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风流 第36章

作者:浅书清都 标签: 天作之和 宫廷侯爵 青梅竹马 古代架空

  阮临舀了了虾仁,轻轻咬下。虾仁极新鲜,虾肉粉白,又处理得当,一口咬下去,带着河鲜的清甜与虾肉特有的弹牙,满口鲜美,清淡爽口。

  他烧了半天,又喝了药,满口苦涩过了几个时辰还没压下去,此时正好用些清爽的食物垫着胃,又因鲜虾羹的微烫而微微发汗,正是最合适不过了。

  石珫这番做法极其熨帖,阮临一下暖起来。

  “怎么样?”石珫问。

  阮临点头,舀出一勺:“瑶柱熬的很好。”

  “这羹里放了瑶柱?”石珫惊讶的看过去,“我还真没注意到。”

  “你看,这不就是。”

  阮临顺手把勺子往前伸让石珫看,石珫低头,就着阮临的手把那勺羹吃了,嚼了嚼:“是不错。”

  石珫尚未反应过来,阮临一怔,手指颤了颤:“你…方才用了我用过的勺子。”

  石珫眉头一皱:“你要换一个吗?”

  阮临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石珫点了点桌子,指着一旁:“我刚才还用了你的杯子。”

  阮临于是默默闭上嘴,老老实实的吃饭去了。

  喝完鲜虾羹,阮临胃里又暖又饱,站起来在房间里慢慢溜达。石珫让人收拾好,忽然问:“快过除夕了。你是回云湖山庄过年,还是……待在这里?”

  阮临脚步一顿,道:“自然是要回去——等雪停了我就走。”

  “云湖山庄红事定在十五。”石珫看着阮临,“婚宴之后,你还会继续留在青州吗?”

  这下阮临思索了很久,开口却没回答,反问道:“你会在青州停留多久?”

  石珫很诚实:“若是那头顺利,也许明年除夕,我便会回到京城。若是一无所获……我也不知。”

  阮临轻轻吐出口气:“我应该不会留太久。”

  “你要回慰灵宫吗?”石珫浮现出纠结的神色,挣扎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道,“你走时,能不能带上珺儿?”

  “珺儿年岁渐长,需得让人管教着才行。西北军务太重,舅舅实在有心无力。”石珫一条一条的向阮临解释,“再者,龙关那头袁鼎一直盯着,珺儿在那里也不太安全。”

  若是可以,我必然是要将她带在身边。只是我做的事凶险万分,一着不慎便是满盘皆输。更何况我早晚要与袁鼎卢葳正面对上,若珺儿随我一起,定会被他们当做牵制我的砝码。到时候卢葳一纸诏书便可让珺儿进宫,我实在不敢冒这个风险。”

  “想来想去,”石珫对阮临道,“倒是把她交给你我最放心。把她带去慰灵宫,远离京城那个是非之地,我也可以安心了。”

  “我只能答应把珺儿带回慰灵宫。”阮临避开他的眼睛,“我不一定会时时待在慰灵宫,或许无法亲自照料公主。”

  石珫闻言立刻说:“我并非想把你拘在慰灵宫上。你大可自己做主,做什么都无所谓。我只是请你帮忙给这丫头一个去处罢了。”

  阮临笑了,承诺道:“别的不说,珺儿既叫我一声小临哥,我必然会护她周全。你妹妹便是我妹妹,且放心就是。”

  石珫了却一桩心事,心里松快了不少,又同阮临说了几句便回屋。

  阮临却一直若有所思,直至夜半也未安眠。

  第二日,雪停。

  石珫一大早出了门。阮临告知刘管家,刘管家立刻派人去套了辆马车送阮临。

  青州的流言没了新内容,渐渐便消散下去。

  这些时日的荒诞终于暂时拉下帷幕,阮临坐着静安王府的马车,十分低调,除了双方府苑外没再惊动任何人,就这么悄悄的回到云湖山庄。

  王义看着他道:“还有六日就要除夕,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阮临装作没听见,不搭话。

  王义气的瞪眼,半晌道:“东西都给你取过来了,就在你房里,自己看去吧。”

  这下阮临耳朵又立刻好使了,道谢告退赶回房间一气呵成,再没给王义说下一句话的机会。

  “嗯?!”王义看着他的背影,气的直拍桌,“这小子跑的真快!”

  作者有话要说:石珺: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微笑.jpg

第46章 喑声敛羽(一)

  桌上放着一个盒子,阮临长出了口气,打开盒盖的手有些抖。

  盒子里头整整齐齐,码着一叠一叠的书信。

  书信由旧到新,都是一人字迹。他一封一封,细致拆开,从头到尾逐字看过去。

  信内有时长篇大论,有时寥寥数语,或悲或喜都很直观。

  那些年,石珫虽遭巨变,对他却依旧推心置腹。伤感迷惘了,对旁人不可说的,信里却都对阮临讲了出口。

  石珫那时尚不知阮临遭遇了怎样的变故。阮临真实的迁怒怨恨着他时,他却仍旧对阮临毫不保留的信任,将阮临的不回复当成不得已,甚至为此冒险出走寻人。

  他差点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阮临一封一封看过去,脸上虽挂着笑,眼眶却红个彻底。

  “景玟……”阮临狠狠的咬着牙,闭上眼,从唇边挤出一个带着悲意的笑容,压抑的叹息道,“你……让我怎么办。”

  他看向掌心。早已长好的细白的疤痕,全数隐藏在纵横的纹路中,被握在手中,半分不让人发觉。

  就如阮临这个人一般,克制而隐忍。

  只是,再克制的人,也总有不可控之物。

  阮临实在不知该如何对待石珫了。自己受的委屈痛苦,半数因他而起。阮临本应该怨他恨他迁怒他,与他势不两立的。

  可偏偏又狠不下心。石珫又有什么错?他一看到石珫露出心痛愧疚的表情,心就拧成一团,恨不得以身而替。

  更何况,石珫那样的人呐……

  阮临又怎么舍得恨?!

