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格里 第34章

作者:噫吁嚱鸭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乔装改扮 天作之合 古代架空

  “我不知道原因。”

  “但我希望你能开心。”

  他的声音很低,像是不经意间吹过的一缕轻烟,恍惚间却又重如山岳。

  似乎在那一撞时有什么东西被一同撞进了心里,谢流庭呼吸一窒,反应过来后则抿紧了唇,掐着桑岚的腰将他往自己怀里拢了拢。

  原来,今夜突然的饮酒、甚至不惜以自己作为对比的夸赞、颠三倒四看起来毫无逻辑的话语……都只是对方小心又笨拙的安慰。

  连他自己本人也没有发觉、甚至并不在意的心绪,却这么被人敏锐地察觉,又认真地放在了心里。

  谢流庭垂眸,目光所及只能看到桑岚一截蜜色的、泛着浅浅绯意的柔软颈项。

  ——分明是只担忧自己做不好、连安慰别人都要借酒壮胆的小狮子……怎么总是这么招人心疼。

  “塔塔。”

  怜爱的轻唤悠悠响起。

  谢流庭珍而重之地收紧了怀抱,小心翼翼地抱紧了他细腻又柔软的爱人,明明没有沾酒,却像是被桑岚那股子醉意所晕染,言语也变得奇怪起来——

  “你说,为什么在白日里看什么都那么明亮?”

  某只意识朦胧的醉猫因这言论泛起微讶,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抬起头,用一副“你怎么连这也不知道”的表情回答了他:“因为有太阳啊。”

  “是啊。”

  男人沉声笑了笑。

  “因为有太阳。”

  在目光所及皆是光彩熠熠的时候,真正灼灼闪光的人却毫无所觉啊。

  究竟叫人如何不爱他。

  原本只是一时冲动,却没想到这人真正带他来游了湖。

  被湖上接连不断的晚风一吹,桑岚酒也醒了几分,一睁眼便发现自己正趴伏在一人的怀里,鼻尖氲着浅淡的草药香。

  意识回归,桑岚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羞耻,他缓慢地直起身,扒拉着从男人的怀中退了出来,又隔着一人的身位与对方相对而坐。

  身下的小舟随着他的动作微微一晃,桑岚抬眸远眺,发现他们正处于一片广阔湖泊的中央。

  周遭的气氛静谧而祥和。

  夜色深暗,惟有月光落在粼粼的湖面,漾起细微波纹。

  桑岚目力极佳,毫不费力边看清远处的湖畔栽了排排高树,再远点的地方,甚至显现出了山影。

  少年面上露出显而易见的松快,他伸手捞了一把湖水,这才转过头,向着身侧一直凝眸望着他的人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小舟?”

  比起华贵的画舫,还是简朴的木舟更合他的意。闲坐于其中,好似能与周遭的景物融为一体。

  他来到大晟以后,就曾经想过总有一天要乘着着小舟经此间山水而游。

  而被问到的人却只是微微含笑:“大抵是孤同塔塔,心有灵犀罢。”

  言毕,却见一阵长风袭来,让他们身下的小船猛地摇晃了起来。

  桑岚有武功傍身,因此并未将之放在心上,但他却眼睁睁看着面前端坐着的人将手一松,整个人状似不稳地向他扑来。

  伴随着一声闷响,舟中的两人便交叠着一同倒了下去。

  身下被人以手护着,倒是没有碰着,然而身上……

  桑岚望着近在咫尺的人,微微张口:“你怎么……”

  谢流庭弯了弯唇,语气温润而无辜:“孤素来体弱,塔塔不是知道吗?”

