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风流 第13章

作者:浅书清都 标签: 天作之和 宫廷侯爵 青梅竹马 古代架空

  石珫将信握在手里,没有打开,眼中的悲哀却更深。

  终于打破面罩一般的平静面容,红着眼眶,面色却苍白的吓人。今晚的夜色如此厚重,围绕在四周的黑浓得化不开,十四岁的少年也终于放过自己,让崩到极限的情绪微微在眸中眼角露出。

  “母妃她……还好吗?”石珫问。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无论是内廷争斗还是朝堂动荡,他已经往最坏的结果想,并且逼迫自己接受。

  如今他再不奢求别的,只想问一句挂念的人是否安好。

  然而宋何却连这个问题都不敢回答他。

  作者有话要说:该来的总会来。但是要记住,我是甜文作者,勿慌。

第15章 星河欲渡(六)

  石珫咬紧牙关:“母妃她……很不好?”

  宋何低声道:“皇贵妃故意让人封了消息,等我知道时已经太迟,赶回去也只勉强见了她……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

  阮临在门外瞪大眼,难以置信的看向里头两人。石珫的身影模糊,但阮临此时却仿佛能够感同身受般,无比清晰的感受到了石珫心里的冲击和伤感。

  心里揪成一团,阮临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紧握着拳,还是克制住自己,没有上前抱住石珫。

  石珫挺立的身体晃了晃,近乎呓语般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他忽的爆发出来,“你!你们这些人,一个一个不是都很厉害吗?怎么能让她出事!”

  宋何刚想开口,被石珫一句话堵了回去:“别想骗我!”

  “母妃身体的确不好。只是却不至于因为身体撑不下去就让你带我离京。”石珫一字一句道,“她这么坚决的把我支走,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京城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宋何叹气:“具体我也不清楚,但想来皇贵妃临终前交给我的信里,应该会和殿下解释明白。”

  他顿了顿:“皇贵妃只说,小心恭妃和丞相;还有,相信皇上。”

  “父皇?”石珫冷笑,“相信父皇?他连母妃都保不住,相信他什么?吟诗作对还是饮酒谱乐?”

  他这话说的相当大逆不道,已是气急之下的口不择言了。

  宋何没有说什么,任凭他发泄。石珫长出一口气,“母妃既然已经……石珺呢?”

  “提前送到西北了。”

  “舅舅?”石珫喃喃道,“是的,留在京城不安全,舅舅会照顾好她的。”

  他说着反应过来:“父皇竟然同意?”

  宋何道:“我回京之前,公主已经离京。”

  石珫低下头看向宋何:“好,我知道了。”

  “你,”石珫闭了闭眼,最后还是道,“回房吧,早点睡。”

  说完,他抬起头,状似不经意的往门口看了一眼。阮临心里一惊,就见石珫的视线移开,也没有再管宋何,转身走了。

  宋何望着他的背影,半晌才从地上起来,拍拍灰,疲惫的消失在院子里。

  -

  阮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一路上浑浑噩噩。突然得知这样的大事,阮临心里乱成一团麻,直到被阮母叫住,他才回过神。

  纱帐还抱在怀里,原本轻薄凉爽的纱被他的身上的温度捂的有些发热,他愣愣的看向阮母。

  阮母没有多说什么,只道:“进来吧。”

  他跟着阮母一起进了房,看见桌上的书:“您还没休息?”

  “嗯。”阮母将灯拨的亮了些,坐到床边,“坐吧。”

  阮临盯着灯,灯火闪烁,照的他眼睛疼得看不清别处。

  阮母并未多问,亦没有说其他的,就这么静静的坐在他面前,等着阮临先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阮临终于出声:“石珫他……他是当朝六皇子。”

  “六皇子?”阮母倒是真的愣了一瞬。她试着推测过石珫和宋何的身份,也料到了他们的身份应当是显赫贵族。

  只是不曾想到,石珫竟是皇子。

  阮母再怎么博闻强识,毕竟是江湖中人,视线也难免只局限在江湖之中,没有在朝堂皇族方面多加关注。

  加之无论是她的母家千溪谷,还是嫁入的慰灵宫,亦或是后来落脚的洛河村,都和京城的权力中心八竿子打不着一处。她也曾对石珫的姓产生过怀疑,只是没有深想下去。

  六皇子……

  阮母在脑中搜索信息,努力找出与石珫相关的部分。

  了解的实在太少,她只记得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皇子,阮母惊讶的同时又有些庆幸。她从未与皇家扯上过分毫关系,若石珫和宋何是这种来头,那出现在洛河村便和他们母子没有关系了。

  “他是不是皇子,与我们却也无多大关系,你们还如往常一般交往就是……阿临?”阮母说到一半,察觉到阮临的不对劲。

  阮临眼睛被灯焰刺的发红,他收回目光,死死捏住手中的纱帐:“宋叔回来了。”

  “你遇到他了?”阮母看着他,“宋何与你说的这些事?”

