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的奴才夫人 第48章

作者:巴黎巴黎我是瓶子 标签: 古代架空

  那个向来蹦蹦跳跳一点都不安分的谢福禧,怎么会变成那副样子?那个总是喜欢笑到露出小虎牙的谢福禧,他不该永远都是这样的么?他会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就算宁王府中所有人都遗弃了他,他还是会在自己身边,逗自己笑,亲吻自己。他们俩会依偎在床榻上互相取暖,互相在被褥里说着见不得人的体己话,他会羞得恨不得钻进他的怀里,也会大胆地肆意作乱。

  他怎么舍得……他怎么舍得小奴才遭受那样的痛?

  九爷极为困难地吞咽了一声,遏制住自己的怒气,沙哑的声音倾泻而出:“没有彻底根治的办法?”

  白胡子郎中一愣,随即安慰道:“草民不过是一介庸医罢了,那皇宫里的御医,想必医术也比我高明地多。再者,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有些药材、有些法子,自是草民闻所闻问见所未见,一切都有解决的路子,只看机缘巧……”

  “没有机缘巧合。”九爷打断那郎中的话,眼眸中似带着鹰隼般的锐利与坚定:“我会找到彻底根治的方法。”

  “呃……那是自然、自然。”郎中干笑了一声:“小王爷,若没有吩咐,草民便退下了。”

  “去吧。”九爷疲累地一挥手。

  郎中躬身作揖,悄无声息地掩门退了出去。

  九爷转身,愣愣地盯了床榻上深眠的谢福禧半晌,伸出了手,仿若留恋又仿若不敢触碰般地划过了他的眉眼、嘴唇,一丝一毫,一个细微的角落,都不肯放过。

  “放心,你会好好儿的。”

  九爷俯下身子,在谢福禧额头上印下一吻,旋即卸鞋上了床榻,将谢福禧紧紧地搂在了怀中。

  你是我的。

  你不会有任何事。

  九爷轻轻闭上了眼睛。

  这五日以来,他没有睡过一日好眠,整日衣不解体地照顾谢福禧。那日他被小奴才救上岸来,不过半日便醒了。在众人悉心的照料下,他身体可谓是未有任何一点不适,除了那脖颈后的些微疼痛提醒着他方才发生的一切——宁王府内,他堂堂一个小王爷,在众目睽睽下被袭击了。

  初始的时候,是愤怒的,那种愤怒不可言喻。他以为四哥早已分清了利害,他以为四哥起码会等到父王去世后才敢有所行动。然而他未曾料到的是,四爷御池威其实已经被逼入了一种极其不堪的境地,太子的笼络、淳宁公主的倾心以付,都让四爷御池威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惶恐。

  他万万不可能将宁王的位子拱手让人,他万万不想承认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为他人做了嫁衣。

  于是御池威开始了反击。

  九爷御池雁声醒来的那一刻,愣怔了一会儿,好半天才忍着怒火不将实情广而告之。对那些听闻消息前来询问的人只含糊说了句——一时失足,不小心落入水中,手上的伤口,也不过是在抓握中被石器所伤。

  他彼时还顾念着兄弟情谊。

  但当他回过神以后寻找谢福禧的时候,这种所谓的手足之情,便彻底土崩瓦解——

  王妃坐在床榻边上,拍着他的手安慰道:“无事便好,好好调养罢。”

  九爷点了点头,环视了一圈,却没发现小奴才的身影。

  他朝旁边一个据说是救他出水送他回房的奴才问道:“我身边的书童呢?”

  那中年仆人一脸褶子,笑得点头哈腰的:“九爷是说那小奴才谢福禧么?奴才认得他。”

  “嗯,是他。”

  “噢,现下他应该回房了罢。”那灰袍子的中年仆人踌躇道。

  九爷皱眉,从那人的话中品出一丝心虚和不确定。不知怎么地,他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使得他的口气也变得不受控制起来:“他住在内厢,还能回哪儿去?告诉我——他人现在到底在哪儿?”

  王妃听闻,不由一怔——

  内厢,这不是该通房丫鬟住的地方么?怎么一个书童竟也敢同小九一块儿住在内厢?再细想想……这小九身边的仆人着实有些少,甚至……也没有一个通房丫鬟。

  王妃还在思忖着,九爷的耐心却已经告罄。

  “说!他在哪儿?!”

