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曙 第48章

作者:夏日巧克力 标签: 古代架空

  刘俊扯开时节的手,把他压倒回床上,平静地说:“你可以杀了我,或许我浑浑噩噩活到现在就是等着你来杀我的,但之后的事情你想好了吗?杀了我你要怎么逃出皇宫?有人……”

  “我和你同归于尽!”时节嘶吼着,挣扎着,悲鸣声传到了屋子外面,几个太监一起冲进来看发生了什么。

  “都出去,退到殿外去,没朕的招呼不许进来。”刘俊的声音低沉、平静、不容置疑,太监们犹豫却不敢违抗,缓缓地退了出去。

  刘俊继续用那种毫无情绪的语调对时节低语:“你我同归于尽,刘悬解和付饮香怎么办?想好了吗?”

  时节停了挣扎与叫嚷,红着眼咬着牙盯着刘俊,心中的恨意透过视线讲刘俊淹没。刘俊以为自己早已准备好了接受时节这滔天的恨意,如今才发现自己维持得了表面得平和,却止不住心里的痛苦与哀嚎。

  “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了?”刘俊痴痴地看着时节,“那你为什么要回来?”

  “我要杀了你!”

  “你没想杀我。”刘俊贴近时节,把他抱进怀里,“你若真想杀我,该装成还爱我的样子,骗我松懈,然后再杀我。可你没有。你其实是回来找我和好的对不对?时节,我们和好吧?”

  对于刘俊的说法时节不愿承认却又无从反驳,残存的爱意与汹涌的恨交杂翻涌,他的嘴唇抖得厉害,可刘俊是那么的平静、没有波澜,仿佛看得透一切,时节感觉到无限的恐惧,脊背渗出一层冷汗。

  “你疯了。”时节颤抖着得出结论,“只有疯子才会有你这样的痴心妄想。”

  “我没疯,我比你清醒。”刘俊消耗了太多体力,头疲惫地靠在时节的肩膀上,“这是我们最好的结果。我们和好吧?”

  “我们本可以更好的……”无尽的心酸让时节说出的话变得断断续续,“如果你没有算计我们……我们可以更好的。”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忘掉过去的事情,我们向前……好不好……”刘俊越说越慢,眼皮越来越沉。

  “你无耻!你因为我们没做过的事情惩罚我们,却想把自己做过的错事一笔勾销?你凭什么这么无耻!”时节愤恨地反驳,却发现刘俊睡着了。

  “你说清楚!不许睡!”时节气得发疯,一边说一边捶打刘俊,“给我醒过来!”

  刘俊竟没有反应,时节四肢齐发力,把刘俊从床上推到地上,刘俊砰地一声摔到地上,却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时节喘着粗气盯着地上的人看,过了好一会儿理智终于回巢,他终于意识到刘俊这不是睡着了,是昏迷。

  时节强迫自己冷静,探了探刘俊的鼻息又给他把脉——是蒙汗药。大概是下在刘俊刚刚的吃食里。是谁?为什么?刘俊如今到底是什么样的处境,竟这么轻易就被人下了毒?

  接下来怎么办?时节没有任何头绪,出乎意料的事情实在多,他无法思考,只感觉一阵头晕一阵胃痛,想吐。

  这时,背后传来脚步声,时节回头,竟是重秋。

第97章 不懂

  时节总是骂重秋是个太监,却没想到有一天真的看见重秋穿着太监的衣服的模样。重秋彻底沦落成一个太监了,本来该觉得高兴的,可那人那一脸清高的模样并没有因为衣着的改变而发生一丝变化,时节不仅高兴不起来,反而更加气闷。

  但现在不是发泄气闷的时候,时节终于恢复了理智,装出惊恐的模样扑倒在重秋脚下:“大人明鉴!皇上是自己突然昏死过去的!和、和草民无关啊!”

  重秋绕开时节,把刘俊扶到床上、给他压好被角后转身向外走:“随我出来。”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时节抓着重秋的腿吵闹不停,“草民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重秋皱眉,提着时节的衣领把人拖出寝殿、关到太监休憩用的小屋里,时节继续哭天抢地地求饶,重秋却冷冷地命令:“把头抬起来。”

  “啊?”时节满脸鼻涕眼泪地抬起头,表情又害怕又谄媚。

  重秋听说了刘俊的种种反常后猜想这个术士可能长得和时节有几分像,所以刘俊认错了,却没想到看到的是如此普通的一张脸,和时节那张惊艳的脸毫无关系。那刘俊为什么会认错人?重秋皱起眉。

  时节看透了重秋的心思,并且想到了对策:“草、草民有、让亡灵附体的……法术……皇上睡着的时候喊……喊了个人……草民想为皇上分忧才把那亡灵招了过来!大人!之后的事情草民不知道啊!草民冤枉!大人绕过草民吧!”

  “胡说八道!”重秋明显不悦,“谁给你的胆子,在圣上面前装神弄鬼!”

