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韶华 第2章

作者:薄荷酒 标签: 年下 宫廷侯爵 江湖恩怨 宫斗 古代架空

  洛君平听他说得在理,心气稍平,然后想到洛凭渊已从未脱稚嫩的孩子成长得挺拔韶秀,微笑着站在紫宸殿上应答的样子,光华内蕴,如同明珠美玉一般,无论怎么看也不像山野村夫,心里又是一阵纠结。

  太子见他没再抱怨,就徐徐说道:“凭渊是从翠屏山绮霞峰下来的,寒山派底蕴何等深厚,虽不入世,数代以来却出过好几个帝师,而今的寒山真人更可称学究天人,他让五皇弟转呈父皇的那封信,才是事关重大。我们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弄清信上的偈语说了什么。”

  洛君平想到此处,转头望了望身侧的宁王,见他脸上神色似是若有所思,已落后了半个马身,才意识到两人已沉默了一阵子。当日洛凭渊于紫宸殿呈上寒山真人的信时,说到里头是一首偈语,有关禹周朝未来几年的国运。天宜帝展信御览之后,神色莫测,接着连续几日下朝后,就在清凉殿中沉思,连后宫都未回,又召了钦天监和数位大儒问话,却始终未曾将信笺示人,着实神秘得很。洛君平总觉得洛凭渊即使同样没看过偈语,了解的内情也该多于旁人。但是旁敲侧击过几次,洛凭渊态度倒是极好,每次都耐心回答,只是除了金殿上说过的那些话,就再也没有其他了。太子唯有另想办法,徐徐图之。

  安王感到此刻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就放慢速度,等洛凭渊赶上来些,笑道:“就快到了,五弟怎么突然走慢了?莫非这匹马累了不听话,改日我再送你一匹好的。”

  洛凭渊摸了摸坐骑的鬃毛,也是一笑,“不是马的错,刚才我听到远处似乎有琴声,想听得清楚些,不知不觉就放慢了速度。”

  安王殿下奇道:“哪里有琴声,我倒没有感觉。”又问四个跟在身后的侍卫,也都说没听到。宁王只是微笑,又走了一段,道路愈发幽僻,转过一道小径,洛君平也听见了琴声,不禁大为讶异,“五弟莫非练成了天耳通?”连几个侍卫也面露惊佩。

  洛凭渊笑着摇摇头,“哪有这个本事,不过是山居寂静,有时听到莺啼虫鸣,就留意些。”

  说话间,乐声入耳,愈发清晰,从前方传来。安王神色一沉,“原来是他,还挺会享福。”说着一提马缰,奔上前去。

  洛凭渊顺着他走的方向过去,见到不远处围墙高筑,树木参天,掩映着一座府邸,心中明白,这就是静王府。

  他来到近前,见到府门紧闭,不见有人看守,然而琴音泠泠,从墙内飘出,传入耳中,不带一丝烟火气,就像幽凉的山涧从林间石上流过,清澈入骨。有时明明弦落如雨,如同鸣珠溅玉,其中却透出一种极致的静,仿佛世事之烦扰,红尘之喧嚣,都可以洗净涤清,留下的唯有沁人心脾的静谧。

  他站在墙边聆听,一时竟不想去敲门打扰。师尊莫寒山说琴可洗心,偶尔也弹奏一曲,曲意旷达辽远,海阔天空,每每令他有所感悟,但直到此刻,才真正感觉到何为洗心。

  他正想再听一会儿,琴声却滑了一个尾音,收住了。

  洛君平可不管这些,更没兴致听琴,见洛凭渊静听不语,又示意几个侍卫不用动作,心中早就老大不耐烦,这时立即让一名侍卫上前叩门。

  扣了好一会儿无人理会,就改为重重拍门。按照安王的脾气,若非是带着洛凭渊来的,早已命人连踹带砸。

  又等了足有一炷香时分,才有人来应门,看服色是两个从人。安王叱道:“这么久才来,静王府里的人都死了不成?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快开大门,还想让本王和五皇弟在外面等多久?”

