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梅边 第46章

　　嘴角有了笑，顾南风这会儿总算是安心了，他知道他来对了。

　　可他们的亲事还是不能现在提起。

　　顾南风知道，如今梅家最惦记的就是梅大河的亲事，只要梅大河娶亲了，他们的事应该能简单一些。

　　想到先前还准备给人存娶亲的银子，顾南风突然有些脸红，他没想到，他准备要要存的银子，竟会花到他自己身上。

　　“二哥，等大哥娶亲了你再说。”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梅家，但顾南风在冷静和仔细的分析过之后，心里其实已经有底了。

　　他想着，便是心头有些不愿，他婶子和叔那么疼他，只要他和他二哥都愿意，他们肯定是不会反对的。

　　他没有没良心到那种地步，将梅家人对他的好都忽视，他心里很明白，若是这亲事他愿意，便是旁人会笑话梅家，梅家人也肯定会同意。

　　即便知道梅家肯定会同意，但顾南风还是有些害怕和紧张，也有些不知所措，他还在想着梅家人知道了这事儿，他该怎么面对，那边的梅青山却终于反应过来，他方才那些话的意思。

　　“南风，你是......同意了？”直接跪在地了地上，梅青山身子前倾，他原本想要去抓顾南风的双肩，可双手都伸出去了，又赶紧的锁了回来，他手上有泥巴。

　　身边慌慌张张的人让顾南风脸上多了丝丝笑意，但他还是整了整脸色，嘱咐道：“你先不要和爹娘说，我们等大哥......”

　　“可是爹娘已经知道了。”

　　“啊？”已经知道了？顾南风这回是真的呆住了。

　　爹娘知道了？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他出门时候的画面......

　　他二哥说阿娘已经知道了，可方才阿娘对他还是很好，这是不是说明阿娘她一点都不介意，他们都是愿意他做梅家夫郎的？

　　顾南风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他最顾虑的事儿不再需要担心，他望着身边的人，心中庆幸不已！他庆幸他方才没说什么伤心人的话，没去妄加揣测梅家人的态度，他激动地心情都还没有过去，那边的梅青山又接着道：“阿爷他们也知道了，阿爹和阿娘今早去了大伯家，已经把我们的亲事定了。”

　　“啊？”亲事定了？顾南风眨了眨眼看了眼梅青山，手里动作几下之后，又抬头看了梅青山一下，之后又眨了几下眼睛，好不容易才换缓过劲儿，可这回的他却有些哭笑不得。

　　他没想到，在他还在担心和害怕，还在顾忌着梅家人知道了这事儿该怎么办的时候，这人已经和家里人都说了，就只等着他的一个回答了。

　　只等着他一个回答......想到这里，顾南风突然好奇，若是他不答应怎么办？

　　“怎么就定下了，若是我不答应呢。”他怎么就能笃定，他一定会答应，一定会嫁给他？竟然还偷偷地瞒着他，都和家里人商议好他们的亲事了。

　　“没事儿，你答应，我们就是两厢情愿，你不答应，我们就是父母之命，你不是我爹娘的哥儿吗？你的亲事得听他们的。”嘿嘿！梅青山多聪明的人啊，梅青山这态度这反应，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啊！

　　既知道了顾南风的心意，梅青山先前那些忐忑和担忧，便全都不见了，如今那脸上的笑收都收不起来，不管顾南风说什么，他都只是笑。

　　顾南风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么一回答，可他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反驳，因为他二哥说的对，在他心里他就是梅家的哥儿，梅家婶婶和叔的话，他会听。

　　“你同意，我就娶夫郎，你不同意我就让阿娘嫁哥儿，把你嫁给我！”这回梅青山不耽误活儿了，一边说话一边干活儿，可他正干的起劲儿了，就被人喊住了。

　　“二哥，你快去挖红薯吧，不然回家要晚了。”

　　梅青山听得这话，干脆扔了手里的红薯，眼睛却是直直的盯着顾南风的脸。

　　“南风，别喊我二哥。”