  “大人饶命……”时节连连磕头,“草民是一时糊涂,再也不敢了……草民除了这里里外外的伤什么也得着啊!大人饶了我吧!”

  重秋:“肃静!想要活命就一五一十地把你见到陛下后说的、做的都交待出来,若有半句虚假、半点添油加醋、立即叫你人头落地!”

  “是!是!昨日草民初次面见圣上……”

  重秋纠正:“你是两日前面见的陛下。”

  时节表面吓得够呛,再次磕头认错,实际已经胸有成竹,知道自己故意露出破绽的撒泼耍混已经骗过重秋、让他放下了戒心,接下来说的话他多半不会怀疑:“草民去拜见皇上的时候皇上正睡着,草民就在旁边候着,没想到皇上一醒来,就认错人了,把草民给……真是皇上认错人了,草民什么都没干……草民这身子骨经不起折腾,要是知道皇上会认错人,草民是来都不会来……”

  重秋打断时节跑题的废话:“陛下把你认成谁了?”

  时节肩膀一缩脸色发白像是吓坏了,支吾了半天才说:“听皇上说,是叫……时节?”

  重秋表情没什么起伏,看来是早就猜到了:“然后呢?陛下清醒之后没发现自己认错人了?”

  “草民……草民能让亡灵附体……”时节哆嗦得厉害,“草民不敢欺君!草民真的能让亡灵附体!”

  “够了。”重秋自以为明白了,不再追问时节,反而开始‘指点’他,“仙师可知道我为什么会挑你进宫服侍皇上?”

  时节疯狂摇头。

  “太医看了你的丹药,说里面只有安神助眠的药,没有不该加的东西。这很好。”重秋不疾不徐地说,“至于你那招魂的小把戏,陛下愿意看,你耍两下也无妨,可若自作聪明伤到了陛下,那绝不是赔上你一条命就能解决的事。”

  “草民知道!草民知道!”

  “陛下肩膀上的伤是你咬的?”

  “是……不是……是那亡灵……不不不……是……草民没尝过那滋味……太疼了……忍不住……”

  “不许再有下次。陛下因为你多掉一根头发都不行,明白吗?”

  “明白!明白!”

  “回去伺候吧。不该说的事情不要多嘴。”

  “草民明白!皇上睡着后草民就一直在旁边守着,什么人也没见。”时节谄媚地笑,“而且和亡灵接触久了就是会多眠易睡、没有精神。等皇上醒了草民会向皇上说明情况,劝皇上少见那个亡灵!”

  重秋很满意时节的说辞,放他离开。而时节怎么可能顺了重秋的意,重秋不想让刘俊知道是他被下蒙汗药的事情,时节偏要刘俊一醒来就告诉他:“重秋给你下了蒙汗药,趁着你昏睡把我拖出去审问了一番。”

  刘俊睡了一觉精神好了许多,睁眼看见时节好好地在旁边坐着心情越发顺畅,嘴角带着笑意说:“大意了。借这个机会,把宫里人都换成咱们自己的人,不会再给外人可乘之机了。我们和好、在后宫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好不好?”

  冷静下来再听刘俊说‘和好’二字,时节越发觉得讽刺,冷笑道:“你杀了重秋,我们就和好。”

  刘俊不说话。时节越发明白自己是多么得自讨没趣,他时节的罪名莫须有,莫名其妙被关进天牢也不许有丝毫反抗,而重秋做什么都可以,蒙汗药算什么,就算搀了鹤顶红刘俊都不会追究。

  何苦回来。与其去问刘俊为什么那么做,还不如问问自己为什么沦落到如此田地还非要向刘俊讨个说法。讨到了说法又能怎样?难不成真的是想要和他和好?

  时节不停地苦笑,笑着笑着又落下泪来。

  刘俊伸手去擦时节的泪,时节躲开:“天色不早了,皇上休息吧。草民告辞。”

  刘俊抓住时节:“你既然回来了,我就不会再放你走。”

  “你这样重秋要不高兴的。”时节哄骗刘俊放开自己,“知道我爬了你的床他险些杀了我。”

  “他不会。就算他会我也不在意。”

  “你到底在意什么?”时节真的疑惑了,“你不在意我,不在意重秋,不在意皇位,你到底要什么?”

  这是个好问题,刘俊怔住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也许不是不在意,而是都在意,都想要,结果什么都没得到。”

  “你在意我?你在意我什么?我的皮囊被你毁了,我的武功也被你毁了。无论是朝堂还是床上我都毫无用处,你该立即赶我走、你留我做什么?”

  刘俊平静的脸上显出些许落寞:‘‘你不懂我。’’

  “我不懂!”时节的情绪又开始起伏,“我当然不懂!我怎么可能懂!”

