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辞半阙踏歌行 第79章

作者:无韵诗 标签: 古代架空

  风无忧微微一笑:“莫镖头真是消息灵通。”随即神色黯然,“家父武功全废,需得仔细将养。”

  他话音刚落,情思便怯怯站在他身旁,低垂着头,委屈地喊了声:“公子……”

  风无忧一抬头,见他一张小脸五官挤在一起,想哭又努力憋着不肯哭,皱眉道:“好好的哭什么?”

  情思努力将眼泪憋回去,绞着手指哽咽道:“公子,我能跟你回书院么?”

  “妙染坊不好吗?”风无忧心情不错,摇着折扇逗趣道,“人美,景美,画美,那才是诗情画意的好地方。你家公子我想去还去不得,你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回书院干什么?”

  情思欲言又止,委屈地掐着手指,低头“嗯”了声,随即紧贴风无忧站着,只想在他家公子身边多待片刻。

  风无忧正要说什么,眼睛瞥见人群中一个熟悉的面孔一闪消失。他“噌”一下站起来,努力辨认,却没有那人的身影。

  “情思,你跟谁来的?”风无忧声音都变了,脸色一下白了。

  “跟杜公子啊。”情思茫然抬头,举目四望,满面疑惑,“咦,他方才还在,这会儿去哪里了?”

  风无忧对莫远歌抱拳一礼:“莫镖头,在下先行一步。”

  莫远歌知道他想去做什么,连忙道:“无忧兄请便。”

  风无忧三步并做两步跑出喜堂,只见一抹翠绿的身影在房顶一闪,随即消失。

  “杜颜真,你站住!”风无忧纵身一跃,提气追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周末愉快~每一天都要保持好心情哦~

第104章 云章会颜真

  风无忧追着那抹绿色进了山。山中树木茂密,枝叶横生,根本无路可走。荆棘挂刺双腿,树叶割着脸颊,风无忧追出了一身汗,前方那人似不知疲惫般,就是不停下来。

  “这个臭小子,真要气死我!”风无忧脸颊被尖锐的树叶割了道血口,双腿被荆棘挂伤,又痛又恼,没注意前方深草下一个深坑,一脚踏上去,猛地往下坠落。他一惊,幸好反应够快,双脚蹬着坑壁一跃而起,险险落于坑边,好歹没有坠下去。

  看着脚边的石块滚落坑底,连声音都听不见,不知其深几许。风无忧心有余悸,伤心地想:看来上次我的话伤透了他的心,他如此躲我,便是不想见我了。既然如此,追他做什么呢?

  在坑边定定站了片刻,心神稍稳,风无忧失魂落魄转身,恰好对上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那人面容苍白,不见往日洒脱不羁,一双深邃的眼眸直直地盯着风无忧,蕴着化不开的忧伤,似要将他印在眼里,记在心里,融进骨子里。

  杜颜真空手抓着一枝漆树条,阻止它打到风无忧脸颊,怯生生地道:“这……这树枝有毒,我怕公子不认识,被它误伤……”

  风无忧看着那张苍白的脸,多日来积攒的相思顷刻间爆发,一把将他抱在怀里,狠狠抱着,这辈子也不想松开。把头埋在杜颜真肩头,感受着少年在怀中轻微颤抖,低声质问道:“跑什么?难道你打算一辈子不见我吗?”

  被风无忧抱着,杜颜真脑子“嗡”就停止了思考,连握着树枝的手开始发痒也没察觉,僵直身体,结结巴巴地道:“没……没有,我……我……”

  “你什么?”风无忧放开他,捧着他脸,红着眼睛恶狠狠地道,“下次胆敢再乱跑,我打断你腿!”

