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鱼 第123章

作者:池也池 标签: 古代架空

第120章 经年酿(一)

  沈宓不出所料地发了风寒。

  昨日一夜没歇息,到今早治灾的策文整理完毕,他松懈下来的身心才认伏病痛。

  闻濯教他缠的心都化了,被他滚烫的额头抵在脖颈上,原本起的气也成了担忧。

  “我让府医过来诊治——”

  他意欲起身下榻,却被沈宓伸手搂住了肩。

  “就在这儿,你别走。”

  这还是头一回沈宓说出“别走”这样黏极了他的话。

  以往他知晓沈宓性子冷淡,不太擅长剖露内心,常常下意识做出来的反应,比嘴上说的话要讨人欢心的多,领略过许多回后,也就渐渐习惯了他这种心口不一的姿态。

  但做的和说的终归在本质上差了许多感觉。

  而今明了他的心思,又亲耳听到他剖露心声,自然要比先前让他惊喜。

  他没能扛得住沈宓这般投怀送抱,搂着他狠狠揉了一通,拿自己较凉的额头往他脸上贴,“不走,你说不走,我就不走,”

  听了他的话,沈宓终于放心。

  只不过伏病的滋味不好受,他整个人昏沉沉的,身心都像被一块软绵绵的巨石在压着,让他四肢变得瘫软无力,头脑也如一团乱麻在冒泡,咕噜咕噜的要将他煮熟。

  身上又冷又难受,他只能一个劲儿地在往闻濯怀里拱,暖了没多久又觉得热,忽冷忽热的半点瞌睡也没了。

  急的他直生烦。

  “热…”

  闻濯搂着他半点不愿意松手,“脚还凉着。”

  “我这样难受。”沈宓急的都出了哭腔。

  闻濯拿他没辙,只好将被褥掀开一道小缝,让外头冷气漏进来点。

  低眸见他面色烧的发红,又觉得不是个办法,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哄道:“我起来穿衣,就在这儿,不会走。”

  沈宓迷迷糊糊也没听全,只听他说不会走,便应了一声,接着无比顺服地被他单手隔着被褥抱起来,卷成一团揽在肩膀上靠着。

  闻濯换好衣服,便将一直守在院子里的濂澈叫进了屋,吩咐他去请来府医。

  半个时辰之后。

  府医看完前去后厨煎药,沈宓也半梦半醒地睡着了,睡中皱着眉头,眼皮偶尔翕动,应当是做了不好的梦。

  闻濯抚平他眉心。

  顺带让下人在屋中添了安神的沉水香。

  ——

  窗外又是牛毛细雨,淅淅沥沥落在院子里,把好好的芍药都打得憔悴。

  初绽的石榴花也没能幸免,被雨水砸落一地,星星点点的红铺满水滩,绿意枝头只剩下了根根黄丝蕊。

  除了隔院池塘里的那池红莲开的正好,别花片几乎无一幸免。

  放眼细看,他也止不住要叹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二月草长莺飞,三月春闱杏榜之时,尚且历历在目,一转眼,就到了孟夏。

  去年这个时候。

  沈宓仍是笼中鸟,温氏两兄弟也还在。

  或许近来雨水连绵下了半月,害的人心头愁绪只多不减,京都这滩越来越扑朔迷离的浑水,总让他心头不得安宁。

  沧澜书院牵扯出的鸿运坊一案,虽然其中没死什么人,却闹的原本根基就不稳定的新朝人心惶惶,朝廷中拉帮结派的现象越发明显。

  春闱改制之事之后弄出来的一系列风波,延续至今未能得到平息的时机,好不容易贞景帝想通了肯出面抚慰缓和,却在这个关卡又出了南方灾情。

  新朝初立,百废待兴,党派对立,人心不古。倘若再接着这么下去出茬子,各方势力难免要生祸端。

  眼下担忧之境不解,又撞上沈宓身子抱病,他满心烦闷没出发,只能在院子里找濂澈出气,让他拿篮子将地上石榴花瓣捡起来,还要洗干净。

  濂澈在心里叫苦连天不敢发,弯着身子捡的早都快断了。

  还好下午沈宓服药时转醒,替他求了情,这才让他逃过一劫。

  ——

  沈宓病时,心下不喜欢藏东西。

  服了汤药后嫌口中苦涩久久不散,便张着嘴唇要闻濯舔舐干净。

  汤药的剂量比起他去年养骨头的那时候肯定不能比,味道就更不用说了,闻濯尝了半晌没打算拆穿他,点头应着苦涩深重,打着要他嘴里好受的幌子,将他按着亲了良久。

  长吻完毕。

  上午昏沉的身子和迷糊的脑子仿佛重蹈覆辙,沈宓摇摇晃晃栽进他怀里,被他一把抱住裹着秋季的袍子,挪步带到窗台底下的书案旁,一前一后落座。

  案上的芍药换了新的,还滴着透明的雨水。

  看着沈宓眼前一亮的神情,闻濯忽而抿了抿唇,把着他的腰身将他按在腿上,“这么喜欢?”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花好看,沈宓便爱花,这并非是不能说的事情,“喜欢。”

  闻濯眸色微深,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仔细磨蹭,视线时而飘忽到花上,时而盯着他的后颈,隔了半晌才道:“那我在你身上画一朵好不好?”