  他想起离开王府那日,刘管家对他说的话。

  “王爷有多在意您,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年岁已高的管家看着阮临,“就说昨日的那盅汤羹。王爷原本不知。酒过三巡,席上别人提了嘴那头的招牌菜品,王爷立刻便想到您,吩咐人做来一份。等他尝了,又觉得火候不够。当时都已经散席了,王爷硬是多等了一个时辰,只是想着能亲自给您带份吃食回来。”

  “这样的心思,您不是个铁石心肠的,想来也都能感受到。”

  “我们王爷过得苦,也没个贴心的人。他愿意花这样的功夫在您身上,肯这样心疼您,您也……疼疼王爷吧。”

  “我明白的。”阮临当时道,“放心,我不负他。”

  他嘴上应的淡然,却几乎是落荒而逃。

  ——

  一日复一日,时光易逝。正月十五。

  雪落山野,春意压在土里,在不被察觉的地方悄然萌发。

  云湖山庄大红灯笼挂起,门厅喧闹,宾客盈门。

  上到贵客宾朋,下至小厮侍婢,所有人面上都带着喜气。

  阮临也难得穿了身不那么素净清淡的衣服。一身琥珀色,袖间襟上都用金线细细绣了图案,头上带着金丝缠绕的玉冠,少了几分疏离,添了许多带着人间烟火味的贵气。

  他受不住闹,李岳也体谅他,只让他参加最后的喜宴酒席。

  太阳渐移。

  阮临随着侍女指引,坐到席上。

  他这桌是李岳最亲近的一些人,都出身云湖山庄或慰灵宫。阮临的身份云湖山庄众人并不知晓,只因李岳一直以贵客之礼以待,众人不敢怠慢,见他入席,都行礼称了一句阮公子。

  阮临笑着一一回礼,而后往位置上一坐,安安静静的喝茶。众人本就与他不熟,见他这样倒是松了口气。

  身旁另一桌是尊客。阮临往那头看了眼,桌上还空着。

  开席前一刻,一群人姗姗来迟。

  同上次路上偶遇一样,这次依旧是一群做官的打头,簇拥着石珫进门。

  石珫毕竟是一朝亲王,他一出现,李岳等人立刻迎了上去。

  因着前尘,李岳其实对他并无甚好感。只是今日乃是他大喜之日,石珫的身份又摆在那里,既然肯赏光参加婚宴,来者是客,少不得也要做一阵热切寒暄。

  李岳的态度有些僵硬,石珫却丝毫不恼,甚至还主动降低了姿态,对李岳只以晚辈相称。

  “您是他的长辈,我与他相交,便也要称您一声李叔。”石珫笑着道,“来青州前并不知李叔要做喜事,也没提前准备。还好皇兄怕我路上花销大,赐了物件,我挑了几个,借花献佛,略表心意。”

  也不知石珫为何这么大胆,御赐之物也敢这样随意送人。李岳哪敢收这烫手山芋,口中直道:“草民何敢收此贵物!王爷太过抬爱了!”

  “这虽是御赐,李叔也大可不必担心。我早以上书陛下,皇兄不仅首肯,还特地从京城让人送来了一扇多子多福屏风,让我代赠贺礼。”

  李岳大惊,一时竟摸不清石珫的意图了。

  亲自将几人引至座席,石珫坐于上首,众人等他落座方才入桌。

  “看什么呢?”

  阮临正在注意着那头的动静,忽的被人拍了肩,就见王义在他身侧坐下,视线随着他一起往那头看。

  王义道:“早便看你魂不守舍的,也不与旁人说话,就盯着茶盏出神。自从静安王来了,你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人家。”

  阮临喝了口茶:“只是没想到他会过来,有些惊讶而已。”

  “惊讶什么,看在你的面子上,他肯定会来。”王义说,“他知道你一直把李岳看做长辈。这种大事,他不可能不来。”

  王义看着阮临,道:“他其实一直很体谅你。”

  “你又要做说客?”阮临对于王义总是为石珫说好话蓦然起了疑心,“你是不是和石珫有联系?他让你在我面前这么夸他的?”

  王义一脸无辜:“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你和他真没联系过?”阮临怀疑的瞥他,不信。

  王义受伤道:“你看你这话说的,我便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不是不信你。”阮临低声道,“是你在我面前提起石珫的次数实在太多了,由不得我不怀疑。”

  王义看着他,半晌问:“究竟是我提的多,还是你想的多?”

  他低声又急促的说:“你忽然让人回慰灵宫,把石珫这些年寄的信拿来,我心里就不太踏实了。你怎么突然想到了这个?你是不是……又想作甚么傻事了?!”

  阮临轻声安抚道:“先生别多想,不会的。”

  王义还想再说什么,被阮临打断:“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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