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宰大人的宠妻日常 第51章

作者:北寄生 标签: 豪门世家 种田 宅斗 古代架空

  至月末,梁家那头也是乌泱泱的鸡飞狗跳,跳得最凶的当属赵姨娘,眼见就要出府,李氏连人伢子都找来了,她死活不依,整日间不是要跳井就是要撞墙,吵嚷得李氏脑门儿直疼。

  何须问让人煎了治头疼的汤药,亲自端去榻前伺候。只见李氏歪在床上,额上戴了抹抵风肉桂色抹额,倒显得风韵更胜。她一口气将药喝了,捏着帕子抹完嘴,与他抱怨起来,“这赵姨娘生死不依,前儿我找来个伢婆子相看,没曾想她跳起来照着人手腕就咬了一口,只见血咕隆咚的吓人得很,这人未必也太泼妇了些,若不是顾及你父亲的面子,我只让人绑了她抬出去!”

  她原本是果断之人,现下左右为难,不免叫何须问好笑,将碗递给身后的丫鬟后,他便扶她坐正起来,难得过问起这些闲事,“母亲要顾父亲什么面子?赵姨娘每日闹着要死要活,可见她真的去死了?又只在您面前闹,怎么不去父亲面前闹?可见是闹过了,父亲不理的,哪里还需要顾及父亲的面子?”

  “……你说得有理!”李氏默了片刻,才想起这个道理,“我这几日叫她折腾得糊涂了,可不是呢,明儿我就让人绑了她去!对了,我想起来问你,你院儿里那谭青瑶可有闹事儿?”

  眼下谭青瑶也即要被遣送回家,李氏唯恐她跟赵姨娘似的寻死觅活让何须问操心,何须问不忍让她再添烦忧,也并未欺瞒,照实了说:“来哭了两回,让梁锦冷言冷语打发了,现下倒是没什么,听说这两日都在打点行礼。”

  李氏这才放心,也够得她这阵子忙的,为赵姨娘的事儿不说,还有那胡家来送定下聘,再有老太师门下的官眷夫人们来送梁锦高中的贺礼,吵吵杂杂一堆事儿,何须问有心为她分忧,便主动提起,“母亲,往来送礼这些事儿就交给我来做罢,您忙过赵姨娘的事儿就好好歇一歇。”

  “我的儿,难为你替我操心,”李氏在锦缎合欢被褥上握住他的手轻拍,“但这些事儿繁琐得很,既要应酬些场面话儿,又要操心礼尚往来,你是最爱清净的人,横竖我现在还动得了,能替你当一日家就算一日,等我老到动不得了,你再接了这担子去,何况田庄上那些杂物现在也是你在打理了,我也就忙这一阵。”

  如此全心全意疼着何须问,何须问哪有不动容的,一连接着几日伺候在榻前。

  且说隔日,李氏既说要绑了赵姨娘,自然就办起来,一面叫了人伢子,一面命两个小斯将她架到厅上来,那赵姨娘只是挣扎,犟得一双膀子勒得通红还不罢休,赫然见何须问坐在一边,便往地上跪下,猛磕了个响头,“少夫人、少夫人,您替我说句话儿罢,上次那事儿真不是我本意,是谭青瑶那贱人害我的!您是这府里最菩萨心肠的人,您行行好罢!”

  那哀求声夹着哭腔,一阵高过一阵,听得何须问蹙起眉,只淡扫她一眼,“姨娘严重了,实在不该求我。”

  “您发发善心,替我跟大夫人说个情儿,她老人家是最疼您的,只要您开口,我不就逃出命来了?”

  正榻上李氏端坐着,也被她哭嚷得烦闷,瞥一眼何须问,见他还是不为所动,倒不像平日里所表的那般心痴意软,叫她又放心一些。

  “姨娘,您是自作孽,我开不了这个口,”何须问在下方椅上,冷冷凝视赵姨娘,“若我替你求情,恐怕翠芝在天有灵也不能安息,她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又是因何而死,姨娘心里有数,难道一条人命还不够发卖你?”

