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宰大人的宠妻日常 第36章

作者:北寄生 标签: 豪门世家 种田 宅斗 古代架空

  傅成一年还比一年稳重,现束了冠,更见风度,余岳风见了便取笑逗乐:“开了年,傅成兄逾发气派了,还真像朝堂上指点风云的大人。”

  “莫要笑我,”傅成不以为意,看看来路,还是不见余岳阳:“我问你,岳阳呢?”

  余岳风意味深长的睇一眼:“天还冷,母亲死活不让岳阳来上学,你要是想他了,就自往我家里去探望罢。”

  傅成摇首嗟叹:“我最近亦走不开,何大人最近总往我家里跑,说是找我父亲议政,回回都要拉我作陪。”

  余岳风听后把脸拉得老长:“议政是假,议亲才是真罢?”山路不平坦,他走得气喘胸闷:“你可记着了,当初可是你说绝不辜负岳阳我才睁一眼闭一眼的,你若食言,咱们兄弟也不能做!”

  “这些年,你还是这副样子,”傅成笑着摇摇头:“他家有意,我家无心,莫说我了,我父亲亦是不愿意的,只是同朝为官,他未明说,父亲也不好直拒,只好与他周旋罢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傅家有心要短刀斩乱麻,奈何何家只是打太极,今日却奇,说完公务后,何从抚居然端着茶与傅尚书直言:“我这日来,除了公务,还有一事与大人商量。”

  傅尚书心道他是憋不住了,也端起盏茶客套的笑:“何大人有事直言便是,想我两家至交,有何不能明说的?”

  “是这样,我有一女,正待发嫁,京城官爵虽多,我到底是不喜欢那些虚伪浮夸的人家,倒是令郎,品行端正,相貌也好,若是大人不嫌弃,我两家正好结了这亲?”

  “犬子无才,承蒙何大人厚爱了,”傅尚书面色有些为难:“只是去年,我已答应了他,若是秋闱得中,婚姻大事便由他自己做主,上年我那舅兄也来说这事儿,我说与他听,倒是连他也得罪了,好在我夫人通情达理,为鼓励犬子上进,一咬牙,回绝了好些来说亲的人家,可是得罪了不少人……”

  言下之意,是只能连自己也得罪了,何从抚倒不见怪,搁下茶盏,坦然笑道:“大人是长辈,既答应晚辈的事,自然不好失信,是我唐突了,只是我那女儿……说起来亦是鲜廉寡耻,去年在雅集上偶见贵公子一面,便在家神思昏怠,誓非他不嫁,父母之心,想必大人也能体会,她母亲心疼女儿,我无法,只好拉下脸皮来说,成与不成的也算对她母亲有个交代。”

  傅尚书端坐在侧,连连摆手:“哎,大人不必见外,女儿家心事绵长,哪有‘鲜廉寡耻’之说?倒是犬子劳她挂心,实在是辜负了她一片情义,这样罢,等犬子下学,我与他说上一说,成与不成的还在他,我有心和大人结亲,只是答应了他,也不能反悔,只盼他亦有情,方不辜负令嫒执心……”

  何从抚亦是一派难堪之情,略微摇摇头,颇有惭愧之色:“那我先谢过大人,只是万万不要为难令郎,他们小孩子家有自己的心事,若好便好,若不好,也是孩子们的事儿,切勿伤了我们两家的情谊。”

  “说得正是呢,”傅尚书不欲纠缠,转头寒暄起别的事:“听说贵府四郎在梁家行事为人称赞,前些日子犬子去梁府拜访,回来还说令郎颇具风度,连老太师那样古怪的性子都直称赞他谦卑有礼,可见贵府家教甚好啊。”

  “大人谬赞了,我那儿子自小就懂事,在家时就不让人操心。”何从抚客气完,遥望于他,见他脸上神色有丝晦暗,并不是真心夸赞的样子:“只是我那儿子终为男妻,我心疼他仕途永断,时时想着补偿他。”

  傅尚书哪里不清楚?天天听他那大夫人说起,那梁锦为了个男妻,居然连子嗣也不要,闹得梁府上下不得安宁,也成了整个大京的后宅笑话,茶余话柄。

  两人假意恭维,但见一小斯来报傅成下学回来了,傅尚书便吩咐小斯:“让他过来拜见何大人。”

  没一会儿傅成就过来了,站在厅上谦卑地拱手:“侄儿给何大人问安,侄儿才从书院回来,一身风尘,望大人见谅。”

  何从抚将两眼颇为赏识的打量着他:“贤侄有心,万万不要客气,我这厢先回去了。”他站起来,朝傅尚书拱手:“大人莫送,改日再来拜访。”

  他到底在下,傅尚书也只随手招呼一个小斯:“送大人出去。”

  何从抚刚走,傅成便坐于一侧,问他父亲:“他今日来还是什么也没说?”