  凡是他带了“好不好”的问话,都有种让人不忍心打断的可怜感,搭配上他温和的语气、无法让人忽略的气息,还有在自己身上游走的手,沈宓眼下哪怕正襟危坐、浑身整洁,却也有种被他剥光了款款征伐的错觉。

  他脸色烧成了上午时那样的绯红颜色。

  耳朵热的忍不住伸手去捂,却又在碰到之前教身后的人一口叼进齿缝间,轻轻打磨。

  “不想么?”闻濯松开他滚热的耳垂,低声在他耳畔问道。

  沈宓此时不看他的神情,就已经觉得他渴求极了。

  一时心软扭过身问:“画在哪里?”

  闻濯碰了碰他唇,抚摸在他后背的手指逐渐磨蹭往上,顺着他凸起的椎骨一点一点挪进后颈领口,然后按在那块光滑的皮肤上,“这里。”

  沈宓平日极少出门,在家中发髻也常半束,挡着后颈的时候居多,倘若他想要“大显身手”的话,倒也不是不行。

  “不会掉色吗?”他问。

  闻濯笑着吻了吻他嘴角,“可以不掉色,只要你想要。”

  沈宓抬手摸上自己后颈,有些为难,“掉色的颜料,难免不会蹭到衣服上,也容易花,不掉色的颜料,怕是只能画这一次——”

  沈宓一愣,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下一瞬想改口,连忙摆首,“不是,我是说——”

  说什么闻濯也不要他说了,堵住他那张招人的嘴,重重在他唇里勾缠了几个来回,将他搅得嘴唇分开,沾满水色。

  按着他早已塌陷的腰身,故技重施地撞了撞他的骨头,眉眼间布满沉沉的欲,“说什么,说画一枝芍药你并不满意,还要我天天在你身上描绘丹青?”

  随即又用手指微微掐着他的下巴,抬着眉头一脸戏谑,“病了也要勾引我,就那么想要?”

  沈宓教他颠的一点也不痛快,身下那柄尖枪由着这两下恣意妄为,似乎就要于此脱缰撒欢,他被硌的腰腹发烫,带了些许羞愤,“你哪里来的那么旺盛的火?”

  “谁让你是经年烈酒,”闻濯咬上他熟红的唇,“专门就是点我这儿的火的。”

  沈宓回敬他唇片一口,否认道:“我才不是。”

  闻濯定定看着他,“你就是,你怎么可能不是。”

  “酒要酿的。”沈宓辩解。

  “是,”闻濯笑盈盈地捏着他发红的脸,“我酿的。”

  沈宓没摸出来头绪,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你不是说,当年落玉楼前,你看我一眼就想留在身边吗?”他抵上沈宓额头,碰了碰他眉心,“这份情谊,酿了十年,如今,已经够我随时随地烧起来了。”

  沈宓心下一跳,宛如千万股热流涌过,将他胸膛整个塞的极其满当,“你…”

  这些话,都是去年年初的时候他还浸在往事之痛里说的。

  那时是真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记挂着闻濯回京与他会面时,从来没听他说过好听的真话,便想着临终痛快一回,吐出了不少肺腑之辞。

  他那时还不知晓,闻濯待他之心亦如他。

  “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闻濯道。

  沈宓摆首,“你说的再正确不过了。”

  闻濯知晓他今日心头极软,少有这样句句问,句句都能顺着他答的时候,好不容易逮到了,便不想轻易过去。

  哪怕两三载挨在一处的岁月流转,人也依旧如新,让他怎么都爱不够。

  他着手将沈宓挪起来,转了个身架在腰腹之上,面对面地看着他,“回到方才那个话题,”他指了指案上的芍药,“往后若有闲暇,我便每日在你身上作一副丹青,用花汁做的颜料,好不好?”

  “花汁?”沈宓微微迟疑。

  见他疑惑的是颜料而并非“每日”二字,闻濯嘴角快要弯到耳后根了,随即强装镇定地抿了抿唇,解释说:“能食用的花汁。”

  沈宓领略其中深意,不出所料地红着脸瞪了他一眼,“你简直,孟浪之尤。”

  闻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顶着身子撞了撞他的骨头,然后单手勾着他后颈,按着他那一整块皮肤用力揉了揉,眯着眼睛道:

  “届时我就顺着这里往下舔,还要你颤着身子给我看,你越骂,我越起劲,我要用你点起来的烈火,连你也一块儿烧干。”

  沈宓光是听着这些混账话,就已经酥了骨头,比不过他的脸皮,又怕他越说越没完,便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闻濯又伸出舌叶卷湿他指缝,趁他收手时,一把握住他试图阻碍“忠良”说真话的指尖,满脸的无法无天,“你捂不住我,”随即将沈宓的指尖凑到唇边,轻轻落下温热的吻,循循善诱道:“你还没说,用花汁做颜料行不行。”

  沈宓垂眸,心下觉得他这种知道了答案还非要问出来的行径,实在太不计廉耻。

  红了半晌耳尖,才低声应了句“行”。

  ……

  作者有话说:

  沈宓:画画的baby,左边给我画条龙,右边画一道彩虹…

  注:关于名和字——

  名是由长辈称呼的,字是平辈之间称呼的以示尊重。所以平辈像沈宓他们之间,谈话时会称姚如许的字“姚芳归”。很多人不喜欢沈宓,也就不存在称呼他的字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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