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辞半阙踏歌行 第69章

作者:无韵诗 标签: 古代架空

  他抬眼看着宋晓云:“宋将军,附耳过来。”

  宋晓云依言凑过去,太医令对着她一阵耳语。

  片刻后,宋晓云的脸急速地白了,带着惊愕与恐惧:“此言当真?”

  太医令绝望地点头:“事关天子,老夫不敢诳语。”

  宋晓云心慌意乱,不知所措地看着地面,流露出的不安迅速被郑玉生捕捉到。他立即凑过来低声问:“将军,怎么了?”

  宋晓云抬头看着郑玉生那张略显青涩的脸,顿时冷静下来。此刻,把这些跟她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活着带回北梁才是最要紧的。

  她一把抓住郑玉生胳膊,冷静地道:“文翰,你跟我最久,最知我心意。如今我们被困在这破庙不是长久之计,拔汗那早晚会想办法置我于死地。”

  “将军……”郑玉生心头一凛,他见宋晓云这般郑重其事,不由得紧张起来。

  “他们都是近几年才跟随本将的,不清楚我与拔汗那之间的恩怨。”宋晓云道,“当年我跟随武帝打到大月氏,将他俘获。武帝为震慑其他人,将他羞辱了一顿后放了。如今我手上无兵,势单力孤,拔汗那岂会放过我。”

  “他的目标不是林大人,不是在座的诸位,而是我。”宋晓云看着一脸震惊的众人,凛然道,“林大人尚有补救之法,你们护送他,一定完成圣上的任务,方不负此行目的。”

  “将军,你呢?”郑玉生听出了弦外之音,立即问道。

  宋晓云嫣然一笑,苍白的脸透着圣洁柔和:“我去会会拔汗那,既然他这么不甘,那便让他知道,手下败将,永远是手下败将!”她长身玉立,英姿飒爽,傲然挺立,透着让人不敢逼视的强大。

  “将军,末将与您一起!”郑玉生怕宋晓云拒绝,又道,“多一个人,多拖延他们片刻,林大人和大伙就能多一分逃命的机会。”

  “将军!我等不逃,誓死与将军共进退!”众人纷纷跪地。

  宋晓云道:“拔汗那不过区区百人,本将手中红云又岂是吃素的。”转头看着众人,厉声喝道,“要造反么?都起来!服从命令!”

  “将军!”郑玉生快哭了,跪地“呯呯”磕头,“从来都是兵为将亡,末将等愿为马前卒,为将军和林大人拖住拔汗那,求将军成全!”

  “求将军成全!”众人齐齐磕头。一旁的太医令目瞪口呆,随即摇头叹气。破庙那单薄的木门能阻挡几时?庙外追兵气势汹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失去耐心违规越矩冲进来。

  这些人除了宋晓云尚有能与拔汗那一战之力,其余众人皆已无战力,即便出去也是送死。

  宋晓云道:“本将征战沙场十数年,何时打过无把握之战?文翰,听从军令,我开门诱敌,待后门看守一退,你立即带着大家从后门走!”

  “将军!以往您无往不胜,可如今您孤身一人,如何能与他们相抗?”郑玉生“砰砰”磕头,声泪俱下,“求将军三思!”

  “此乃军令,敢不从者,军法从事!”宋晓云怒喝,转身背对众人,抬腿往大门走去,“众将士听令,护送太医令返回析罗漫山,不得有误!”

  军令如山,岂容商讨。郑玉生长长跪地,咬牙应声:“是!”

  宋晓云站在门口,用大月氏语大声道:“拔汗那,别叫了。当年我俘了你,你不服气,说我一介女流,若非阴谋诡计,绝赢不了你。今日本将给你一个机会,我们光明正大正面打一场,看你到底能不能赢我。”

  她话音一落,门外怒吼声止息,只听一个浑厚粗犷的男子用大月氏语道:“宋晓云,有本事别龟缩在庙里,要打出来打!”

