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阙台 第210章

作者:谢一淮 标签: 古代架空

  李祐寅揉搓好一番手掌,也觉得冯迎说得不错。他思量再三,终于说:“太子还没成婚,就先不要出阁了。叫雷孝德平日多教教他,不要总是做出一些摸不着边际的事儿。”

  “官家圣明。”

  奏对完,曹规全和冯迎一同出宫去。

  夏日刺眼,晒得人头昏。曹规全到墙下避开烈阳:“太子德行确实差些,将来若他做官家,想必大周社稷不稳。”

  冯迎冷笑说:“官家就这一个儿子,还根本谈不上贤德,怎么做?官家原先生二皇子的时候,我倒开心了好些天,想着将来皇储还有选择余地。谁料二皇子早夭,连周岁都没过。”

  “说到底,不就是宫里那把火断了他的命?一个孩子而已,宫中走水,又如何怪罪到一个刚出世的孩子身上。”曹规全看着地上那一道分明的墙影,冷笑一声,“这么多年,官家皇嗣衰微,那是中宫失德。”

  “相公!”冯迎赶紧过去捂住他的嘴巴,“有些话,还是出去说最好。”

  出了宫门,曹规全又赶不及嘲讽:“我决不会认无德无才的皇子做太子。话不会说也罢,连路都不会走?冠礼之上,竟然还能平地摔一跤。皇后无德,所以太子无德!”

  “你瞧你。”冯迎感慨说,“所以当年颜辅仁想要废辛再立,不是没有道理的。”

  曹规全不言,愤怒地往外走。

  炙热的阳光似是化成了火,一把点燃了曹规全浑身的血液。他想起当年在大庆殿上,年幼的太子对他吆喝不止,让他闹尽笑话,心中更是蔑视。

  “皇储当选贤才。是嫡长子如何,无才无德,将来肯定不能成事。太子是官家唯一的儿子,官家是无奈,没人选了,只能选他。可以后就当真要立这样的庸才做陛下吗?这是我绝对不能接受的。”

  冯迎道:“官家还年轻,还能再生,你也不要多着急。”

  曹规全却说:“我看不容易!”

  **

  五月十四,赵敛终于是回京了。

  天已经很黑了,朱雀河两岸依旧歌舞升平,灯光如昼。有白玉馆的乐声沿河岸飘过来,稳当地落在谢承瑢耳中。他忍不住掀起车帘的一角,往外面繁华的夜景看去。

  “闷了?”

  “有点。”

  赵敛骑马凑近谢承瑢,挡住他的视线,笑说:“你想吃鱼吗?”

  谢承瑢反问:“是不是你想吃了?”

  “我不想,我就问你想不想吃。”

  谢承瑢故意说:“我不想吃。”

  “啊?”赵敛惘然道,“你小时候不是最爱吃醉仙楼的鱼吗?为什么不吃?”

  谢承瑢知道赵敛想吃,不想再逗他玩了,便说:“那你去买吧,我在这儿等你。”

  赵敛要去买鱼,买鱼之前还要亲一口谢承瑢:“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今夜月色好,谢承瑢就坐在马车里,和思衡一起看月亮。

  马车停在朱雀河边上,对面就是白玉馆。谢承瑢有时候看月亮,有时候看白玉馆的灯,看到一半,竟然发现白玉馆门口站着一个熟人。

  “唐任?”

  谢承瑢记得这个人,从前和秦书枫很要好,很是正义,正义到捉人不放、咄咄逼人。从前他在京城的时候,唐任是很没有成就的,好多年都是小将军,今日再看,好像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唐任喝多了酒,醉醺醺的,还衣衫不整,露出大片胸前的皮肤。

  他左手抱一个小唱,右手揽一个小唱,一嘴亲一个,场面看上去有些香艳。

  白玉馆的妈妈还在送他,笑盈盈喊:“管军明天还来!”

  “来,来!明天给我留两个好的,这两个,我就带走了!”

  “管军?”思衡觉得很好奇,“原来他已经管军了?”

  “他在朝中都这么多年了,还不能管军吗?”

  “昭昭!”赵敛托了鱼过来,还没来得及邀功,就听谢承瑢说:“你看对面。”

  他循声看去,波光粼粼之外,唐任已是全然不顾他人眼色,放荡地当众强吻小唱。

  四周哄笑一片,聒噪得恼人。

  “这是秦书枫那个好友?”赵敛问。

  谢承瑢颔首:“是,也许还是你将来的同僚。”

  “我可不做他的同僚,我要做他的上官。”

  赵敛把鱼塞进车里,“回家吧,天太黑了。”

  【作者有话说】

  [1]:二子,即次子。纪爹又生了一个哈

第189章 五八 绿枝渐稠(三)

  一别十三年,张妈妈已经有些识不得赵敛的模样了。

  她是听人说二哥要还朝,很早就在门口等,等到天黑透,才见一个模样像二哥的人回来。她愣了好久,实在有些不敢相认,还是赵敛先向她问安:“张妈妈。”

  “二哥?”

  “你已经不认识我啦?”赵敛越下马,到她面前作了个揖。张妈妈还在看着他,他笑起来,“还是说天太黑了,你没看清是我?”

  张妈妈的眼泪刷得下来,把手帕都浸湿了:“是天太黑了!”