  两个府中的从人显然识得洛君平,脸色立时变了,急忙跪下行礼。一个开门,另一个就飞奔进去通报。

  只有一个人,要打开两扇朱漆大门,自然多用了些时候,洛君平心中着恼,大门一开就策马而入,一边顺手给了开门的从人一鞭。

  洛凭渊没想到这位常常带笑说话的三皇兄到了此处行事如此跋扈,分明丝毫也不在意静王的脸面,心里对静王的处境隐隐多了层明了,也跟了进去。

  静王府占地颇广,但府中屋宇并不多,入内不远,迎面是一座青郁葱笼的小山,如同天然的影壁,沿着青石铺就的小路转过山丘,就是一泓碧水,水面上飘着点点桃花,尽头分出一条细细的小溪,蜿蜒地流向远处的主宅,又在建筑前打了一个弯,朝后园流去。

  洛凭渊不及赶上洛君平,就放缓了马缰,沿着青石路往里行去。他看到临水有一座八角小亭,里面没有人,只是放了一具古琴,显然刚才有人在此处弹琴。他从马上下来,停了片刻,游目四顾。

  春深似海,园中尽是大朵大朵的牡丹,姚黄魏紫,国色天香,伴着潺潺的水流,几能令人沉醉。然而放眼望去,偌大的园中空空寂寂,不见管事出来招呼,只依稀瞧见几道人影闪了一下,就不知到哪里去了。

  洛凭渊顺着曲径走了不远,见到有个人在一丛牡丹旁,弯腰像是在做着什么,只看得到一个背影,想来是园中的花匠。接着就迎面碰上了往回走的洛君平,他在宅中没有找到静王,只得又折返回来,身边跟了一名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看穿着是府中管事,神情倒还干练稳重,对着一脸不悦的安王也没显出惶恐。

  “杨越,你家主子人呢?”洛君平怒道,“还有这府里的人都哪儿去了?大皇兄看来是越发不问凡事了,偌大王府连个规矩体统都没有,我今天说不得替他管上一管。”

  杨越走上前,朝那个依然低头打理花木的人躬身说道:“殿下,安王殿下来了。”

  那人慢慢直起身体,将手里的东西搁在地上,却是一把花铲,才转过身来。洛凭渊看到他身材修长,穿了一身普通的青衣,头发只用一枚玉环束到身后,十分随意,正是静王。

  洛君平来去折腾了一回,已经憋了一肚子火。他近日诸事不顺,早积了不少恶气,加上太子的交代,今天安心要大闹一场,当下也不下马,冷笑道:“静王殿下好大的架子,过得好风雅的日子,每日里听琴赏花,你眼里还有我这弟弟,还有父皇和太子吗?”

  静王抬起眼睛,看着鲜衣怒马的安王。洛凭渊见他容颜如旧,八年前辞别洛城时见过一面,洛湮华其时十八岁,如今自然脱去了那种少年的青涩,只是身体比记忆里单薄些。

  静王淡淡问道:“父皇和太子可是有什么话托三皇弟带来?”

  洛君平顿时窒了一下。他只是顺口一说,拿来压人,于是讥刺道:“这倒没有,父皇国事繁忙,太子协理政务,哪里有空想起你。”

  静王的神色间有一丝倦意,像是很想转回身去,继续做自己的事,但又觉得不好不理洛君平,才没有动:“是了,最近园中牡丹花开,我想三皇弟说不定会来。今天怎么没有赶着牛,还是韩贵妃又要办牡丹宴了?你既然来了,就随意吧。”