  宋晓云嫣然一笑:“拔汗那,我们把话说开,本将今日来并非为公事,我手下的这些人也非来刺探军情的,你放他们走,我跟你单打独斗。”

  门外沉默片刻,拔汗那沉声道:“猎骄靡汗已与你们北梁天子议和,不能轻易挑起两国战火。今日比试为我拔汗那与你宋晓云私人恩怨,我放你的人走,你开门出来。”

  宋晓云轻笑:“你当我蠢笨如你?你若有诚意,便把庙后的人撤走,我的人自会从那边出去。待他们走远,我便开门出来。”

  拔汗那忍着怒气,挥手撤走围捆神庙的部下,集中到前门。“我的人撤了,你出来!”拔汗那大声喊道。

  一个军汉从门缝里看见外面的人都撤走了,转头低喊:“都撤走了。”

  “你们快走。”宋晓云转头吩咐。

  虽满心不愿,但郑玉生不敢违拗宋晓云,只得红着眼睛拖着太医令,随众人从后门出。

  走到后门,他回头望了一眼形单影只的宋晓云,哽咽道:“将军,末将在前方等您。”

  宋晓云回头,勉强对他露出一个笑容,挥手道:“快走,我赢了他便来追你们。”

  郑玉生心一横,强忍热泪转身离去。

第89章 力战拔汗那

  待众人都走了,宋晓云手执红云,打开庙门,傲然立于廊下,正面凛然肃杀的大月氏骑兵。

  拔汗那生得熊壮如牛,满脸横肉,身披羊皮袄,露出一只粗壮的胳膊,上面盘踞着吉祥图腾。他手握钢刀,虎视眈眈地盯着宋晓云,犹如猎豹看着猎物。

  他身下的快马披着寒甲,前蹄高高立起,冲宋晓云喷了个响鼻,嘶鸣声震彻云霄。

  “你终于出来了。”拔汗那如猎鹰般的眼睛狠狠盯着宋晓云,“狡猾的中原女人,你让我在部落里颜面尽失,抬不起头来。如今捉了你回去,正好一雪前耻。”

  大雨中,宋晓云长身玉立,手执红云,蔑然一笑:“废话少说,要单打独斗还是你们一起上?”

  拔汗那哈哈大笑:“对付你一个小女子,还需要众兄弟?宋晓云,你莫太狂妄了!”言罢,手中钢刀“唰”划过雨滴,划出一道水线,直直冲着宋晓云劈杀过来。

  面对拔汗那势如破竹的劈杀,宋晓云不慌不忙,侧身一闪,钢刀贴着她细长的腰身滑下,没沾到半分衣角。

  宋晓云尚未立定身形,拔汗那整个人便如泰山压顶般从马背上飞跃而下,强壮的双腿猛地踹向宋晓云腰腹。

  宋晓云双手执红云两端,儿臂粗的玄铁笔杆横在腰间,“砰”一声闷响,抵挡住了拔汗那要命的两脚。宋晓云也因此倒退了四五步,震得虎口发麻。

  拔汗那力大如山,虽只是拳脚功夫,但磕着碰着也是非死即伤。宋晓云不能与他近身肉搏,站定后当即运气,一招挥毫泼墨,红云如旋风般在手中旋转起来,满地碎石混着雨滴化作万千钢珠,风驰电掣朝拔汗那袭去。

  拔汗那沉重的身躯刚往前踏了两步,随即便在万千细密雨石袭击下连连倒退。只听得“噗噗噗”雨石如钢珠般冲破羊皮袄,直击肉里,痛得拔汗那脸不停地抽搐,连忙举刀笨重地格挡。

