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绪 第30章

作者:软枝黄莺儿 标签: 古代架空

  “长史怕您担心。”君殊自是知道他们之间的事,这几日见赵绪面色有郁,也猜想到他们之间或许有了矛盾:“毕竟,现在京中风向对您不利,这事儿再说出来,殿下您定会分心。”

  “怎么不利?是不是你们秦将军也找了你?”赵绪反问。

  君殊默默点了点头。

  “明日,你回天策时,便和秦将军说明了罢。虽然他和徐大人是好意,但我心意已决,不会娶妻。还有……让他和徐大人也莫再找师兄了,这都是我自己的意思。”

  “是。”

  君殊知道他是没法劝住赵绪的,他心中也有些羡慕赵绪和江云涯的感情,纵有险阻,但心中仍然坚定。

  “你…唉,算了,我明日亲自和他说罢。”赵绪本想让君殊带话,但还是觉得,自己说比较好。

  他已经决定,把京中事情安顿好后,便和江云涯回岐山,求求师傅有没有治师兄眼睛的办法。

  “殿下还有要吩咐的么?”君殊决定明日要好好与秦将军说此事,定不能再让王爷为难。

  “有。”赵绪正色道:“让你薛婶多加冰糖,不要川贝。”

  “……是。”

  夜幕渐渐垂下,君殊走了后,赵绪便回了书房,他要尽可能快地把自己离京后的事情安排好。徐敬言如今没有以前那么愣头青了,自己离京后把事情交予他及徐秦二人,还是可靠的。更何况,徐敬言现在身边还有个徐昭,再怎么着,也不会错到哪儿去。这个孩子,虽然还不满十四,但已经让他感到后生可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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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长安城中,徐敬言正牵着徐昭的手,在东市的夜摊上闲逛。

  这孩子刚来的时候还有些见外,这几年却是越来越黏他了,明明有洁癖,却常往自己身上蹭,打雷天还要带着枕头到自己屋里来睡。不得不说,徐敬言还挺享受的,徐昭平时懂事的很,睡觉也安安分分的。倒是他常常在第二天早上,看见被自己缠着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他自己睡觉没个正型自己还是知道的。

  “阿嚏!”早春的夜里有些冷,徐敬言鼻子怂了怂,就打了个喷嚏:“没带手炉出来。”

  他话还没说完,猝不及防就被少年抱了个满怀。徐敬言忙去看了看周围,索性他们在灯火阑珊之处,还没人注意到。徐敬言也搞不清自己怎么下意思地觉得不太自然,但他没有拒绝,揽臂抱紧了少年。不得不说,徐昭身上挺暖和的。

  也许他们突厥人就是喜欢这样子表达亲密吧,徐敬言想,他揉了揉少年的头发,说:“昭儿那么听话,昨晚说了句多添衣裳,今天就穿得多了呢。”

  徐敬言知道晚间会冷,但他嫌白天热,加了衣裳脱了又穿太麻烦,就索性没穿。

  “嗯。”徐昭轻轻应了一声,带着凉意却柔软的唇有意无意地贴在徐敬言的脖子上,说:“阿爹不乖。”

  徐敬言觉得有些痒,他禁不住笑,就推开了徐昭,说:“别碰我脖子,慎得慌。”

  徐昭虽然未及十四,但个子撺得快,已经快到他的下巴。刚才那样抱着的姿势,让他的气息完全就洒在徐敬言裸露的脖颈上。

  徐敬言和他相处,完全不像是父子的样子。起初徐敬言也想摆摆父亲的架子,但徐昭总是哪儿都让人挑不出错来,后来他也就索性完全暴露自己的本性了。

  “还有,你最近啥毛病,早上起来的时候都要被你压得喘不过来气了。今天晚上不能再搂我腰了,还有,那个腿,就算长的没地儿放也不能放我身上!”徐敬言恶人先告状,理直气壮地给徐昭下了几条规矩。

  徐昭低眸,轻轻笑了笑,点了头。

  其实本就是某人睡觉时不老实,自己只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今天那家卖糖人儿的没来,咱们就不去王府找君殊了,直接回家?”

  徐敬言觉得自己威严极了,但威严也架不住这冷风。

  “嗯。”

  “怎么样?今天在王府,看你君殊哥练枪的架势帅吧?你要是跟着爹学武功。保证比他还帅!看看你绪叔,这不是文武双全么,多好啊!”

  徐敬言想到君殊,就免不了又想诱导徐昭习武,他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对习武没有兴趣。自己这一身武功,后继无人,这不是可惜了嘛!

  “武以平天下,文以安人心,并无区别。”徐昭只是如此回道。

  徐敬言琢磨了琢磨他这句话,觉得是那么回事儿,就半糊涂半赞同的点了点头,转眼就把这事儿抛到一边,开始和徐昭说他小时候怎么被父亲逼着背四书五经的事儿了。

  徐昭握着他手,静静听着身旁人略显夸张的诉苦,腰间那处火焰的印记似乎隐隐发热,这是母亲在儿时为他烙下的印记。

  他并不是不习武,只是自幼修习的西域武学,与中原武学相触。

  虽在中原这些年,但从儿时就确定下的信仰却是永远无法改变的。圣火即使不以外表的方式烙印在肌肤上,也早已深深地印在了他的骨子里。

第五十三章 千山回来了

  刘三水觉得自己真是前些天输钱输多了招来了晦气,怎么今早一开门就见个冰块脸在门口杵着呢。

  瞅这打扮即不像是官儿,又不像是老百姓,他走上前去,吆喝了声这是王府,让那人到别处去站着去,可人还不动,就蹦出几个字,要找王爷。

  他家王爷那是谁都能见的了的吗?六部尚书来都得在门口等信呢!