  赵姨娘这才猛然想起孔翠芝从前与这男妻的交情,穷途末路之际,只见她挣脱束缚捻着膝盖朝何须问跪移了两步,“不不不,不是我害她的,她是自己吊死的啊!”

  “她吊死,是因为她没有活路,她活着时您是怎样苛待她的?”

  “我没有苛待她!”赵姨娘穷尽言词替自己狡辩,“她本来就是个山野女子,怎么配得上我儿子?是她痴心妄想毁了我儿的前程!若没有她,我儿早就娶上以为王公之女,自有岳家照拂,纵然考不中,仕途也能顺当!”

  言之凿凿间,似乎她并没有一点儿责任。何须问失去耐性,朝李氏颔首,“母亲,您裁决罢。”

  李氏听了这一车废话早就心烦气躁了,况那赵姨娘哭声凄厉,让她头疼又发作起来,不耐烦地朝人伢子挥挥手,“王婆子,你快快带走罢,我也不要你的银子,你带回去该往哪里卖就往哪里卖,不必顾及我梁家。”

  那王婆子一听,喜得豁开牙,不要银子的买卖,还得是出自这样官爵人家,况且赵姨娘年纪虽大些,却生得有几分妩媚,倒是比那些姿色平平的年轻丫头更值钱些。她走向前去,躬着腰将赵姨娘细细看去,随后朝李氏行个万福,“谢谢夫人恩赏,我这将人带走了。”

  手一挥,便有两个帮手接过赵姨娘去,哪里管她哭声震天,只往门外拖……

  这哭声盈盈绕绕,飘了好远,谭青瑶在房中似乎也听见了,她抱膝坐在榻上,只穿一件单薄绉纱掩襟长褂,下头一条蝶戏芍药的百迭裙,稍一动,那裙上的皱褶便闪出一段完美绣画儿。

  “杜翠,你听,是不是有人在哭?”她缩着肩,头还未梳,一溜乌发披在背上,又垂了些许至肩前,好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杜翠从台屏上捡了一见外裳替她搭上,细声安慰,“小姐别是听岔了,大白天的哪里有什么哭声?奴婢怎么没听见?”

  谭青瑶抬眉斜她一眼,“是赵姨娘,想必她已经离府了,”倏然,她又自嘲自笑,“你瞧,这就是与人为妾的下场,什么贵妾贱妾,妾就是妾,有何分别?赵姨娘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替梁家生了三个孩子,还不是说卖就卖了?你看老爷可曾说过什么?想来梁家男儿皆是薄辛寡义!”

第75章

  探病

  杜翠自然无法为梁锦辩驳,只想着法子安慰她,“小姐,咱们来这些也一年了,就没瞧您过过一天安生日子,还不如回家呢,从前在家里,您不是每天高高兴兴的?”

  她也知那是从前,这好话儿没说顺,反倒击起谭青瑶心头的千层万浪,她斜上眼,正欲骂人,又忽闻外头远远有人笑谈,扭头扒着雕花霞纱的窗户往外瞧,原来是老夫人身边儿的丫鬟来了,却不是来看她的,只在对面那间屋门外与白芫笙笑谈。

  那丫鬟送了好些东西过来,南海的珍珠、大理国的玛瑙,盛在一个个小盒子里,又是金丝血燕、鹿茸肉桂,那丫鬟粲然笑着,声音连谭青瑶这头也听得见,“这些都是老夫人叫送来给姨娘的,姨娘现在身子贵重,千万要保养好,老夫人还让您捡一些往洛阳家里头稍去,也叫姨妈见了喜欢喜欢!”

