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绪 第29章

作者:软枝黄莺儿 标签: 古代架空

  “绪哥,你听了可别气啊,不是我说的,我,就是和周沧然碰见的时候,问了他几句,他当笑话给我讲了。”徐敬言说这一大堆铺垫,才要步入正题。赵绪点头应允之后,又兴致勃勃的讲了起来:“哎呦,太子也不知道哪儿请来的那一帮人,好像是专门在京里写话本说书的,说你到现在还不娶妻是因为,因为哈哈哈哈,有隐疾……”

  “……”

  赵绪脸僵了。

  “周沧然今天和我学的时候可好玩了,那群文人也真厉害啊,连你和红袖阁哪个姑娘进了房,却…哈哈哈嗝,有心无力……妙哉妙哉,这呆子也会听闲话了,我今天说他他还说是偶尔路过他太子表哥的书房时听到的。”

  徐敬言看着少有的维持不住微笑的赵绪,笑得前仰后合,都打了嗝。

  “打住!”赵绪感觉现在不制止他,他能把这说到晚上。

  赵绪另起了个话题:“昭儿呢?”

  “在前院看君殊耍枪呢。”徐敬言在谈起他的宝贝儿子的时候,眼都亮了许多,顿时滔滔不绝起来:“绪哥你不知道,昭儿前几日在国子监的统考中又考了头名呢!李祭酒跟圣上说此子今后必成大器。我们徐家,终于出了个读书的苗子,圣上赐了个笔架儿,还说以后常来考考昭儿。”

  “敬言,以后长话短说。”赵绪已经习惯了在他一堆话中找重点的方式。“你父亲,有没有让你来劝我?”

  “哈?”徐敬言有些心虚地说:“有……”

  他抬眼看,赵绪正在摆弄手中的玉珠,没有说话。

  徐敬言和他呆了那么多年,自然知道赵绪在心情不好时,就会摆弄那些小物什。

  “绪哥你不用为这事心烦,你要是不想娶,也没人能强迫你啊!你和江长史现在不就挺好的么?”

  徐敬言说这一通话来安慰他,却见首座的人听到江云涯时似乎心情更不好了,甚至,有些忧伤的感觉。

  他生性就大大咧咧地,也不知道如何开口,便直接问了:“绪哥,你和江长史闹别扭了?”

  “一点。”赵绪把手中珠子放在桌上,抬眼望天却只能望见房梁,便看向徐敬言,要与他解释。

  门外管家却在轻轻扣门,说:“突厥的人来了。”

  “不见!”赵绪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次,是附离可汗亲自来的。”

  “……”

  “让他进罢,也该说清楚了。”

第五十一章 没关系的,我等他

  赵绪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大概还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当初赵绪

  预料到这二人间能够长长久久的可能性很低,但他尊重穆千山的选择,既然穆千山选择了随附离去西突厥,那他就不会干涉。

  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走的,就算途中荆棘重重,也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这是赵绪一贯以来秉持的态度。

  转眼将近六年,他已不是少年,渐渐感到了许多外界的压力,于这二人之间的事情,即无力,也无心去管。

  赵绪让管家去请了附离进来,如今他已成了突厥两部的大可汗,却偷偷摸摸地便装来寻人,这要说出去,恐怕也没人信。

  走进厅堂的高大男子依旧如当年一般俊朗非凡,这几年塞外的战事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岁月的痕迹,反而使他的轮廓更如雕塑般,有种硬朗的美感。

  但附离此时给人的印象和当初判若两人了,就算忽视了他沉寂的眼眸和紧抿的唇角,也能感到那整个人散发着的漠然的气场,有些孤冷,像穆千山了。

  “本王早就言明,并不知千山下落,可汗又何必执着?”

  赵绪索性开门见山地说了,有时候委婉反而是一种缓慢的折磨。

  而此时的突厥可汗却是置若罔闻一般,低声问道:“都快三年了,他还不愿见我吗?”

