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宰大人的宠妻日常 第37章

作者:北寄生 标签: 豪门世家 种田 宅斗 古代架空

  这是还生气呢,梁锦急了,轻轻晃着他的肩:“那日那事儿,你也知道,实非我本意,我中了药嘛,不然我岂不知心疼你?”

  何须问偏他一眼,仍不说话。

  “还疼呢?”梁锦恬不知耻的蹲在地上,仰头看他那毫无征兆的脸:“我错了,就是中了药我也不该那样蛮横!你快告诉我,还疼不疼了?也好叫我放心啊。”

  好一阵歹一阵的哄,何须问也叫他这小伏低做得没了脾气,用书掩面,好一会儿才从书里传来微不可闻的声音:“那儿不疼了……就是腰还酸。”

  梁锦越发上脸,伸着五指去捏那一把纤腰,缓缓揉着:“是我不好,你打我骂我都成。”

  何须问也不舍得打他,轻轻推他一下:“你回去坐着,我们说话。”

  外头残阳渐逝,梁锦退回到一束光影照着的太师椅上,才将许氏要被休妻之事告诉他,见他遥想了一会儿,摇头轻叹:“她也是自己造的孽。”

  “你不恨她?”

  “我恨她做什么?”何须问将书卷起来,握在胸前:“我谁都不恨,也没多余的感情去恨一个人,只想把一副心肠都用来爱你。”

  这是梁锦迄今为止听过最动听的一句话,他笑靠在椅上,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好一会儿才说:“叫厨房煮个酒酿圆子来吃?我怪想的。”

  “怎么想起来吃这个了?”

  “你不是喜欢么,”梁锦挑一下眉:“况且我觉得你方才说那话,就像那酒酿圆子,甜里透着微醺,一股桂花儿香悠远纤长……”

第52章

  亡姝

  时过三月,腊梅渐凋,桃李相争,寒香寺盛景初开,一如往昔。

  横渡一年,似乎什么都没有变过,可又什么都变了。像江河里徐徐流淌的水,千古悠悠,却不知今天这一滴,是否还是昨日那一滴?

  眼下还有人穿夹棉,梁锦不惧冷,已换上春装,加上里头中衣也不过轻薄的三层,他倚着门框晒晒暖阳,远远见何须问抱着一束桃花而来。

  他今儿穿了象牙白的袍子,广袖飘飘,怀靠一束粉嫩桃花,,自旭光里走来,一颠一波,似一段琴音曼妙,看见梁锦,便扬起一个笑,挥挥手里的桃枝:“慕白给的。”

  走近后,梁锦迫不及待将他扯入怀中,因他的压迫,桃花儿掉了几个瓣子,何须问轻推他一下:“仔细些!这可是今年头一束。”

  “今年头一束,明年又有头一束,”梁锦倚回去,扬起不羁的下巴:“年年都有,不值什么,你要喜欢,咱们把院儿里的海棠都拔了,种上几棵!”

  “照你这么说,物尽其有,就不用珍惜了?”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梁锦揣摩着他话里有话,赶紧正身:“我说的是花儿,可不是人,你别瞎曲解我啊!”

  何须问无奈摇头,跨进屋去,将花递给华浓:“找个瓶子插上,就放在书案上。”他回望跟进来的梁锦:“你二弟马上婚期就到了,我这几日都在母亲那里帮忙,还没问你,你那些帖子可都写好了?”

  一阵春风和着梁锦一同转了身,他将桌案堆的好些帖子拿给何须问:“可不都写好了?你检查检查,看看你家里的人对不对,一并爷爷的同僚、门生你也看看。”

  “我又不认得这些人,叫我看什么?”何须问睇他一眼,再扫一眼那堆帖子:“咱们成亲的时候也宴请了这么些人?”

  “比这还多呢,我是嫡长孙,你是嫡长孙的夫人,来贺的人自然比这多!”

  何须问将帖子整理好,重又放回到书案上。

  两人一连忙活好了几日,梁锦自然招呼一些尊贵的宾客,而何须问仍然跟着李氏张罗礼品菜品一应家务,待梁瑄生辰那天,李氏不忍将何须问困住偏厅应付一堆女客,便叫他跟着梁锦在外头应酬。

  他既不会喝酒,也不认识几个人,如何应酬呢?只好由梁锦引着,认识些远房叔伯之类的客人,见人多起来了,梁锦便拉他到一个小花厅里坐着:“我知道你不爱人多,你就在这里坐会儿,一会儿开宴了我再来叫你,横竖吃了饭,你就能回去歇着了。”

  “不好吧?若是老夫人知道了,又要说你。”何须问颇有顾虑,拉着他的衣袖不撒手。

  梁锦今儿束了冠,一顶汉白玉冠子,越发显得他贵气凛然,他将他推回榻上坐下:“你放心,现在奶奶不敢说你,身怕我抹脖子自尽呢。”

  “你又胡说!”