  刘三水看了看那人那架势,又把喉咙口的话咽下去了,还是没敢硬赶人走。

  这叫什么事儿呢,又没有文书,也没有引荐,就搁这儿杵着,这不是找事儿吗?

  正当他头疼怎么应付时,听见身后脚步声,他回头一看,见君殊正披着银甲红衣,提着长枪,要出府呢。

  “君校尉,这是要去天策呐。您看看这,门口有个找事儿的!”正好来了能打的,刘三水忙迎了上去诉苦。

  但他瞅着君殊往门外一瞥,怎么脸色还变了呢,人也直愣愣地不说话。

  “君校尉?这人您认识?”

  可他还没得到答复,就见人长腿一迈,直接奔着门口,跑起来了。

  得,这还真是认识的,刘三水也不自讨没趣,悄悄退下了。

  清晨的薄雾中,少年将军的长枪被掷到地下,两人正对上彼此的视线,片刻没有言语。

  “穆,穆哥哥……”君殊颤抖着双唇,脸上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他们,已经六年未见了。

  “嗯。”

  穆千山还是和以前一样,话少,冷清,唯独变了一些的,是脸上的轮廓更加瘦削,如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剑。

  君殊从小就觉得穆千山是长得很好看的,是那种很凌厉却又妖冶的美,但现在,他周身的冷意却让人不敢直视这种美了。

  少年完全没有准备好今天的重逢,他张了唇几次,想问他这几年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回来,最后,却只说了一句“师傅,我很想你。”

  穆千山应了一声,看见君殊泛红的眼角,还是没有推开他的拥抱。彼时破庙里的消瘦少年已经长得比他高了,身上满是暖意,如朝阳一般。

  “王爷,还有徐将军,我……我们都很记挂着您。”君殊紧紧抱着怀中的人,生怕他下一秒就走了一样,絮絮叨叨地和他说王府这几年的近况以及他的房间每日都有整理云云。话多得像极了徐敬言。

  穆千山少见地安安静静听他说,一抬眼看见门梁上新换的匾额,是圣上的笔迹。

  长安城,他已经许久未来过了。

  一匹瘦马,走过古道西风,走过崇山峻岭,他去了许多地方,关中,陇西,边城,江南,也见了许多人,经了许多事,最后才发现,心中最系挂的,还是这方土地。

  少年紧抱着多年未见的人,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穆千山微微拧起眉头,道:“别哭。”

  他还是不会应接这种有些煽情的时刻。

  “殊儿,快把你穆哥松开,你都要把人勒得喘不得气了!”

  正此时,赵绪满是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君殊吓了一跳,松了开手,朝着穆千山有些歉意地笑了笑。

  他们主仆二人多年未见,却是没有一丝生分的感觉,仿佛穆千山不过是和以往一般,执行过任务,便回了王府。

  赵绪和君殊待穆千山如家人朋友,而穆千山眉眼间的冰霜,也只有在面对他们时才会有片刻消融。

  “属下擅自出走,愧见殿下。”穆千山看见赵绪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便要请罪。

  然而早在当初穆千山去突厥时,赵绪便相当于还了他的自由身,之后他要去要留自己都管不得。但他今日回来,赵绪自然心中高兴,也不提这段。

  赵绪起了调笑他的意思,便说;“是失职了,当罚。”

  穆千山不知道惩罚是什么,便点了点头,而一旁的君殊却是着急了,道:“殿下,穆哥才刚回来,您别……”

  “干嘛呢?小白眼狼,这些年谁养得你?”赵绪见他这满心思要护着他穆哥的样子,佯装恼怒,道。

  “若没有师傅,君殊早已化为城外白骨。此次君殊愿代师傅受过,望王爷谅解。”

  少年却是一本正经地也行了个大礼,在石板上跪得挺直。

  “殊儿,起来。”穆千山斥道。

  “没劲。”赵绪斜了他们一眼,嘟哝着:“太没劲了,我怎么就摊上你们这一群死脑筋了呢。”

  “殿下?”

  “别殿下了,罚还是要罚的,就罚你们把这个月的晚饭都给做了!”

  “是!”

  少年将军当即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灿烂,他就知道王爷不是那般铁面无情的人。

  “高兴吗?”赵绪问君殊。

  “啊?当然。”

  “你若再迟一点到天策府,就等着哭吧。”

  赵绪慢条斯理地说道,他挑了挑眉,随后足尖一挑,把地上的长枪挑起。

  “啊!”

  君殊惊呼一声,才记起自己要去早训,忙接过长枪就跑,临要出门时不忘喊他穆哥等他回来做晚饭。

  “欢迎回家。”赵绪看着穆千山目送君殊出门后,朝他张开双臂,说。

  “承蒙殿下不弃。”穆千山回抱过去,认真道。

  “你能回来帮我,我很高兴。”赵绪笑道:“还有一件事要与你说—附离昨日来过了,现在,应该还在京中。”

  “……属下明白。”

  “你若不愿见他,我帮你挡着便是。”

  穆千山摇了摇头,道:“不用。”

  他走了三年,像是也躲了那人三年,如今,也是要说清楚了。

  “好。”

  赵绪点头,他相信穆千山是可以自己处理好这件事的。

  以附离如今的地位,定是会知晓穆千山回来之事的,与其一直藏着掖着,倒不如把一切说开,免得彼此郁结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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