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犬 第10章

作者:文云木 标签: 古代架空

  每一个字,都像是寻见灭族仇人般,如一根根利刃穿心。

  磨牙凿齿,一字一刀,从牙缝中挤出,再狠狠插进肺腑。

  “来啊,把你这面具摘了,给我看看。”

第9章 命案

  皇宴入夜还未止,但说夜里掌了灯后,更显繁华,来吃宴看热闹的百官没疲,倒是老世帝已经有些眼皮打架了。

  飞檐金绫溢光,宫灯华贵,至尊气阔。

  头顶星盘熠熠生辉,甚如普天同庆。

  到了压轴的段,屯卫燃了设绕皇城各处的烟花。

  一时间满天星斗皆化流萤,耀如白日,万民齐呼。

  百姓喜悦声,隔着朱红宫墙,都听得一清二楚。

  天下脚下步出一位披青莲紫袍的男子,足蹬翘头长靴,满身长袍绣星纹,穿珠镶嵌宝石,于月色烟花下呈星盘仙风,如覆银汉在身。

  大帽遮掩下,夜风吹撩披肩长发,偶得灯明,暗影间隐约见得公子清逸俊朗,面如冠玉,薄凉垂目黯光,如神性心无挂念。

  皇帝至此才醒了神,或许也是遭他带出的夜风一吹,清爽几分,便在龙椅中直了直身子,枕臂看向这位大昭天师,楚东离。

  这位长居高耸入云,百丈揽星阁内的神秘天师,堪言阅遍世间奇书神术,心性可比神明。

  观星象,卜国运,行幻术,无所不能。

  平日寸步不下揽星楼之人,此刻落足于此为皇帝庆寿,虽说是为天师分内之事。

  但在百官眼中,这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天师现身,可是不为多得的珍贵。

  天师回望大殿前空旷宴桌,振袖端起,拜向世帝。

  “臣楚东离,降星斗,沐流萤,为陛下贺寿。”

  话落,这位紫袍天师从大袖中露一节玉白瘦指,食指微抬,于指尖点出一道微弱盈盈的星光。

  再挥手将这迎风即散的光点扬入空中。

  大盏宫灯熄灭,为这场必定声势浩大的幻术让出光芒。

  于是容纳了百千人的大殿前,强光骤止,人一时难以适应,便成了放眼不见五指的漆黑。

  众人视线迷茫追随那抹黑夜中唯一光源而上,星光如苟且火星,飘摇向上,愈发离远,愈发难辨微弱。

  直到到底消失不见,四周遁入黑暗与屏息的死寂。

  众人开始疑惑,不解,小声嘟囔,开始心里生怵,莫名其妙,议论纷纷展开瞬间——

  半空中忽地如巨大团花盛开般,传来“嘭”一声巨响,炸出铺天盖地的璀璨花火,点点连成银汉星宿,光曜如晴空,又像是将千万里外凡人遥不可及的天幕,拉进至面前!

  好一阵吸气惊叹声起,连老皇帝都在这盛景下看呆了眼,几欲兴奋得拍案而起时,楚东离翻手将气力按下,施行幻术!

  大殿之前,百官脚下这片偌大场地,也不知楚东离在开宴前到底准备了多少,但当众人错愕低头,看向脚底——

  清透紫光骤起!

  无数道从地面升起的紫光如流水顺畅,逐渐流淌聚和,连接组合,竟是成了张巨大星盘,落在脚下!

  惊呼感叹声不止,早有闻楚天师堪破天机通达神识,却不想能化得出如此庞大华美的幻术。

  紫光湮灭,宫灯再明,映皇帝脸上喜色连连。

  一旁佩凤冠的陈皇后见皇帝难得开心,连忙招呼下人打赏。

  “天师大人奇术,陛下,当重赏才是!”

  皇帝自是欣悦应允,楚东离跪拜于大殿下,正等赏时,见内侍的吉桃慌慌张张跑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大殿下头,额头磕在膝上,抖得像个筛子,尖声叫道:

  “陛……陛下,不好了,不好了!”

  曹亭廊立在旁边,登时眉头皱得厉害,一把将软成泥瘫在地上的小内侍薅起来骂道:

  “没点眼见吗!看不得现在是什么时候,什么事容你闯来呼号了!”

  吉桃吓得屁滚尿流,眼泪还是冷汗的糊了一脸,连衣衫都是粘在身上的,哆哆嗦嗦道:

  “知……知道,可是,可是奴才刚刚内急,在殿后头往那个地儿跑的时候……见着,见着一具尸体……”

  “什么!”

  世帝腾地直了身子,靳仪图识相,当即抽出半剑拦在皇帝身前。

  但好歹也是面对百官,勉强沉气,问那吓得话都囫囵的小内侍:

  “谁的尸体?”

