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骨 第4章

作者:归来山 标签: 古代架空

  他听不太清楚,只听见什么“大人”和什么“白家”,一下子想起先前起了争执的那两个白家的少爷,以为桃子和自己一样遇到了麻烦,立马起身抓住了木枕,跌跌撞撞下了床,来不及穿鞋便往外走。

  没等摸到门,那门忽然被人从外头打开,木朝生扑了个空,脑门“嘭”地撞在对方胸口,人仰马翻往后摔坐下去。

  眼眶瞬时间便湿了,木朝生也不知道是屁股更疼还是脑袋更疼,捂着额头呜咽一声,被人抓住了手腕。

  来人似乎是个年长很多的青年,掌心温温热热的,语气也温温和和的,似乎还有点慌乱,搀着他起了身,万般体贴问:“可有哪伤到?”

  木朝生没吭气,他对大晟的人时刻保持警惕,总觉得都是和季萧未一样的恶劣坏蛋,指不定没安好心。

  他挣脱了对方的手,将木枕抱在胸前,一副极力保护自己的模样,就像小动物将尾巴抱紧保护腹部那样,哪怕看不见,但气势不能弱,故作镇定面朝着男人,磕磕绊绊道:“找,找我何事?”

  青年语气带着歉意:“我是太子少傅,白氏长子白枝玉,前段时日阿梨和小瑾打伤了你,我带他来向你道歉。”

  木朝生抿唇半晌,干巴巴:“哦。”

  还是没放松警惕。

  白枝玉知道一时间不能指望对方放下戒备,转身拽了拽满脸不爽的弟弟,将他推到面前来,低声道:“阿梨,道歉。”

  白梨敷衍了事,“对不起。”

  “阿梨,”白枝玉语气添上严厉,“长姐教导你功夫不是让你欺辱弱者的。”

  “就知道用长姐压我!”白梨怒道,“揍一个奴隶怎么了,他若不是撞了小瑾,我压根看不到一根路边的野草!”

  这兄弟二人吵起来好生聒噪,话语间还时常踩自己两脚,木朝生虽然已经习惯被人看不起,但听多了总会厌烦。

  他在思索该怎么让人退出自己的屋子,没等想明白,突然又听见另一个人的声音响起来,唯唯诺诺故作乖巧,听不出来到底实在劝架还是添油加醋,说:“大哥二哥不要吵了,都是我不好,当时没往这里走就好了。”

  更烦了。

  木朝生感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遭到了污染和掠夺,本就心情烦躁,像保护领土的小狗,扑上去要将陌生的侵入者赶出去。

  没多想,也懒得多想,抬起手里的木枕便不顾三七二十一砸下去,伴随着白瑾的尖叫,“咚”地一声敲了个闷响。

  白枝玉也跟着闷哼一声,脑袋晕了一下,捂了捂被敲击过的额角,摸到了满手的血。

  木朝生心情舒爽了些,也只是一些,很快便被白梨抓了领子一把推翻在地,“哐当”一声撞歪了桌子,重重摔在地上。

  骨头都在疼,他咬咬牙,神情阴郁,那双无神的异瞳直直对着冲过来的白梨,像是仍然带着滔天恨意和杀意,道:“滚!”

  话音刚落,白梨已经一拳挥过来,狠狠砸在他的小腹上。

  “我哥亲自找上门来给你一个奴隶道歉,你倒真是个白眼狼!”

  木朝生痛得蜷缩着身体,浑身颤抖,面颊上挂着无意识流的泪,看起来楚楚可怜,语气却冷到极点:“不如以死谢罪来得更诚心一些。”

  白梨登时又举起拳头,“你还敢说!”

  “白梨!”男人顾不上额头的伤,推开焦急得快要落泪的白瑾,一把抓了弟弟的手,警告道,“别忘了我和长姐平日怎么教你的。”

  “你都成这样了心还偏着!”

  “给他道歉——呃!”

