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辞半阙踏歌行 第82章

作者:无韵诗 标签: 古代架空

  要收拾旧河山,要御敌于外,要整治朝堂,要与无数人周旋……可有谁知道,自己天生资质奇差,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君主,满足所有人的期望,只有焚膏继晷的苦读,废寝忘食的苦练,开启天阙密卷,历经了非人的苦难,方有如今的基业。如今只想功成身退,竟是这般艰难。

  “唉……天煞孤星的命。”清虚子当年的话在耳边回响。武帝直视前方,一把掀了黄金面罩。“当啷”,黄金面罩坠落冰冷的地面,溅起无数水珠。

  青白似鬼的脸颊挂满雨滴,血红的双眼似毒龙吐火,透着深重的杀气:既然老天不让朕歇息,朕便将这皇位长长久久地坐下去!

  背着手走进暴雨,瘦小的身躯迎着狂风暴雨,步伐矫健轻盈,不再有一丝犹豫。

  武治殿,武帝披头散发,不再以面罩覆面,无视吓得瑟瑟发抖的内侍,血红的眼直视柳榭卿:“柳卿,替朕跑一趟死囹司,朕要花白露去做一件事。”

  “是。”柳榭卿跪地叩首。

  作者有话说:

  元宝~呜呜呜

第108章 金风逢玉露

  清晨,镖局门前青草顶着朝露,在日头照耀下晶莹剔透,随即被毛球轻快的马蹄一脚踏破。莫远歌下马,隐隐听见孩子们操练的声音。

  朱漆大门焕然一新,“鸿安镖局”四字匾额也重新装裱过,字迹重新用金漆重新描了一遍,一扫往日破败。

  “牛牛,开门~”轻扣衔环面兽上的铜环,便听见胡牛牛奔跑的声音由远及近。

  “来啦~”大门顺滑开启,无往日难听的“吱呀”声。

  “门修过了么?”莫远歌上下打量着铁门。

  “嗯。”胡牛牛侧身将莫远歌迎进来,开心地道,“镖局生意蒸蒸日上,达叔说把大门重新上漆,好接更多生意。”

  莫远歌递了个大包袱给他:“给孩子们带的零嘴,拿去分了。”

  “嗯~”胡牛牛接过沉重的包袱,咧嘴一笑,“莫大你真好,每次出远门都给我们带好吃的。”

  莫远歌拍拍他肩:“又花不了几个钱,哄孩子们开心。”他侧身进门,见倒座房门紧闭,转头问道,“达叔呢?”

  “达叔和显叔走镖去了。”胡牛牛拎着包袱小跑着追他,“如今镖局生意好,镖师不够,达叔也亲自上。”

  随即小声道:“我觉得我也可以单独走镖了,但达叔不肯。”

  “走镖可不简单,不光是武功好就行。”莫远歌急于去见江星河,飞快地穿过忠勇堂,遥遥给正在操练的孩子们招了手,便往自己院子而去。

  “哥,你去哪里?”莫如黛端着盆走下廊檐,冲莫远歌喊道。

  “回屋。”莫远歌急匆匆跑了,只给她留下个背影。

  甫一进院门,便见正门大开,江千夜果然回来了。几日不见,如隔三秋,心里装着那人,到何处都牵肠挂肚。

  轻推门扉,屋中敞亮。江千夜正坐窗前,对镜上妆。他已凑齐全副头面,戴着莫远歌上次送的鸾凤钗,正在点唇。

  只见他肤白若雪,春山含翠柳叶眉,俏丽清纯桃花眼,眸光无尘,唇瓣殷红,眉梢眼角都簪着风情。他见莫远歌进来,美目巧顾,眼若流波:“远哥快来,我好看么?”

  莫远歌心中一动,走过去攀着他肩膀,认真看着镜中人,俊美的双眼仔细打量:“这是那晚花魁的妆容。”

  “嗯~”江千夜很开心,没想到莫远歌竟记得这么细,拾起石黛轻轻将眉梢拉长,“你喜欢么?”