  “好好好,呸呸呸!”梁锦笑起来,弯腰在他脸上啄了一下:“你安心坐着就是,我让人去把阿事那丫头找来陪你。”

  说着梁锦又朝门口招呼了一声儿:“给少夫人拿些点心来,还有新出的樱桃。”他自门口回首眨眼:“有事儿你让人在宴会厅上叫我啊。”

  见何须问点头,他才放心出去,外头宾客们已分了好几派,因赵姨娘是买进府来的,娘家人身份低微,便自开了一厅然她去招呼,剩下背景显赫的也不多,一个庶子成婚,是不便大请的。

  一席就连傅家余家也只是送了礼来,人并不曾到,孟家因还要在府里办送亲席,故而也无多少人来,倒是何家两兄弟,还是一味的喜欢抓着机会巴结。

  那何长安见了梁锦,越发的上赶子了,从怀里掏了个帖子出来递给他:“梁兄看看,这是我前几日新得的李太白真迹,想只有你这等才气才不会辱没了它,便特意将它带来给你。”

  “当不起,”梁锦淡瞥一眼:“何兄还是收回去吧。”

  他不收,何长安也只好讪讪收回去,犹豫了一会儿,又重新笑起来:“梁兄,按说咱们有亲,我也就不客气了,眼下有事儿还非得求你一求。上回那事儿,我母亲已知错了,她老人家向来耳根子软,是听了长生那丫头的调停才做了糊涂事,既然小四没事儿,你就抬抬手,在我父亲面前说上一句话,我家就能家宅宁静了不是?”

  梁锦不可一世地睇他一眼,讥诮道:“这事儿我可管不了,到底是你们家的家事儿,岳母大人该怎么样岂又是我说了算的?”

  这一年的慢待和眼下他的态度,何长安心已尽死了,竟也言带威胁的和他周旋起来:“梁兄,就算不认这门亲,他日同朝为官,你我也算同僚,眼下把话儿说这么绝恐怕不太好吧?”

  “哦?”梁锦这才正经看向他,随后又笑:“何兄这么自信今年秋闱能中榜?可向来没听说何兄学问好啊……啧啧,我看,恐怕是难啊。”

  他潇洒转身而去,招呼别人去了,丢下何长安在此处气一阵,咒一阵。

  见梁锦的门路走不通,他便打听了下何须问的下落,摸到后头小花厅里去,一见何须问正在悠哉吃茶,气更是不打一处来,进门就开始嘲讽:“四弟,你日子过得倒是悠闲嘛……”

  何须问自小没跟他说过几句话,料他定是来者不善,搁下茶碗,不缓不慢的说了一句:“大哥,请坐。”

  “因为你,母亲在家已被幽闭,你可知道?”

  “大哥跟我说这个做什么?”何须问直视他,没有半点情绪。

  这就是梁瑄也跟他说不了几句话的原因了,他向来八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声儿:“你去求求父亲,他或许肯听你的,求他将母亲放了。”

  何须问轻轻一笑,如过堂春风:“大哥太看得起我了,我与父亲向来也说不上话儿。”

  “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或者你跟梁兄说说,让他去劝,父亲必定肯听他的!”

  “大哥,你也知道,我向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从不找这些麻烦,”何须问认真望着他,头一次轻言细语的和他谈话:“你不用忙了,父亲现在恐怕已经打定主意要休了大夫人,他等这一天等了这样久,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个合适的契机,他不会放弃的。”

  何长安瞪圆了眼睛:“你这话儿什么意思?”

  “父亲是什么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何须问重又端起茶饮了一口,接着凌迟一样一字一句地吐纳:“他的伪善、他的狡诈、他的眦睚必报,我比你们更早看到,为了他残破的自尊,他可以比任何人都绝情寡义。”

  一番话讲完,何长安才开始细细回味,好一会儿,他才站起来,瞪着何须问:“你别想摘干净,若不是你,父亲怎么会有由头休妻?我不会罢休的,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何须问也不反驳,只无奈地目送他出去。

  又坐了一会儿,外头就开了席,梁锦亲自过来接他,两人坐在一处,同一些年轻公子客气几句,梁献宝一样,端着酒杯打了一圈儿,每敬一人,便喋喋不休的重复:“这是我夫人,他很少出门,你们没见过吧?”

  何须问叫他弄得个大红脸,暗暗在桌子底下拿脚踢他,他只装作不知道,嘴里还是不停:“须问什么都好,就是话不多,平时静静的,比我还爱看书,要我说他要能去科举,必定能考个状元回来!”

  众人七七八八地举杯:“以前就听闻何公子的盛名,今儿才有缘一见,比我们这些人,还有读书人的风度呢!”

  “就是!少夫人平时应该多出去玩玩,同我们一起吟诗作对岂不比闷在家里好?”

