是谁,是父皇还是舅父,他怎么就觉得自己的地位还不如司渊渟呢?

  前有九岁的他送玉佩一心求嫁定亲,现在又有八岁多的楚慎独竭力维护,司渊渟就是从少年到中年,从温和到严厉,不管怎样都能把小孩子的心骗到手就对了。

  眼角余光瞥向已经又背过身不看他的司渊渟,深知等楚慎独离开后还要跟司渊渟负荆请罪的楚岳峙略微沉痛并困难地说道:“圆圆,你要相信,这么多年来,父皇真的从来都没有欺负过你舅父。”

第152章 世外桃源

  楚慎独离开的时候天已经开始暗下来。

  楚岳峙眼看时辰差不多,便吩咐王忠让御膳房备晚膳。司渊渟在楚慎独离开后便没再跟他说过话,一直冷着脸坐在榻上看书。

  当初司渊渟并不乐意他用这蛊药,所以他本以为如今提出试着将蛊药解开,司渊渟定然不会反对,却不曾想到司渊渟竟会因此发这么大的火。

  要用蛊药的是他,如今提出要解的也是他,这样看来也的确是他任性了,但他的出发点一直都是为了司渊渟好,本以为只要自己好好解释,司渊渟能理解他,现在看起来却是他想得太过简单。

  他们这些年极少有争执,像现在这般明明同在一处却相敬如“冰”更是从未有过,司渊渟不愿理他,既不看他也不跟他说话,让他整个人如坐针毡差点连拿在手里的茶杯都打翻。

  殿内的两人僵持,王忠站在殿外守着也不敢轻易进去打扰,惴惴不安地站在门口,寻思该怎么缓解两位主子之间这比外面的冰天雪地还要寒冷的凝重气氛。

  司渊渟虽手里拿着书卷,可实际上书卷上的内容他是半点都没有看进去,不过是不时在心里提醒自己,要记得差不多就将手上书卷翻页。

  心里的火烧得旺,眼角余光瞥见楚岳峙在一旁兀自歇息,仿佛根本不在意的样子,他心里更是像火山爆发岩浆涌出般怒气勃发。兴许楚岳峙并非真如面上那般淡然处之,可他光是看到楚岳峙那浑然不觉自己有错的模样,便抑不住地生气。

  他们已经在一起快十年了,楚岳峙怎么能不明白,因蛊药而成二人一体,彼此感知对方存在意味着什么,这些年来因蛊药的关系,彼此之间每一次情绪有大起伏,每一次身体有所异样都是第一时间感应;甚至是两人欢好的时候,那因对方而起的悸动与心跳是那样的强烈,他是那样真切地感受到,这个世上真的有这样一个人,愿意以命做交换深深爱着他。

  这样的紧密共存,楚岳峙怎么能那样轻易地就说出要解开蛊药的话。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王忠进来点了几次烛火,又为两人换了几次桌上冷掉的药茶。

  晚膳要送上来前,林亦过来为楚岳峙例行请脉,楚岳峙收回看向司渊渟的目光,垂眼看着自己露出来给林亦搭脉的手腕,问道:“如何?”

  如无特殊情况,林亦每日都会为楚岳峙请平安脉。替楚岳峙把过脉,林亦退开两步,答道:“陛下,一切安好。天气尚未回暖,陛下切记好好避寒,臣开的补药也需得按时服用。陛下身上的旧疾尚在可控范围,有臣在,请陛下放心。”

  下巴轻点,楚岳峙淡声道:“嗯,辛苦你了,正月都尚要留宫中替朕请平安脉。”

  “保陛下龙体康健,乃臣的本分。”林亦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娶妻,楚岳峙虽也曾有意为他指婚,只是林亦表示自己身为医者一心钻研医术,心中已然容不下其他,故而早已放弃成家立室的打算,也请楚岳峙不必为他费心。

  既是自己的选择,楚岳峙自然也不会勉强。这些年林亦最常待的地方就是太医院,其次便是吕太医的居所,吕太医在女儿出嫁后也是一人独居,因此两人常常都会互相切磋医术,便是偶尔会因坚持各自的医治方式而产生分歧争辩不休,这忘年之交的情谊也依旧无比坚固。

  “行了,退下吧。”楚岳峙没有其他事要交待给林亦,手一摆便让人退下。其实若按他过去的性子,定不会每日都让林亦给他请平安脉,毕竟自己的身体好不好自己清楚,只不过现在他跟司渊渟一样,都要为了对方好好保养自己,自然是半点马虎不得。

  林亦退出殿外后,楚岳峙看了看时辰,而后一抬眼见司渊渟不知何时已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正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心下只觉一阵酸楚刺痛,轻轻一声低叹,楚岳峙下了榻走向司渊渟,过去后直接在司渊渟跟前单膝下跪,然后把头靠到司渊渟腿上,道:“司九,我很怕我的旧疾会影响到你,我真的不想,让你再因为我受到半点伤害,我也会怕,怕若是我先离开……蛊药能让我第一时间感知到你身上发生的一切,若非怕你会因我受累,我是绝不会想要跟你解开蛊药的。我以后不会再提解蛊,也不会瞒着你解蛊,你不要生气了,好吗?”