  阮临摇头:“我躲在门口。”

  阮母见他这幅模样,以为是因自己偷听而愧疚,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阮临又道:“皇贵妃薨了。那是……石珫母亲。”

  “皇贵妃?”提起这个人物,阮母终于有些印象了。毕竟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妃子,阮母多少还是知道一些“这么大的事,宋何竟也没带石珫一起回京?”阮母几乎立刻就发现了其中不寻常之处,“看来,京城最近不太平。若是这样,皇贵妃的死,或许也另有隐情。”

  “你在想什么?”阮母终于问了出来,“你有心事。”

  阮临敛着眸:“我在想,石珫要怎么办。”

  阮母道:“他的舅舅是定边将军杜远。整个西北大门都在他手里,护着自己的外甥还是没有问题的。”

  “嗯。”阮临听完却似乎并没有安心,顿了许久后轻声说,“他很难过。”

  事情总会解决,可是心里的痛苦怎么抹平?

  -

  阮临一晚没睡踏实。

  直至深夜还没睡着,后来勉强入睡,光怪陆离的梦又缠了他一晚,第二天天色未明便醒了过来。阮临睁着眼看向房内的一片黑暗,一额头的汗没干。

  四年了。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却又被一个梦唤起回忆。

  阮临满头大汗,浑身发冷,却只躺在床上不想动。

  那个午后,天晴的不像话,天气比今天热了许多。阮临清楚的记得是七月十九。

  这个日子伴随着他出生,三年前又多了另一层意义,于是,原本一个本该是一年中最特殊和重要的日子,终于用另一种独特而残忍的方式烙在了阮临的人生中。

  因为这个,阮母再也没给他过过生辰。母子俩总有一种无言的默契,知子莫若母,阮母知道这天对阮临来说,并不是值得庆祝的。

  他翻身坐起。

  又一年了。

  他推门出去,刚到门口,就见阮母那头的门竟是开着的,灯也燃着。

  阮母站在门口,不知等了多久。

  “娘。”阮临猛地看见阮母,有些怔忪,惊道,“您怎么在这?”

  “阿临。”阮母开口问,“昨晚睡得好吗?”

  阮临愣了一下,随即立刻点头笑道:“挺好的。”

  他说着还补了句:“所以才醒的早。倒是您怎么起的这么早?现在天还没亮,您不再睡会儿吗?”

  阮母静静的看着他,眉头微皱,其间满是痛色,眼眶微红:“别撒谎。”

  阮临看着阮母,有些不知所措。

  母亲几乎从不不在他面前过多的表露情绪,无论是生气,悲伤,还是高兴,都十分克制。阮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母亲居然当着他的面哽咽。

  他上前一步,不知该怎么开口安慰,就听阮母接着开口。

  “我知道你睡得不好。”阮母看着他,一滴泪从眼眶掉出,“你把你父亲的死背在自己身上背了四年,你怎么可能睡得好。”

第16章 星河欲渡(七)

  阮临没想到阮母就这么直接挑明了,一时间竟不想让她继续说下去,慌乱道:“娘……”

  阮母抬手拭去眼角泪水,望着他的眼神满是坚决:“我知道你不想让我说这件事。你在躲,我也逃避,但总这样不行。”

  “你的一辈子还长,不能被这件事困在原地。”

  阮临闻言眼睛闭了闭,鼻尖一酸。再睁开时眼前一片水雾,他开口哑哑的叫了声:“娘”,继而喉中哽咽,不知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了。

  阮母扶着门框,叹息道:“昨晚你说到石珫,我的心便已经悬起来了。他骤然失母,你为他心痛,同时也勾起你心里的那个放不下的包袱。我知道,无论我说多少遍这不是你的错,你都不会听。不错,阮闳是你的父亲,但他同时也是我的丈夫。他不在了,我没有一天不难过,但我还是得说,阿临,这不是你的错,你放过自己吧。”

  阮临嘴唇颤抖,心脏都仿佛拧在一处,疼的喘不过气。

  阮母这段话简直是戳在他的心上,他动了动唇,竟勾起一抹笑出来,却比哭还让阮母难受。

  “我会的。”阮临深吸了口气,“我会的,您放心。”

  天色渐渐亮起来。

  阮临侧过脸,移开视线,不想让阮母看见他泛红的眼眸。

  阮母眼眶湿润,千言万语堆在心头想要说出,却在面对阮临时都无法宣之于口。

  她太了解阮临了,知道这个孩子平日里爱笑爱玩,有时也会对她撒娇示弱,但却并非真的如孩童般天真烂漫。

  阮临心里装了太多的事。

  年岁不大,但遇到的事,即使放在一个成人身上,也很难能度过,可阮临却很少表露出抗拒和崩溃,就这么一个人默默的承受下来。

  阮母承认,在变故突生后的一段日子里,她曾无数次在心里庆幸阮临的沉默与顺从。他只是默默的跟在父母身后,既不去问,也不多说,就这么听着他们的安排,一步步往下走。

  这让她与阮闳省了太多的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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