  看来是母凭子贵了,谭青瑶心灰至极,怫然从眼里滚出热泪,那泪烫得眼眶发红,她绞着帕子擦擦,朝杜翠吩咐,“快收拾东西,这里一刻也呆不得了。”

  杜翠也听见外头的动静,心里提着一口气,唯恐她见了这景况又动怒,现听她吩咐后,心骤然落下,抑不住的雀跃,“哎!我这就收拾。”

  一应收拾好,也不过同来时一样,几大箱子东西。老夫人终归有点儿过意不去,又着人添了许多,只说是让她带回去孝顺父母长辈。临行前,谭青瑶路过前院儿,在廊下等了片刻,闻见屋内有梁锦与何须问说笑的声音,像是在逗弄孩子,却仿佛记不住她今儿要走,不,是她这号人从未在他脑子里停留须臾。

  乾坤倒转,不过一年,这府里流转许多,又似乎什么也没变。自谭青瑶走后,梁锦仿佛去了个心头大患,每日不知怎么乐好了,只拉着何须问在榻上缠绵。

  何须问比他劳心些,除了打礼琐事,还要时时照看梁桭,又要顾着白芫笙那头,只忙得脚不沾地。梁锦无奈,常常在他面前抱怨天抱怨地,“你还是将这些琐事儿交还给母亲罢,怪费神儿的,何必操这闲心?”

  何须问听后当即就吊起眼角睥他,“你也知道这些事儿费神,还要交还给母亲?真是好个狼心狗肺,难怪母亲常在我面前说也不指望你了。”

  “哎,你说这话儿可就冤枉我了啊,”梁锦梗着脖子争辩,“我这是心疼你,你还不识好,反倒来怪我,我哪里不孝顺?分明是母亲不要我,平时也只叫你过去她跟前说话,没事儿也不找我……”

  懒怠跟他纠缠,何须问抱着本账簿就要走,才跨出门去,又退一步回来,“我去母亲那里,你不是说要去探望傅成?快些去,回来好一齐吃饭的。”

  梁锦见他回转过来,登时又笑了,“哎,我知道了,你披件衣裳再去,外头天凉!”

  探出头去,院子外头只余一抹盈盈草青的背影,只将他的叮咛置若罔闻。他讪讪退回来,叫人进来替他更衣后,携了东呈往傅家去。

  辗转进了傅成院儿内,便闻见扑鼻的药香,连寒凉的空气里都夹带苦味儿,梁锦把眉心一皱,问前头引路的金龙,“你家少爷病得很重?怎么到处都是药味儿?”

  经他一问,金龙的笑脸蓦然衰落,只见愁容满面,“公子不知道,自前些日子余家将他们家小公子送走后,我们少爷就病起来,又往余家去探听余小公子在洛阳的住址,想给他写封信儿,谁料他家上下齐口,一律不说,害得我们少爷这病又加重几分,您来了就去劝劝罢。”

  梁锦倒是听说了余岳阳去了江宁的事儿,只是前日府中有些琐事,还未及送一送,心道这两人真是一对苦命鸳鸯,惋叹着往里走。

  吱呀推门而入,里头倒是暖和,连外间都点了炭盆,他撩帘子进了里间,里头小丫鬟们便红着脸退了出来,只留他二人说话,梁锦在床对过椅子上坐下,环顾一周,“与你打小相识,倒是头回进你的卧房,这陈设和你性子蛮相符啊,古朴雅致。要让须问见了,恐怕又要借你来贬低我一下。”

  他嘴里来来回回总提起何须问,傅成从前不觉着什么,如今再听,唯有满腔艳羡和眼底的惆怅,他招呼丫鬟上了茶,便靠拢了件外袍下地,引梁锦到书案一方去坐,“这屋子密不透风,有些闷,你别见怪,只因我现下见不得风。”

  他行一步便要借力扶着些什么,看样子已是并入骨髓,梁锦心里骤紧,捺不住劝他,“不过多大点事儿,就至于病成这样?要我说你心眼也太实了些,他家不答应,你改日再去,何苦大雨底下跪着?那余大人远近闻名的不近人情,你还不是白遭罪。”