  一声出其不意的怒吼声,让在场的人都不由地心里发紧。

  九爷目眦尽裂,眼见着那仆人越来越哆嗦目光越来越闪躲,他不安的猜想成倍增涨——谢福禧他出事了!他定是出事了!

  “九爷饶命!九爷饶命!”

  那仆人被这怒吼吓得直打寒颤,他双腿一软,连忙扑在地上,不断地磕着头!

  九爷此时哪还顾得上责罚下人,他只想知道谢福禧的下落,他只想知道他现在到底安不安全!

第111章 :一反常态

  “你知道什么!你倒是说啊!”

  九爷气急,狠狠地一个拳头捶在了床榻的桁橼上,手上刚缠好的绷带陡然渗了点红——“咚”地一声沉闷的声响,让在场的王妃和几个下人都不由地惊了一惊!

  王妃不悦地轻皱了皱眉头,语气也变得不愉起来:“小九——”

  话音刚落,九爷竟是猛一抬手将手掌对着王妃,示意她闭嘴。

  王妃一怔,眸子里酝酿着怒火……这小九、这小九简直无视尊卑,太不知分寸!然而即便如此,当王妃一看到九爷阴沉的脸色、紧咬的牙关,和那尽是焦躁与狠戾的眸子,也不由得将欲出口的诘难给吞了回去,讪讪地闭上了嘴。

  那仆人也被九爷的样子吓着了。这逐渐酝酿的滔天的怒气,这中气十足带着威慑的吼声,哪有半点像落水以后刚刚恢复的人呐?!

  “回九爷,是、是谢福禧将您从水中救上来的。我急着、急着和其他人合力把您送回府中,一时就忘了……忘了那谢福禧……”

  说到最后,声音竟然是越来越小、越来越没有底气,就连整个人,也是缩成一团,在九爷的凌厉的目光下,仿佛是恨不得找个地洞立马给钻进去。

  “忘、了?”九爷狠狠磨着牙齿,那一个个字,那狠戾到仿佛吃人般的神情,就像是能喷出火来。

  “不不,九爷您放心,谢福禧绝对没有事!您放一百个心!他游到岸上来了,他一准儿没事!”那中年仆人自知说错了话,忙摆着手试图推翻方才的言论,试图将九爷濒临狂躁的怒气给拉回到平静的边缘。

  可九爷压根不信这奴仆的一字一句!

  他再不敢有丝毫耽搁,猛一掀起被褥,还来不及穿鞋便赤着脚着一身亵衣急匆匆地朝门外奔去!

  “诶?小九!你身子还未好,又发得是什么疯?!”王妃急了,站起身来便想阻止。

  此时九爷,完全失去了理智和素来养成的淡定,他一把推开了前来阻挡的王妃,仍不管不顾地向前走着,嘴里还嚷了一句:“闭嘴!”

  王妃踉跄了几步,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无比。

  她比九爷大上几十岁,她纵然不是小九的亲生母亲,但在这宁王府中,还没有敢忤逆她的人。这小九!这该死的御池雁声,他竟然敢!罔顾她还想着他落水,在第一时间便前来探望,若她不是主母的身份,以为她愿意来瞧一个娘跟人跑了的没有后台又一无是处的小王爷么?!

  王妃心里怒火滔天,忍了又忍,才对想要跟上去的下人啐了句:“随小九去!谁也不许跟着!”

  下人们忙收回步子,乖乖地应了声。

  九爷在冬日里凛冽的寒风中,身着单衣赤脚奔到了方才的木桥边。

  在来之前,九爷心里一直抱着一个想法,这个想法让他在焦急与惶恐之中得到了一丝微弱的安慰。他觉得,事情过了几个时辰,小奴才肯定是无事的,肯定也被人搭救了起来,这时说不定在哪个别院里温暖的床褥里卧着。事情还没有自己预料的最坏的情况。