  “你不嫌我?”杜颜真委屈巴巴地看着他,红着眼睛小声问道。

  “嫌得要死。”风无忧又将他拥入怀中紧紧抱着,低声道,“幼稚又愚蠢……这世上没有比你更愚蠢的人了……”

  两人在半山腰生了火堆,说着别后相思。山下灯火闪烁,喜气洋洋,危柱山弟子放了许多烟花,绚烂的烟花炸满天,煞是好看。

  杜颜真躺在风无忧怀里,仰头看着满天烟花,指着一朵炸开的烟花道:“公子你快看,像不像孔雀开屏?”

  风无忧却没抬头,只是温柔地看着怀中人的脸,满眼都是宠溺,心道:想不到我堂堂云章公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如今却对一个小鬼如此牵肠挂肚……难道逆道之罚的执刑人,天生便是我书院的克星?

  “公子,你看,孔明灯!”杜颜真又开心地叫道,迫不及待给风无忧分享他看到的美景。漫天烟火红灯照耀下,少年愈发英气,俊美非凡,如顶着朝露破土而出的春笋,蓬勃的朝气令风无忧倍加倾心向往。

  “颜真,你伤好些了么?”风无忧忍不住轻抚他脸颊,满眼都是他。

  “小爷身强体壮,那点小伤算什么,早没大碍了,能跑能跳。”杜颜真爽朗一笑,随即收了笑认真看着风无忧,“公子,你会怪我师父吗?”

  风无忧摇头,抬头看天,苦笑道:“父亲罪有应得,我哪敢有什么怨言。”

  “师父老人家已仙逝,”杜颜真望着他,“仙逝前,将逆道之罚传给我了。”

  “恭喜你啊~”风无忧蔑然一笑,讽刺他,“往后可真是专门克制我了。”

  杜颜真挣扎着从他怀里起身,举起那只肿得跟猪蹄一样的手:“我发誓,若我对你用那刑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风无忧见他一脸焦急认真,无奈一笑:“好了,手肿成这样还发誓,我看老天爷也不答应。”

  杜颜真急不可耐地凑上去,一把将风无忧扑到草丛里,捧着他脸颊急不可耐地亲吻着:“公子,想死我了……”

  风无忧生怕弄到他那只受伤的手,又担心他骨折未愈,张双臂不敢碰他,窘迫地道:“你轻点……”

  片刻温存解相思,杜颜真枕在风无忧胳膊上,盯着他的侧脸,满心都是对这人的迷恋:“公子,我家将军身怀有孕,我得留在危柱山照顾她。待她生完孩子,我就向她辞行,去云章楼寻你。”

  风无忧睁眼,笑道:“宋晓云可要嘲笑本公子了,连她的下人都要拐走。”

  “我才不是下人。”杜颜真急了,坐起来拍着胸脯自豪地道,“小爷乃清虚子关门弟子,按辈分来排,你们这些什么四公子,哪个不得称呼小爷一声前辈。”

  “将军对我有救命之恩,又将我养大,我敬她才在她手下做事。”杜颜真骄傲地道,“她可没拿我当下人。”

  “我就说一句,你那么激动做什么?”风无忧白了他一眼,转头调侃他,“杜公子日后发达了,可要罩着小可呀。”

  杜颜真在风无忧脸上亲了一口,豪气地笑道:“那是自然,小爷可得了师父真传。我年纪小,只需给我几年时间,我定能成为一代大侠!”

  风无忧意味深长看着他,却并不认为他在说大话。这少年资质奇佳,又得清虚子真传,鳌里夺尊是早晚的事。

  “好,我信你。”风无忧伸手揽着他肩,看着远处烟火,“待父亲痊愈,我便离开书院,浪迹江湖,逍遥一生。你若不弃,便与本公子做个伴。”

  终于听到这句梦寐以求的话,杜颜真眼一红,激动地看着他,眼里闪烁着光芒:“好~”

  “话说,子虚观还有个紫阳道人,他可是得道高人。为何你师父不将逆道之罚传给他,偏偏传给你这毛头小子?”风无忧轻笑。

  杜颜真挠挠头道:“我也问过师父。师父说紫阳师兄心肠纯善,做不得执刑人。而且他年纪大了,早些年过度使用清虚神功救人,虚耗太多,已然没有多少时日了……所以……”