  一国之帝就这么跪在自己面前做出臣服依赖的姿态,司渊渟面色不变,缓缓将手放到楚岳峙的发上,稍作停顿后便移到楚岳峙脸侧,指尖在那张被他吻过数次的脸颊上划过,顺着下颌线划到下巴再用食指与拇指用力扣住,就那么捏住楚岳峙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看自己。

  桃花眼水光潋滟,眼圈浅浅发红,眼角细微的皱纹透露出委屈与难过,那样寡情的冷淡五官,明明是在下位却不见半点卑微,即便是在认错讨饶,依旧能让人觉出平日里的帝王威严,这人,真的觉得自己错了么?

  眉心又一点一点地拧了起来,司渊渟手上用力将楚岳峙的下巴捏得皮肤发白,他该死的又想再不择手段的让这个人感到痛,否则如何能叫这个被宠坏的人知道他的心有多痛?

  “你当初,为了留住我,擅自用了渡君;而如今,又因为怕我受累,想要解开渡君;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感谢你,由始至终都在为我考量?”司渊渟说得极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间逼出,听着没有起伏没有情绪,实际上底下暗藏汹涌盛怒。

  楚岳峙的下巴被捏得极痛,司渊渟根本没有让他开口说话的打算,他仰着头,用手抓住了司渊渟膝上的袍摆。

  “楚岳峙,你有没有想过,我现在还活着是为了你,若你不在,无论有没有这蛊药,我都不会独活。你可以为了我罔顾性命安危,难道我,就会在意你旧疾发作时给我带来的那点根本不足为道的影响么?若是不能感你所感,痛你所痛,那才真的会伤害到我。”司渊渟已经太久没有过这样的感受,烧心的痛,烧心的恨,楚岳峙该清楚自己于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却为何还自以为是地说出那种话。

  “对……不……起……”困难地向司渊渟道歉,楚岳峙想要起身去抱司渊渟却被按住,他无法,只能握住司渊渟的手腕,挣扎着解释:“我只是,不想……”

  “可是我想。”倾身向楚岳峙,司渊渟双目泛起红丝,眼底尽是痛意,“我想让你痛,这样你才会记得我有多痛。”

  将近十年,连他都以为自己已经好了,直到楚岳峙说要解蛊,他才忽然意识到,原来有些伤,深入骨髓,纵然痊愈也依旧会在某个瞬间再度复发,在猝不及防间带来锥心刺骨的剧痛。

  殿内突然传出一声巨响,在殿门口守着的王忠一惊,急忙往里跑,却看到司渊渟踹翻了桌椅,将楚岳峙横抱起来大步从偏殿回去寝殿。

  司渊渟的脸色太过吓人,身上散发出的威压也完全没有收敛,王忠愣是被这样的司渊渟吓得钉在原地,直到寝殿传来密室的门被关上的声响,王忠才猛地大喘一口气,小声念叨着“完了完了,得赶紧去让林太医候着”,随即转身便往外跑。

  两位主子很少吵架,但每次一吵就惊天动地的,吵完就该找林太医和吕太医了。

  这密室从来就不是为了惩罚而建造,无非是夫夫之间的一点情趣,但这次,显然不一样。

  再被铐住双手吊起来时,楚岳峙有些失神,司渊渟站在他面前,右手握住他的脖子却又下不了狠劲收紧,只是凑到他耳边说道:“你知道吗,那个时候也像现在这样,恨不得像对其他背叛我的人那样报复你,拿鞭子抽你,把那些器具和刑具都统统用在你身上,可每次你真的在我怀里了,我又舍不得下手,然后就更恨。我们过得好好的,你为什么就非要惹我生气呢?”

  瞳孔紧缩一下,楚岳峙双手紧握成拳,道:“不是的,司九,你别这样……”

  他知道自己对司渊渟而言有多重要,也并非不懂司渊渟从未变过始终愿意为了他牺牲一切,可他只想让司渊渟因自己而活,并不想让司渊渟因自己而死。

  司渊渟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失控,就连他都以为,司渊渟放下过去后,那些偏执的念头便也随之淡去,他以为,这世上除了他已经又多了许多让司渊渟牵挂的人事,所以之前看到自己痛症发作司渊渟也不太好受的样子,他终究还是动摇了,找来林亦想要将蛊药解开。

  裂帛声起,司渊渟红着眼扔下手中碎布,按住楚岳峙后腰,恨声道:“怎么办呢,陛下,臣没法起反应,陛下想用什么,可否告知臣,否则若让臣自己选,怕是要伤了陛下。”

  “伤了,就伤了……”纤长的眼睫毛颤抖着,楚岳峙咬了咬下唇,感受到司渊渟掌心的失温,鼻间顿时一阵酸涩,哑声道:“是我错了,是我不好,但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罚过我后自己还要痛。”

  “我痛了,你才会痛,不是吗?”司渊渟并不因楚岳峙的话而心软,这人无论有意还是无意,总是在他最痛的地方下手,既然如此,他便都还回去,“还记得吧,我问过你,有没有我那么痛,我有多痛你能不能体会,那次你没有回答我,这次,你答得上来了吗?”

