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辞半阙踏歌行 第55章

作者:无韵诗 标签: 古代架空

  这八个字如当头一棒,温素秋整个人重重跌倒椅上,脸色迅速灰白,双手开始绝望地颤抖。随即,他抬眼看着方天瑜,颤声问道:“灵蕴兄,我被困在这里消息断绝,求你细细说来。”

  方天瑜惋惜道:“唉……时运不济,花家二位将军都……故去了。”

  “故去了?!”温素秋一下站起来,一脸惊诧,“好好地,怎会死了?”

  方天瑜一脸悲痛:“允文将军死在狱中,允武将军派人进宫救你,事败被擒。昨夜试图逃跑,死于守卫乱刀之下。”

  噩耗如霹雳,温素秋只觉目眩神摇,耳朵嗡嗡作响,半晌不能回神。

  方天瑜继续道:“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烂柯门一被降罪,下辖十二帮派的人便落井下石。我虽代师父执副司长位,终究不好插手你们门内事务。”

  “师……师父,师父他老人家怎么样了?”温素秋膝盖一软,“噗通”跪在地上,声泪俱下。

  “花门主熬遍刑罚,就是不开口。”方天瑜痛心疾首地看了温素秋一眼,“人已被打得皮开肉绽,可怜他一把年纪,竟落得如此下场。”

  “师父~”温素秋膝盖一软,跪下来朝着桐子城方向“呯呯”磕头,哭得凄然决绝,肝肠寸断。

  方天瑜起身去搀扶他:“我今日前来,是想问长思你一句话。”

  “什~什么话?”温素秋哽咽着,低头跪地不肯起。

  方天瑜直起身看着他:“你想不想救你师父?”

  温素秋愕然抬头,眼泪挂在瘦削的脸上,如溺水之人看到救命稻草:“灵蕴兄,你有办法?”

  “嗯。”方天瑜点头。

  “什么办法?”温素秋用衣袖擦了眼泪,连忙站起来,弯腰屈膝地看着方天瑜,几乎要给他跪下了。

  “我且问你,你知花门主为何不让你和无蝉继续调查欢儿吗?”方天瑜问道。

  方天瑜愕然摇头。

  “因为花门主那时候知道欢儿的真实身份了。”方天瑜看着他,“欢儿,便是他的嫡亲外孙,天阙城少主,江星河。”

  “啊?”温素秋目瞪口呆,“不可能!天阙城的人不是早就死完了吗?他怎么还活着?”

  “唉……当年花门主迫不得已大义灭亲,心中悔恨难当。如今嫡亲外孙来复仇,一边是亲儿子,一边是亲外孙,花门主心中苦啊!”方天瑜叹道。

  “所以,无论理侠司怎么问讯,花门主就是缄口不言,已昏死过去多次。七十多的人了,也不知还能捱多久。”方天瑜一脸心痛。

  “灵蕴兄,我该怎么做才能救我师父?”温素秋“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哭得凄惨,“求你教我!”

  方天瑜将他扶起,语挚情长地道:“长思,见外了。烂柯门与云章书院乃姻亲,别的不说,就为我师妹不守寡,我也会尽全力为烂柯门考虑周全。”

  “嗯!”温素秋缓缓起身,看救世主般望着方天瑜。

  方天瑜拉着他坐在凳子上,低声道:“你且听我的,我代师父觐见皇上,禀报理侠司调查结果,皇上必定会让你去对质。待我宣读完结果,皇上定会问你为何要去寻衅,你便举报天阙逆贼江星河刺杀知微,鸿安镖局私藏天阙逆贼,你上门让他们交人,才与宋青梅发生冲突。”

  “这……”温素秋看着方天瑜犹豫着问道,“我若举报了江星河,师父那里我该怎么交代?”

  “你啊!愚笨!是你师父命重要,还是你的交代重要?!”方天瑜恨铁不成钢地责备道,“江星河本是皇上下令诛杀的死囚,本就该死,何况他还杀了知微!即便你与花门主隐瞒他的身份,他又岂能放过你们?”

  见温素秋面露为难之色,方天瑜继续怂恿他:“为兄问句不该问的话,江星河的命和你师父及烂柯门满门性命相比,孰轻孰重?”

  温素秋急忙道:“当然是师父和烂柯门重要。”

  方天瑜道:“花门主并非没有自救之法,只要他开口举报江星河的身份,允文、允武就都不用死。只是他心中愧疚,才一错再错,最终走到如今的绝境。花门主错失良机,你可不要犯糊涂!”

  见温素秋低头不严,眉头紧锁,方天瑜知道他已经动心了,又道:“此一举可是绝地反杀,不仅可解烂柯门之危,还能置鸿安镖局危柱山于死地,也除了江星河这个后患,一举三得。”

  “长思,烂柯门的安危系于你一身。”方天瑜拍拍他肩,“成败在此一举。”

  鉴于自己前几次莽撞冒失带来的恶果,温素秋抬眼看着方天瑜,内心挣扎许久才作出决定:“好。烂柯门既与云章楼结了姻亲,想必风山长不会害自己的女儿。我就听灵蕴兄的,在天子面前揭发江星河,还有危柱山和鸿安镖局包庇天阙逆贼!”

