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梅边 第17章

　　二姐夫回来，清点了好了背篓里的东西之后，便要准备去给顾南风背河沙了，梅家那边听说他们要背河沙，直接去大伯家里牵了骡子过来，至多四五趟这河沙便够了，也不用人辛苦半天了。

　　二姐夫和梅家兄弟忙着运河沙的时候，顾锦玉也没有闲着，菜地清理了出来，种子也买回来了，下种之前就得把肥料准备上，这种什么啊都不能缺了肥，况且这还是生地，就更需要肥料肥土了。

　　先前，梅阿娘说了去他家里背肥料，两姐弟背了肥料到地里之后，还直接将肥料加了柴火灰，然后一小堆一小堆的给他放置在每个区域里，到时候他就能直接用了。

　　菜地里的事儿忙活好了，顾南风还带着顾锦玉去了旁边风山的地里。那两亩地确实是好地，地里的包谷杆已经砍完了，如今还有些黄豆在里面，等到黄豆收成，这块地就完全的属于顾南风了。

　　说到地里的黄豆，顾南风其实想去和柴家商量一下地里豆子的事儿。

　　他原本就是要买黄豆的，而村子里大面积种植的黄豆也都是要卖的，他想和柴家商量一下，能不能估算一下地里黄豆收成，直接卖给他好了。

　　柴家直接将豆子卖了能省不少事，他也能省下一点钱。

　　“卖豆腐虽然辛苦，但确实是能赚钱的。你现在年轻，现在不苦什么时候苦啊，卖豆腐的事儿二姐支持你。”姐弟两个站在顾南风的地里，自打到了梅家村，顾锦玉就开始仔细打量这个村子了，她这会儿已经放心弟弟在这里生活了，便没了顾忌，同弟弟说起了家里的事。

　　“你若是真的不打算再回去了，姐也不说什么了，娘和老三的性子我知道，也是苦了你了。”

　　“她不是我娘了。”顾南风想着，就当他不孝就当他凉薄好了，那个娘他是真的不认了。

　　顾南风这决绝的态度，倒是让顾锦玉有些吃惊，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好一会儿之后才望着村口的方向说道：“你在这里的事儿是瞒不住的，据我所知白沙镇就有梅家村嫁过去的人，或许刘家的事儿，便是那些人传的满城皆知。”

　　“南风啊，娘她可能会来找你。”顾锦玉无声叹了口气，这种亏她从小吃到大，她是真的担心，到时候她娘又来扰了弟弟清净的日子。

　　做人子女的，在父母面前总是要吃些亏的，便是受了多少的委屈，旁人一句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一个孝字就能把你压死，让你不管受了多少的委屈，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顾锦玉看着弟弟，满脸都是心疼和担心，可顾南风从没想过躲着旁人，也不惧怕任何人找来。

　　深秋的风已经有些凉了，顾南风微微侧头看着姐姐脸上被风吹的凌乱的发丝，再去细细瞧她的脸，他已经能在二姐脸上看见明显的纹路了。

　　二姐，竟然都长皱纹了。

　　“二姐，不怕的。”有些心疼的靠了过去，顾南风拉了他二姐一只手抱在怀里面，相比他的事，他更希望他二姐可以圆满，能同姐夫再生一个儿子，这样，二姐在婆家的日子才能好过。

　　对于他二姐说的事，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他根本不怕。“她若是胡搅蛮缠，就直接将她打出去就就是了，她是亲生母亲又如何？她还能大过王法天子不成？

　　断亲书是她亲手给的，上面还有她自己还有顾家长辈村里村长的手印，我也拿去县里过了明路，如今我们是没有关系的人了，我不怕她。”

　　如今，他们可没有母子的枷锁，他再也不用被孝道捆绑，不用再顾忌什么了。

第28章

　　晚些时候, 到梅家吃晚饭顾南风才知道，二姐夫去镇上的时候，到底还是给梅家还有大伯家里买了些东西。虽说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但他背着东西进村旁人都是看见的，东西拎去梅家也有人看见。