  “呵,我量他也憋不了多久,才刚说了,是来予你说亲的,将他那女儿说得比孟姜女还痴心,我没答应。”

  听着语气不善,傅成便安了心:“父亲随口打发他就是了,倒不必为了这等小事儿犯难。”

  “说来也不是小事儿,到底是你的婚姻大事,”傅尚书将一封信插进书架上,转头过来惊觉地问:“你上年说婚姻大事要自己做主,未必已经相中哪家的小姐?我可告诉你,现下我在朝中,已是锋芒太露,你可要检点言行,别叫人逮着了参我一本……”

  傅成诚然一笑:“父亲多心了,男女有别,就连雅集时亦是匆匆一瞥,我何曾有机会看上哪家小姐?不过是因相伴一生之人,儿子想找个合心的罢了。”

  傅尚书闻之也笑,面色和软下来,竟见几分柔情:“你这话原也没错,想我和你母亲,夫妻和睦至今,从未闹过一次,这一生也算美满和和,望你将来成亲,也能如我们这般。你是男儿,向来最有胸襟,以后不管娶了谁家小姐,纵然娇惯些,也当忍让人家几分,这样方可家宅安宁。”

  这一厢父子酣谈一番,阖家又至饭厅用饭去了,一家五口,连带着未出阁的傅家小姐,堪称和睦。

  那边何从抚方刚回了府,宽衣解带,换上常服,唤了长子何长安过来。

  满府里,完全继承了何从抚好皮囊的,当属何长春。何须问下颌部分更像他娘亲一些,俊朗的脸因那双唇和下巴,更显丝丝柔情,眉尾处一颗小痣,可堪神来之笔。

  何长安相貌原本也好,眉眼亦有几分随何从抚,只是长期弯腰弓背,全然一副奴颜媚骨之相,叫人看着不舒服。

  他自门口进来,还未到跟前,便深鞠一躬,脸上堆叠着贪婪的笑:“父亲,可成了?”

  何从抚扫他一眼,端起茶盏轻轻刮沫:“我只说了婚事,还没说明傅成的私情。”

  “那傅大人必定是不答应的,父亲怎么不将傅成与那余岳阳通/奸之事告知于他?”

  “你懂什么?”何从抚睇了他藐视的一眼,眼见他那副奴才相直皱眉:“我若直言,那就是他们的家事,傅大人纵然不悦,也不一定要娶你小妹进门,我先略提一提,回头等大京城流言纷飞,又有那梁锦做先例,谁家还敢把女儿嫁给他?”

  何长安恍然大悟:“父亲说得极是,凭我往那烟花之地走一遭,没两日此事就会满城皆知了……”

  到底何从抚比他谨慎,闻言默了片刻才说:“此事若真便好,若不真,你知道届时追究起来,我恐怕有降职之险。”

  “怎么不真?那日在梁府,我和长君亲眼所见!傅成同余家岳阳,两人在一处假山后头先是拉拉扯扯,我和长君觉察不对,便躲起来看,他俩竟然还亲起嘴儿来,言语之间,恐怕早就将那床笫之事做下了!”

  “也罢,”一阵污言秽语听得何从抚眉头锁得更深了:“你去办罢,切勿让人知道是你做的,日后结了亲,我的仕途以及你兄弟几人的仕途还都得靠傅家,梁家是靠不上了,你兄弟连过年都没回来一趟,恐是受了那梁锦的撺掇……”

  听了这话,何长安将腰杆挺直,嗤之以鼻:“我看是小四蛊惑了梁锦罢?人梁锦头先上门,哪次不是礼数周全?”他说着便咬牙切齿:“小四自到了梁府,咱们不仅没沾上他的光,倒是不知怎么买通了长生那丫头,栽赃嫁祸给我母亲,叫父亲生气,如今父亲气已消了,还是将我母亲放了罢?”

  原是何长春拿了罪状,只略透了一点儿试试何从抚的口风,谁料何从抚只叫许氏禁足,并未有其他处罚,何长春见此法行不通,又将余下罪状收起来,以待来日。

  何从抚是最懂权衡利弊之人,先暂且忍耐,待将何凤儿发嫁后再打发了那泼妇,如今要放,他却不想,寡着一张脸饮了口茶:“你母亲做错事,自然该罚,你不规劝她,反倒来求我?”

  一见他冰凉的眼神,何长安便颓萎了:“儿子无时无刻不在规劝母亲,只是将母亲已紧闭月余了,想来已改过了,不信父亲去看看她?”

