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语/落花有意 第30章

作者:尘色 标签: 古代架空

  慕容林一边扶着他,让他略为梳洗,才把药送到他唇边:「金子说半夜不好把你叫起来,让你现在先把药吃下去。」

  苏雁归本已经伸手扶住了碗沿,这时听到他说话,不觉手上一顿,微微偏过头:「慕容?」

  看着他的模样,分明是没有听清,才会问那一句,慕容林想起夜里宁简跟荆拾说的话,不禁心中一酸。

  慕容林学着宁简那样捉过苏雁归的手写道:「是我,阿风被我遣去下山办事,找不到旁人,只好老子亲自来伺候你。」

  苏雁归愣了一下,随即笑骂:「你家没有别的下人了?」

  「这事只有他能做。」

  「那你得找一个比他更好的给我。」

  慕容林听着他的话,微微苦笑,正要说些什麽,却听到门口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一回头,便看到宁简就站在那儿,显然已经打点好一切,准备启程。

  「怎麽?」感觉不到慕容林的响应,苏雁归问了一声。

  慕容林只是看着宁简,宁简也听到了苏雁归的话,便小声道:「我只是想跟他道别。」

  慕容林挑了挑眉,扬声道:「小苏,阿风来了,说是办事前先跟你道声别。」

  苏雁归一直侧着耳朵听,等他说完,便不大确定地重复:「道别?阿风?」

  慕容林没有应他,只让开一步,等宁简走近,才小声道:「我跟他说,阿风被我遣去办一件非他不可的事了。」

  宁简点点头,弯下身,捉住了苏雁归的手。

  「阿风。」苏雁归勾起一抹浅笑,唤了一声。

  宁简犹豫了一下,在他掌心写道:「阿风要替少爷办事,不能伺候苏公子了。」

  「没关系。」

  苏雁归脸上笑意不变,声音里多了半分温柔。

  宁简想了想,又写道:「保重。」

  「好。」

  轻巧的一个字,将要说的话都断在了那儿,宁简不知道还能说什麽,便站了起来,放手就要离开。

  然而就在他放开手的刹那,苏雁归却一把捉住了他的手。

  宁简倒吸了口气,猛地睁大了双眼,不知所措地看着苏雁归。

  「我送你出门。」

  苏雁归依旧笑得温和,一手捉紧宁简的手,一边下了床。

  「我……」宁简已经完全懵了,等看着他穿着单衣赤着脚地站在那儿,才慌乱地回头去找衣服。

  慕容林在一旁看着也有些莫名了,帮着宁简替苏雁归穿戴好,一时间竟也没想到要阻拦。

  三人走到大门口时,宁简终於停了下来,无措地望向慕容林。

  慕容林知道他的意思,拍了拍苏雁归的肩,提高声音道:「到门口了,让他下山吧,我们回去。」

  苏雁归微微眯起了眼,笑容始终没有褪去:「好,保重。」

  宁简的心慢慢放下,开始小心翼翼地要从苏雁归掌中把自己的手抽回。

  苏雁归却居然没有放开,反而用力一扯,欺身上前。

  「你!」

  宁简惊叫出声,随即便感觉到苏雁归放开了他的手,转而伸长手臂一揽,将他抱了个满怀。

  宁简满目惊惶,指尖都僵住了,只感觉到苏雁归大狗一般地抱住自己,低促的呼吸声就在耳边回荡。

  「紧张什麽,相处了这麽些天,临别抱一抱嘛。」苏雁归却语气轻快,彷佛占了极大的便宜。

  宁简慢慢低下了眼,没有挣扎。

  苏雁归也始终抱着他,没有再说话。

  天地寂然,风过无声,彷佛时光又回到了从前,什麽都还没有发生。

  不知过了多久,苏雁归慢慢地松开了手,宁简提着的心也一点点地落回原处。然而在分离的刹那,宁简却听到耳边响起了苏雁归的声音。

  再抬头时,苏雁归已经在慕容林的牵引下走远了,一切彷佛都只是错觉,宁简却觉得自己的手开始发冷。

  那个人的声音轻而缓慢,却非常清晰。

  他唤,宁简。

 

  第十八章

  「你什麽时候发现的?」一直回到苏雁归的房间,慕容林终於忍不住问。

  苏雁归听不见,只是安静地坐在那儿,怔怔然不知想着什麽。

  慕容林拍了拍他,在他手上写:「何时发现?」

  苏雁归眼睛一弯:「你把他领进来的第一天。」

  慕容林的脸色变了一下,便听到苏雁归继续说下去:「他是我什麽人,怎麽可能认不出来。」话里有几分得意。

  慕容林愣在那儿,半晌噗地笑了出来。

  便是只有一分的相似……荆拾那时候说过的话,他如今是明白了。

  「你说他喉咙受过伤,脖子上还有疤。昨天下山时,我就找了个借口,在他脖子上摸了一遍。」

  最初只是怀疑,哪怕再相似,可他看不见也听不清,就算揭穿了,旁人也大可来个死不承认。

  可如今确认过了,「阿风」脖子上并没有什麽疤痕,知道慕容林说了谎,只要去猜想个中缘由,就可以很轻易地肯定,那个人就是宁简。

  慕容林叹了口气,突然心中一动:「你刚才是故意的?你昨天跟他说了什麽?」

  「是故意,我就是要告诉他,我一直都知道他是谁。」苏雁归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因为我昨天故意跟他说起旧时的事,告诉他说我爱不起。」