  心知这人说的是谎话,桑岚也并没有打算推开他,反倒拽着他的衣袖问:“你这样,我们待会儿怎么起来啊。”

  “那便不起来了。”

  身上之人俯身压得更紧,似要将他整个人都牢牢笼罩在自己怀中。

  在被冷涩的苦香彻底包裹之前,他听见耳畔传来男人低沉又雅致的声音——

  “好想……一同坠入这弱水间啊。”

  这样便能……永远独占他的太阳了。

  凉风习习,吹得桑岚神思愈发清明,因而他此刻清晰地意识到,男人所言,或许真的发自肺腑。

  他没有回话,半晌,只抬手轻轻环住了谢流庭的腰身。

  或许真的醉了罢。

  彼时正是深夜,遥远的天际却突生异象——倾天的浓云中被破开一个洞口,有灿烂的天光于其间洒落下来,不偏不倚地照在舟中人的身上。

  借着这突如其来的光线,桑岚对上身上人的视线,却见男人素来漆深的眼底竟也一点点漫上光亮。

  他眼中映出漫天明亮的耀光,而谢流庭眼中则清晰无比地印出了他。

  当深刻的吻缓缓覆下时,桑岚轻轻阖上了眼。

第29章

  在微微摇晃的舟中醒来,桑岚刚一掀开眼皮,便和一只深褐色的雀鸟对上了视线。

  有些锋锐的鸟爪子停在他的鼻梁上,那雀鸟以一个别扭的方式扭下头来凑近了看他,一双豆大漆黑的眼忽眨忽眨,目光透着审视,可是看起来却不大聪明的样子。

  骤然被这种容易受惊的生灵凑这么靠近,原本打算起身的桑岚只能秉着呼吸躺在原地,连眼也不敢眨,一动不动地等待着对方什么时候飞走。

  可是这只雀鸟却像是打定了主意要同他戏耍,在他鼻梁上将脖子扭来扭去就是不打算离开,桑岚被它垂下来的尾羽挠得有些痒,忍了许久后终于有些忍不住,张嘴轻轻打了一个喷嚏。

  似乎被这莫名其妙的动静吓到,那雀鸟振翅一跃,却没离开,仅是从他的鼻梁落到了胸口。

  随之而来的,是身侧响起的一声轻笑。

  他顺着声音移去视线,便看见了半倚着船身而坐,含笑向他看来的人。

  对方难得没有维持平日里那副端正的仪容,长发半披在身后,散漫的同时又平添了些许随性的俊美,温和的目光一如往常般落在他的身上,见他望过来,微微勾了勾眼尾。

  “塔塔醒了。”

  桑岚看了他两眼,视线又重新转到落在他胸口的那只褐鸟身上,面露迟疑:“它在我身上待了多久了?”

  “就在你睁眼之前。”

  怪不得他在梦里总忽然感觉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沉缓的笑声复又响起。

  “……你笑什么?”

  桑岚满脸疑惑地看着谢流庭,他分明什么好笑的事情也没做,实在没搞清楚男人的笑意出自于哪里。

  “没什么。”谢流庭摇了摇头,然双目中的笑意却未曾褪去:“只是看见方才塔塔的举动,觉得颇为可爱罢了。”

  桑岚被他一说,脑海里想象了一番方才的场景,一时以为男人是在嘲笑自己犯傻,顿时颇有些恼羞成怒地坐起身,本想借此将那褐鸟吓跑,谁知它不仅没被吓跑,还从胸口上飞起来,落在了他的肩头,见他没有驱赶的意思,还凑近了些用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

  “这鸟是什么做的,居然丝毫不怕人。”

  误以为这鸟是来求食的,所以才这么坚持不解地靠近,桑岚苦恼地叹了口气,向四处望了望找寻有没有能够采摘野果的地方,没发现目标,却发现他们原来已经离湖畔很近了。

  回想起他们昨夜竟然在湖中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漂流着沉睡了一晚,桑岚这才后知后觉地起了一身冷汗。

  还好没什么事……桑岚不经意地抬眸对上谢流庭的视线,而对方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勾唇沉稳地笑了笑:“放心,孤自然不会将塔塔的生命视作儿戏。”

  桑岚听闻后神色复杂,将盖在身上的对方的外衣还给了他,连称呼也恢复了往日的严肃:“王爷日后还是应当更加注意自己的安危,若是再听闻我有诸如此类的要求,千万别再顺着我了。”