　　或许是梅青山这话说的太过认真，顾南风突然就想到了之前那次。

　　那次这人也不让他喊他二哥，他当时只以为他是不想拿他当自家人，心里还很难过，可如今再听他说这话，心情却是完全不一样了。

　　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话，顾南风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其实不是他二哥往常不给他反应，是他自己太笨了。

　　他不让小妹喊自己三哥，不让自己喊他二哥，更不让家里认自己做干儿子。

　　别别扭扭的拍了拍自己的手，顾南风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这声二哥他都喊习惯了，这一时让他怎么改啊。

　　顾南风不开开口，梅青山也不为难他，顺势拍了拍他的手，让他先回去。

　　“你赶紧回去，今天虽然没风可也怪冷的，大夫也说了你得好好养着，你安心回去吧。对了，豆腐坊明日还是开起来吧，这几日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不过这事儿你不用管，我来磨豆子让阿娘点卤，村里若是卖不完我推去大桥村卖，你什么都不用管。还有你的耳朵，咱们养养再去医馆看看，没事儿了就能安心过年了。”梅青山说着话，已经将人拉了起来，让人赶紧回去。

　　顾南风身上没什么伤，主要就是耳朵，但他觉得今日耳朵已经好了很多了，痛感已经消了大半，现在只有微微的不舒服了。

　　不想再去医馆浪费银子，但顾南风知道他现在说再多都是白搭，反正再过四五日，他应该就完全好了，到时候也马上过年了，他不去医馆，他们也不能绑着他去。

　　往旁边的水沟那里洗了洗手，顾南风发现这个水沟里的水冰得很，一点也不暖和，他家门前的水就是暖的，冬日洗东西也一点不冷。

　　下了山之后，顾南风遇上了两拨人，其中有个婶子拉着他说了半天的话。因为和人不熟，他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可他总觉得那婶子在偷偷地打量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他脸上的疤。

第71章

　　顾南风快要到家的时候, 突然背上一疼，有人用石子砸他！

　　赶紧的回头，顾南风四处瞅了两眼, 便发现有个背着大背篓的小孩儿跑得飞快，正往村里水田那里去了。

　　并没有出声训斥人，顾南风认出了那个小孩儿的背影, 那是陈家的老大。

　　想到陈二娃两次在他家里被打, 且后面还被打的差点丢了半条命, 他家孩子怨他恨他是正常的，但顾南风不觉得他们有做错的地方。

　　他们不能因为陈家有三个可怜的孩子, 就去纵容陈二娃作恶，且他那样的父亲有还不如没有, 或许他二哥直接将他打死了, 他家的三个孩子日子还能好多点。

　　“算了！那样的人不值得二哥惹上人命官司，恶人自有天收。”转身往家走去，顾南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被打的地方, 几步之后, 他身子却突然站定，又回头看了早已经跑远的人影一眼。

　　再回头的时候，顾南风便忍不住的摇了摇头，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他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他刚到梅家村的时候, 在地里捡到了菌子, 那菌子就在陈家红薯地上面, 他记得他当时还分了十朵菌子给那几个孩子，但他分了菌子给他们之后, 好像并没有得到一句感谢的话。

　　且如今仔细回忆起来，当时那个最大的孩子, 好像对他还有些微微的......敌意？

　　顾南风当时只觉得孩子怕生，并没有将孩子的反应放在心上，如今才觉得当时那个最大的孩子，确实是对他抱有敌意。

　　可能他觉得，他些菌子本该是他的，是被自己捡走了吧。

　　“哎！造孽呀！”

　　顾南风在之后的日子，不是没有后悔过当初分菌子给那几个孩子的事儿，因为他觉得，都是因为他一时的好心，才惹来了陈二娃那坨狗皮膏药，也说不定正是因为当初送菌子那事儿，才让陈二娃对他生了歹心。

