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梅边 第16章

第26章

　　“......”

　　顾南风还真没想到, 刘慕远的娘竟然这么执着，他一时有些泪意，正觉得安慰, 他二姐后头的话，却让他再无一点愧疚。

　　“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后刘家铺子上的生意差得很, 且有人见了老三在铺子上一副老板娘姿态之后, 更是将他家儿子的烂事传的满城皆知了。铺子生意受影响, 就连酒楼也开不起来了，我听着老三的意思还不止如此, 他家可能要搬走了，好像是要搬到县城里去了。”

　　刘家在白沙镇扎根好些年了, 做生意也做顺了, 可县城里哪里有那么好立足啊，若不是实在无法，哪可能举家搬走啊。

　　“南风, 那老婆子好算计, 让老三顶着你的名头便能维护他儿子的名声，还打压了老三，又还成全了他儿子的心思，真是一举数得！可她就独独没有想过, 让老三顶着你的名头过活你怎么办？你和他儿子和离了, 可你还年轻啊, 你还能再嫁啊，谁家愿意娶个名义上还是别人夫郎的人啊！这死老婆子真是毒！”

　　顾锦玉越说越气, 双手不由自主在桌子上拍着！顾南风见状，赶紧给人递了茶水, 她一口喝光之后，顾南风原以为她会停下，不想她又开始骂了起来。

　　“南风，你别觉得对不起那老婆子，她要是真的对你好，她儿子绝对不敢做出对不起你的事。她平日里定然只是动动嘴皮子，她儿子真干了啥她也不训斥，还天天一副好心样子的说是对你多好，让你多为她儿子考虑是不是？”

　　“咳，咳咳！”顾锦玉正对刘家人数落不停，她相公却突然捂嘴轻咳了起来，她有些烦躁了瞪了身边的相公一眼，虽是没有立马的停下，声音却是渐渐地小了。

　　顾锦玉这会儿可能也发现她情绪有些太激动了，孩子还在呢，他们家小老三马上要三岁了，是能听懂大人话的年纪了，当着孩子的面可不能什么话都说。

　　立马的把孩子从顾南风的怀里接了过去，顾锦玉将孩子塞到丈夫怀里之后，就让人出去，屋子外面不是还有一个人吗，让他去和梅青山说话去。

　　顾南风的二姐夫姓何叫何大龙，是个一脸憨厚的壮实汉子，被妻子凶了他也不恼，反而呵呵笑了两声，抱着女儿出去了。

　　看自己姐夫出去之后，顾南风面上神色才没了掩饰，露出了些担心。

　　他方才还奇怪他二姐怎么会那么了解刘家的事，见他姐夫反应之后，心中便有了猜想，他想着或许他二姐的婆婆也是这般。二姐方才骂的可能也是她的婆婆。

　　他二姐嫁入何家的隔年就生了大女儿，当时何家倒是没什么不满的，此后几年又生了二女儿和小女儿，她连着生了三个女儿，想来在婆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明白二姐的日子也不好过，顾南风便也不想和她多说自己的事，且他也不觉得自己现在如何艰难，他觉得日子已经在慢慢变好了，等到他的鸡鸭苗子还有石磨买了回来，他就能开始赚钱了。

　　顾南风不想和二姐多言自己如今境况，可他二姐好不容易见了他，却有说不完的话。

　　久没见面的姐弟，能说的大多都是些小时候的事，因着两人年纪差了不少，顾南风也从他二姐嘴里，知道了许多他不曾知道的事。

　　他从来只知道，他娘不喜欢他偏心他三哥，可他不知道原来他刚出生的时候，他娘也是很喜欢他的。那时候，虽说不能和他三哥比，但至少，他娘会让他吃饱穿暖，他三哥欺负他，他娘也会训他三哥几句。

　　只是后来他坏了面相，命格有些变了他娘态度才变了。

　　他至少被他娘疼过宠过，他二姐才是他们姐弟四人里，最不得他娘喜欢的那个人，自小受的委屈比他还多。

　　“那年，我才十岁，娘她就敢让我一个人翻山越岭的去高山上的舅舅家里背吃的，我背了小半背篓回来还被她打骂，说是去一趟怎么就背那点儿回来？！

　　可她也不想想，我才多大点儿人啊，且那时候我还没有一双好鞋，穿着一双破草鞋就出门了，鞋子在半路上就坏了，我是赤着一只脚走回来的，脚底都被路上的砂石磨破了。”顾锦玉说着说着就哭了，许是顾忌着外面的丈夫还有梅青山，不想让人看笑话，她一边强力忍着泪意，一边不停擦着掉落的眼泪，可脸上的眼泪却是越擦越多。