  “嗯!”方天瑜欣慰地拍拍温素秋的肩,道,“你且耐心等待,我已递上折子,皇上不日便会接见我。待到那时,我们配合,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多谢灵蕴兄搭救!”温素秋对方天瑜的雪中送炭感激涕零,跪下去行了个大礼。

  作者有话说:

  书院好计谋。

第69章 妙手戏颜真

  莫远歌在杜颜真的小院落脚,通过周锐对接梁奚亭布在京中眼线网,让这些人暂时为他所用。周锐每日跟着他虽不出言,但梁掌门亲信默许莫远歌如此,那些人也卖他几分薄面。

  今日莫远歌通过周锐见了一个宫中守卫,此人与看守紫菱阁的禁军关系密切,答应帮莫远歌打探温素秋的情况。

  天擦黑,莫远歌拜别那人,回到杜颜真小院。

  “多谢周大哥帮我玉成此事。”莫远歌对周锐抱拳一礼。

  “别谢我,若梁掌门回来要处罚我,你帮我说两句好话。”周锐取下斗笠挂在门背后,“你且歇着,我去看看杜颜真。”

  杜颜真孤家寡人一个,在江湖中摸爬滚打攒下这小院,如今莫远歌和周锐住进来,倒也热闹。自他在望星楼见到风无忧后,整个人跟喝了迷魂汤一样,茶不思饭不想。这会儿刚溜出门,想往望星楼而去。

  “站住!”周锐抱着刀站在巷子口叫住他。

  “你吓我一跳!”杜颜真左右看无人,低声对周锐道,“我出去一趟,你在家守好你那主子。”

  “他不是我主子。”周锐平静地看着他,“你想去找风无忧?”

  杜颜真吊儿郎当地撇撇嘴,默认了。

  “我提醒你一句,你是将军的人,去招惹云章公子,当心她回来收拾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周锐提醒道。

  “谁说我吃里扒外了?”杜颜真不服气地梗着脖子道,“小爷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姓风的算什么,小爷不过玩玩而已,才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周锐白了他一眼,转身往院里走:“嘴硬吧,也不知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我才懒得管你。”

  “哼,守好你的主子去吧!”杜颜真理了下衣襟,摸了下头发,觉得衣着头发都十分妥帖,方才往望星楼而去。

  杜颜真连续几日尾随风无忧,发现他在望星楼包了个院子,每夜都住在此处,很少回自己府邸。

  那唱武生的美人柳榭卿,其实与风无忧并无亲密接触,每次见面都是不咸不淡问候客套而已。杜颜真便更有信心,发誓一定要一尝美人滋味,哪怕以身犯险。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北梁四公子中,云章公子是最为风雅之人,在风月场上的名声远超江湖侠名。当红名伶倌人,莫不以能与云章公子见上一面而自豪,若能得风公子挥毫相赠墨宝或丹青,更是能吹一辈子的事。

  风无忧怜花惜花,去风月场偏喜欢点少男少女,却甚少让他们伺候。经常听完他们的身世经历后,又替人赎身,因此又被青楼中人称为风大善人。

  今日望星楼没有柳榭卿的戏,只有一个清倌人抱着琵琶咿咿呀呀唱着《鹊桥会》。台下看客稀稀拉拉,几乎都在聊天。

  风无忧坐在台下一个角落里喝着酒,桌上摆着几碟糕点,却无人作陪。他惬意地倚着椅背,闭眼听曲,一足支起踏在桌角,足尖随着曲调摆动。

  “公子,那厮又来了。”小童凑到风无忧耳旁低声道。

  他口中的“那厮”便是杜颜真。杜颜真坐在另一个角落,离风无忧不远不近,恰好能看到他全身。他不喝酒也不听曲,只是愣愣地盯着风无忧,仿佛要将双眼钉在他身上。

  风无忧未睁眼,惬意地打着拍子,开口道:“随他。”

  “可是公子……这人一直盯着你,眼神跟要吃人一般,我实在害怕。”小童噘嘴低声道,“他肯定不怀好意。”

  风无忧轻笑:“别怕,有公子在。”

  小童紧紧贴着他家公子,明明害怕得紧,却勇敢地站出来,用自己身体替他家公子遮挡杜颜真色中饿鬼般的眼神。

  杜颜不敢骚扰风无忧,只坐在离他不近不远的地方看着,内心盘算着怎样接近他才能给他留下个好印象,不显自己浪荡轻浮。

  灯火摇曳,笙歌为暖,绿酒醇香。夜已深,台下客人陆陆续续散去,清倌人声音也不如之前清亮,带着些许疲惫。

  “公子,我们回去吧。”小童见风无忧喝得差不多了,而对面那色鬼丝毫没有走的意思,生怕他家公子被那人害了。

  “嗯。”风无忧摇摇晃晃,在小童的搀扶下站起来,“今夜住望星楼。”