  何从抚没有表示,只叫他下去。

  人至中年,渐渐已没有那些春花秋月的怅然情怀,可今日不知怎的?何从抚端坐在榻上,竟渐渐忆起江子棠,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贸贸然又出现在眼前。

  她的笑,她的义,她鬼辟的作风,放肆的言行,就像窗外浅淡的月色,无一不给他这功利熏心的一生蒙上一层隐约清透的汗漫。

  胡子挂在他的一对薄唇上,像一支上好紫毫,勾勒着他的一生,他诞在穷苦之家,为了功名,也曾悬梁锥刺刻苦,却遭了无数白眼,那些富家同窗,时时讥讽他是痴人说梦。

  在这些人的冷眼里,嘲弄中,他第一次站起来,不是娶了县丞之女,相反,这门亲事让他更加抬不起头,他为了得到银钱资助,不得不委身于那暴发户许家。

  使他第一次高昂头颅的是那个秋高气爽的下午,同窗挟他同往秦淮河游坊,他们在河岸作诗联句,以画舫上弹琴的姑娘为题,看似满眼的才子佳人,其实不过一肚子男盗女娼。

  何从抚不屑一顾,被压着勉强做了一首后,就退到人群后头不作声,突然,飘然而下一片枯叶,他抬头望去,槛窗前坐了一个宛如皎月的女子,乌黑的长发散着,想来是刚洗过,仍是半干。

  他一生唯一次真实,便由她起,亦至她止。

第51章

  休妻

  皎月当空,更深露重。何从抚独自点一盏灯笼,迎着瑟瑟浸骨的风往许氏房里去。

  他脚步极重,是中年人的历经沧桑的沉稳,但呼吸却畅通轻盈,是少年郎怨仇得消的志得意满。

  许氏房里有人看守,里头却无人伺候,一个多月了,她被困在这里足不出户,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也无人替她梳妆,一头乌发挽成了一个凌乱的髻,坠在脑后,尽心尽力维护着她仅存的体面。

  骤然门开了,见了何从抚,她顿时热泪汹涌,扑将上去,扯着他两抹广袖凄凄的央求:“老爷,老爷!妾身知道错了,就放我出去罢!”

  “你错哪儿了?”

  何从抚抽出袖子,不顾啼哭往那榻上坐下,先是冷眼瞧她的蓬头垢面,而后嫌弃的别过眼去,执起右边多宝格上的一个玉雕侍女摆件把玩。

  “我……我,我不该指使长生对小四下毒……”许氏摊坐在地上,胡乱抹一把颊腮上的泪,又梗着脖子争辩:“可我也是为了家里好!小四自打嫁过去,非但不帮着家里说话,还唆使姑爷不与咱们来往,老爷不仅没沾着光,倒叫梁家又与咱们远了一层,我就是想教训教训他,让他以后别再从中作梗!”

  那玉雕侍女手执一面同样玉雕的华盖,竟是活的,何从抚将那柄华盖抽出来,三个手指转着看:“我的儿子我是了解的,他没那么多心思,是你,千方百计要寻着法子摆弄他。”

  “我没有……我没有!”

  “你有没有又有什么打紧?反正眼下这倒是个休妻的好由头……”

  许氏骤然拧起眉:“你想休了我?你想休我!”

  见何从抚支着膝盖在榻,细看着那小小一柄华盖,连眼神都不曾偏一下,俨然一副主意已定,决然无情的样子。

  她怫然怒了:“你敢休我!你别忘了,当日你穷得笔墨纸砚都买不起,是谁给了你银子?是我父亲!他将我嫁予你,非但没有要你的聘礼,反倒贴补你许多,你上京殿试,是我们家备了车马打点行囊派了下人送你来京!你居然要休我?”

  “你不说,我也永不会忘,”何从抚终于望过来了,面色讥讽,眼里绞恨:“你父亲不过是看我能中榜,想为自己铺一条长远道路罢了,自与你成亲,他何时真正重过我?别说他,连你也没有。你们一家只当我是飞黄腾达的登天梯,我穷时,你们嬉笑嘲弄,百般□□,我得势进京,你们家不知背着捞了多少好处,只当我不知道?”

  “呵……”许氏颓然退了一步,恍然笑道:“你总算是露出本性了……想休我,你不能够!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

  “我是从三品太中大夫,岳父不过小小县丞,也想要以卵击石?”何从抚将那华盖柄敲打着桌上的玉尊侍女,“铮铮”的声音,尖厉清脆地一声接一声,缓慢而刺耳。。

  就像他的心,是冰冷的,是坚硬的,他要将破碎的自尊再捡起来,从新装回肚子里。

  许氏怨恨深沉地咬着牙关,一字一句蹦了出来:“小,人,得,志!”