  “喜欢。”莫远歌被他勾得口干舌燥,毫不掩饰欲望,坐下来从背后抱着他腰,隔着衣衫轻轻揉搓着他的腰,满含情欲,“专门为我装扮的么?”

  他的手温热,隔着薄薄的中衣,衣下肌骨清晰刻骨,瓷实紧致,温热柔软。一手抱着他腰,一手放在他大腿上,指尖轻轻滑过薄薄的衣料,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

  江千夜顿时画不下去了,肌肤相接的酥麻感瞬间点燃情欲。他动情地仰头靠在莫远歌肩头,舒爽地闭上眼,急切地拉着腿上那只大手,引着它,诱着它,触摸傲然挺立。咽了口唾沫,胸腔内剧烈跳动,整个人都似燃烧起来:“你不是想在床上看吗?抱我过去~”

  莫远歌早已饥渴难耐,一把将人横抱在怀,急切地往床上去:“戏服呢?”

  “来不及准备~”身子接触到床面,江千夜便急不可耐地坐起来,一把将莫远歌摁倒,粗喘着急切地解他衣衫,“下回~下回我扮全套~”

  浓妆半残,珠翠叠响。凤眸轻阖,蕴着朦胧水汽。

  “你~你可把玉玉安抚好了?”江千夜有气无力地问道。

  “安抚好了。”莫远歌皱眉,“专注。”

  江千夜扭了扭身子,有些难耐:“他也是可怜,突然天上掉下个陌生爹,回到那宫里又一个可靠之人都没。”

  “说了专注。”莫远歌微笑。

  千夜头晕脑胀,只得想事转移注意力,又顾左右而言他:“师父一股脑将攻、防、袭、破四式全都教我了,我风兴夜寐地练,却一式都未学成。”

  “贪多嚼不烂,怎可如此急功近利?”莫远歌忍不住责备,摇头笑道,“哪有你们师徒这么心急的?”

  “师父说,一式一式的教,融会贯通会稍弱些。”江千夜哑着嗓子,“四式同学,有助天阙剑法完整的领会。”

  “竟有如此一说。”莫远歌一把搂过他,让他脊背紧贴自己,低头亲吻他脖颈,轻声道,“那你便听他的吧。”

  江千夜径直软在他怀里:“师父口中~的惊天一剑,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领悟。”

  莫远歌抱着他,慵懒地将头埋在他脖颈间:“不急~慢慢来。”

  “只怕时不我待。”江千夜舒爽地闭上眼睛,享受着莫远歌的温柔。

  “还有远哥。”莫远歌轻柔地揉搓着他的腰腹。

  江千夜趴在枕头上闭目微喘,头上鸾凤钗松松掉落枕上。面上残着妆,唇间一点红,通身发粉,耳上细金丝流苏掉了一只,一缕乌发软软拂在脸颊上,衬得肤白如脂。

  “啊~又累又困。”他手托下巴,打了个哈欠,眸光温柔地扫过莫远歌脸颊。一汪水波潋滟,两颊一抹嫣红,两排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风情大过倦意。

  莫远歌拾起那鸾凤钗,细细把玩,随即又放在桌上。手指轻勾他下巴,在唇上落下一个吻:“你洗了便歇着,我去做几个小菜。今日中秋,晚上我们赏月品酒。”

  “哇!真的么?”江千夜眼睛一亮,疲惫一扫而光,兴奋地坐起来,“我要吃麻辣蟹,香锅虾,还有剁椒鱼!”

  莫远歌正坐起穿衣,听到这话哑然失笑,揶揄道:“这么重口,你是想辣死你还是辣死我?”