  小童努力搀着他,连忙道:“公子放心,我已吩咐下去,屋子已打扫干净,保证纤尘不染。水也已备好,我扶你回去沐浴。”说着便扶他往后门而去。

  杜颜真喝了一肚子凉茶,见风无忧得被人搀走,鬼使神差起身尾随过去。

  风无忧的小院十分雅致古朴,院中一棵蜿蜒老树,树下芳草萋萋,鲜花遍地。小童扶着他沿着石子路走过院落,进屋后迅速关门。

  屋中物件装饰极尽奢华,烧着银丝炭和名贵熏香,地上铺着波斯进贡羊毛毯,香薰浴桶中热气腾腾,早已备好热水。

  小童扶着风无忧坐在椅子上,殷勤地帮他脱靴子换衣衫,待风无忧进了浴桶,他起身将窗户上的木栓牢牢锁死。

  “公子,需要我搓背吗?”小童恭敬地站在浴桶旁。

  “嗯。”风无忧靠在浴桶里,脸上挂着细细密密的水汽,闭着眼从鼻腔里应了声。

  小童站在风无忧身后帮他搓背,水声哗啦,勾得屋外藏匿树上的好色之徒馋涎欲滴,饥渴难耐地动了一下,老树枝便发出“吱呀”轻响。

  杜颜真脸色煞白,正想一跃而下,风无忧的玉骨扇如离弦之箭“嗖”一下破窗而出,径直打在他肩头。

  玉骨扇没有展开,坚硬如铁,附着一股大力,杜颜真顿觉肩头剧痛,捂着肩狼狈躺地,一时竟无法起身。

  惊慌失措中,门“吱呀”开了,杜颜真连忙捂着肩膀往树后躲,背靠着树干大口喘息,耳中听到那小童怒不可遏地喝道:“大胆狂徒,竟敢擅闯公子内院,来人,打出去!”

  “慢着。”风无忧声音倒是平静,杜颜真听在耳中却觉大难临头,双腿像是废了一般,跟本站不起来。

  他吓得脸色煞白,满头大汗,只见那人身披白纱衣,一头乌发湿漉漉地覆在背上,尚且冒着热气。水汽朦胧中,俊美的面容竟有些妖邪,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不轨之徒,脸上挂着莫名的笑。

  风无忧走到杜颜真面前,弯腰拾起地上的玉骨扇,“唰”一下展开,被水浸泡后略显苍白的手指轻轻掸去扇面上的灰,双眼看着扇面,缓缓开口:“你叫杜颜真?”

  “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杜颜真在风无忧不轻不重的问话里,居然浑身颤抖,瑟缩成一团,不敢抬头看那张俊美非凡的脸,低头捂着肩膀。

  “我与宋晓云没有恩怨吧?”风无忧收了笑,一手执扇,扇面轻抬杜颜真下巴,“小孩,你整日跟着我,是何用意?”

  冰冷的扇面抵着下巴,杜颜真不得不抬头对上那双眸光逼人的眼睛。他脸一红,眼神狡猾地滑向一边,嘴上不服气地道:“我不是小孩!我二十了!而且……而且我来这里,并非将军授意。”

  “哦?”风无忧轻轻一笑,收了玉骨扇,饶有兴趣地蹲下来看着他:“那你来做什么?不要告诉我,你垂涎本公子美色。”

  这人误打误撞一句话,却正戳中杜颜真的心思,他一下气短,背靠树干缓缓站起,低垂着头颅,哭丧着脸,脸一阵红一阵白,垂着双手站得笔直,竟落下两滴眼泪。

  风无忧见他如此,惊了,随即明白了什么,挥手让小童走开。

  杜颜真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滴在他胸前衣襟上,很快就濡湿了一大片,委屈巴巴。

  “喂,过分了吧?”风无忧裹紧衣衫皱眉,“你跑到我院子来窥探我,我还没发火,你倒先哭起来,你哭什么?”

  杜颜真把脸埋在臂弯里,哽咽道:“对不住……我不是故意如此……我实在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风无忧最讨厌人哭哭啼啼。打骂半大孩子不是他的风格,但杜颜真哭成这样,倒像是自己欺负他了一般,着实让风无忧恼怒。

  “我……我见到公子就走不动道了……”杜颜真哭得抽抽搭搭,“我……我想给公子当随从……”

  他是宋晓云的人,名不正言不顺怎么收他当随从?而且,凭什么收他当随从?凭他哭得厉害吗?这哭包随从拿来做什么?遇到危险靠他哭跑敌人吗?风无忧以手支额:“你别哭了。”

  杜颜真也没想到与梦寐以求的人说话,自己竟然泣不成声。他抬眼看着风无忧,脸上挂着两行泪,双眼哭红,可怜巴巴。

  “要做我随从,就得对我实话实说。”风无忧上下打量着杜颜真,“我先问你第一个问题,你真有二十?”

  杜颜真用衣袖擦了下眼泪,小声道:“十……十八。”

  风无忧哭笑不得,自己比他大十几岁,这小兔崽子竟敢惦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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