  可谓一语中的,何从抚咯咯笑起来,他的一生何须回首?也就四个字就归纳了,正是这“小人得志”,但那又如何?他已然得志了,便要把从前的不得志都踩到脚下。

  他不再需要岳家支持,休了许氏,大可娶个本分女人来装点门面,于是他回了轻蔑的一眼:“你说得没错,我是小人。从新婚那天掀了你的盖头起,我就每日都处在剜心之痛中,你无才无德无貌,不过是个泼妇。”

  这话犹如一记重锤,砸到许氏头顶,她愤如泉涌,扑上来扯他:“就你那个娼/妓有才有貌!再有才有貌,也是个娼/妓!不过是个千人骑万人骂的东西!她如今在黄泉等你,你怎么不去死?你死了去陪她啊!你怎么不去死!”

  何从抚重重一拂,将她拂在地上,狠瞪着她:“你不配说她,更不配与她相较。”

  “我凭什么不配?她就是个人尽可夫的□□!一个窑子里的烂货!”

  怒过后,何从何又是那不紧不慢的沉着:“那我,今生今世也只做她的嫖/客,”他高高在上,不容叱咄:“但是面对你这副千金做派,只令我想呕……”

  说完后,他执起灯笼走了。

  那扇门吱呀合拢过来,将许氏又继续关闭在这萧索冰冷的屋子里。

  这是不寻常的一夜,月色浓烈,照着几处惨淡的人生,荒凉又寂寞,何从抚回房歇下,何长安却不知又到了哪处寻欢作乐去了。

  他那院儿里,只有一处还亮着灯,在夜里孤独地颤动着,屋里有个风华正茂的妇人,披着头发,迎着月光发呆,这正是何长安的正妻乔莲。

  乔莲父亲是正三品翰林学士,只因她母亲早逝,虽是嫡女,却不受重视,如今嫁进何家,饱受了一年风霜,和灯就阴的过了一年多苦日子,好在那刁蛮无礼的婆婆被禁闭,眼下日子舒坦了许多。

  至于那个可有可无趋炎附势的丈夫,她从未放在心上过。

  忽闻低低的敲门声,四下寂静中,像扣进她心里一样发紧,她踩着绣鞋去开,来人却是何长春。

  何长春闪身进门,头一句就是:“我来时看了,没有人,都歇下了。”

  乔莲这才有些微安心,走过去,给他倒了一碗茶:“怎么样了?”

  “你尽可放心了,”何长春撩起她一缕长发,稍又拉她坐下:“我刚得到信儿,父亲打算休了许氏,以后,就没人欺负你了。”

  乔莲也捧一杯热茶,冲他晦涩地睇一眼:“虽然知道你做这些不是为我,但我还是谢你。”

  她犹如长在墙角的雁来红,卑陋而妍丽,何长春凝视一眼,没由来的不忍心,拽着她的腕子,将她从凳子上扯入自己腿上,在她耳边轻慰:“虽不是全然为了你,其结果却对你是好的。你放心,等将来事成后,我一定娶你。”

  话是冒天下大不韪的话,人亦是个城府深重的人,乔莲在心里告诫自己,若真信了这花言巧语,将来岂不是又要伤心一场?

  她痴痴低笑,背靠在他的臂弯:“娶不娶的另说罢,若将来你大哥失势,你不会连同我一起踩上一脚便罢了。”

  何长春极爱她的懂事,也是因她懂事,他才带着目的接近:“许氏眼下也合了你意了,我让你办的事儿你办得怎么样了?”

  乔莲在扣着他的腰带,勾魂夺魄的看着他:“只找到一些嫖/赌的字据,”见他神色似有失望,她又嫣然一笑:“不过,我恍惚听见何长安和下人说话,听那意思,他常借着公公的官威去向一些地方官员索贿,想来应该有来往信件,等我再找找,不知他藏到哪里去了。”

  那是一只柔弱无骨的手,何长春难免心猿意马,一把握住,反扣在她胸前,趁机将自己的手落在她的胸脯上:“不急,你先细细查着,切勿被人发现,待我置他于死地后,你也就能超生了……”

  乔莲虽然不信他这些山盟海誓,听了却也开心,她转过来挂着他的脖子,与他对嘴相接。

  窗户照进来的月光洒在二人身上,缠绵犹如两条交缠的蛇。

  奉瑞传信儿进来,说何长春已得手,许氏不日便会被休妻,现已被囚家中,只等何凤定了亲,就将其遣送回江宁。

  这消息令梁锦乐了半日,只坐在书案上笑,何须问想不着他又抽什么疯,斜他一眼,又埋首到书里,然就这一眼,梁锦也跟见着骨头的狗似的,摇着尾巴走到跟前:“卿卿,你肯理我了?”

  何须问侧了个身,不见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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