　　两夫妻执意要给梅家送礼，其一是真心感谢梅家照顾弟弟, 其二也是为了让旁人知道, 顾南风他还有亲人, 并不是孤身一人，旁人也别轻易欺负了他去。

　　顾南风并不是一点不懂人情世故, 他二姐的心思他自然是知道的。

　　心中的熨帖根本无法说出，他只是觉得安慰满足, 至少, 顾家还有惦记他的人。

　　顾锦玉夫妻原本是打算在梅家吃了晚饭就走，虽说时辰可能有些晚了，应该要赶些夜路, 可两夫妻胆子都大, 倒是一点不怕。

　　但最后两夫妻还是没能走成，晚饭的时候二姐夫喝了些酒，他酒量实在不行，两杯酒下肚竟然喝醉了。

　　醉酒自然是不能赶路的, 还带着孩子呢, 万一遇上什么意外可就麻烦了。既不能走, 只能再留一晚，但也是歇息一晚罢了, 隔日清晨，兰兰都还在睡梦中, 他们一家三口便走了。

　　顾南风连同梅家两兄弟将人送到了村口，临走的时候，两姐弟难免的热了眼眶，还是顾锦玉说了年前还会再来一次，顾南风才笑着将人送出了村子去，回来的时候也是高高兴兴的。

　　三人回去的时候，梅阿娘的早饭都还没做好，二姐他们还不到辰时便走了。

　　今日家里还要忙活一下，要去县里交税，梅阿娘喊了顾南风在家里帮忙，等到吃了早饭，他们一起进城，交了税之后就去给顾南风买鸡鸭苗。

　　梅家虽然种了十几亩田，但去县里交税却只用交自家的五亩田就好，佃回来的水田，田契在地主家名下，自然该是地主家里去交的。税粮在收成分粮那日，地主家里就已经全都运了回家，不用佃户自己去交粮税。

　　梅家村所在的云上府，因着地理原因，几乎没有什么大涝大旱的天灾，也没有什么苛捐杂税，基本的赋税徭役也轻，百姓日子过的轻松，但凡有手有脚又勤快的人家，都不会饿着肚子。

　　晏国早年的税粮同收成有关，每亩田地需上缴三成粮，后来国库日渐充盈，税收也有了改变，改为水田税粮亩五斗粮，税粮必须是稻谷，旱地不论种什么，一亩三斗粮，黄豆小麦或是苞谷都可上税。

　　梅家的五亩水田，粮税二十五斗共计三百十斤左右，加上旱地的一百多斤，梅家今年要交将近五百斤粮。

　　梅家两夫妻都在长辈那里听过早年间的税收，家里的田地要交多少税，因此，即便家里几百斤的粮税交出去，他们也不觉得心疼，心里倒是只有感激。

　　若是换了早年间，这粮税可是要翻倍不止的。

　　将近五百斤的粮食，梅家的两兄弟外加一个顾南风也是没法儿一次背到县里的，所以梅家特意选好了日子，同大伯家里一起去交税。

　　大伯家里有骡子，骡子给套上板车，能拉一千的粮食呢。

　　吃过早饭，大堂哥便过来喊人了，等他架着骡车过来，家里将粮食装上骡车便要准备出发了。

　　骡车装了粮食便坐不下那么多的人了，梅阿娘便让梅青山还有顾南风跟着大堂哥坐骡车，她和梅大哥一起坐村里的牛车。骡车便是拉了粮食，速度也比牛车快好些，虽说得要前后脚到县里，但统共也差不了多少时辰，他们交了税在县衙门口等一会儿也就行了。

　　梅家两兄弟不是第一次到县里交粮税，章程他们清楚得很，到了县衙一应事情都顺利得很，等到事情办好他们出来的时候，顾南风还在县衙门口碰上了一个认识的人。

　　顾南风上次在镇上，和刘慕远的表哥唐朝擦肩而过，这次却是面对面撞了个正着。

　　刘家的事，唐朝自然有听说，且姑姑家还居家搬到了县里，他是想不知道都难。

　　“南......顾哥儿，你往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可到家中找我，毕竟曾亲戚一场，你曾喊我一声哥呢。”唐家也是在县里做生意的，只唐家生意做得大，不只在县里，在好些镇上也有铺子，村子里还有田地，既是地主也是商人。