  刘俊把抓住时节的那只手握得更紧了些,生怕他跑了:“我在意你。我想和你过一辈子。其他人都可以不见,只要有你就好。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是快乐的。我和重秋是清白的,我们从没发生过师徒以外的事情。遇见你之前我对他有过妄想,但如今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都没有。时节,我们和好吧?”

  “我甚至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时节冷笑,“你说的清白是什么意思?我亲眼看见重秋光着身子躺在你的床上!”

  “那是为了激怒你的计谋罢了。我没碰他。我们和好吧?”

  “你在说什么?”时节觉得荒唐极了,“只是为了激怒我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牺牲了你的重秋的清誉,你哪里舍得!”

  刘俊陷入沉默。

  时节又盯着刘俊想要个答案,可这个答案刘俊也不打算给。时节不明白,他努力地想自己给这些事情一个解释,却发现了越来越多的疑点。

  若刘俊和重秋没有奸情那一切都说不通。可若刘俊对时节没有情谊一切也说不通。若真的不在意他不会放他活着去北疆,更不会像现在这样低声下气地求时节和好。

  刘俊的态度很奇怪。他要除掉时节有太多办法,不必伤害重秋的声誉,不用闹出宫变。他要留住时节也有太多办法,何必把他送去北疆再等他回来,何苦要‘和好’。

  除非--时节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可能--诱导宫变的不是刘俊,而是重秋。

第98章

  诱导宫变的不是刘俊,是重秋。所以只能用重秋的清白来做诱饵,所以刘俊必须要把人送到北疆才能确保安全。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时节还是想不通。若他真的想和好应该立即解释清楚的。

  因为他怕我记恨重秋,对重秋不利。所以才说都在意,都想要,却都要不到。

  终于想明白了一切,时节反而泄了气,没了精神--他恨不起来,因为刘俊爱他、会因为失去他而浑浑噩噩、甚至伤害自己的身体。可他也高兴不起来,在刘俊心里终究是重秋更重要些。终究是他时节技不如人,被重秋算计到一无所有。

  “我不懂你。”时节变得和刘俊一般平和而毫无生机,“重秋懂你吗?”

  刘俊仔一直细观察着时节,此刻亦猜到时节已经猜出了真相。转念一想猜不猜得到又有什么差别,时节对他的爱不会增加一分,对重秋的恨不会减少一毫。花了许多力气去撒谎,谎言被戳破时才发觉多此一举。

  “懂吧。”刘俊回答了时节的问题。

  “你也懂重秋。”

  “懂。”

  时节席地坐下,背靠在床上,沉默着回想与刘俊相遇后的种种,许久之后黯然叹息:“你不该招惹我。明明事事都听重秋的,偏偏不肯听他的话去做驸马。那天你若没来,安安稳稳做个驸马,也是安稳富贵一生,好过现在。我若没见过你,趁着年轻多攒些钱,老了就在竹川馆当个老鸨,也好过现在。大列不会死,金一瑜不会死,图元也不会死。”

  “不会比现在更好。”刘俊坐到时节身边,头靠在他的肩上,嗅着他的味道,“前朝烂透了,一定会有人造反,洛阳城一定会战乱,金一瑜是兵,图元野心极大,你和大列在达官贵人的圈子里转悠,没人逃得开。”

  “你就一点也不后悔?”

  “不后悔。若没遇见你,若没之后的所有,我怕是一生都尝不到被人偏爱的滋味了。”刘俊改变姿势,跪坐到时节面前,看着时节的眼睛,“只有你会用这种眼神看我。母后会这样看刘营,皇后会这样看重秋,谢贵妃会这样看你。只有你,会这样看我。”

  “呵……”时节扭头不去看他,“你也知道被人偏爱的滋味好,却不肯偏向我分毫。”

  “因为我是重秋教出来的怪物。”刘俊笑了,悲凉又凄惨,“我可以不肖想他,可以不在意他,可他教给我的东西已经刻在了脑子里,忘不掉,违抗不了,用烈酒洗、用丹药治都不去不掉。”

  时节又听不懂刘俊的话了,他倦了,不再去追问刘俊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又沉默了一阵子,刘俊问:“你一路走回来,沿路太平吗?百姓们过得好吗?”

  太平。百姓生病了有钱去看郎中,不少人还有闲钱去买壮阳的药,想来过得还不错。

  时节又意识到了什么:“所以,你是为了‘天下太平、百姓安乐’舍了我的?”

  刘俊没回答,但时节看的出自己又猜对了。

  他觉得委屈:“我是小人,没你们这般心怀天下。可我是真心辅佐你的,我做了什么祸国殃民的事情,你们要把我当眼中钉肉中刺?”

  “你军纪不严,羯人抢掠汉人的事情屡禁不止……”

  “你们匈奴人没有劫掠汉人吗?他们汉人过去没有欺辱过我们羯人吗?凭什么错都是我们的!过去是我们的错,汉朝换代了还是我们的错!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我是羯人,重秋是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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