  江千夜嘿嘿一笑:“这才过瘾嘛!对了,达叔不在,我去把他窖藏的那坛老酒偷了,晚上我们共品。”那坛酒是伍智达当年走镖时在当地买的,珍藏了多年没舍得喝。江千夜馋了许久。

  “你不怕达叔回来收拾你?”莫远歌笑道,“他若打你,我可不帮。”

  “酒坛留着,再打一壶新酒装进,他绝对发现不了。”说干就干,江千夜起身穿衣,准备偷梁换柱,回头警告莫远歌,“你可不许告状,否则今晚没你的份。”

  “好好好~”莫远歌无奈笑了。

  今日中秋,胡牛牛操持着做了一顿团圆饭,鸡鸭鱼肉样样俱全,摆了满满三桌,惹得孩子们垂涎三尺。

  “让开,米酒来啦~”胡牛牛拉长声音,和莫如黛、赵满仓一人抱着一大缸米酒放在小案上。揭开盖子,酒香扑鼻而来,“米酒不醉人,但一人只能喝一杯啊~”

  孩子们立即拿碗围过来等着分发米酒。院中亮着许多红灯笼,热闹非凡,众人喜笑颜开。

  这举家团圆的日子,七大八小的孩子聚在一起,却并不觉伤感,因为镖局就是他们的家。如今镖局蒸蒸日上,人人心中都有盼头,深信在莫远歌的带领下,鸿安镖局一定会重复荣光,大家都会过上好日子。

  莫远歌和江千夜没有参与,二人上了东边的小阁楼。这阁楼有些年岁了,木柱的漆皆已斑驳,四面通风,中间一张圆桌,两张木凳。一旁的老树枝丫横斜着伸进来,绿意盎然。坐在此处,能清晰地看见浑圆的明月高挂枝头,倒是颇为风雅。

  圆桌摆满了佳肴,摆盘精致,卖相颇佳,香气扑鼻,其中便有江千夜点名要的那几道菜。

  “哇~”看着满桌佳肴,江千夜一声惊叹,眼睛瞪得老大,馋涎欲滴,“远哥,你厨艺居然这么好~”

  起筷夹了肉丸放进嘴里,烫得不停哈气,含混不清地赞道:“太香了~好好吃~居然瞒着我~”

  莫远歌换了一身青衫,满头青丝简单地用发簪束起。月下人美如玉,身姿挺拔如松,天上明月都被他比下去两分。他倒了两杯酒,一杯递到江千夜面前:“先前疲于奔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哪有闲暇认真烹调。”

  江千夜夹了块麻辣蟹坐下来大快朵颐,直勾勾盯着手上的美食:“我想天天吃你做的饭。”

  莫远歌宠溺一笑,眼中的光犹如醉人美酒:“待镖局再壮大些,我只需坐镇镖局,便可天天陪着你,想吃什么都给你做。”

  半只麻辣蟹啃完,江千夜辣得“斯哈”呼气,接过莫远歌递来的布擦干净手,喝口水冲刷口腔,满足地叹道:“真过瘾~”

  月下,莫远歌眸光温柔,举杯相邀:“今日中秋,也是我们第一顿团圆饭。望往后年年岁岁,与君相伴,吟诗煮茶,修竹赋曲,一生相惜。”

  圆月洒下温热的光,揉进杯中,闪烁着淡淡的光。江千夜抬头,斑驳的月影之下,莫远歌面庞笼罩在月光里,映亮他清俊无双的容颜,乌发在夜风中摇曳如丝,嘴角微微勾起,一丝温柔的浅笑,径直撞入他心里。

  “远哥~”江千夜心中动情,巴巴望着他,举杯相碰,“你待我真好。”

  莫远歌莞尔一笑:“不对你好,对谁好?”

  江千夜仰头一口喝下杯中酒,干冽醇香的酒液入喉,勾起万般思绪。

  幼年断魂崖那段黑暗的日子,逃出袁府后的九死一生,远哥就是他的救世主,总在自己最危难之际出现。自己何德何能,今生能遇上这么好的人?