  “刑部侍郎,陈太訾大人……”

  吉桃声小得殿上人都快听不见,还不正是因为这陈太訾,正是皇帝身边,陈皇后兄长。

  “胡说!陈大人分明刚刚还在席上,还……”陈皇后一声惊叫跳起,放眼过去才发现刚刚灯暗,家兄大抵是趁暗起身,早已是个空席,不知所踪。

  顿时是个头晕眼花,一头栽向身旁宫女。

  大皇子见状也是个慌神,急急忙忙往上跑着去扶他母后,跑得急,险些把还跪在下头的楚东离一脚踹仰下去。

  楚天师识趣,提着袍子自行起了身,一言不发退回灯暗处。

  曹亭廊趁机上步跪道:“陛下,这可是寿宴之上,岂能容贼子刺客有机可乘,应当立刻查办!”

  世帝震怒,望殿下一众御前卫,怒不可遏对靳仪图喝道:“禁卫人呢!都是摆设吗!巡殿的是谁,在朕眼皮底下杀了人都不知道!给朕拎出来,一并斩了!”

  靳仪图不敢抬头,诚实答:

  “是翊卫画大人。”

  世帝眯眼看了半天,也没看到半个禁卫军从殿后边绕出来,更是血气上涌,吼道:

  “那他人呢!怎么还不来请罪?巡个殿巡丢了不成,跑了不是!”

  台下人见如此,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说话求情。可都知道当今圣上最惧刺杀,可如今这等关头,禁军首领不仅失职,还查无此人?

  这位翊卫大人就是生了十个脑袋。

  怕是都不够砍。

  “臣差人去找。”

  靳仪图领命时已经觉得不对,至少他知道画良之不是个偷闲懒散,遇事先逃的人。

  果不其然,话刚出口,一侧匆匆步出个背弓龙鱼服人,定睛一看,不正是项穆清?

  他蓦地停了步子。

  项穆清没理睬靳仪图,只往地上一跪。多半是伤还没好透,这一跪难免眉头紧锁,却还洪声道:

  “陛下,臣侯卫项穆清,有事禀报!”

  皇帝虽在气头,但想侯卫埋伏屋顶,应是有所目击,便应:“说。”

  “陈大人遇刺后,臣曾见黑影南跃出宫,轻功了得,已经派人去追了。陈大人为飞箭所伤,一击毙命,现场留得……这个。”

  项穆清把一张纸举至头顶,曹亭廊立马过去接手,目及一瞬,面色煞青!

  “陛下,是……姑获。”

  曹亭廊步上台阶,不安地把东西递给皇上。老皇帝见了,顿时气血不顺,猛咳起来,惊一众小内侍慌张顺气递茶。

  “陛下,要不要……回去休息?”

  皇上脸涨通红,咬牙质问:“那翊卫人呢,他们是追凶去了?”

  “回陛下,不是。”

  项穆清微微启目,目中神色繁杂,暗隐锋利。

  “陛下,画大人是被三皇子殿下,给抢走了。”

  ——“什么!!!”

  老皇帝一怔,踉跄倒退几步。

  “桂弘?你说他,把朕正在行皇命中的禁军首领给……抢?”

  “是,陛下。”项穆清道:

  “臣怎敢诓言,三殿下怕是又犯疯病,就在臣面前把人生拉硬扯抢走的,若是此刻派人去潜兴宫,多半寻得到。就是人还能不能完整……”

  “这个孽子。”

  世帝愤极,一袖掀翻面前桌案,阶下百官纷纷滚出来跪倒在地,连声喊着:“陛下息怒!”

  “他平日抢个小官儿,抢个民,朕都可以坐视不理,假装看不见!怎得如今敢放肆抢上朕的禁军了!疯子,给命不要!”

  项穆清埋头贴地,再抬头时问:“要臣去追?”

  “你的人不是去追刺客了。”世帝怒道:“桂康!”

  大皇子连忙松开他母后,回身拜应:

  “儿臣在。”

  “你去找骁卫季大人一道,快马加鞭,带朕皇命,把画良之给朕带回来!”

  “是!”

  桂康此刻心里头是面明镜,他三弟今日这一冲动,可算是彻底完了。

  父皇生平最忌讳,便是随意动他的江山,他的人。

  更何况今日之事,若那个翊卫人在,刺客怕是难寻空隙动,可偏偏因他把人劫走,刺客得利,真是好巧不巧。

  大宴之上发生命案,他这与间接谋逆,又有何差别。

  虽说早就知道那疯子与自己夺不了国本之位,但毕竟养虎生患,再疯,他也是个四肢健全的男人,至少比那撒娇吃奶的小皇子更存威胁。

  于是垂目于暗中狡黠一笑,拜道:“儿臣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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