  男人又闷哼一声,屋子里蓦地安静了片刻。

  木朝生又咬人了。

  作者有话说:

  被遗弃过受过虐待的小狗会有一段时间缺乏安全感,会凶人,那是狗狗保护自己的方式,所以捡到小狗之后要对他多一点耐心。

  听到没有季萧未,对他多一点耐心

  明天见!

第4章 又给我惹麻烦

  一如当时咬季萧未一样,牙口紧紧收着,咬在白枝玉的手腕上,眨眼便见了血。

  反正他谁也打不过,就一张嘴能勉强一用,说也说不过别人,能动牙就动牙,屡试不爽。

  白枝玉和白梨都愣了愣,站在门口呜呜咽咽的白瑾也傻了半晌,直到痛意蔓延开,白枝玉这才倒吸一口气,却是反手将人往腋下一捞,挪到远离白梨的那边去。

  木朝生还没松口,小腹疼得反胃,纯当转移痛感,脑袋晕起来便什么都注意不到,也没听见两个人在吵什么。

  他被白枝玉拎起来,头重脚轻,脸颊被轻轻捏住,咬久了牙酸,下意识便松了口。

  白枝玉满脸欣慰,还反过来道歉,“早知道阿梨这个性子,不该将他带过来,给你惹麻烦。”

  木朝生胃难受,说不出话,只无意识撇撇嘴,缩到角落去。

  面颊上血色尽失,满头冷汗,眉眼低垂,纤长睫羽掩住瞳眸,看起来状态实在糟糕。

  白枝玉知道不能久留了,木朝生大约厌烦他们到了极点,与其平添烦恼,不如差遣两个太医过来替他瞧瞧。

  家中长姐自幼奔赴战场,白梨跟着白丹秋学过几年功夫,手上力道不小,木朝生身子骨弱,恐怕遭不住这么殴打。

  他有些懊恼,将白梨拽到身边来,同他道:“道歉。”

  白梨面色不佳,没等说话,又被长兄截走话头,“长姐教你的都忘了吗?”

  白梨似乎很忌惮长姐,想要顶嘴的话语又咽了回去,半晌才磨磨蹭蹭道:“对不起。”

  木朝生没应话,只冷笑一声。

  白枝玉道:“抱歉,这便不多叨扰,木小郎君好好歇息。”

  他拽着白梨往外走,缩在角落的木朝生却忽然动了动身体,冲着话音传过来的方向迅速伸出脚,一下将白梨绊倒摔个狗吃屎。

  少年“哎哟”一声,鼻梁撞在门槛上,两条鼻血缓缓从鼻腔里淌出来。

  白瑾又哭叫起来,混着少年的怒骂和男人的劝架,还有木朝生清冽又有些疯嗔的笑音,院子里热热闹闹。

  季萧未来的时候院子又乱了,白枝玉是个读书人,脾性温和,两头劝架,只来得及拽着满脸血发怒要打人的白梨,甚至来不及管站在一边小声哭泣的白瑾。

  木朝生胃疼得厉害,蜷缩在角落,脸上却笑意盈盈,看不见这场闹剧,但也仍然沉浸其中,估摸也没少干坏事。

  季萧未神情冷淡,收了挡阳的纸伞,悠悠迈步上了台阶,将蹲在角落里的木朝生拎起来。

  幼犬一样的少年焉巴巴的,没挣扎也没说话,只是看神色有点紧张。

  他对季萧未是有点犯怂的,这人武力巧而强,人也捉摸不透,比白梨还要难对付。

  因为对付不了,所以还是装乖一点,等他把自己放了……

  “又给我惹麻烦。”

  季萧未语气泛着冷意,“枝玉,早说将白梨送到军营让丹秋姐养养,偏要将他留在宫里。”

  “是臣思虑不周,”白枝玉拍拍身边明显心虚的二弟,低声道,“给陛下道歉。”

  木朝生还被拎在男人手里,颇有些无趣地听着,不知道闹这一通究竟有什么用。

  总让白梨道歉,他分明没有悔意,道歉又有何用,不如别来。

  他的心思难得同季萧未趋同一致,男人先一步打断道:“不必,心思浮躁,让他们二人回去静心抄书,过几日再来书院。”

  白梨闻言便有些急眼,尚未张口便被长兄捂住嘴。

  季萧未已然知晓他要说什么,淡淡道:“木朝生是朕的人,惩戒与否朕自有定夺,还有异议么?”