  「爱不起?你?」慕容林脱口大叫。

  苏雁归皱着眉头,听得并不清晰,却还是能猜到慕容林的反应,半晌灿然一笑,道:「我恨他狠心无情,故意吓唬他,不可以?」

  「你这根本就是小鬼撒娇吧?」

  慕容林忍不住啐了一声,却并不打算在苏雁归手上把话写一遍,只是顺着他的意思,写道:「不怕他一去不回?」

  苏雁归就像恶作剧被揭穿了一般,笑容挂不住了,咬牙切齿地道:「慕容林你真讨厌,我这不是故意赶他走嘛。」

  慕容林愣了一下:「为什……」

  字还没写完,他已经反应过来了,手指一转,改道:「怕连累他?」

  一边写着,他还一边喃喃道:「怎麽就不见你担心连累我们……」

  苏雁归就像是听到他的话似的,眯眼一笑:「朋友才是要来连累的,心上人当然得护着。」

  慕容林不禁翻眼,一掌拍在他肩上:「他奶奶的,你连命都赔上了,还把人放心上?」

  苏雁归被他拍了一下,整个人一震,脸色已白了几分,笑容还没敛尽,却连话都说不出来。

  慕容林这才想起苏雁归的状况,吓得连忙扶住他,扯着嗓子喊问:「怎麽了?」

  苏雁归张了张口,最後只是摇了摇头。

  慕容林看着他,实在不大放心,最後将人扶到床上:「我找金子来。」

  苏雁归没有说话,点了点头,温顺地闭上了眼。

  荆拾被慕容林叫来,给苏雁归下了一轮针,才回头冷冷地扫了始作俑者一眼。

  慕容林顿时垮下一张脸,把经过交代了一番,最後可怜兮兮地道:「我是听了他说的话,一时太激动……」

  荆拾没有说话,面沈如水。

  倒是躺在床上的苏雁归睁开眼来,颇惹人嫌地问他:「金子,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荆拾的脸色又黑了几分,让一旁的慕容林看得很是心惊。

  苏雁归却自顾自说了起来:「如果我死了,你们就马上散播消息,说那什麽破剑谱宝剑都烧了熔了拿来给我陪葬,让那些人死心吧!这样你们就可以各自过活,不用像现在这样陪着我折腾了。」

  荆拾眼中又染了半分怒气,人却反而显得更加冷静,只是捉起苏雁归的手,慢条斯理地写道:「死心吧,你死不了。」

  「这样啊……那真是可惜啊……不过活着也有活着的好,我还记得慕容还欠着我一千两银子,无花大师欠我三坛二十年的女儿红……」

  荆拾手上一用力,把苏雁归喋喋不休的话生生掐断了。

  「你最好想清楚了,宁简这次下山,是给你去找药。」

  苏雁归本还咧着的嘴慢慢抿了起来。

  「若他找到了天心草,你的毒解开了,身体就会恢复。」

  荆拾本写得极慢,最後却像是觉得这样交流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意思,便凑到苏雁归耳边,一字一句地冷声道:「可你若是死了,他说不定会给你陪葬,倒也是你毕生心愿啊。」

  苏雁归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最後呵呵地干笑一声,很不争气地缩进了被子里装睡。

  荆拾挑了挑眉头,站起来,一声不吭地走出门去。

  慕容林在後面追了出来,才听到他轻轻地吐了口气。

  正月很快就过去了,天气并没有暖和起来,江湖上的躁动也并没有停息。

  到白浮山找逍遥山庄麻烦的人一天比一天多,慕容林不敢再离开山庄一步,山庄里也陆续住进了好几个武林中叫得出名的人,让光明正大找碴的人稍微收敛起来,暗闯的人却越来越多。

  一连两月,找药的事始终没有进展,宁简也好像彻底消失了,完全没有跟慕容林等人联系。

  到二月底,苏雁归就彻底听不见了,情绪也变得暴躁了起来,他还记得荆拾说的话,再没有问过一声自己会不会死,只是常常逮着慕容林就不断地问自己会不会永远看不见、听不见。

  慕容林心里也一样焦急,却还是打趣他说,也许宁简就是嫌弃你又聋又瞎,跑了就不回来了。

  每到这时,苏雁归才恢复往常的模样,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说,跑了就跑了,等我好了,他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把人捉回来。

  「他这一辈子都是我的。」

  慕容林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听苏雁归说这话了,一边笑着摇头,一边将下人送上来的信笺和一个小布包来回翻动。

  布包裹得很仔细,里面似装着碎杂之物,摸上去硬,捏起来却是碎软的。

  一时不确定那是什麽,慕容林也没有马上打开,只是把那信笺抽出来,然後只看了一眼,他就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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