  然而谢流庭对此只是笑了笑,随后顺着他的称呼,抬手指向他们面前的这片湖:“昨夜王妃醉酒,便未同你介绍这是什么地方。”

  “此处位于西面城郊,这片湖则名为珈蓝湖。”谢流庭说罢收回了手,视线又望向不远处的岸边:“此地幽静,景色又不似城中繁华,是以不似长乐湖那般游人众多。”

  “这样啊。”桑岚点点头,自然而然地被转移了注意力。

  此时天色尚且并未完全亮起,因而湖水乍一看去时并不显得透亮,却也足够清澈,岸边树影连绵,随着风来摇晃出惬意的轻响。

  ——与京中的热闹不同,是一片能够使人完全静得下心来的景色。

  两人又在湖面上吹了会儿风,直到扶光逐渐拨开云霞,愈来愈多鸟雀的声音在林中成片响起,才终于摇船靠了岸。

  桑岚携着裙摆踏上岸边,回过头去看时,远山映水,眼前的湖面一如来时那般波澜不惊。

  有高树繁开的枝叶倒映在水里,无意间望见那略微有些泛黄的叶色,桑岚一时之间竟有些恍然——

  珠流璧转,日居月诸。

  原来暑夏已过,秋天来了。

  回府的两人怎么也想不到,这突发奇想的游湖之举,却是接下来一段时日内两人难得闲暇相处的时光。

  帝王寿辰将至,本应由太子主持的诞辰事宜却被炆帝全权交由了谢流庭来主办,仅命太子与二皇子从旁协助,因而回府后没过几日,谢流庭便明显变得比往日更加忙碌,处理公务的时间也愈加延长,出府的次数也逐渐频繁了起来。

  由于漠北王讲求一切从简,连寿辰都只是简单地与臣民们围着篝火一同饮酒作乐,是以桑岚从未参与过此类工作,但光听规模便能知晓其中必定事项繁多且须得做得面面俱到,除此之外,对方还需要权衡好与其他两位皇子之间的关系——这怎么想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偏生谢流庭从未表现出疲态,甚至还能关注到他早午膳多用了哪些,新读的书有哪些疑问,灼清是不是给他绾了新的发髻等等。

  直叫桑岚怀疑对方一日到头到底哪里来的精力。

  “塔塔……在走神?”

  唇瓣被人不轻不重地咬了咬。

  桑岚下意识地启唇,口腔内部就被人以温柔的力道长驱直入地占领。

  男人的吻惯常是温和而绵长的,起初便如巡视领地的领主一般彬彬有礼地扫荡一周,随后才逐渐深入,在不知不觉间便摄夺了他的呼吸,时常给他一种被细长的蛇类缠绕的错觉。

  然而这次的吻却有所不同——在被愈发加重的力道吻至失神前,桑岚张口轻轻咬了咬对方正与自己缠吻的舌尖。

  殊不知他的举动更加刺激了某个男人的侵占欲。谢流庭顿了顿,颇有些不舍地吮过他的舌尖,这才顺从地退开些许。

  怀里的人面色酡红,气息也显而易见地变得不稳,谢流庭眯着眼端详了桑岚陷入情.欲中的神态片刻,接着在他没有缓过神来前先一步开口——

  “塔塔如今可是厌烦孤了?”

  回过神来的桑岚:“……?”

  没等他反应过来谢流庭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见男人眼尾微垂,同时收敛了直长的眼睫,压低了声线后带上几分落寞开口:“塔塔会在这种时候走神,莫非是孤掌握的技巧不够,让塔塔感觉无趣了?”

  “——若是这般,孤可以再多学习些的。”

  同谢流庭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心知肚明眼见的男人是在佯装姿态,说不定正是想借此向他提什么过分的要求,然而桑岚一眼望见对方眼底不轻易示人的疲意,最终还是无声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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