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语/落花有意 第29章

作者:尘色 标签: 古代架空

  路上行人看着牵手的两名男子,其中一人双眼赤红,都不禁多了几分探究。宁简不在乎,苏雁归也看不见,依旧走得安然。

 

  第十七章

  等宁简背着苏雁归回到逍遥山庄时,已经很晚了。山庄却大门敞开,内里灯火通明,晚风拂面吹来,风中似还带着浓郁的血腥。

  宁简心下一凛。

  刚落地的苏雁归一脸苍白地问:「发生什麽事了?」

  宁简飞快地在他手上写道:「我们进去看看。」

  苏雁归迟疑了一下,终於点了点头,倚仗着宁简的搀扶,急匆匆地往里走去。

  风中血的气味更浓了,跨过大门,便能看到地面上斑斑点点的血迹,宁简警惕了起来,抽出自己的短剑握住,一边将苏雁归捉得更紧。

  四下死寂,只余风声,看不到一个人。

  感觉到宁简的力度,苏雁归低声问:「怎麽了?」

  「看不到人。」

  苏雁归脸上又白了一分:「慕容和荆拾他们呢?」

  宁简没有响应,只是向着灯火最明亮的地方走去。

  经过一条回廊时,苏雁归因为看不见,一脚踩在了一滩血水之上,心中一颤,便猛地捉住宁简的手:「怎麽会有水?」

  宁简低头,看到那滩血水时,便明白若没有死人,绝不会有这麽多的血,只是抬头看见苏雁归脸无血色,他也不敢直说,只胡乱地写道:「大概是下人不小心。」

  苏雁归没有再发问,两人走出一段,他才道:「那……是血吧?」

  宁简没有回应。

  再走了一会,两人便已走到了主屋之外,屋内灯火通明,里面却很安静,只是宁简内功深厚,还是能隐约听到里面有人的呼吸声。

  或浅或深,分明是有人受伤。

  宁简犹豫片刻,终於将苏雁归带到屋外草丛之中,让他蹲下,而後在他手心写:「我去看看,你躲着别动。」

  苏雁归顺从地点了点头。

  宁简离开时却有一刹那,感觉到苏雁归依旧紧紧地捉着自己的手,只是等他回过神来,那只手已经松开了。

  没有时间多想,宁简屏气凝神,敛了脚步声靠近主屋的窗口,伏在窗下听了一阵,才小心翼翼地在窗纸上用口水晕开一个小洞。

  偌大的屋里只有四个人,其中两人各据一角坐着,沈默地料理着自己身上的伤。而正中央的椅子上坐着的就是慕容林,他脸上白得发青,身上的衣服几乎被血染透了,左肩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隔了那麽远,也能在一片暗红中分辨出来。

  荆拾就站在他旁边,正捏着金针往他身上戳,脸上笼着寒气,身上的衣服也跟慕容林一般,几乎被血染透了,却一时看不出有没有受伤。

  宁简看了一阵,隐约能确定里面的人没有恶意,回头看苏雁归还躲在草丛中,便走过去将他扶起来,一边往屋内走,一边在他手上写:「少爷似乎受伤了,荆公子在替他治疗。」

  两人的动静很快便惊动了里面的人,有人大喝一声:「谁在外面?」

  苏雁归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叫了一声:「慕容,你受伤了?」

  里面的人这才惊讶地叫了出来:「小苏?」

  而後就是慕容林踉跄着从里面冲出来,一把捉住了苏雁归的手:「你没事?」

  苏雁归张着一双空茫的眼,微微地偏了偏头,似是听不清他的话。

  宁简已经在旁边开口:「我们下了山,这里发生什麽事了?」

  「下山?」

  慕容林呆了一下,似乎反应不过来。

  荆拾却已经冷着一张脸道:「慕容林,回来!」

  慕容林这才回过神来,倒抽了口冷气,巴巴地捂着肩膀上的伤口走回去,可怜兮兮地望着荆拾赔笑。

  荆拾没再说话,发狠地在他伤口两旁又戳了两针,才默不作声地走到苏雁归跟前,一把捉起他的手扣住脉门。

  「荆拾?」

  苏雁归只听到动静却听不清他们说的话,感觉到有人给自己把脉,便知道是荆拾过来了。

  荆拾的手指在他手腕上停了好一阵,便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硬塞到苏雁归嘴里,转过头跟宁简说话语气又比之前冷了几分:「捉回去床上躺着。」

  宁简在山上留了这麽久,自也能摸清荆拾的性子,一看他的脸色便知道苏雁归的情况绝对不好,二话不说便扶过苏雁归往外走。

  倒是苏雁归急了:「究竟怎麽了?」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是我要下山的,跟他无关!」

  宁简微低了眼,在他手上写:「没事,让你回去躺着。」

  苏雁归这才安静了下来,任宁简牵了出门。

  等安顿好苏雁归,宁简重新回到主屋,屋里只剩下荆拾和慕容林,其他两人已经不见了。

  慕容林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正坐在那儿闭目养神,荆拾则坐在他旁边,手上捣鼓着几个药瓶。

  宁简走进去站在两人面前,并没有说话。

  慕容林很快就睁开了眼,看见他,便用力地哼了一声,半晌却又叹了口气:「下山了也好,留在山上我们也未必保得住他。」

  「发生什麽事了?」

  荆拾悠悠道:「几个下三滥的帮派连手夜袭,在厨房里下了手脚,山庄里很多人都因为中毒而无力还手,我跟慕容宰了大半的人,结果又来了一批估计是受雇来的杀手,身手很好,如果不是及时来了援助,怕就要被人屠庄了。