  “远哥,待我杀了那老贼,我想去东州看看。”月下,江千夜眸光暗沉。十多年了,从未回过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生他养他,却又让他身陷地狱的故土。

  “好。”莫远歌知他心中所想,“我陪你去。”

  当年那场变故,无辜者、有罪者终混在一起,不分你我,化作满山焦尸。庞大的天阙城昏天黑地烧了整整一个月,残灰飘了半个北梁,空气中都是烟尘的味道。随后连续下了十多天的暴雨,才将昏暗的天空洗净。

  官府用了半年时间,将那残垣断壁中的焦尸收拢,投下断魂崖。自烧成一片废墟后,那处便整日阴风惨惨,大伏天也透着渗人的冷。传说一到夜间和阴雨天,总能听到无数凄厉的鬼哭声,阴森可怖,无人敢靠近。

  莫远歌走镖时去过东州,但旧时罹难,去了不能消解腹中冰潭玉,还徒惹伤心,便绕天阙遗址而过。

  “也不知风无明去南海有没有寻到那穿心草。”江千夜万分歉疚地看了莫远歌一眼,随即垂下眼睑,“天阙城欠你太多了。”

  莫远歌剥了个虾递给他,眸光沉稳柔和,让人心安:“人生一知交,足以慰风尘。天阙城生养了个你,解我一世忧,恩怨便两清了。”

  “远哥~”看着碗中那剥好的虾,江千夜鼻头一酸,连忙擦了擦眼睛,低头将虾吃了。

  清甜鲜美的虾肉包在嘴里,却有些食不知味。当初逃出来的时候,何曾敢想,自己竟能拥有如今的幸福。月色下,他低眉垂目,满怀感慨。莫远歌察觉他心绪波动,连忙过来站在他身边,伸手将他揽入怀中,低声安慰:“莫难过了,往后天清月明,这世上再无任何力量能将我们分开。”

  “嗯。”江千夜双手抱着莫远歌的腰,将脸埋在他怀里,些许伤感,些许哽咽。

  流云绕明月,羞怯的星辰镶嵌在深蓝夜空。小阁楼里朦胧起来,只有映在地面的疏影稍微分出黑白,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一阵阵随风传来。这一刻的温存,江千夜梦寐以求。

  两人把酒言欢,谈天说地,道古论今,从北梁太祖,聊到当今江湖朝堂,好不畅快。

  酒意朦胧,江千夜兴致正浓,兴奋地道:“远哥,我上回在妙染坊看到一副赵掌门挥毫写就的《念奴娇.中秋对月》,真真是笔走龙蛇,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我十分喜欢,可不好意思开口讨,你能帮我临摹下来吗?”

  莫远歌也有三分醉意:“文征明的词,赵明镜的字,千古绝唱,我自是记得。不过要临摹……”羞赧一笑,“碟戏花髓,舞文弄墨,皆为风流,我有个想法……”

  皎月西沉,孩子们已睡下,小阁楼里换了新的布置。撤了酒菜,灭了烛火,圆桌铺上了笔墨纸砚。星光洒下一片朦胧,淡如薄纱,犹如梦中。

  江千夜半挂肩头的薄衫滑落,乌发覆满背,月色似给他拢了件白纱衣,散发着柔美的光。一双腿于薄衫下若隐若现,踮起足尖勉强立住。

  脸上映着淡淡星光,朦胧不清,平添些许妖媚。朱唇紧咬,眉头紧锁,艰难提笔。

  星光乍泄,勾人心魄。莫远歌握住他的手,蘸墨、落笔,一勾一画,揉进浓情蜜意。

  “桂花浮玉,正月满天街,夜凉如洗。”莫远歌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

  “风泛须眉并骨寒,人在水晶宫里。”温热有力的大手包裹着那不住抖动的手,落笔沉稳,一笔一画皆亲密无间,“蛟龙偃蹇,观阙嵯峨,缥缈笙歌沸。”

  江千夜仰头伸脖,另一只手抓紧桌沿,散发温热湿润,在冰冷的桌面上晕染出一片水汽。

  “远~远哥~”江千夜眸子蕴着星月,眼神迷离如猫,“我~不写了~不写了~”

  “再一句,总要写完上半阙。”莫远歌不放过他,另一只手抚上白皙修长的脖颈,落笔的手却稳如磐石,“霜华满地,欲跨彩云飞起。”

  喝饱了墨汁的笔锋落在宣纸上,发出的声响,听得人抓心挠肺般痒。

  江千夜有些焦急:“好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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