  他身后的人也遭了殃,鼻青脸肿,纷纷落地惨嚎。宋晓云这些日子消耗巨大,力道大不如前,雨石虽破衣入肉,却只能入皮,只是疼痛难忍,不能伤及要害。

  拔汗那见状,眼中暴起血光,不顾周身疼痛,迎着漫天雨石,瞬间暴起一跃,双手握着钢刀,如下山猛虎冲着宋晓云当头劈下。

  这蛮夷汉子满头满脸血,似不知疼痛般,冒着被雨石戳瞎眼睛的危险蛮冲猛砍,大刀呼呼作响,逼得宋晓云只得撤招,横笔格挡。“当”一声巨响,钢刀砍在笔杆上激起一团火花。

  宋晓云被压得双臂发颤,半跪在地,苦苦支撑。她一撤招,漫天雨石失了势头,后面的汉子立即上前相帮。

  眼看就要被包围,宋晓云眼中精光一闪,忽然左手一松,压制过来的钢刀失了支撑,猛地砍向她头部。

  电光火石之间,宋晓云左手拉住拔汗那右手腕,顺势翻身,借力打力,修长的身躯在空中划出一道黑影,如旋风般避开那要命的一刀,右腿趁势倒踢向拔汗那头颅。

  “当啷!”钢刀砍在砂砾上击起粉末,“呯!”拔汗那的头被重重替踢了一脚,瞬间脑子空白,往后倒退几步,轰然倒地,双眼翻白失去意识。

  一个汉子立即扶住他,剩下的人气势汹汹手持钢刀冲向宋晓云。

  宋晓云占了上风,但也被拔汗那猛烈地一刀震得吐血。眼见众人冲来,顾不得胸腔内血气翻涌,以攻为守,一招滴水成冰,手中红云划过空中,千万根细密的蚕丝瞬间炸开。幻水一出,滴水成冰,满天雨水瞬间凝结成无数寸长的冰凌。

  滴水成冰急剧消耗内力,以求绝地反击。宋晓云破釜沉舟,只此一式,不成功便成仁。手中红云一挥,漫天冰凌如毒箭般射向众人,顿时惨叫声四起,跑在最前面的几个人登时被锋利的冰棱穿喉毙命。

  宋晓云脸色苍白至极,内力已所剩不多,红云却丝毫没有停滞的迹象。坚硬的冰棱如锋利的匕首,瞬间便让拔汗那的队伍折损过半。

  拔汗那清醒了些,睁眼便见他的队伍人仰马翻,死伤遍地,当即怒吼起来,挥舞着钢刀格挡漫天冰棱。厚重的钢刀在空中划出“呼呼”的气流声,“丁零当啷”密集的破裂声,满地碎冰渣。

  他目龇欲裂,以刀挡身,逆流而上,迎着漫天要命的冰凌冲着宋晓云而去,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这中原女人碎尸万段。

  他身躯过于壮硕,力气虽大,却不够灵活,挥刀的速度不足以完全遮挡身躯,瞬间便被漏网的冰凌刺中脸颊,鲜血直流,又更加暴跳如雷。

  宋晓云内力消耗到极限,却咬牙坚持,秀美的双眼微光一闪,红云在空中行云流水。漫天雨水是水墨,幕天席地为笺纸,给拔汗那和他的铁骑画出一场肃杀的绝世末日。

  拔汗那如受伤见血的野兽,莽撞地试图凭借山一般强壮的身躯硬抗过来杀宋晓云,却又被漫天冰棱逼得不停倒退。

  他嘴里呜哇乱骂,只有钢刀护住的要害部位没有受伤,双腿、双臂中招无数,血流了一身,再撑不住,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

  他身后的兄弟们也好不到哪里去,片刻功夫便如风中落叶,死伤大半。

  宋晓云只觉胸中血气翻涌,过度消耗让她在杀人的同时也在自损,再撑片刻,她将丹田受损。可如今骑虎难下,她已然顾不得许多。

  眼看对面铁骑一个个倒下去,拔汗那庞大的身躯已被淹没在尸堆里,突然一股剧痛从腹部袭来,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撕扯内脏,狠狠往下拽。

  宋晓云面似金纸,手中红云“当啷”掉地。剧烈的疼痛抽走她全部力气,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天旋地转,耳朵“嗡嗡”作响,对面敌人的呜咽怒号像是远在天边……她寸步难行,双膝一软,捂着腹部轰然倒下,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宋晓云终于有了些许模糊意识,浑身酸痛无力,身体似完全不属于自己。小腹不似之前剧烈疼痛,但还在隐隐作痛。

  她又渴又饿,泛白的嘴唇起了皮,虚弱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开阔的草地,几座豪华大帐坐落在四周,前方一群大月氏士兵围着火堆吃肉饮酒,喧闹声震天响。