　　顾锦玉十五岁就嫁人了，那时候顾南风也才七八岁，她十来岁时候的事情哪里能记得，可听着自己二姐的话，他也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但看他二姐哭的那么伤心，他也不想再去提起了。

　　已经是没关系的人了，总归是过去的事了，还去提它做什么。

　　顾南风原先建房的时候，就打算安定好了，请梅家的人过来吃顿饭，如今正好赶上他姐姐姐夫过来，是个家人团聚的日子，他便想把那顿饭安排了。

　　顾南风提起要请客吃饭，他二姐才赶紧的止了哭声，她瞧着时辰不早了，既要请客就要赶紧的准备了。

　　到了这个时候，顾锦玉才有空打量起了弟弟的这个茅屋，之后她拉着顾南风在房前屋后的转悠了一下，发现这屋子还成，且又从弟弟嘴里知晓，弟弟还在此有了田地之后，她才彻底的放心了。

　　知道弟弟是真的要在这里安家了，顾锦玉便准备同顾南风一起做顿丰盛的饭菜来招待梅家人，弟弟往后还需要人家多照顾呢，这乔迁的酒宴该办的好些的。

　　顾锦玉最擅长的便是各种家事，这厨房之事更是难不倒她，她想了满脑子的菜色出来之后，直到看见弟弟快要见底的米缸才愣住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家里什么都没有，这要怎么做？

　　顾南风不准备和他姐多说自己的事，却没料到她姐满屋子乱窜，一会儿的功夫就摸清了他的家底。

　　“你等着。”顾锦玉一声没吭，喊了旁边的梅青山就同人一起往村子里去了，再回来的时候两人手里拎着一只鸡还有两块腊肉，那两块腊肉猪腿精肉，是最好的腊肉，且一块怕是有十来斤。

　　看着姐姐和梅青山拎着的东西，顾南风脑子里便全是哗哗的铜板响声，还有白花花的银子飘过，这得花多少钱啊。

　　“二姐......”

　　“你要是敢说什么不要或是给我钱的话，我立马就走，往后我就当没你这个弟弟了。”

　　顾南风还未出口的话，被他二姐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之后只能乖乖帮着他二姐拿了东西去灶房，开始准备晚上的饭食。