  “他没回来。”

  此言一出,屋内一片寂静,徐敬言少见地没有插嘴。气氛本在附离来之前就有些冷寂了,这更是罩上了一层寒霜。

  当初穆千山和附离走的时候,徐敬言也是很惊诧,他去问了赵绪,只得到一句,随他喜欢就好。所以徐敬言虽然有些感慨与绪哥朝夕相处那么多年的人却要离开,但也对穆千山的离去抱着祝福的态度。

  穆千山走后几年里,基本每年都会来几封信,大部分是给赵绪和君殊的,也有提及徐敬言的。但到了第三年,却是音信杳无,徐敬言问赵绪时,对方也言明没有他的消息。

  再后来,就是附离那边派人来找穆千山了。两年多的时间,单徐敬言在晋王府时碰见突厥来人的时候就不少,更不要说平日里了。

  穆哥走了,离开突厥了,这一切毫无预兆,但知道时却没有太多意外。毕竟,突厥的附离世子,其风流程度,与其样貌一般,已是世人皆知的了么。

  徐敬言看着这本至高无上的可汗眼底泛着的青色,少见的没有心软的感觉。

  本来就是他自作自受,现在又来后悔了,哪有这么好的事儿?要说穆哥走的就是干脆,就让你后悔一辈子吧!

  虽然在心里暗自腹诽着,徐敬言还是碍着他的身份,没有表露出来不悦,只是低头把玩着自己随身带的穗子,当自己是空气。

  “他会回来的。”

  沉寂了许久,附离才说道,语气中带着异常的坚定。

  赵绪笑了,罕有的笑得有些冷意。他说:“附离可汗,就请您就高抬贵手,放过千山。您是聪明人,这几年找不到千山,难道想不到他是不想见你么?”

  他说的直接,像刀刃一般,无情地把附离一直以来逃避的事实摊在了明面上。

  窗外春意融融,鸟雀喧闹,窗内对谈的两人却是一个比一个心凉。

  “您知道的,千山要是不想被找到的话,谁都找不到的。”赵绪补了一句:“您也查过了吧?皇城里十六卫出来的人,也不是花架子。”

  附离自然是查过了的,穆千山曾是那个久闻的隐秘组织里的人,因此,武功才那么好,性子也变得那么冷。

  在黑夜里暗行的刀锋,所到之处必有鲜血,附离自幼便听父汗说起过这个组织。

  后来,他到中原游历时,曾让人特意搜集过十六卫的信息,但也只知他们领侍姓沈,是个偏执的疯子。

  附离没有让自己再想下去,他以前以为是穆千山生性冷漠,知道他们这些人从小受的苦非同一般,没想到还会有此折磨。

  那人不喜欢别人触碰,却不厌恶自己的触碰。果然,在他心里,自己也是不一样的么。附离每思及于此时,心中即是欣喜宽慰,又隐隐作痛,他只望,这不一样的时候不是曾经。

  “没关系的,我等他。”男人呼出一口气,对赵绪的话全然没有放在心上,说道。

  一年,两年,三年,他已经找了三年了,早就习惯了每日患得患失的感觉。

  “如此,那便希望可汗早日得偿所愿。”

  赵绪现在与附离说话的时候,没了当初在凉州军营时的随意,听着礼貌得带着疏离。附离知道他这是表达自己不满的方式,但这本就是自己的错,没什么可委屈的。

  附离向来坦荡,有了错便干脆认下,以前是他无知且随意,把自己看得太重,没有真正放在心头珍视的人。现在那人走了,他才发觉,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淡然,那几年相处的日子,已经深深刻在了骨子里,那个人,也不知何时,悄然侵占了那么多的位置。

  屋内几人各有各的心思,赵绪的心思早就跑到了隔着几条街的江府,附离也在回想着往事,只有徐敬言觉得这屋子里的气氛太过憋闷,一头心思地想去找徐昭。就算是看着徐昭写字,也看的比这舒坦啊。

  想什么来什么,徐小侯爷刚想着他最省心的宝贝儿子,就见徐昭跟在君殊的后面走了进来。

  两人向来进门不需通报,也没有想到屋内还有旁人。

  君殊看向赵绪那边,无言地询问,赵绪恍了片刻,才收了心思介绍了一下。

  两人心中自是惊讶,礼貌地行礼。

  附离自知是时候要离开了,客套几句后,便告了辞。他感觉得到,那个叫君殊的少年,对自己很有敌意,虽然他掩盖的很好,但少年气盛,总是要漏出点破绽。

  附离走后,屋里便热闹了起来。徐敬言话匣子关了一会儿,忍不住要把憋着的话吐出来,无非是之前腹诽附离的话。

  徐昭已是时年十四,较之当年,已经初具以后祸害众生的模样。与年龄不符的是,徐昭身上有种久历世事的淡然沉着的感觉,而徐敬言却看起来更像十四岁的少年,他的精力和朝气都旺盛得如同初升的太阳。