  洛君平又是一阵语塞。前些年他见静王府的牡丹开得好,有一次赶了几头牛来,说是送给静王的礼物,将花嚼得七零八落。后来有几年韩贵妃办赏花宴,他就每次都带人到静王府来,将牡丹或折或移,尽数弄走,只留下一园残败。他知道洛湮华确实身上有病,受不得气,因此每隔一段时日,就想办法狠狠折辱一次,让他不能好起来。这套做法前些年的确行之有效,但静王近年来任凭挑衅,极少动气,安王也就渐渐无趣。

  只是那些事做是做了,一旦被说出来,着实上不了台面,特别是在洛凭渊面前。

  他有些挂不住。每次上门,被那双静得不起波澜的眼睛注视,就不由自主地心里发虚,仿佛连身上爱穿的红衣都变得伧俗了。但意识到这一点,只会令他更加恼怒。想到此节,他突然发觉今早不知怎么就没穿红衣,下意识换了件紫色袍服,心中怒气更甚,一鞭抽在地上。

  “阖府的下人呢?进门这许久,连个过来牵马的都不见,这般没规矩。”他心知静王不愿殃及身边的人,就想找两个仆从来抽一顿,出出气再说。

  静王缓缓摇头:“这些年,府里原先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几个新来的下人,要做的事情又多,还没来得及学规矩。他们不敢上前,是怕冲撞了三皇弟。”

  洛君平见他语气清淡,没把自己当回事,冷笑了一声:“也罢,我到你府里,本来也没什么事,只是上次来时,把手上戴的玉扳指落下了,那是父皇御赐之物,不能就这么没了。本想让你府里从人帮忙找找,既然他们都忙得很,就由我的人代劳罢。”说着一指静王的住所,命令道:“进去好好找,动作轻些,若是碰坏了大皇兄的家当,本王可是赔不起的!”

  四名侍卫都是安王手下,得了命令,就纵马朝宅邸奔去。洛君平又喝叱道:“直接过去,快一些,别耽误了大皇兄的时间!”

  众侍卫领会了话中的意思,就不走道路,而是径直从大片的牡丹花中踏了过去,踏坏花朵无数。他们进了房,里面就隐隐传来桌椅翻倒,器物破碎的声音。

  静王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向杨越问道:“里面如何了?”

  杨越听得真切,答道:“回殿下,琴剑瓶炉、案几屏帷,无一幸免。”

  洛君平知道静王府中,只有杨越是天宜帝派到洛湮华身边的,且功夫不弱,所以虽然闻言不悦,也不能像对待下人般拿他开刀。

  忖度间,杨越又说道:“殿下书房中那盆花也摔碎了。”

  静王说道:“那品澄碧是我今年预备送给父皇的寿礼,如今摔坏了,三皇弟可出气了。若仍是不够,定要踏平静王府,后园还有一块菜地。”

  洛凭渊实在看不下去:“三皇兄,够了,既然已经见过大皇兄,我们回去吧。静王府中有高手在,闹下去,对你没有好处。”

  洛湮华方才只收到匆匆禀报,得知安王进府,并不清楚还有旁人来了。他一向无心去看洛君平的手下,宁王又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他以为是一名亲随,就没理会。这时闻言,凝目向宁王看去,见他卓然玉立,不过十八九年纪,修眉俊目,不禁一震,问道:“是凭渊?”

  洛凭渊点点头:“是我,我随三皇兄来看看你。”

  洛湮华觉得心神有些激荡,一时忍不住,低低咳了几声。他定了定神,想到此刻屋宇中必然是一地狼藉,就说道:“我们去那边亭中坐坐。”

  “不必了。”洛凭渊牵着马缰,已朝来时的方向走去。他走了两步又问道:“适才弹琴的琴师是谁?”