  “改日再去也是一样,”傅成捂嘴咳嗽一阵,勉强牵起一丝笑,“我父亲也去说过了,还是不中用。在这屋子里关了这段日子,我倒是有几分想清楚了,横竖我是活不长了,临了也算尽心尽力没有辜负岳阳,他以后日子还长,总不能我使什么奸计把他弄来,倒叫他以后孤家寡人替我守着?只是,我心里还是想见见他,想往江宁走一遭,但我父亲不允,说我经不住舟车劳顿的,倒是别因为我这点儿女情长叫他老人家悬心了。”

  他语气平平,声调也平和坦荡,却似千斤重的一个担子压到梁锦心上。遥想这十几年,傅成在他几人中,凡事占尽先机,最得长辈们的夸赞,不曾想一生头一遭遇见不如意的事儿就能要他的命。梁锦怅然,“你尽是胡说八道,我听说岳阳节前就要回来的,难道为了避你,他家还不让他回来过年不成?你好好养着病,等他回来了,或许还有转机。”

  傅成仍是笑,还有闲情与他说笑,“我若死了,明年春闱你自夺魁,难道不算件好事儿?”

  言罢,梁锦立即垮下脸噌一下站起来,连那身檀色襕衫的衣摆也抖了两下,“屁话!你就算不想想我们这些从小一处长大的弟兄,也该想想岳阳。你若死了,你猜他还能不能好?只怕撞了你的碑就要跟你一道死的!”

  顷刻后,傅成觉得这些时的心酸从心里全然喷薄出来,涌向眼眶。但他是七尺男儿从不爱哭,只将眼泪往肚里倒流,靠着椅背摧颓一笑,“我也不想,实在是事与愿违。”

  是了,世间多是事与愿违,梁锦审视自身,若是那次何须问病倒了,自己如今又会是什么光景?他不敢往下深想,只赶忙告辞,逃离这间生死一线的屋子。

  恹恹地回到府里时,何须问已让人摆好了晚饭等他,一桌子菜还冒着热气儿,是温暖的人间烟火,他急走两步过去,一把将何须问搂过,紧紧勒着他的腰,埋首在他颈间,深嗅一口他身上被沾染的返魂梅。

  见他这样,何须问便猜是傅成病情不好,他轻柔地抚了下他的后脑,“出去这半日,难道是饿了?先用饭?”感觉颈上的头轻微摇了摇,他便退开半步,拉起他的手往里间去,“那就先歇会儿,晚点再吃。”

  二人坐在床上,宝幄中淡淡一股梅花香萦绕四周,何须问含笑,温柔地替他接下身上一应玉佩香袋儿,往他嘴上吻了一下,“傅成怎么样了?不如我们送些精贵药材过去?”

  “他家什么都不缺,”梁锦低落的垂着头,一顶紫玉冠子轻轻摇摇,“我瞧他不太好,尽说一些丧气话儿,他向来做什么事儿都是运筹帷幄的架势,何曾有过现在这副颓唐样子?”

  何须问也不知要怎样安慰,只扯开被子推他,“我陪你躺会儿罢,一会儿饿了再起来用饭。”

  静默微凉的傍晚,香绡帐中,一床锦被,两个萦绕愁绪之人相拥共枕。何须问侧身轻拍着他的肩,“我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安慰你,只是人活一世,总是有些遗憾和不如意的。”

  “我明白,”梁锦偏着头,将脸埋在他的肩上,瓮声瓮气的,“有时就想,要是永远不长大多好,我们几个还成天混在一起,不用想科举仕途,也不必虑什么情愁爱恨……”

  何须问一面拍他,一面轻轻笑了,“我倒还是想长大,长大就不必整日伶仃叹惋,就能遇着你了。没遇着你之前,我都不知道活着是什么滋味儿,仿佛每日都是行尸走肉,日子捱过一天是一天,自打同你在一起,我才知道原来可以为一个人又哭又笑。”

  “你何时哭过?”梁锦从他肩上抬起脸来,煞有凝重,“难道我不好让你伤心了?我若是不好,你打我骂我就行,可不要偷偷躲起来哭,岂不是让我一颗心七零八落?”