  胸口传来窒息般的痛楚,如同刀绞,撕心裂肺五内如焚。

  楚岳峙渐渐失去血色的唇瓣张开又合起,发着颤,许久才发出声来:“好痛……我不要这样……”

  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他对司渊渟说不要。

  只是司渊渟听不进去,他只想让楚岳峙以后再也不敢对他说出那些任性的话。

  坚硬的玉石毫不留情地抵着铃铛破开了常年被疼爱的柔软之境,痛极的呜咽声伴随着铁链晃动声充斥密室每一个角落,许久不用的玉锁也再度困锁住无法反抗的地方,细鞭挥起落下时,墙上人影无助的晃动。

  存心互相伤害,于是半点怜惜都不留。

  动手的人几次痛得捂住胸口弯下腰,被惩罚的人也在痛苦中煎熬,谁都无法逃过温情多年后落下的刀子。

  两个人一起的痛,比一个人的痛更难以承受。

  就连身体都轻易地到达极限。

  浑身痉挛着被解开抱到床榻上时,楚岳峙泪流满面,费劲地用手指勾住司渊渟的袖袍,哭着说道:“不要……不要了……”

  司渊渟俯下身,狠狠咬在他颈侧,反复的,直到他身上再落满自己的齿印,每一个都深可见血。

  晦暗至极的丹凤眼再度将那张已经哭到双眼都快睁不开的脸映入眸底时,司渊渟扯出戴在颈间一日都不曾脱下的白玉观音,嘶声问道:“记住了吗?”

  目光落在白玉观音上,楚岳峙已经满是伤口的唇瓣微微张开,泄露出一点微弱的回应:“记住了……”

  “以后……”将手放在已经满是伤痕的胸膛上,司渊渟唇瓣被血染红,苍白的脸上有泪水滑落,“还要解蛊吗?”

  “不解了……”楚岳峙摇头,抬起伤痕累累的手臂抱住司渊渟,再次许诺:“楚七会,努力的,活得久一点。”

  活得久一点,他日离宫陪你多去几个我们都没去过的地方,然后,寻一处我们都喜欢的福地,便作是世外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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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第153章 有所取舍

  宴清十五年,万寿节过后不久楚岳峙突然宣布,皇后司竹溪时隔多年再度怀上龙胎,龙颜大悦的楚岳峙下旨赐宴群臣。

  这些年来司竹溪每月初三都到女子学堂为女学生们授课,声望全然不输给登基以来一直努力推行仁政的楚岳峙。也因京城中设立的女子学堂反响极佳,宴清十一年开始,不止京城,十三省也都陆续开设了女子学堂招收女学生。

  只是司竹溪此时突然传出有孕,百姓们除了感叹帝后情深多年来依旧恩爱如昔之外,也都多少有些为皇后感到担忧,毕竟女人生子如同在鬼门关前过一遭,如今皇后更是高龄,这怀胎十月能否平安尚是未知数。

  果不其然,在宣布了喜讯三个月后,一天夜里,坤宁宫急召林亦等太医入宫,几个时辰后,宫中便传出噩耗,皇后半夜突现滑胎之像,虽急召太医入宫,仍未能保住龙胎。皇帝当时正在养心殿与几位朝廷重臣针对已经反复商议三年的议案进行商讨,听到宫人来报后大惊赶回后宫,只可惜仍是晚了一步,等他赶到坤宁宫时,皇后已产下死胎并引发大出血,林亦等几位太医在他的悲恸大怒中使尽了浑身医术,好不容易才将皇后救回。

  据闻皇后产下的死胎乃是个已经成形的男胎,皇帝当时抱着在襁褓中的血婴痛心不已,直道自己对不起皇后与这无缘的皇子。

  之后又过去两个月,皇后自流产后便一直卧病不起缠绵病榻,又因一直未能从丧子的打击中恢复过来,终日以泪洗面伤心伤神,虽有太医院众太医竭力医治,最终仍未能留住皇后的一缕芳魂,在一日早朝时撒手人寰。

  先是遭遇丧子之痛,随后又是皇后崩逝的打击,皇帝楚岳峙大恸,亲自拟定谥号为“孝纯昭宪至仁文德承天顺圣高皇后”。

  所谓“孝纯”,中正和粹方可曰纯,那是最高的美谥。

  此外,皇后丧仪,辍朝百日,在京文武百官于闻丧之次日清晨,素服诣右顺门外,具丧服入临,临毕,素服行奉慰札,三日而止;文武官员皆服斩衰,自成服日为始,二十七日而除,仍素服。至百日始服浅淡颜色衣服。东宫、亲王熟布练冠九,去首,负版辟领衰,如朝见上及受百官启见,青服、乌纱帽黑角带。王妃等熟布盖头,去腰。宗室、驸马,服齐衰三年,练冠,去首。

  再有,对百姓也有规定,军民男女皆素服三日;自闻讣日为始,在京禁屠宰四十九日,在外三日。停音乐祭祀百日,停嫁娶官一百日、军民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