  那仆人也三番四次地保证过了,小奴才能将自己救上来,定是无事的。这一切,都不过是他太过担心小奴才的安危,衍生出来的惶恐与焦急而已。

  其实、其实谢福禧是无事的……他定是无事的。

  这么想着,九爷的步子缓了下来。他如此劝慰着自己,然而在这最后一刻的时候他却停了下来,不是确信了自己的猜想,不是已然放心,而是不敢。

  他头一次衍生出来这种奇异的感觉——想要快点接近得到个答案,却怕这答案太过伤人。

  这是一种恐惧,与希冀的杂糅。

  以往他在书中读过一句,名为“近乡情更怯”。讲的是若人常年离家在外,等日后再度归家时,心情绝不是迫切的。因为到这个时候,便会更为紧张与惶恐,害怕故乡亲人是否安好?害怕家乡是否依旧如故?这其中充满了太多的变数,导致他急于冲回家的步子不得不慢下来,这种期许……渐渐转为惧怖。

  九爷幼时虽说了解,却从来没体会过。然而在此刻,却真真是体验了个淋漓尽致。

  他转过那拐角,步入那木桥,一步步地走着、寻着,每走一步,心都安定一分,正待他要长舒一口气的时候,猛然一瞥,却见着湖边挨着木桥底部的一个熟悉身影!

  他几乎不敢确信,他不敢相信那就是谢福禧。

  他不敢相信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小奴才,竟在这湖中泡了几个时辰无人问津!

  谢福禧浑身湿透,半边身子靠在岸边,剩下半边身子还泡在湖水中。他双眼紧闭,衣衫和贴在他稚嫩的身子上,湿透的头发散落在湖边,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九爷简直都品不出他的呼吸。

  那怎么可能是他?那怎么会是他?!

  九爷的步子一步步地艰难挪着,眨眼之后,他的速度却又像是带着风一般,奔到了那木桥底下,将谢福禧的身子从湖中拖拽了上来。

  触手可及,全是一片惨薄的冰凉。

  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下,哗啦哗啦连成一片片,九爷却仍未察觉。他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喉咙口那淡淡的腥气,以及他紧咬牙关的酸涩。他无声的落泪,渐渐化成了一声呜咽。

  他的眼前是雾蒙蒙的一片,他压根看不清、也不想看谢福禧现在的样子。

  那种样子,会让他在一瞬间失了力气。

  九爷狠狠咬住牙关,蹲下身子将谢福禧抱在了怀中,他跑了起来……

  在途中,有不少奴仆经过,他们对九爷都投去了异样的眼光,他们甚至想象不出,平日里那么淡然冷漠的九爷,怎么会成了这么披头散发咬牙流着泪呜咽着的人。

  九爷的一切行动,完全凭着直觉。

  在这长长的一条路中,他看不清一切,他听不见一切。他只知道要赶快、赶快把谢福禧送进秋茗居里,他要为他请最好的郎中,他还要为他准备裘衣、点上暖炉,他要使这么冰冷的谢福禧热络起来。

  有人挡在他面前,他不知道是谁,他沙哑地用尽力气喊了声:“滚呐!”

  有些人甚至还要凑上前来,他只能吼道:“去请郎中啊!快啊!”

  在之后的几日中,他几乎都处于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直到看见谢福禧一点点转好,他才逐渐褪去了那副脆弱的样子,收好了心绪,又重回了往日一般的淡漠。

  但此时,好多人都看清了,其实面前的这个九爷,是有多么不堪一击。

  他的脆弱,到底源自于哪里……他的一反常态,到底为谁……

  ……

  “九爷?”微弱的呼喊声传来,虽然只不过是细如蚊呐,却让听者不由地一颤。

  九爷只是浅眠,更何况……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他此时正半躺着在床榻上,两只手牢牢地环抱住谢福禧,因为这长时间的紧缚,双手都有些酸麻。

  然而九爷却顾不得这些,他连忙坐直了身子,悄声问道:“醒了?”

  谢福禧靠在九爷怀里,虚弱地点了点头:“九爷,你没事吧。”

  “我……”九爷鼻头发酸,他的手抚上谢福禧的头顶,笑中带着苦涩:“我能有什么事……”

  “那、那就好……”

  谢福禧轻笑了一声。

  久久再未听到回应,九爷低头一看——谢福禧又睡了过去。

  他抚着谢福禧的眉眼,爱怜地吻上谢福禧的发,静待他再度醒来。

  半日过后,谢福禧再度醒了过来,精神也明显好了很多。他自认为身体休养地足够了,也未有什么大毛病,便想要起床想要逛逛。不料他的这一要求,却遭到了九爷的阻拦。

  九爷沉下脸来,低声道:“再休息休息。”

  谢福禧撅着嘴小声嘀咕:“再躺我就发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