　　顾锦玉方才出门，可不止是买了荤腥回来，他还给弟弟买了两百斤谷子。

　　谷子就在梅家买的，梅家原本也打算秋收后，给顾南风送两袋谷子过去，如今他姐姐到家里买粮食，他们便只收了一半的价钱。

　　随后，梅大哥和大堂哥给人背了谷子过来的时候，大堂哥还说了让阿爷再给顾南风编个箩筐，编的大些，用来给他装谷子。

　　顾南风到了梅家村之后，大伯家里也帮了他不少，且梅阿爷还给他编了不少的竹制用具。今日，定然也是要喊大伯家里的人过来吃饭的。

　　梅家两房关系好，梅阿爹把顾南风当自己的孩子，大堂哥自然也不会同顾南风多客气，顾南风开口了他就干脆答应了，说是下午他们自己会过来，不要去喊了。

　　有顾锦玉在，顾南风都只能给人打下手，晚饭菜色不多，但量大，一家人也不计较那些，只要味道好能吃饱也就行了。

　　有了二姐给买的那两百斤谷子，顾南风便有了底气，他一年的口粮都有了也就不用那么节省了，直接将米缸里的米全都倒了出来，蒸了一大锅的白米饭。

　　先前梅家给的那块腊肉，也是肥瘦相间的好肉，顾南风割了一大块下来，煮了那日在梅家煮过的腊肉炖青瓜，又用那只大公鸡炖了他前些天捡回来的菌子。

　　便只这两锅荤汤，就足够一大家子人吃了，他又摘了一大篮子野须菜回来，拌了两盘凉菜，还做了一大锅炸货，也算是摆了满满当当的一桌子。

　　大家都是知道顾南风眼下情况的，也没计较那么多，菜上桌大家围着桌子就坐了，也不像吃旁的酒碗那么讲究，一桌只八个人。

　　这一桌子菜味道都好得很，但最受欢迎的还是那锅鸡汤。

　　鸡汤本就香浓，加了小菌子之后更是鲜香，一锅鸡菌汤给吃了个精光，连一点汤都没有留下，顾南风看着见底的汤锅，心里也放心了一点，大家吃的满足就好。

　　鸡菌汤一点没剩，凉拌的野须菜也吃完了，倒是腊肉青瓜还有炸货没有吃完，还剩了好些。

　　一顿饭吃下来，太阳早已落山，大伯家里还有些活儿，除了还和梅小妹还有二姐家的小老三玩在一处的莹儿，便都先回去了，只梅阿娘他们留了下来。

　　如今时辰晚了，顾南风自然要留他二姐一家住下，两夫妻也没有推辞，帮着弟弟做饭的时候，他们已经料到了，今日定然是赶不回去了。

　　二姐一家能留下，顾南风高兴得很，赶紧的收收好了碗筷，去屋里拿了些钱便往村子里去了。

　　村里有户人家有几株早橘子，每年打谷子的时候橘子皮就开始泛黄了。

　　这早橘味道虽说没有冬日里的橘子好，但这个时节橘子稀罕得很，便是味道差些也能卖上大价钱。

　　顾南风去村子里买了几斤橘子，就花了将近三十文钱，可他一点不心疼，他家里还有何家那里都没有早橘，这个时候姐夫他们定然是没有吃过的，给他们尝尝鲜多少钱都值得。

　　除去橘子，他还打听了好几户人家，买了瓜子回来，至于花生这个时候大多人家都没了，得等到冬月才有了。

　　花生没买到，顾南风倒是买到了土瓜，这土瓜还是他赶回来的时候，正好在地边儿碰上了主人家现挖的。

　　土瓜甘甜多汁，最受孩子欢迎了，顾南风自己也喜欢。明年，他也打算种一方土瓜，能卖钱也能甜甜自己的嘴。

　　高高兴兴回家之后，一大家子人坐在屋檐下说话，几个孩子在还满是青草的院子里玩闹，直到玩闹了一天的几个孩子困倦了，开始往自己阿娘怀里钻，大家才准备散了，也该洗洗休息了。

　　“锦玉啊，明日也别走，明日去我家里。他阿爹泡了些好酒，明日让姑爷尝尝。”白日的时候，梅阿娘便已经提过了，让二姐他们多留几日，临走又再次的强调了。

　　顾锦玉今日见了弟弟家里不少的紧活儿，也有心帮弟弟做些事情再走，一日两日的倒是无所谓，便干脆的答应了。

　　顾锦玉一答应，最开心的当属顾南风了，但今晚他却是要跟着梅家人回去的，家里只有一张床，他留给他二姐一家睡，他自己去梅家睡。

第27章

　　隔日一早, 顾南风就起床了，但他没想到，他二姐和二姐夫比他起得还要早。

　　天还蒙蒙亮, 顾锦玉就把丈夫喊醒了，让人去了一趟镇上，如今好些冬菜该下种了, 可弟弟屋前的菜园子还空着, 得赶紧的给他买些种子回来才行。

　　何家家底如何, 顾南风还是有些了解的，他知道何家并不是多么富裕的人家, 二姐这趟已经给他花了好些钱了，不能再让二姐花钱, 否则他们回去没法儿和家里交代。

　　“二姐, 地里的事儿我有盘算的，菜地已经片出来了，只等天气合适就种菜了, 我还想买些鸡鸭养着, 原本也是打算近日去镇上的。”萝卜白菜的其实也不一定需要种子，分苗移栽也可以的。

　　先前犁地的时候，梅阿娘就同他说了，到时候到她家里去拿菜苗, 家里有什么他就能拿什么。

　　顾南风一口开, 他二姐就对着他摆手, 对于农事，顾锦玉要比顾南风更清楚。“菜苗移栽成活率怎么样我比你清楚, 别到时候活不了时节又过了，再种也来不及了, 我看你怎么办！”顾锦玉手里还拿着锄头，在屋前留出来的院子里除草。

　　她昨日来的时候，就觉得院坝里的野草扎眼，就想着要把这些荒草除尽，不然这院子显得荒凉没人气儿，对住在屋子里的人不好，肯定会影响人气运的。

　　将锄头杵在身前，顾锦玉趁着歇息的功夫继续说道：“咱朝廷有良心，那粮站的种子又不贵，咱们自己买，花不了几个钱也不费事。你就别管了，我事情还多着呢，别和我说着有的没的浪费时间。”几句话功夫，顾锦玉又继续开始干活儿了，顾南风没瞧见小老三，知道小丫头还睡着，便直接去了灶房里。