　　但如今，陈二娃这个人，顾南风不想多提，甚至都不愿意提起这个名字，他如今只是有些难过和唏嘘，替陈家的几个孩子唏嘘。

　　孩子原本就是父母的延续，性格里总有同父母相似的地方，那陈二娃不止本性恶劣，平日里更是没有个做父亲的样子，怕是他家大娃都被他教坏了。

　　“那畜生，怎么不早点去死！”气得开始咒人之后，顾南风才赶紧的摇了摇头，他之后不再去想陈家的事儿，只专心看着脚下的路。

　　这回，他刚走出去没几步，就听到梅阿娘在喊他，便赶紧的加快了步子回去了。

　　“你跑哪里去了啊？我刚找了半天没见你吓了我一跳。”梅阿娘就在家门口喊人，见了顾南风之后便对着人招手，等到人走近了，就赶紧的拉着他进了灶房。

　　梅家人都在灶房里烤火，顾南风一坐下，手里就被塞了个剥了一半皮的红薯，红薯下面还有包谷叶子包着，一点也不烫手只会觉得暖手。

　　顾南风刚从山上回来，身上倒不是很冷，但手确实是有些冻僵了。

　　捧着暖和的烤红薯，手上立马的暖和了不少，顾南风赶紧的咬了一口红薯到嘴里，红薯的甜还没到肚子里，他就看到梅大河正看着他偷偷笑。

　　“大哥，你笑什么。”顾南风下意识问出口之后，便开始后悔，他大哥那笑，一看就不怀好意，而他家里是能看见上山下山的路的，他们八成是知道他方才去了哪儿了。

　　想到这里，顾南风又想到，家里人已经全都知道了他和梅青山的事，想到这里，他整张脸迅速的被染红，甚至连耳朵脖子都没能幸免。

　　也不知道是火光的映衬，还是顾南风有意的低头，大家倒也没有察觉他的异样，倒是梅小妹突然的出声的话，让他们全部人都噤声了，全都沉默了下来。

　　“三哥，我什么时候喊你二嫂啊。”梅小妹原本被他阿爹抱着，这会儿正从他阿爹怀里往顾南风那里扑。

　　顾南风小心的伸手接人，等到梅小妹到了他身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梅小妹方才的话，倒是那啥事儿都不知道的小姑娘又开口道：“不对不对！二哥说不能喊二嫂，要喊二哥哥。”

　　“......”顾南风现在恨不得直接将梅小妹的嘴巴给捂住！他就说吧，小孩儿嘴巴没有把门的，啥事儿都喜欢往外说。

　　顾南风没能捂住梅小妹的嘴，其他人的嘴更是捂不上了，众人回过神之后，还是梅阿娘最先发现了顾南风态度不对劲儿。

　　直接将菜刀放下，梅阿娘靠近灶头望着顾南风，眼睛里全是惊喜！

　　“南风，你知道了啊？那臭小子终于敢和你说啦？”梅阿娘方才还和丈夫吐槽二儿子了，笑话他都敢和全家人说成亲了，却不敢在南风面前多说一个字。

　　这亲事他们同意了又有什么用呢？人家南风还没点头呢。

　　正担心顾南风态度的梅阿娘，如今见顾南风这个态度，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梅阿娘一笑，大家便跟着笑，在众人的笑声里，顾南风面上的尴尬才缓和了不少，也是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他二哥早就和家里提过他们的事儿了，只是他出事了，才和家里提了，要在大哥之前成亲。

　　“婶子，还是按规矩来吧，等大哥先成亲再说。”虽然很不好意思，但顾南风并没有一副新夫郎姿态，他和梅家人就和一家人一样，既然心里有了决定，就不用扭捏，大大方方说清楚就行了。

　　顾南风原本以为，他的提议大家都会同意，哪知道不只是梅大河，就连梅家两夫妻都说不用。

　　“不成亲的话，你长期在家里住着算是怎么回事啊，等到将来你和二小子成亲，村里人会说闲话的，说你们婚前就......哎，反正有的是难听的话。但是让你一个人住，我是再也不会放心了，所以还是成亲吧。”梅阿娘把菜板都搬到了灶头上，一边切菜，一边同人说话。