  “也是,你年轻,天赋又高,自然是选你。”风无忧心里说不出的憋屈酸楚。堂堂云章公子不仅被一个毛头小子拿捏住,如今还要长期受他压制。

  骄傲的花孔雀,竟要向一只山鸡低头。风无忧鼻头轻哼一声,只恨方才自己一时心软,让这臭小子得寸进尺,被操得太难看。

  风无忧装模作样坐直了身子,酸唧唧斜了杜颜真一眼:“可不得了,往后突飞猛进,本公子都不是你对手了。”

  杜颜真听出此话含着多少酸味,当即做小伏低,躺在他腿上,一双小狗眼巴巴望着那人,噘嘴撒娇:“公子生气了么?你若不喜欢,那我自废武功好了。”说着真一指戳向自己丹田。

  风无忧脸一白,一把抓住他手。出手只觉杜颜真力道极大,若自己不及时制止,他这一指下去,真会自废丹田。风无忧吓了一跳,吼道:“你疯了么?”

  杜颜真满足一笑,抱着风无忧的腰,狗似的缠上去,用脸颊蹭着风无忧胸膛,满足地道:“我就知道公子心软,舍不得我。”

  又被这厚颜无耻的臭小子算计了!风无忧气不打一处来,可低头看着那人俊美无铸的笑颜,一肚子火慢慢就灭了:算了,这人就是自己的克星,认命吧。

  两人并排坐着,享受着多日来少有的欢欣。星汉灿烂,漫天闪烁,光阴过客,浮生若梦,唯有真情不老。

  第二日一大早,莫远歌一行人正向梁奚亭夫妇辞行,忽见柏君匆匆跑来。一向稳重的他脸色煞白,气喘吁吁地道:“师~师父,皇上派人来了,急召莫镖头进宫!”

  “何事这么急?”梁奚亭惊了。

  “不~不知。来人在山门处等着,要莫镖头马上跟他走。”柏君终于缓了过来。

  武帝急召,祸福难料,众人皆一脸担忧。“哥~”莫如黛摇着莫远歌手臂,怯怯地喊道。

  “无妨,他若要对我们不利,早在星河的事被告发时就动手了。”莫远歌见大家都望着他,轻松一笑,“我去去就回,不耽搁。”

  作者有话说:

  嘴硬心软风公子

第105章 应召解君忧

  梁奚亭不放心,陪莫远歌到山门处,见柳榭卿带着几名禁军正在山门外等候。他们一行人皆骑快马,一身风尘仆仆,柳榭卿身姿挺拔,芝兰玉树却蒙尘。

  见梁奚亭舅甥出来,柳榭卿下马快步迎来,一双眼睛紧盯着莫远歌,连向梁奚亭行礼都是心不在焉:“见过梁掌门。”随即一把抓住莫远歌胳膊,一脸庆幸,“太好了,可算找到你了。”

  莫远歌见他看见自己的瞬间,脸上神情立即松了,顾不上客套,连忙问道:“柳将军,何事这么急?”

  柳榭卿丝毫不停留,翻身上马:“皇上急召你进宫。我先去了镖局,听人说你在危柱山,这才寻过来。”

  梁奚亭一把抓住柳榭卿马缰绳,谨慎地盯着柳榭卿眼睛:“柳兄,温如此去是否有凶险?”

  柳榭卿一僵,知道自己急匆匆的模样吓到这舅甥俩了,笑道:“梁掌门想多了,只是殿下想莫镖头得紧,皇上请莫镖头进宫安抚,怎会有什么凶险?”

