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犬 第31章

作者:文云木 标签: 古代架空

第31章 之交

  项穆清漫不经心地捏起酒盏抿了小口,视线落在乔司衣局半塌的牌匾上。

  好像就这么短短几日无人打理,失了人气的地儿,便成了荒了百年似的萧条。

  悠然应道:“靳大人,此话何意啊。”

  “姑获向来使的是短匕伤人,一刀封喉,手段高明。可唯有皇宴那次用的是箭。想项大人箭术出神入化,有无什么见解。”

  项穆清点点头,起身时顺带给靳仪图端了杯酒,道:

  “宫里人多眼杂,戒备森严。就算良之当时带着一整队的翊卫被三殿下端走了,可我们侯卫还跟鹰似的在房顶蹲着。不方便飞檐走壁近身杀人,迫于无奈?”

  “项大人聪慧。”靳仪图饮了酒转回身看他时,脸上已经有些微醺的醉色。

  “姑获熟悉宫内禁卫分布,善箭。项大人,如此多的指向,我很难不……”

  “狗仪图,你怀疑我?”

  项穆清扑哧一声被他逗乐,在手里摇着酒盏,眼眯成条线,乐道:

  “别啊,小打小闹的我也就忍了,这可是杀人谋逆的大罪!靳仪图,我哪儿招惹你了,什么罪都要往我头上扣。你打我骂我一个就算了,现在是要把我全家都扔进去?可饶了我吧,影斋大首领!”

  靳仪图盯了他好一会,也没见项穆清有半点心虚紧张的模样,反倒是自己愈发心悸,停不下往嘴里送酒的手。

  “要不是大人不会近身短刃。”

  靳仪图深觉自己喝得朦胧,扶着窗框站稳脚后,道:“我可能真会把你抓起来审。”

  “如何审?”

  项穆清把手撑在桌子上,身子探出去,贴得与靳仪图近。

  靳仪图本就酒劲上了,脸红,看他突然把脸凑过来,急忙反射性的往后仰,脸却烧得更烫。

  “怎么审啊,关进你们影斋密室?吊起来?绑起来?严刑拷打?屈打成招?嗯?靳仪图,你先想好我是谁,我爹是谁,我义父又是谁。你是皇上的好狗,可再好的狗,胡乱咬了人,得罪了太多,也该死的。”

  项穆清语出平静,泰然道:“正如你说,你能一夜斩百人,夺双剑,占首领,换了别人,一样也可以。无数人争着抢着挤破头皮给皇上当狗,不差你一只。”

  他嘴角微微上扬,笑得好看,但落在靳仪图眼中,全成了危机。

  这位大昭第一杀手情报组织影斋的首领,眉头一压,没等回话,一开口,就先打了个酒嗝儿。

  可把项穆清笑坏了。

  “所以您一直喝个什么劲儿呢,有话直说就是,哪还需借酒壮胆呐?”

  “可若不是你……”靳仪图咬牙强压着羞耻怒意,问:

  “还有什么解释!姑获又不是鬼,总有影子!”

  项穆清做了个嘘的动作,叫他别声张。

  “西楚每日接的客多着呢。据我所知,那日连潜王殿下都在。你总不能,连他也一起怀疑?”

  “潜王?你说三殿下?”靳仪图诧异愕道。

  “是啊,照你这说法,俏春楼他在,皇宴上,还是他支走画良之的呢。也没人知道那疯子是否精通短刃,你这样,要不绑了他同审?”

  靳仪图明显有些目光闪烁。

  项穆清知道他醉了。

  “靳仪图,别做陛下的狗了吧。”项穆清探着身子,直视靳仪图愈发酝红的脸,趁人之危似的轻声在他耳旁念道:

  “多好一条狗啊,给那老头,可惜。”

  靳仪图一怔。

  他看项穆清伸手去撩自己额前碎发,他觉得生气,想反抗,习惯性一搭手——才想起今日没带剑的。

  “靳仪图,你来之前就应该想好的,我们这是在哪儿。春宵一刻值千金的西楚蜂巢,二人独处一室,你也明知我取向,拒绝不听,非要求我来,不带武器,又把自己喝这么醉……靳大首领,好生心机深重。”

  项穆清语气轻浮,撩了他头发的手顺势滑到脸上,再轻轻绕过下巴,把人脸挑起——

  靳仪图浑身一震,寒意直窜头顶,心慌意乱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此处为事发地,又想把疑虑同大人说明,项大人莫要妄自菲薄,想要陪的,我给你叫就是!否则,否则……!”

  “否则怎样?”项穆清乖戾一笑,忽猛地拽了靳仪图耳边小辫儿,把人拉了过来,再伸一手扣住靳仪图后脑,趁他酒醉迷离,又晃神瞬间——

  结实亲了下去!

  靳仪图顿成一片空白,愣被他吻得傻了眼!