  听着徐敬言吐槽了许久之后,徐昭只是说了句:“叔父性情如此,最是多情,也最是无情。”

  徐敬言心想我家儿子,说话就是文绉绉的,一出口就不一样。

  他笑得眼睛弯弯,起身便要带着徐昭去逛集市。

  “小殊,我们回来了给你带糖画儿!”徐敬言牵着徐昭的手,边走边说。

  君殊看着英姿勃发,是新一代的京都闺秀的理想夫婿,但谁知道他私底下也是个嗜甜的主儿,更是喜欢小孩儿吃的糖画呢?徐敬言知道他自己是不好意思去买,便常常带了徐昭去买。但君殊今日却看着没那么高兴了,只是淡淡地点头道了谢。

  “君殊校尉是在牵挂穆叔叔,并非是父亲说错了什么。”两人刚走出们,徐昭便轻轻地说道。

  徐敬言摸了摸鼻子,搞不懂这小孩儿怎么什么都能看穿一样,自己才刚有些疑问,这还没想通就被他说了。

  君殊,好像是被穆千山带来晋王府的来着,徐敬言记性不好,也没有什么印象。

  但他也不勉强自己想了,反正凡事儿都有徐昭记着呢。

第五十二章 阿爹不乖

  两人走后,赵绪看着在旁边垂眸不说话的少年,直言:“殊儿,你刚刚不该如此。”

  君殊垂着头不说话,身上那股子清冷的气息让赵绪瞬间想到了穆千山。

  “哪有一进门就盯着人的,就差没动手了。”

  “君殊知错了。以后,不会再犯。”原本温暖阳光的少年忽然颓废了般,轻轻应道。

  “他是突厥的可汗,莫说是你,就是我,甚至父皇,也不能动他分毫。”赵绪把手搭上他的肩膀,道:“知道你和你穆哥感情好,但,你不会还真觉得谁欺负得了千山么?”

  君殊不语,他的样子明显就是觉得他穆哥是被欺负了。

  赵绪继续说了下去:“附离虽不是好人,但也绝不是坏人。你这不是气阿史那附离,而是心急你穆哥为什么不回来?”

  “穆哥哥他都几年没有消息了。”少年抬起头来,有些委屈,抿着唇,像是一只急需抚慰的大型犬:“以往从不会这样的。”

  赵绪都要被他这样子弄笑了:“都有了情伤了,还不许你穆哥出去散散心,玩一玩啊?看看你这样子,跟小七讨不到肉骨头吃一样。”

  小七是当年乞巧节时,他和江云涯在门口捡来的小狗。如今的小七已长得高大威猛,但还是有着顽劣的性子,讨食吃的时候眼睛水光粼粼地,让人十分的不忍心。

  君殊小声嘟哝一句:“哪儿会像小七。”

  赵绪没听清,问:“什么?”

  “嗯…长史说殿下今早上朝的时候声音有些喑哑,让我叫薛婶熬些雪梨川贝汤,我去了?”君殊岔开这个话题,再说下去一定会被王爷笑话是小孩子气的。

  “别急…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你江长史眼睛的事儿?”

  君殊一愣,小声说:“您都知道了?”

  他与江云涯名义上是下属与上将的关系,私底下他却是视江云涯如兄长。江云涯眼伤这事,他也是今春才发觉,比赵绪要早些。

  君殊平日住在晋王府,但却常常往江府跑。江云涯的武艺他是十分佩服的,与穆千山阴冷甚至有些狠毒的招数不同,江云涯的武功每招每式都显得正派大气,没有暗算的招数,那么大开大阖地打过去,就能让人招架不住。君殊承认他更喜欢这种武功,而江云涯也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见他有兴趣便好好地教他。

  除却于此,君殊最常和江云涯学的,竟是厨艺。说出来可能好笑,两个天策府的能人,却常常在厨房里讨论着吃食的做法,确实让人忍俊不禁。而君殊,也是在那时发现江云涯视力的问题。有一次,他竟见江云涯在切菜时切到了手指,这在平时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就算是神思恍惚,常年来天策府的训练也不会让他在做这种简单的事情中出现纰漏。再加上,自入冬以后,江云涯射箭的技艺较之以前,似乎有所退步,虽然偏差不大,但和以前百步穿杨的技术比起来,让人难以不心生怀疑。

  所以,这一切只有一个解释,他的眼睛出了问题。

  “他不让你和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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