  「把人逼退後,慕容去小苏房间里找,却发现你们都不见了,以为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小苏被人捉去,所以又把能行动的人都赶出去找人。」

  听荆拾说得平淡,但宁简还是能想象当时的激烈,再一想自己带着苏雁归在山下游玩看花灯,衬着荆拾眼中的冷怒,就不觉有些难堪。

  荆拾盯了他一阵,似乎怒气稍淡,问:「去了哪里?」

  「山下,白浮镇。」宁简不是会推卸责任的人,自不会说是苏雁归硬要去的。

  荆拾却像是猜到了些什麽,又问:「小苏要去的?」

  宁简迟疑了半晌,点了点头:「我想着把他带下山,应该也无大碍。」

  荆拾似乎哼笑了一声:「你不是容易心软的人。因为什麽?」

  宁简更迟疑了,慕容林的目光却已经可以把他盯出个洞来,最後宁简终於道:「他……似乎听不见了。」

  荆拾脸色一沈,慕容林已经惊叫出声:「什麽?」

  「还能听到声音,只是平常你们说的,他听不清了。」

  慕容林一下子回头去看荆拾:「金子……」

  荆拾皱起了眉头,并不说话。

  「是毒发吗?」宁简咬了咬牙,问。

  过了好一会,荆拾才道:「还不至於,只是快要压不住了,再这样下去……」

  宁简心中焦急,嘴上却拙。那边的慕容林已经叫了出来:「金子,你别只说一半啊!」

  「未必能熬过这个春天。」

  宁简手上短剑匡啷一声掉在地上,他看着荆拾:「你……不是神医吗?」

  荆拾看着掉在地上的剑,脸上阴寒,就像被人踩到了痛处,好半晌才道:「毒不是不能解,只是缺一道药引。」

  「什麽药?」这一次宁简倒问得很迅速。

  「天心草。」

  宁简皱起眉:「那是什麽?」

  「一味传说能生死人肉白骨的药。」荆拾的话里带着一丝讽刺,「其实不过是能舒筋活络的药罢了,若拿来做药,也不过就是跟寻常草药一样的功效,可若拿来做引,便能将药导入五脏,功效其佳。我少时曾遇过一株,却毁在了不识它贵重之处的人手上。」

  「现在找不到?」

  「跟小苏交好的人,大都尽力去找了。消息倒是有的,只是多半是假的。」

  宁简听出了些矛头:「那真的呢?」

  慕容林听他这麽问,心中一动,接过话道:「皇宫里应该是有一株,二十年前进贡的,现在如何,很难说。而且皇宫御苑,禁卫森严,若找不到药反赔上性命,可就亏大了。」

  宁简只一转念,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却没有说话,只是问:「还有呢?」

  荆拾看了慕容林一眼:「刚才在屋里的那两人便是江陵双杰,他们兄弟在西关附近找了月余,在天仞山的峭壁上见到相似的,只是天仞山高入云霄,山壁陡峭,怪石嶙峋,便是有绝顶轻功,要在峭壁上采一株药草,也绝非易事。

  「他们自知能力不够,想着要看我们有没有别的办法,才转而到逍遥山庄来,恰好救了我们一把。」

  见宁简始终不说话,荆拾敛眉,「如今可靠的消息,也就这一二了。」

  过了好一会,宁简才终於微微地点了点头,并不说话。

  慕容林这麽轻易就把消息说出来,本就是打了宁简的主意,想依靠宁简与皇室的渊源,把宫中那一株天心草的事打探清楚,若能把药要回来就更好不过了,只是没想到宁简听了之後却一句话都不说,不禁有些失望了。

  荆拾似乎也明白慕容林的心思,只是默不作声地拍了拍他的肩,双眼始终看着宁简。

  「你留着也是好事。来找小苏要剑谱宝剑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手段也会越来越厉害,即便江陵双杰不走,凭我们几人之力,也未必能护得他周全。多你一个,也算是大大的助力了。至於药,我会去信给其他人,让他们想想办法的。」

  宁简却摇了摇头:「你让其他人来帮你们,我去找。」

  荆拾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惊讶。他自也跟慕容林一样,觉得宁简若肯去皇宫里探个究竟是再好不过的。

  只是他心里比慕容林清明。

  当初他们反对,宁简尚且坚持要留下来,现在这个状况,宁简更不会轻易离开苏雁归身边。他特地说了那麽一段话,也不过是想让宁简安下心来。可是万万没想到,宁简沈默了这麽久,再开口时居然就如了慕容林所愿。

  慕容林也很是意外,脱口便问:「你确定?」

  「我留下来没有用。」

  宁简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表情也极平静,慕容林二人在一旁,却还是隐约地察觉到一丝异样。

  跟慕容林对望一眼,荆拾才开口:「好吧,既然如此,我回头将天心草的模样画下来给你,还有采集之後处理的方法。你什麽时候启程?」

  宁简又沈默了,片刻之後才垂下眼去:「天亮後。」

  一夜寒风,落尽苍凉,逍遥山庄却是一夜不眠,天微亮时,慕容林带着一身疲惫地捧了药走到苏雁归房间,将那气息不稳的人从睡梦里叫了起来。

  「天亮了?」苏雁归还没彻底清醒过来,被人叫醒了,也只含糊地问了一句,挣扎着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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