  论他胆子再大也不敢顶撞君王,白梨唇瓣嗫嚅了两下,低声道:“不敢。”

  脑袋被白枝玉按住,男人带着两个弟弟往殿外走,走到半路白瑾忽然又停住脚,扭捏又犹豫,转头喊道:“未哥。”

  季萧未正提着小狗往正殿走,闻声漠然转了身,视线无情无欲投射过去。

  白瑾鼓起勇气道:“和吴家的婚约——”

  “朕瞧你还算满意,”季萧未唇角轻轻勾起,难得有些笑意,却格外得冷,“朕想了又想,吴信然与你两情相悦,门当户对,当真是喜事。”

  木朝生许久没听到八卦了,耳朵偷偷竖起来,琢磨着两个人话里的意思。

  白瑾语气有些急,失态地上前两步,被长兄制止,“小瑾!”

  他蓦地停住了脚,看起来又要哭了,清秀的面庞上泛着粉,羞怯又委屈,“我……”

  “还有何事?”

  季萧未明显已经耐心告罄,再多说下去恐怕会将他激怒,白瑾心里升起些许退却之意,被长兄拉了手臂,警告道:“莫要对陛下无礼。”

  白瑾只得一步三回头离开紫宸殿。

  木朝生失去了八卦,心道无趣,被提进殿中放在铺着羊皮的地毯上。

  他没敢乱动,季萧未放置他的时候是什么模样,擦了手回来之后便还是什么样,忍不住冷嗤一声,略带嘲弄道:“闯了祸便装乖。”

  “是他们来找麻烦。”

  “顶嘴,”季萧未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了一把戒尺,轻轻敲着自己的手心,好整以暇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看木朝生,“换做别人,顶撞君王可是死罪。”

  木朝生还没找到真凶,不敢乱死,闭上嘴不说话了,唯唯诺诺小心翼翼。

  安静了半晌,他忽然记起从前陈王生气会叫他罚跪,他被季萧未拎进来那么久一直坐在地上,时间久了都忘了。

  季萧未不说话,但视线还落在他脸上和身上,木朝生觉得头皮发麻,又觉得胃疼,一动不敢动,僵了许久忽然听见男人问:“你还要装多久木头人?”

  “那我,”他咬咬下唇,小声问,“我要跪吗?”

  殿中又安静了一会儿,片刻后季萧未轻笑了一声,似乎觉得好笑,“笨死了。”

  木朝生撇撇嘴,乍一下听见人起身的动静,一个激灵爬起来跪直了,满脸写着“我很听话很聪明不准骂我”。

  季萧未故意逗他,起了身又没了动静,抱着手看他的反应。

  木朝生觉得膝盖疼。

  以前陈王留他在身边是喜欢他的脸,想看他在不断折磨下露出来的表情,时间久了之后木朝生已经习惯了想要什么就用脸去换。

  撒个娇,叫得好听些,那个昏庸的蠢货自以为掌控得了他,说什么都会答应。

  但现在这个办法对着季萧未已经完全失效,这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冰坨子做的东西,居然对他的脸毫无反应,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木朝生又想起白梨,这人跟他非亲非故无冤无仇,怎么也那么大的恶意,只想着替他弟弟出气。

  那个叫白瑾的难道比他漂亮么?

  “嗯?”

  被人打断了思绪,抓住了命脉。

  季萧未提着他的衣领把人拎起来,语气不清,只说:“朕让你跪了?”

上一篇:清尘夜阑风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