　　梅阿娘说了之后，梅大河也表示无所谓，他们两兄弟谁先成亲都行。

　　顾南风没想到家里人是真的说定了，真的要让他和梅青山先成亲，他正纠结犹豫，要不要坚持等梅大河先成亲的时候，梅阿爹便说了要分家的话，他这才知道家里为何同意他们先成亲。

　　说到要分家，顾南风一下就红了眼睛，或许有些对不起他二哥，他心里明白得很，他答应这亲事，有一半的原因是梅家人，他想有大哥和阿爹阿娘疼，想过有阿爹阿娘在身边的日子。

　　顾南风不说话，梅阿爹一时也没想明白顾南风的心思，便将早上大伯阿奶他们的话又说了一遍。

　　梅阿爹那些话一说，顾南风心里才缓过劲，也才反应过来，不管他们谁先成亲，早晚都是要分家的，而梅大河是长子，爹娘自然要跟着梅大河过日子。

　　“叔，我听你们的。”明白长辈们的安排都是有道理的，顾南风自己也想通了，便干脆的答应了。

　　他心里明白，这世上没有两全的事，总不能什么好事都让他占了。

　　他若是一直在这个家里，便是嫂子进门了，梅阿娘也定然会偏心他，时间长了谁能受得了啊，到时候嫂子受了委屈，难受的可能就是他大哥，然后一家人都不安生。

　　下午些时候，梅大河和他阿爹背着背篓一起去了山上，梅阿爹身体虽然好多了，但家里依旧不让他干重活儿，只说再养养，明年再看，所以他去了山上，只是背了红薯藤，红薯是两个儿子背回家的。

　　梅青山今天忙活了一整天，挖了不少红薯，他们两兄弟来回好几趟，才将红薯全都背了回来，等他们回来了才开始吃晚饭。

　　晚饭过后，一家人一起烤火，便说到了两人的亲事。

　　梅青山没想到，只是一天的功夫，便什么事情都解决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他可以和顾南风成亲了，所以他娘提到婚事的时候，他立马接话道：“阿娘，干脆过年前就成亲吧，不然南风今年还得一个人过年。”

　　白了那个满脸傻样的儿子一眼，梅阿娘没好气道：“过年就成亲？你怎么不干脆明天就成亲！”

　　“也行啊。”梅青山觉得他们成亲的日子自然是越快越好，他哪天都行。

　　“臭小子！”见人还真的回答了，梅阿娘这回直接上手了，伸手过去狠狠在人肩膀上拍了一下，她原本打算拍头的，一想到儿子马上要成亲了，算是大人了，才改了位置，拍在了人肩膀上。

　　但挨打的位置变了，挨骂却是避免不了。

　　“你脑子是白长的吗？成亲大多的事啊，你知道要准备的东西有多少吗？彩礼嫁妆不说，还有招待宾客的席面菜色，还有你俩的婚服，家里的喜字，通知远亲近邻的，要忙的事情多的不得了，怕是没几个月忙不好。”

　　“啊？几个月啊？能不能搞快点儿？”梅青山这话是对他娘说的，但话落他就把头往他阿爹身后躲，之后便小心看着他娘，脸上还全是心虚的笑。

　　梅阿娘心里也想赶紧的把两人亲事办了，她确实是不放心顾南风一个人住着，她心里琢磨着日子，嘴上便说道：“最快也得一个月。”

　　梅阿娘说这话的时候，看的是顾南风，从说到两人亲事开始，顾南风就一直没说话，只抱着梅小妹安静坐着，虽说都是自家人，可毕竟是商量他的婚事，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自己都没想到，他都是成过亲的人了，可说到自己的婚事还是会觉得羞赫。

　　让梅小妹的头挡着自己，顾南风偷偷地看了坐在他对面的梅青山一眼，忽明忽暗的火光打在对面的人脸上，但不管光线明灭都挡不住那人脸上一脸笑。

　　“一个月好！就一个月！今天是腊月二十一，那我们正月二十一成亲。”梅青山一个拍手，直接定了成亲的日子，梅阿娘几欲张嘴反驳，最后只是说道：“让阿爷先看看黄历，看看正月有没有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