　　人家都说外甥像舅，唐朝长得像父亲，刘慕远长得像舅舅，这表兄弟两个便也像了几分，只唐朝个子比刘慕远高了不少，眼睛里虽有些商人的圆滑，瞧着倒是一副俊俏公子模样。

　　顾南风在刘家的时候，同这个表哥没什么交集，只年节时候见过几面，但这个表兄的本事他常在婆母口中听说，这是个十分有本事的人。

　　“唐少爷，多谢了，我和哥哥还有事，我们先告辞。”同刘家有关系的人，顾南风都不想多有交集，但人家毕竟是好心，他也言语客气的同人道谢。

　　他之后干脆离开，便没有见到唐朝面上的可惜神色，也没有见到旁边街道转角处的刘慕远和顾清遥。

　　刘家搬到了县里，想要在县里开一家酒楼，可这开酒楼的营收和一个早点铺子可不能比，开了酒楼怕是就要入商籍了。

　　刘慕远在仕途一道还颇有野心，即便二十来岁还是个童生，却也巴望着他日可以中举，若是要为了开个酒楼入商籍，他是决计不肯的。

　　家里要赚钱，刘慕远又不愿意放弃功名，如此他娘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让他舅家出面开这个酒楼，但是经营和一切盈亏由他们自己来承担。

　　刘母是唐家唯一的女儿，未出嫁时候父母疼爱，出嫁之后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她几个哥哥也心疼她。她提了这法子，她娘家自然不会不答应，今日唐朝便是来县里办新开的酒楼事宜的。

　　刘慕远同顾清遥一起在县衙外头等人，他们瞧见顾南风的时候，刘慕远下意识要去喊人，却被一旁的顾清遥赶紧拉住，躲在拐角去了。

　　“你喊他做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了不再同他来往了吗？你难不成是后悔了？”顾清遥原先，确实是打着让顾南风留在刘家做妾，好伺候他的心思，可他当初没有想到，顾南风竟然那么豁得出去，也没有想到刘家那个死老婆子那么倔，死活不肯迎他进门。

　　他如今，哪里还敢奢望让顾南风做妾伺候他，他现在就怕见到顾南风，因为只要顾南风回去了，刘家那个死老婆子就要让他做妾了。

　　刘慕远想要喊人也是下意识的反应，被人拉住之后便也冷静了。

　　如今，顾清遥有了身孕，若是顾南风回去了，他娘肯定要把他接回去，按照他那个顽固性子，定然不可能接受孩子养在他膝下，那他的长子就得变成庶长子了，万事都等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再说吧。

　　收起心里的心思，刘慕远拉了顾清遥到身边，做出个无奈表情安慰人道：“你想到哪里去了？他毕竟是你弟弟，我只是想知道他如今过的怎么样罢了。”

　　“他好得很！你别管了，我们去找表哥吧。”顾清遥当初撒的谎，只几日之后刘慕远就知道了。

　　先前，去刘家铺子上阴阳怪气的人，无意中透露出了顾南风在梅家村之事，刘慕远当即便知道顾清遥撒谎了。

　　刘慕远当时是有些恼人的，他觉得顾清遥骗了他！

　　不只是顾南风在梅家村之事，还有旁的事顾清遥也骗了他。

　　当初，明明是顾清遥自己说的，他是顾南风的亲哥哥，便是他进了门，也不准他冷落为难顾南风，他满心以为顾清遥是个善良温柔之人，等他进门他便可想齐人之福，美貌和贤惠的夫郎都有了。

　　哪成想，这顾清遥竟然惯是个会装蒜的，他竟是一点不在乎自己弟弟死活。若不是他已有了身孕，又愿意听从他娘安排顶着顾南风的名字生活，他娘如今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都想同他断了。

　　心头一时有些复杂难言，但刘慕远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晚了。

　　他确实是喜欢顾清遥这张脸，且他还有了他的骨肉，只能先将就这么过着了，只盼着顾南风哪日走投无路了，能回来刘家找他，届时，倒也能遂了先前心愿了。

　　刘家的事情顾南风是一点不知道，但他二姐同他说的话，他一直记得。

　　因此，他还一直担心着他娘去梅家村闹，小半个月之后，梅家村也没他娘的影子，他才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他倒是不知道，他娘没到梅家村都是顾清遥的功劳。

　　顾清遥既然不敢让顾南风回刘家，自然也是不想他回顾家的，他若是回了顾家，那他顾清遥这辈子都在顾家抬不起头了。

　　顾母向来疼爱顾清遥，眼见顾南风是废了，断不可能有什么前程了，而顾清遥却是有了刘家的骨肉，又得刘慕远的喜欢，将来的富贵那可是肉眼可见的，她后半辈子要幸福定然是要靠家里老三了。