  他问得突兀,静王心思不在这里,下意识答道:“府里没有琴师,是我。”

  “果然是你。”洛凭渊有些意外,又觉得似乎并没什么可意外的,“你继续好好养病吧,我不会再来了。”

  “凭渊,我听说父皇封了你做宁王。”洛湮华轻声说道,“你来看我,我很高兴。”

  “太子要我来,我才走这一趟。不过,的确该来。”洛凭渊淡淡说道,“皇兄,看到你过得不好,我就安心了。”

  洛君平听说毁掉了做寿礼的绿牡丹,多少有些底气不足,就有收手之意。这时又听到宁王说的话,心中一股恶气也算出尽,十分舒畅,笑道:“我差点忘了,大皇兄身体不好,多半也累了,咱们这就告辞。”

  洛湮华的身体不易觉察地摇晃了一下,他肤色本就极白,这时更苍白得近乎透明。他微微低下头,不想让人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但胸口一阵说不出的难受,还是以袖掩口,低低地咳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勉强止住,感到有人在身后搀扶,自嘲地笑了笑:“阿肃,我没事,客人这就走了,进屋里去吧。”

  洛凭渊看到静王身边多了名黑衣护卫,出现得突如其来,也不知方才藏身何处。他识得这个多年前就随在洛湮华身边的暗卫,脱口说道:“秦肃,你一直在静王府?”

  秦肃扶着静王,线条冷峻的脸上看不出表情:“这些年都不在,刚回来。恭喜宁王。”

  洛凭渊自小常见秦肃,知他生性沉默寡言,说话言简意赅,一口气说这么多字已属难得。而所谓恭喜,意思该是自己受到了皇帝的青睐,又被太子赏识。他笑了笑:“阿肃,多年不见,你也学会讽刺人了。”

  秦肃不答,径直扶着静王,连同杨越一起,转身走了。

  洛凭渊也不和他计较,见安王已召回了几名侍卫,就翻身上马,一行人出府离去。

  喧闹的静王府重新静了下来,下人们都在宅中收拾满地的器皿碎片。夕阳渐渐西沉,一时间,只有淡金的余晖与淙淙的水声,陪伴着园中遭过劫难的牡丹花海和亭中那具暂时被遗忘的古琴。

第二章 韶光暗换

  入夜的时候,洛湮华觉得整个人状态已经平复下来,于是当秦肃要他吃饭时,就让人送来一碗粥。但他的心绪很久没有起伏得这么厉害了,勉强喝了几口,还是咽不下去,只好放下筷子,准备等感觉饿了时再说。

  他的侍从谷雨又端来一碗药。

  “我不用吃药。”静王闻到药味就抗拒,“是谁让煎的?”

  “杨总管吩咐的。”谷雨小声答道,他只有十三岁,入府才三个月,在静王面前仍有些怯怯的,“是按照您常用的方子。”

  洛湮华有些无奈,但还是把冒着白气的药碗接过来喝了。

  他坐在书房里,环顾四周,能打碎的摆设今天都被打碎了,还没补上新的,登时显得四壁空明。他想了想,对谷雨说道:“去请杨总管过来,我有话说。”

  杨越走进房中时,看到静王正在沏一壶茶。他的动作并不慢,手势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但不知为何,看在眼中,就是会让人心里升出沉静的感觉。这些年来,他每次见到洛湮华,心里总会没来由地静一阵。

  他躬身行礼,说道:“殿下刚吃过药,不能喝茶。”

  “我不喝,”静王微微一笑,“这是为你沏的,坐吧。”

  杨越心里略微有些不安,不知道静王要说什么话,告了声罪,就在一张椅子上斜坐下来。

  洛湮华将澄澈的茶水注入杯盏,递给他。

  杨越双手接过,杯中茶香缭绕,入口余味不尽。

  静王等他喝了几口,才说道:“杨总管,如我记得不错,你到府里,已经七年了。”

  杨越倏然一惊,不敢多说,答道:“是从七年前,当时殿下才刚建府。”

  “七年来,多蒙你照顾了。”洛湮华的神色间有种淡淡的怅然,“若非你上下操持,这府中的光景,还要破败得多。我知道你不容易,你为我做过什么,又为父皇做过什么,我都看在眼里。”