  梁奚亭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对莫远歌道:“既然如此,快去吧。”

  莫远歌上马随柳榭卿往京城疾驰而去。

  “柳将军,殿下在宫中可还适应?”莫远歌策马与柳榭卿并排而行。他心中担忧玉玉,若非情况紧急,武帝怎会这么急派柳榭卿来寻他。

  “不大适应。”柳榭卿沉声道。他不愿多说,“莫镖头去了就知道了。”

  莫远歌可不想两眼一抹黑,直接进宫面对阴晴不定的武帝。他笑了笑,央求道:“既要我为皇上分忧,总得让我知道症结所在吧?我若不清楚殿下的情况,该从何处着手安抚?”

  柳榭卿不语,一行人策马疾驰,只有急促的马蹄声,像暴雨抽打山岩,哒哒哒地响成一片。半晌,柳榭卿才为难地道:“若非涉及皇上与殿下的父子情,我是不会轻易谈论皇上家事的。”

  作为武将,这人在北梁众武将七零八落时,一跃成武帝的心腹;作为谋臣,在武帝心念转换间紧跟上意,果然非凡。

  莫远歌连忙道:“柳将军如此也是为皇上分忧,再说我非搬弄口舌之辈。今日的话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绝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柳榭卿看了他一眼,无奈道:“殿下刚进宫时还好,一切都新鲜,皇上对他万般包容。过了几日,皇上抽查学业时训斥了他几句,他便闷闷不乐,闹着回镖局,气得皇上拂袖离去。”

  莫远歌道:“殿下并非骄矜之辈,在镖局时念书、练武做得不好,也是能禁得起说的,不至于此……”

  “唉……”柳榭卿叹道,“一上午,一首五言律诗都记不住,几经提醒,他还是在同一处出错。皇上出言便严厉了些,连太傅一同被骂。”

  无论文才武学,玉玉皆资质平平。若生在普通人家,凭着踏实肯干,也能安稳一生。可生在帝王家,作为皇位继承人,单纯平庸便是罪过。

  “殿下年纪尚幼,需耐心教导。”莫远歌道。

  “从那以后,殿下见皇上便十分惶恐。越惶恐越错漏百出,皇上便愈加生气。”柳榭卿道,“几日前,殿下又因念书的事惹得皇上龙颜大怒,罚他跪上斋殿。谁知殿下带进宫的那狗见他被责罚,竟挣脱锁链,冲过去朝皇上狂吠。”

  莫远歌顿时手脚冰凉,只听柳榭卿又道:“皇上更加恼怒,便踢了那狗一脚。殿下心疼狗,竟出言顶撞皇上,说了些难听的话,又闹着要回镖局,以绝食明志。皇上无可奈何,便命我前来寻你,希望你能劝得殿下回心转意。”

  玉玉与元宝一同在镖局长大,一人一犬亲如家人。莫远歌当初正是念及此,才让玉玉带着元宝入宫,没想到竟因此酿成大祸。

  莫远歌衡量万千,这差事可不轻松。一个皇储,总提及要回乡下镖局,一次两次武帝不放在心上。若长久这么下去,以武帝的铁血手腕,镖局就该灭了。

  “我担心殿下在宫中孤独,才提出让他把狗带回宫,只是想给他做个伴,没想到竟弄巧成拙。”莫远歌苦恼,“这狗是殿下养大的,平日就形影不离,狗见他受委屈,也是心急护主。”

  柳榭卿看着他:“莫镖头,皇上与殿下的矛盾,关键不在狗。你应对可要当心。”

  “是。”莫远歌心领神会,感念柳榭卿的善意,恭敬地道,“多谢柳将军提醒。”

  一行人快马加鞭,第二天日头快下山时才到京城。柳榭卿和禁军在前方开路,一路畅通无阻进了朝阳门。

  柳榭卿带着莫远歌径直去武治殿,内侍一见二人,没有通传,径直高呼:“柳榭卿、莫远歌觐见~”

  柳榭卿推开殿门,见武帝枯坐在空荡荡的殿内,以手支额。他戴着面罩,依旧遮不住由内而外散发的愁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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