  一言一语好不热情,至于是真心还是恭维,何须问全不放在心上,他只淡淡含笑点首回应。

  而梁锦也不是要真要听这些话,他只是想把他的珍宝在世人面前亮相而已,叫别人都知道,外头那些风言风语他全不在意。

  一直到天色暗下来,酒还未散时,见东呈跑进厅来,却不是来找梁锦,直接俯首在何须问耳边悄声道:“华浓姐姐差我来的,让夫人快回院儿里去。”

  什么事儿能这么急?何须问脸色微凉,立即站起来招呼了几句‘告辞’便先离席,梁锦不放心,忙跟出去:“卿卿,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华浓说是有急事儿,既然没叫你,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先回去应酬客人。”何须问推他一把,便颠簸着小跑起来。

  “你跟到院儿里去,”梁锦沉声吩咐东呈:“去打听打听什么事儿速来回我。”

  东呈刚要跑,他又将人扯回来,声音比方才还小:“别的事儿便罢了,若是谭青瑶找茬,你先锁了她再来回我。”

  领命后,东呈一阵风似的没了影儿,梁锦又回到席上,继续他的筹光交错。

  不过半柱□□夫,东呈又跑回来了,叫了梁锦离席:“不是咱们院儿里的事儿,听说是三少爷院里的少夫人吊死了,那边没人管,才来叫少夫人。”

  梁锦朝厅上回望,见梁远正在席上畅饮,半点不见愁容:“回过三少爷了吗?”

  “应该……是回过了吧,这么大的事儿,一并是连老夫人都要回的。”

  “你去回大夫人,我先过去。”

  “哎少爷!”东呈拉他一把:“刚咽气儿不吉利!”

  梁锦立在一片翠竹里回身摆手:“少夫人向来和她交好,必定心里难过,我去陪着他。你到里头小宴会厅上回大夫人,看她怎么吩咐,另外,叫人把梁远给我架回去。”

  等到了梁远院儿里时,孔翠芝屋里已隐隐传来哭声,梁锦夺了丫鬟的灯笼自己走进去,就见床上横着一具尸首,梁慕白坐在床边哭,何须问则坐在对过的椅子上发呆。

第53章

  后事

  这屋里没有一个本院儿的丫鬟,站着的四五个,全是梁锦的人。

  他朝何须问走过去,蹲在他面前握住他的手:“没事儿,我来办。”

  何须问这才回过神来,在一片细细的啜泣中轻声说:“去回了赵姨娘了,她不管,说大喜之日晦气,让明日再说,你三弟也是这个意思。”

  “我料到了,”梁锦细细观察他苍白的脸色,将那一双冰凉的手更攥紧了几分:“我来办就是,别担心。”

  何须问不再说话,他想起刚进屋时,孔翠芝的尸首还在梁上悬挂着,头发长长的垂下来,脚边是一个横倒的圆凳,墙角摇篮里是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声,屋里却没有一个人。

  是他将她抱下来搁到床上去的,这离他们上一次见面不过三四日,那天他亲自带了熬好的燕窝来,孔翠芝还有力气跟他说了好一会儿话,说她觉着越来越有精神了,应该是快要好了……

  眼下,她却成了具冷冰冰的尸体,何须问每看一眼,就觉得心被谁拽紧了一把,他不敢看了,将头深深地垂下去,了无生息地,再不敢抬起来。

  梁锦的心也随他被拽紧,他站起来,挤着在那张宽大的椅子上坐下,搂过他的肩,低低地说:“想哭就哭吧,哭出来能心里好受些。你看大家都在哭呢,没什么丢人的。”

  “前几天,我给她送东西来,她还说天暖和了要出去走走,”何须问将头搭在他的肩上,缓缓说话:“上回送她的东西,她很喜欢,可不让我再送了,说是要落到赵姨娘手上去,抱怨了一会儿,又偷偷跟我骂了好一会儿……”

  “她还跟慕白定了件衣裳,慕白赶了半个月才给她做出来,问我还有没有和送给慕白那支同样的簪子,那是我娘亲的东西,就那一件儿,我也没法子,还准备送个别的给她……”

  他自顾自的说着话,在他轻柔的声音里,梁慕白连同几个丫鬟哭得更凶了,声音似浪头一阵大过一阵,那哭声是祭奠和不甘,更是替孔翠芝鸣不平。

  而他无声的泪混在这片吵杂的哭声中,静静地往心里流淌着,只有梁锦听见了。

  他听见他的难过和不舍,一如他从前默默无闻的苦难。

  在这具蓬头垢面的尸体面前,梁锦在想,如果没有自己,是不是何须问也只能像这样寂静的死在这里,所有人都会因嫌他晦气而不愿替他收殓。

  他无法对这样一个山野村姑产生过分的怜悯之情,却因何须问第一次学会了将心比心。

  过了一会儿,何须问将脸埋进他的肩窝里,细碎的眼泪沾湿了他的脖颈,他又用了几分力,将人搂得更紧些。

  外头有了吵杂的动静,梁锦不能妄动,只见东呈进屋来禀报:“少爷,三少爷喝醉了,我已经找人架回来了。”

  何须问这才抬起头来,抹了两把眼泪,扭头看向窗外。梁锦懂他的意思,他跟着东呈出去,灯笼烛火中,几个丫鬟想搀梁远回房。

  “把他就放在这儿。”梁锦站在他面前,看他软哒哒的四肢垂着,显然已是酩酊大醉:“去打桶凉水来,把他泼醒。”

  院儿里的丫鬟都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动,东呈眼疾手快,提了捅凉水毫不留情地从头上给梁远倒了下去,梁远打了个激灵,这才醒过来,抬脑袋一瞧就看见脸色难看的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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