  拔汗那粗犷的身躯多处被包扎起来,正豪迈地跟大家对饮。他满面红光,意气风发,丝毫不受伤势影响。

  宋晓云心中“咯噔”一下,动了两下,发现丝毫不得动弹。惊恐环顾自身,发现自己竟被牢牢捆绑在木桩上,粗大的绳索将完全勒住周身经脉,让她丝毫力气也使不出。

  她的脸迅速失去血色,绝望仰天:如今不是战时,一个女子单枪匹马落入敌手,会面临什么样的灭顶之灾?

  那边吐气扬眉的拔汗那发现宋晓云醒了,端着酒杯一瘸一拐过来了。

  “那女人醒了!”一个士兵喊道。

  “这婆娘杀了我们这么多兄弟,如今可以报仇了!”一群大汉气势汹涌围了过来,似黑云压顶,要将宋晓云生吞活剥。

  “宋晓云,你也有今日。”拔汗那站在宋晓云面前,身如铁塔一般,俯视着眼前娇小的女人,“死心吧,这次你们梁武帝不会来救你。”

  宋晓云惨然一笑,蔑视着他,虚弱地道:“拔汗那,你也是命大。若我再支撑片刻,你焉有命在。”

  “哈哈哈……”拔汗那伸手扭住宋晓云脸颊,凑过来恶狠狠地盯着她,“臭女人,任你武功再高,如今插翅难逃。我会把你吊在部落大门上,任人唾骂羞辱,让鹰啄光你的肉,让风吹干你尸身,永远不得放下来!”

  宋晓云腹中疼痛加剧,四肢已然麻木,脸上挂着嘲讽的笑:“拔汗那,你也就这点本事。你若真想一雪前耻,就不该趁人之危。有本事放开我,我们再打过!”

  多次栽在女人手里,一向自傲的拔汗那在贵族们面前颜面尽失,宋晓云的话便像一把毒箭刺中他痛楚。

  “狡猾的中原女人!”拔汗那怒容满面,暴躁地一把抓住宋晓云的头发,逼得她昂头看着自己,咬牙切齿地道,“休再巧言令色,我不会再上你的当,等着吃苦头吧!”

  他松开宋晓云头发,淫笑着对身后的人:“这女人凶神恶煞,一点也不像个女人。兄弟们,这女人赏你们了,今晚好好教教她怎么做个女人!”

  “好~好~好~”众士兵兴奋地欢呼起来,立即有人蠢蠢欲动朝宋晓云而来。

  眼看那一双双肮脏的手就要碰到自己,宋晓云脸色煞白,满眼惊恐,颤声喊道:“拔汗那!你若还是个男人,就别用下作的手段!士可杀不可辱,你一刀杀了我吧!”

  拔汗那停住脚,双眼一亮,一把打开伸向宋晓云的一只只手,看着她苍白又害怕的脸,饶有兴趣地摸了摸下巴:“我还当你不是女人呢,原来你也像那些中原女人一样怕失贞。”

  他仔细打量宋晓云,发现这女子血腥的衣衫下的身体曲线分明,那张满是血污的脸细看之下竟万般清秀。

  原来,这在战场上杀人如麻、令人闻之胆寒的敌国将军,竟是个绝色美人。

  拔汗那直愣愣看着眼前娇小的女人,鬼使神差地将手伸向那张带着血污的清丽脸颊。

  作者有话说:

  大家520快乐呀~

第90章 调虎离山计

  拔汗那的手只距自己三尺远,宋晓云瞳孔急剧缩小,惊恐不安地努力往后缩。

  “不好了!草料场着火了!”远处响起惊慌失措的哭喊。拔汗那伸向宋晓云脸的手生生忍住,不甘地回头。

  远处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将半边天都染红了。

  今年大旱,草料是牧民赖以生存的重要物资,一旦被烧,牲口将饿死无数。或许拔汗那部落的衰败将由此开始。

  “妈的!赶快灭火!”拔汗那大吼,急红了眼,转身便往草料场方向飞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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