　　他给小丫头煮个鸡蛋，等她醒了就能吃了。

　　煮鸡蛋也不费事，鸡蛋下锅之后，大火烧开水便不用管了。顾南风煮上了鸡蛋就拿了镰刀出来，跟着他二姐一起干活。

　　顾南风这个院坝留的挺大，他们姐弟两个干了半个时辰才将坝子里的野草锄的差不多了，之后屋子里传来小丫头喊阿娘的声音，顾锦玉才停手去抱女儿起床。

　　顾锦玉的三个女儿老大叫何静静，老二叫何依依，老三叫何兰兰，名字都是顾锦玉自己取的。因为是女儿婆家不重视，孩子们老大不小了还丫头丫头的喊着，顾锦玉只能自己给孩子取名字了。

　　小兰兰长得和顾锦玉很像，脸蛋圆圆的，皮肤白的不行，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刚醒来眼睛里还含着眼泪花，倒是衬的一双大眼睛像天上的星辰更漂亮了。

　　“舅舅。”兰兰在阿娘怀里揉眼睛，一边揉还一边打着哈欠喊舅舅。顾南风其实是很喜欢小孩子的，眼前的又是自己的亲外甥女，他自然更加的喜欢。

　　“兰兰乖，舅舅给你剥鸡蛋吃。”两步上前抱了孩子到怀里，顾南风带着孩子去灶房，顾锦玉也笑着跟着进去了。

　　今日要去梅家吃饭，但早饭肯定是要自己解决的。兰兰吃着自己的鸡蛋时，两姐弟煮了面，三人吃了早饭之后，又忙活了大概一刻钟左右，才将院子给整理的干干净净，不见一点荒草。

　　院子整理好，顾锦玉又拉着顾南风在房前的午后转了一圈，吩咐他屋子周围都要种些什么东西。

　　“昨日，我已经问过了，梅家就有韭菜，你去连根挖几块过来种在院坝前头的地坎上，到时候吃面做菜的时候摘起来方便。还有你这里用水不算方便，但离着水源倒是近得很，得修一条流经家门前的水渠才行，路径我都给你看好了，你后头慢慢挖吧。你姐夫回来，我让他去河坝上给你背几背河沙回来，铺在这院坝上，到时候便是下雨天也不用踩一地黄泥了，屋子里也能干干净净的。”

　　姐弟两个转了一圈回来之时，正好碰上梅小妹来找兰兰，顾锦玉不放心兰兰走得太远，顾南风便让梅小妹就在家里玩。

　　昨日还剩下些瓜子，顾南风给两个孩子的衣兜里装满了瓜子，又一人给了她们一个土瓜，吩咐她们哪里不能去之后，又跟着他二姐忙了起来。

　　“我看了看，你这房前屋后的一棵水果树也没有，这样可不行。不说平日里吃个新鲜，田地里忙碌回来，有个甘甜的果子垫垫肚子比什么都好。”顾南风选的这个地方顾锦玉还是挺满意的。

　　地方宽敞又清静，但是离着梅家也不远，是个好住处，等到房前屋后有了花草瓜果，那就是一个真正的家了。

　　“我看你屋子旁边有几颗小树，再过两年就能出果子了，你姐夫会嫁接果木，年底我让他再过来一趟，给你嫁接点桃李树。其他的果子也种上一点，至多两三年就有果子吃了。”

　　顾南风一直安心的跟着自己二姐，耐心的听着她的吩咐，越听他心里越觉得安慰，他知道他二姐是真的在为他打算。

　　二姐说安排的那些事，顾南风也是想过的，只是一时有些忙不过来罢了。

　　两姐弟忙活到中午，二姐夫便回来了。

　　何大龙去镇上的时候，买的一应东西都是妻子安排的，他还自己做主，给家里三个小丫头买了不少零嘴回来。

　　这个时节，已经有糖葫芦卖了，他给三个孩子买了软糖，还一人给买了一串糖葫芦回来，至于家里的大人也没忘了，还买了不少的花红果回来。

　　因着地理气候原因，梅家村不产花红果，就连苹果的产量也不好。

　　早些年苹果倒是还行，这些年慢慢不结果子了，一棵成木的果树至多挂十几个果子，慢慢的村子里就不种苹果树了，原先有的那些也都被砍伐了。

　　村里不产苹果，就连旁的村子里常见的柿子也没有，村子里想要吃柿子除了去街上买，只能去深山里摘。

　　村里没有苹果柿子，桃李杏梨却结的很好，而且还有拐枣树，梅家村还有好几种橘子树，能从稻谷丰收的八月就吃到来年的正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