  “我有说是你不好?”何须问嗔他一眼,朝他挨过去,手搭上他的肩,蓦然羞赧,“是你去洛阳时,我想你……”

  “哎,我回来你怎么不说?”梁锦推他一下,将他的脸抬起来看个究竟,“你这人就是面皮太薄,凡事有商有量嘛,我还只当都是我痴缠着你呢。”

  看他又不正经起来,想必是好了,何须问便起身拉他,“用饭去罢,天儿都黑了,回头又不容易消食,我让他们再去将菜热热。”

  在他轻柔话语中,梁锦已将那烦绪暂且搁下,他也明白,人哪有不长大的道理,长大后便是各奔前程,各有遭遇。好在他是幸运的,也算事事顺遂,只头一件,这一生一世不必与何须问分离。

第76章

  转机

  月儿倾照,各照天涯两端,似有一根长线,一头系在江宁,一头系在大京。

  傅成拢着一件夹层的大氅,靠在明瓦槛窗下看此夜星辰,群星闪烁,尽头底下,一定有一处也照着余岳阳那明朗如星辰璀璨的笑。一想起那笑,他自个儿也笑起来。

  怎料夜里微凉,这笑又惊带一连串咳嗽,他妹妹正巧前来探望,才跨进门槛儿就听见这一陈摧心的声音,忙赶了两步进来,“哥哥,怎么做在窗户底下,虽然关着,到底有风从那缝隙里灌进来,去躺着罢。”

  她伸出柔弱一双手臂去搀扶高大的兄长挪动到床上,那日渐凋尾的臂膀,曾经替她遮风挡雨,一思及此,她便鼻酸累涌,扑进傅成怀里,“哥哥,你得好起来,你还没看着我出嫁呢。”

  姑娘家说哭就哭,眼泪鼻涕糊了他一个胸膛,他止不住费力笑起来,扶着床架子坐下,又拉他妹子坐下,“这么大了,怎么动不动还哭?以后到了婆家谁哄你?”

  “你哄我!”他妹子将脸一瘪,皱巴巴的掉着眼泪,“横竖都在京城,拢共不过隔着几条街,我要是受气了,哥哥还要去替我做主!”

  傅成轻笑,将她收入怀里,“好。”

  他妹子靠在他怀里,仍是抽抽搭搭,“你快好起来罢,这些日子母亲也总是哭,弟弟也总是哭,丫鬟们也是哭,全家上下不见一个笑脸,你好了,咱们一家还和从前一样高高兴兴的,大不了我同你一道去余家,不把岳阳哥哥求过来我就又哭又闹!”

  一段孩子气的话将傅成逗笑,“你若又哭又闹,只怕那许家都要退亲了,可不敢这么一个会撒泼打滚的小姐回去。乖,去歇着吧,你身子娇弱,只怕我过了病气给你。替我劝劝母亲,你是大姑娘了,也是长女,要学着持家了。”

  他妹子只是舍不得,窝在他怀里又哭了一会儿,直哭得累了这才带着丫鬟回去。

  被这一闹,傅成心里又愁几分,抬头看天上皎月,想起余岳阳。若自己死了,他不知要哭成什么样子,或是如梁锦所说要一头撞死,再不然就是以后漫漫人生,余大人再给他娶上几房妻妾,可哪家的姑娘不是要男儿家宠着疼着的?他却是被自己捧着掌心宠着疼着的人,怎会舍得让他去将就别人。

  傅成赌着这一口气,将丫鬟端来的苦药一饮而尽,又躺回床上去,抄起枕边的书看起来……

  展眼金秋,一天凉过一天,梁锦仍是不读书,不过仗着自己天资聪颖,连学里也不大去了,气得梁郝又开始咬牙跺脚。

  梁锦只横一耳朵竖一耳朵听他父亲的训,全然也不往心里进去,听过转背就忘,这日听了训回去,眼瞧着白芫笙正在屋里同何须问说话儿,丫鬟们各自在外头忙,屋里没别人,梁锦刻意放缓脚步,听听他们在说什么闲话儿。