  韶园冷清几年了。先前听说谢承瑢战死,赵敛归期无定,院子里的仆从就走了大半。到今日,园子里只剩十几个人,还都是原来赵宅忠心的家仆。张妈妈管事,她觉得二哥还能再回珗京,便一直没放弃这园子。

  幸好是人回来了,谢承瑢也回来了。

  张妈妈有些地方特别好,不该问的事情她从来不问。她知道谢承瑢平安无事,多余的并不再提,问了几句安,便领着两个人进园子。

  “这些年韶园里没人,自然也清净些。三哥身子不好,太吵反而不能休养。”

  谢承瑢点头说:“妈妈想得周到。”

  赵敛在瞧长廊上挂的灯。

  虽说园子里人少,但每一盏灯都没落灰。赵敛听张妈妈和谢承瑢嘱咐事情,不好插嘴,就默默跟在后面。走着走着,他突然觉得好像他才是客人,而整个园子都是谢承瑢的。

  “二哥,我叫人烧了热水,沐浴完再休息吧。要是饿了,就叫我。”张妈妈说。

  赵敛愣了一下:“没事儿,我在醉仙楼买了鱼,不饿。你就去歇着吧,天也不早了。”

  “好。”张妈妈有些不知所措,低头擦了好几遍手,再抬头时,眼里又堆满了泪水。

  她说:“二哥,要是阿郎和娘子瞧见你,该有多高兴。”

  赵敛不爱见人淌眼泪水,赶紧说话让她止住:“好了,我都好久没见人哭过了,你这一哭都把我吓死了。”

  “不准说死!”张妈妈泣不成声,“这些年,家里的人都走光了,大哥也住在别处,实在是冷清。”

  “现在好了,现在家里不冷清了,你也可以放心了。”赵敛摆手,“我本来是快困死了,你哭一下,我完全精神了。”

  张妈妈醒过来:“是了,天都这么晚了。快去沐浴,洗完了就早些睡觉吧。”

  “那我可就走了。”赵敛从背后猴住谢承瑢的肩,歪头和张妈妈撒娇,“忘了同你说,这不是三哥,这是二哥娘子。”

  “啊?”

  “赵二!”谢承瑢要扭过身堵他的嘴。

  赵敛更抱紧他,严肃认真地和张妈妈说:“认真和你说,这是我拜过天地的官人。”

  “官人?娘子?”

  他们闹着走了,还留张妈妈在原地犯傻。反应了好久,才想明白“二哥娘子”是什么意思。

  要放以前,她一定会数落赵敛不懂规矩。但现在不一样了,她也没什么想法,她希望大家都好好活着,其它什么都不重要。

  赵敛一回家,身子骨又软了,就爱倚着谢承瑢。吃鱼的时候倚,沐浴的时候也要倚。

  浴池很大,够泡五六个人,但赵敛就是要和谢承瑢窝在小角落里,还要紧紧地怀抱他。

  水太热了,泡得谢承瑢要流汗。他枕在赵敛胸口,呼了一口气,问:“明天你还上朝么?”

  赵敛挽了一掌心的水,浇在谢承瑢漂亮的肩膀:“第一天就缺朝请,那些人能追着我骂到天黑。”

  他见谢承瑢挂着水珠的侧脸,情不自禁凑过去亲了一口。亲完了,觉得不够,又亲了好几口。他生了小胡渣,胡渣磨过谢承瑢的脸颊,扎得他好痒。

  “你不觉得……”谢承瑢撇过脸看着赵敛。

  “我不觉得什么?”

  “你不觉得痒吗?”

  赵敛摇头:“没觉得。”

  谢承瑢抵着赵敛的胸口:“再不收拾自己,明天文官的唾沫能够你沐浴了。”

  “那很好,看到他们不快活,我也就快活了。”

  池子里的水翻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谢承瑢热得慌,又不想总被挠,倾身就要往前面游。

  “去哪?”赵敛牢牢圈住他的腰,“一句话不说就跑了,我要睡着了怎么办?在池子里躺一夜?”

  “我看你也不是困的样子。”谢承瑢真要烦死了,“我去边上,你怀里好热。”

  “因为是夏日,所以热。只要是夏日,不论在哪,都热。你就算去边上,也是会很热的。”赵敛绕他前面来,软绵绵地拥住他,“我好累,抱我一会儿。”

  谢承瑢被他挤到池子边,哪都去不了了。

  浴池渐渐静了,赵敛也好像要睡着了。他的呼吸很深,落在谢承瑢耳边。

  “明天我哪儿也不去,就在家里等你回来。”谢承瑢说。

  赵敛闭着眼,好久都没有应。随后,他轻声说:“明天建国寺里有程苑和的超度法事,你要是在家呆不住,就去一趟吧。最好是早晨去。”

  “超度?”

  赵敛睁眼,对着池壁的水滴发呆:“是纪公给程苑和请的,今早晨纪风临才找人和我说,那会儿你还在睡,我不好叫你。”

  “那……纪公是默许了纪风临和程苑和么?”

  “谁知道呢。纪风临希望把程苑和的牌位请进家里,纪公还是很反对。”赵敛拍了一下水面,“有些事情,也许做给外人看看就得了,能骗得了家里人吗?”

  谢承瑢叹了一口气:“可能纪公一辈子都想不通吧。”

  赵敛看着他,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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