　　老四就由着他吧，可能这就是他的命。

　　顾南风彻底抛开他娘的事，倒是后话，他如今正高高兴兴的数着满院子跑的小鸡崽和小鸭子。

　　今日，他们买了六双小鸡和十双小鸭子回去，他如今满心只有这些小家伙，他往后的日子还得靠他们呢。

第29章

　　顾南风用来养鸭子的地方早就弄好了, 养鸡的场地倒是没弄太大，只是编了两个鸡笼罢了，但他养的鸡不多, 养在鸡笼里也足够了。

　　顾南风先前买鸡鸭的时候，是算好了折损的。

　　他家里也是要养这些家禽的，每次买回去的第二日, 可能就要折几只, 养个几天可能又要折一部分, 最后长起来的能有初时买的三分之二就很不错了，有时候只能长一半的数量起来。

　　梅阿娘也是养惯了这些小东西的, 知道它们幼时脆弱得很，买的时候就分了好几个背篓和篮子, 母子几人还有顾南风一人分了几只给带回来的。

　　因着没有什么挤压, 刚回来那日，将小家伙们放地之后，一个个的都是活蹦乱跳的精神得很, 梅阿娘见了便同顾南风说没问题的, 都能养起来。

　　顾南风见了那些披着嫩黄衣衫的小家伙，心里也是那么想的，它们一个个的都精神得很，顶多折一两只罢了, 大部分应该都能长起来。

　　或许是老天爷开始眷顾可怜人, 顾南风的运气比他想的还要好, 那群小家伙隔日依旧精神，养了三五日之后, 同刚买的时候也一样精神，没有哪一只是病恹恹的。

　　如此, 他竟是一只都没有折损的将那六双小鸡和十双小鸭子养起来了。

　　鸭子养在屋后的水沟旁，鸡笼也按在了后院的院墙下，且鸡笼还用石头垒高，下面铺了草木灰，鸡屎不用在鸡笼里堆积，直接落在下面的草木灰上面，清理起来方便。

　　养了鸡鸭，每日便多了一样活计，得弄鸡食鸭食。

　　小鸭子虽是养在水沟里，可以自己觅些水草虫子吃，但仅靠那点东西肯定不够，每天还是得去投喂吃食，除了去水田水沟里给它们摸螺蛳，还得喂些粮食才行。

　　顾南风鸡鸭买回去之前，梅阿娘就让梅家两兄弟给他背了不少的秕谷过去，秕谷可以直接喂鸡鸭，也可以和些剁碎的野草进去再投喂，没有闲时的时候，家里有了秕谷倒是方便了。

　　养了鸡鸭，顾南风也该忙着另外一件事了，他得存钱买石磨。

　　顾南风买柴家那两亩旱地的时候，她家地里的苞谷已经收成了，苞谷杆子在之后也陆续的砍回去了，只剩下地里的黄豆了。顾南风同人商量，地里的黄豆能不能直接卖他的时候，柴家拒绝了，如此这块地就得等到九月中，才能完全属于顾南风了。

　　九月倒是还能赶上小麦下种，顾南风便没有多强求，想着去旁人家里买黄豆也是一样的。

　　黄豆刚出来的时候，价钱是最便宜的时候，尽管手里的钱不多，顾南风还是买了一两百斤囤着，如今手里的钱又去了将近三百文，加上买鸡鸭花去的钱，他现在手里只有三两整银外加几十个铜板了。

　　将手里的三两整银单独放着，顾南风将剩下的三十六个铜板放在钱罐子里，将之放在床下之后，便在心里默默地算起了账。

　　家里银钱虽然不多了，可他短时间内不用买粮食也不用买荤腥，这便去了花销的大头，他的吃食上面便花不了多少钱。他之前割回来的白草存了一些了，应该有个二三十斤，能卖差不多一百文，一百文能使挺长一段时间了。

　　“那三两银子存着不能动，往后要花钱就得先挣钱。”算好了家里的银钱，顾南风便从房间出来了，心里又开始算着近日的活儿。

　　地里黄豆还没有收成，因此得要半个月之后才去打理，倒是田里马上就有活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