  不想原是在说孩子的事儿,白芫笙手里握着针线,一针针戳着,“我替孩子做些衣裳,后头嫂君就不必麻烦了,横竖我也是闲着。”

  榻侧何须问往她手里瞧上一眼,又凝视她,“你就不会舍不得孩子?你将他留下,以后就是梁家的孩子了,与袁时宁可就再无半点儿关系了。”

  “嗨,宁哥也有孩子呢。”白芫笙嘴角含笑,因为身怀有孕,显得她近日温柔娴静不少,“况且我以后还能生,这个孩子留在这里,还能一辈子锦衣玉食、前途无量。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嫂君又好,只看你对梁桭就知道,这孩子跟着你比跟着我有福多了。”

  两人说说笑笑,梁锦在外头听了半晌,这才从门后绕进去,“卿卿,你不是要午睡?”

  何须问睇他一眼,“天越来越短了,我就不睡了,省得晚上又睡不着,父亲同你说什么了?”

  眼瞧着梁锦歪歪斜斜地靠在一根椅子上,白芫笙也不便打扰他二人,端着自己的针线篮子就告退。梁锦适才又挪到榻上去,“还能说什么?不就是翻来倒去的骂我孽障嘛,我早就习惯了,考不上他骂,考上了他老人家也骂,反正横竖看我不顺眼。”

  何须问暗暗笑他,将自己的茶推过去给他喝,“谁家父亲都是这样,既怕你不上进,又怕你骄傲狂妄。哎,你什么时候再去看傅成?我从库里找了些药材,你去看他时给他带去。”

  “我家有的他家都有,何必麻烦?”梁锦倒下去,一只胳膊肘撑在榻上,“他那病不是药的事儿,是心病,你只看他每日愁苦难当哪里能好?不信你明儿把岳阳抬到他家里去,他保准儿好,就是这里难呀,那余大人只是软硬不吃,死咬着不松口!”

  这位余大人的官声作风何须问倒也有所耳闻,都道此人油盐不进,没想到如此不近人情,他也拧着眉犯愁起来,“这余大人到底因何不答应?总要找出个缘由才好对症下药。”

  “还不是说愧对列祖,怕余家绝后,又恐余岳阳仕途尽毁,总之这样那样,就只想要跟寻常男子一样娶妻生子!”

  这余大人虑得也正常,何须问皱着眉心,实在难解。谁知挑眼望过去,只见梁锦坐上有一张缠金丝手帕,像是方才白芫笙遗落下的东西,他恍然灵光乍现,伸出手扯一把梁锦,“哎,若是不让余岳阳嫁到傅家,让傅成嫁到余家,这余大人的忧虑是不是就能解了?”

  电光火石间,梁锦也似开了窍,先大笑起来,笑过一阵后,又将眉毛拧起,“不成啊,傅成也是家里的长子,若给余岳阳做了男妻,他的前途不也毁了?如何还能参加明年春闱?”

  “这时候还顾及这个?”何须问白他一眼,“他为这事儿病得如此,还会在意自己的前程?难道你要是遇到这事儿,会选前程不选我?”

  “我肯定选你!”梁锦三指并天,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掏给他以证自身,待何须问笑了,他才抖抖衣摆站起来,“我这就同他说去,大不了他改换门庭给岳阳做男妻去!”

  梁锦在马车上座着,一面摇晃一面笑,心理只道还是卿卿聪明,一下便点破了个中关窍,没准儿还真能成!

  行至傅家,他大步流星虽金龙进去,端得是一派春风得意,还有闲情与金龙玩笑,“哎哎哎,你也别愁眉苦脸的了,我这次来,没准你们少爷过几天就好。”

上一篇:傻夫

下一篇:沉冤昭雪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