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光风霁月 第85章

作者:baicaitang 标签: 古代架空

  这是他的宿命,除非有一日天下太平,将军才可卸甲。

  他注定要守护一方百姓的平安。

  章璎死去的消息并没有传到他的耳中。

  但周旖东知道了。

  周旖东封了所有人的口。

  没有人敢告诉戚淮这个消息。

  周旖东经常会想,章璎为什么会死?

  章璎为什么会死呢?

  于是他想到了自己曾经做的事。

  他穿透了章璎的琵琶骨。

  如果章璎强行取出来,或者要强行恢复功夫,必将要九死一生。

  他不敢想章璎的死竟然与自己有关。

  他战场上杀人无数,却从未伤过自己人。

  更何况章璎还是自己一直误会,曾经见色起意的人。

  他只能简单将自己对章璎的想法归咎于见色起意。

  但有时候,见色起意与一见钟情,总有那么些微的不同。

  若是真的喜欢,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周旖东无法直视自己沾染血腥的手。

  章璎死在了他的手里。

  那时候被刺穿琵琶骨后,他问过行刑的人,他们都说被刺穿琵琶骨的人活不了太久。

  章璎果然没有活了太久。

  那是一个好人,却没有被好好对待。

  他的父亲是个恶人,却被高高供奉起来。

  周旖东一瞬间觉得这个世道糟糕透顶。

  他的血是冷的,他的手也是冷的,他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痛苦地捂住脸,恨不能亲手杀了自己去向章璎赔罪。

  但章璎已经不需要了。

  周旖东有时候会想,若是当初没有伤了章璎的琵琶骨,或许他还有脸去见章璎,当着他的面道个歉。

  章璎应当还活着。

  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过去的事情永远无法重来。

第155章

  周旖东不敢告诉戚淮。

  戚淮如今是主心骨,尽管他身中剧毒,却永远代表着西河王师。

  如果他垮了,西河王师也要垮了。

  周旖东死在了战场上。

  周旖东的死与任何人,甚至他自己无关。

  他不想死。

  就算要死,也得把命留在天下太平之后,他本也不过是个纨绔子,有幸上了战场磨砺才生出军人的锋芒,总不好这一身锋芒磨灭了,就此泯然众人。

  但他却死了。

  辽人的探子潜伏军营已久,四处挑拨离间文人和武官的关系,他率众歼灭,不慎被引入山涧,虽杀了那探子,这一支骑兵却被引入辽兵中央被生擒。

  边境虽无大仗,却总有些小的摩擦。

  有许多士兵在这些不大的摩擦中死去,周旖东骄傲自负,从没想过有一日自己会在其中。

  他在辽人的营帐中受尽折辱。

  这是报应。

  他穿了章璎的琵琶骨,如今章璎受过的罪他在辽人手里受了一遍。

  直到他被穿透琵琶骨钉死在墙壁上的时候,才明白那时候的章璎有多疼。

  有些时候,不亲自经历一番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辽人从他口中套不出来任何有用的话,便只能变相地折磨他。

  周旖东昏昏沉沉地在不见天日的地牢计数,记到十五天的时候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他不是一个好人。

  但大是大非面前,他愿意守住那个摇摇欲坠的王朝。

  比起他的父亲,他已算得上忠诚。

  他快死的时候总是在想,章璎那时候,原来这么疼啊。

  原来这就是被穿透琵琶骨的滋味。

  他后来受了许多刑,却没有一场刑罚带来的痛苦能比得上琵琶骨两侧的伤。

  因为琵琶骨两侧的伤,好像连进了心脏。

  他的肩膀发疼的时候,心脏也跟着疼。

  他已经想不起来第一次见到章璎时候章璎是什么样子了。

  年少时候的爱和恨同样鲜明,都给了一个叫章璎的人,等到他长大了,真正成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他已经没有了爱,也不敢再去恨,心肺涌动的愧疚几乎将他吞没。如果不是他,章璎兴许到现在还能好好地活着,而不是在生死的边缘痛苦挣扎。

  记忆中的章璎很瘦弱。

  他还记得戚淮娶走章璎的那一天,章璎悲哀的神情。

  章璎追了出去。

  他把他带回来,刺穿了那具瘦骨嶙峋的身体。

  仇人不是仇人,高高在上的父亲也没有那么好。

  是他的错,他总希望得到原谅,但章璎不会原谅他。

  如果有人这样对待他,他会将那个人剥皮拆骨。

  可笑他一辈子到死的时候受了刑,才懂得了什么叫做将心比心。

  于是他恨不得辽人的手段再酷烈一点。

  至少不要让他清醒地痛苦。

  辽人从他口中没有得到任何消息,手段刑罚用得差不多,便割下了他的头颅。

  但他们已经不会再大肆挑动大规模的战争。

  辽人说是误杀,中原只能忍气吞声。

  周旖东的头颅被高高挂在了辽军的城墙上。

  群情激愤。

  究竟是什么人把辽人的探子放进来,连累了十几条性命?

  然而追查下去,却发现放进内鬼的人正是朝廷派来的某一位文官。

  这位官员头脑简单,他安插进来探子,并非与辽人勾结,而是因为收受了贿赂,他根本不清楚那探子的身份。

第156章

  如此一来,军队与官员的矛盾更甚,积少成多,积怨成恨,为平军心,戚淮迫于无奈斩杀了那名文官,那文官却是丞相王寅的亲弟弟,王寅废了一个儿子王梓,又没了一个弟弟,挟制朝廷与边将势不两立,若原来还有国舅卫琴从中调和,但在南迁的时候卫琴业已病重去世,南方的这个小朝廷王寅独揽大权,太尉明柯都说不上什么话,已经有了告老还乡的念头,这一干臣子中忠心的死去,墙头草的依然是墙头草,奸佞依然是奸佞,人人有各自的章法,围着这一亩三分地争夺。王寅为了报复,故意克扣下来军队的粮草,以至于前线将士无粮可食,军中已经渐渐许多人有了清君侧的念头,李徵高高在上,被一并瞒着鼓里。戚淮已压不下去暴动的士兵。

  若干年的国度,无数的朝代都亡于内斗。

  人们总是在事情发生后总结教训,却永远不吸取教训,历史由此才得以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而那作为诱饵被杀的辽人探子,被辽人记了一等功勋。

  这一切都归功于辽国荻青的部署。

  但他们的两位大将军,甚至还有皇帝却都不在宫中。

  就在中原的小南朝摇摇欲坠,军心不稳,清君侧的旗帜高高举起,连戚淮也无力压制,仅存的这一亩三分地也乱成一团的时候,辽人的少帝带着他的仆从与两位将军刚刚到了阿里图。

  他们一路走的很慢。

  小心翼翼,还要防止没完没了走漏风声后的刺杀。

  等到了阿里图的时候,已经到了春天。

  阿里图不再下雪。

  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

  燕平四年的春天。

  大街上人来人往,少帝一行深鼻高目,混迹其中不算突出。

  他们来此已经很久,章璎的消息很容易打听。

  小镇,骆驼,黄沙和铃铛。

  还有女人们飞舞的纱裙。

  干裂的土地上有一两处茶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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