  杨越不禁一震。他是天宜帝派来的,彼此都心知肚明,又心照不宣,静王从未宣诸于口,今天竟似要算总账。他坐不住了,放下茶盏,拜倒在地,低声道:“殿下明鉴。”说不出其他,额上已微微渗出汗水。

  洛湮华见他如此,也没有急着让他起身,叹道:“你有你的为难之处,这几年,你待我很好。今天找你来,是想让你这两日找个时间,到重华宫去见父皇,为我传道口讯。”他顿了顿,“就说,之前他提的那件事情,我答应了。待到五月初三,我会入宫给他拜寿。”

  杨越低声答应,心中难免疑惑。天宜帝对静王极其冷淡,静王也很少入宫,每次去了,不过是行个礼,说不上两三句话。杨越不记得皇帝曾召见大皇子,或是派人来传过什么口谕,但能感觉到,静王所答应的事,必然很重要。

  他虽然是府中的总管,但要替静王向天宜帝传话,却不在职责范围内。他本该敷衍推脱过去,此刻却没有犹豫就应了。

  静王的声音很是沉静:“替我带话之后,你不用回来了。”

  杨越蓦地抬头:“殿下!”

  洛湮华从桌上拿起一封信交到他手中:“你对父皇说,是我的意思,再将信给他看,他不会怪罪于你。”

  杨越看着面前那封信,却不去接,“殿下可是责怪,所以才要将属下遣出去?”

  “我不怪你。”静王淡淡道:“本来这么过着,也没什么不好。但我有些事要做,不能留你在身边了。你回去吧,父皇知道你忠心,自然会派其他差事给你。”

  杨越怔怔地接了信,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洛湮华看他的样子,反而笑了:“起来吧,再喝杯茶。你学识才干都不缺,大好年华,总留在我这无人问津的静王府做什么,离开此处,自然会有你的前程。”说着,将茶盏中微凉的茶水泼去,重又为他续上一杯。

  杨越脸上有些发烫,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就是这般想的。初到静王府时,园林荒凉,房屋破旧,整天守着一个失宠病弱的皇子,出去看的都是他人的冷眼。那会儿他的确有些不把静王当回事,想着困守此处,不知何时才能脱身,言语行事都颇为轻慢。后来随着时日推移,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有些习惯了,对静王的事也渐渐上心。直到此刻静王亲口让他回去,才惊觉已经很久没有想到要另谋出路。

  他心中纷乱,默默喝茶。静王不再说话,等他喝完,又取过一个木盒,说道:“主仆一场,你清楚我的底细,没什么好东西。你把它收下,权当纪念了。”

  杨越身为总管,自然了解府中有多拮据,他知道木盒里是一方古砚,静王很是心爱,有时会拿出来赏玩。

  他接了木盒,想到七年来相处的情形,静王今晚沏茶赠砚,实是对自己的看重期许,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热流。

  他将盒子放在茶几上,起身复又拜倒,说道:“殿下,若杨越不愿他往,还只想留在府中,殿下可肯收容?”

  洛湮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有些出乎意料,笑着说道:“跟着我没有好事,我自身尚且不知会如何,只怕将来连累了你。心意领了,你去吧,该做什么做什么,只要不失本心,不管去哪里,我都觉得很好。”

  “这里就很好。”杨越跪着没有动,低声说道,心里已下定了决心。

  洛湮华见到他脸上神色坚决,不似作伪,就敛去了唇边的笑意。他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如果你想好了,就把信留下,传过话依然回府里。可你得清楚,如果这次选择回来,今后就只能做我的人。我不会让你做不忠不义之事,但此后,我说的话须排在父皇前面。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杨越心中一凛,他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静王的确是一位皇子,曾经所有人眼中的储君。

  洛湮华又道:“你不用冲动决定,今夜下去好好再想想,要不要将刚才的信交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