  项穆清吻得激烈,他嫌桌子阻碍得远,干脆单膝跪在上头,往前凑得更紧,奋力索求这已经没了主动的舌腔,混酒香诱人万般,简直就是足引人万劫不复的魔。

  靳仪图豁然清醒,猛推开项穆清,看他半跪在桌上,舔着舌头回味似的嘻嘻做笑,到底忍无可忍,怒骂一句:

  “项穆清,你别欺人太甚!没有剑,我照样可以杀你!”

  说罢一拳按项穆清的脸挥来!

  可他不知是自己醉得厉害,阵脚发虚,还是项穆清眼疾手快,直接把自己拳头让出去了不说,顺劲儿翻跪在桌上,牵着胳膊,滚掀他半个身子,撂倒在桌面上!

  项穆清反扣着靳仪图的手,怕他挣扎起来,自己拗不过,便拿腿拧压着胳膊,再俯下身去,凑到靳仪图耳边轻语:

  “靳仪图,就今日一日,别做狗了,做我的人,如何?”

  “我好你大爷!”

  靳仪图奋力挣扎,要不怎为影斋首领,禁卫第一高手,就算醉得要命,被人压制双手,眨眼间主动反劲儿卸了自己一条胳膊,咬牙忍痛抽身,回踹一脚正中项穆清胸口!

  “项穆清!”

  靳仪图一边给自己重新往上接胳膊,一边又看项穆清被踹得直咳,还哈哈笑得打滚。

  “莫要胡来!”

  项穆清是没想到他逼急了,能跟壁虎断尾似的自断手臂。虽说脱臼的胳膊当即就能接上,但刺骨的疼可是真。

  他爬起来,朗声笑道:“素闻靳大人心狠手辣,原来,对自己也一视同仁啊?”

  “项穆清!”

  靳仪图被逼急眼,倒还不会骂人了,就一直狠劲儿喊他名字。

  “诶,在呢。”

  项穆清拍拍灰,不记仇不记打的再靠身上去,笑问:

  “靳大人,来都来了,真不打算和我玩些好玩的?你我又不是小孩子,这种事上,用不着焚香沐浴,虔诚准备似的。想了,就做,两厢情愿呢。”

  “谁跟你两厢情愿!”

  靳仪图大吼。

  “靳大人低头看看自己,嘴硬,身子可诚实。”

  靳仪图瞬间一凛,此刻才察觉自己浑身冰凉,唯有一个地方是热的。大抵是刚被项穆清强吻的时候……

  “不舒服的吧。实在不行,我帮你也成。”

  ……

  靳仪图沉默几许,再阴寒嗤笑,叹出二字:

  “好啊。”

  项穆清骇然瞪眼,他本只是耍耍嘴皮子,逗他玩儿的,根本没料靳仪图真会答应。

  “项大人的身子,可是这皇城人人贪念的名物。”靳仪图深吸一口气,大昭一字的冷血杀手一旦稳定下心绪,便是沉如深海,全无忌惮。

  如此反客为主,把项穆清看得呆了。

  “若能体验一番,未尝不可。”

  项穆清在桌上愣顿片刻,方才垂目舒眉,嘴角暗成了个无奈自嘲的笑。

  “好吧。”

  他盘腿坐在桌子上,往前挪了几寸,环住靳仪图的腰。

  靳仪图挑眼窗外,秋夜风起,吹得乔司衣局那半边垂下来的牌匾,不停拍打作响。

  萧瑟啊,萧瑟。

  可如今眼下,韶光出露。

  人间悲喜,纵是永不相同。

  有人丧亲哀绝,有人杀人取乐。

  他顺手抓住那细银的发冠,小指绕着坠青玉摇。

  这里不是人间。他想。

  这是猎场。

  什么三纲无常八德,明德至善。能活,才是大道。

  “项大人。”靳仪图把人脸扶捧起来,轻语道:

  “我来吧。”

  -

  画良之是听见自己心跳声才醒的。

  屋子里黑得一塌糊涂,起先以为自己莫非瞎了,还是被人绑了布在脸上,后来扭了扭头——

  发现幸好只是此处无光,又是个死寂,四周除却自己心跳声,什么都听不见。

  不过单单扭了几下头,锁骨上便传来钻心的疼。

  画良之眯着眼,忍痛试图挪动身子。好在地面不硬,大抵垫着什么羊毛的氍毹,些许磨人,但至少不凉。

  等等,磨……?!

  他骇地惊醒,心脏砰砰直跳,用稍微适应了些许黑暗的眼睛,使劲儿盯着自己看。

  原是被人扒光了上衣丢在这儿,不过好在袴什么的还都在,应当是为处理伤口才脱的,不至于被人卖了,方松了半口气,只是箭伤依旧新鲜,带着半边身子都有些发麻。

  脑子还有些昏沉,估计睡了太久。好容易坐起身,随他动作,耳边怎传来阵铁链冰冷撞击的郎当声。

  画良之心头一颤,用没伤的半边胳膊哆嗦着往脖子上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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