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霄万里 第37章

作者:白芥子 标签: 古代架空

  恂王府?谢朝渊闻言皱眉,谢朝溶那厮派人跟着他做什么。

  他命人将车拉去街角,亲自审问起那被扣下的鬼祟之人:“说吧,恂王让你跟着本王,究竟要做什么?”

  匍匐在地的人被两柄长剑架住脑袋,战战兢兢道:“恂、恂王殿下说让跟着殿下您,找、找到太子殿下被您藏去了哪里。”

  谢朝渊眉头狠狠一拧。

  心思快速转了一圈,他吩咐人:“去将这人家小抓了。”

  跪在地上的人闻言大惊失色:“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您放过小的家人吧!”

  谢朝渊冷声问:“恂王如何知道的太子之事?”

  “是、是七殿下的人告诉的他,七殿下那日在宫中派人跟着您,看、看到了……”

  谢朝渊眼中已泛起寒意:“你还知道什么?”

  “小的不知道,小的真的不知道,恂王殿下看您这段时日都不在府上,才让小的跟着您,别的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滚回去告诉他,就说你跟丢了人,别的什么都别提,帮本王盯着恂王,还想要你家人活命,就给本王老实点。”

  别庄上,谢朝渊回来时谢朝泠正坐在窗边榻上煮酒,满屋酒香四溢。

  谢朝渊撩开衣摆坐上榻,见酒壶中还有漂浮的桃花瓣,问谢朝泠:“今日怎这般好的兴致?”

  “院子里桃花开了几多,我刚去叫人摘了来,放酒里一起煮试试,殿下不是让人捉了鱼炖吗?一会儿可以就鱼汤吃。”

  这段时日谢朝泠好似愈发的安静平和,所有的闲情逸致都在煮酒笺花、点香烹茶上,不再问外事。

  谢朝渊看着他,轻点头:“好。”

  他将从南市买来的点心递给谢朝泠,谢朝泠唇角挂上笑:“多谢殿下。”

  捻起吃了一块,又笑吟吟示意谢朝渊:“殿下张嘴。”

  糕点喂到嘴边,谢朝渊就着他手咬了一口,谢朝泠十分自若地将剩下半块扔进自己嘴里:“甜的。”

  谢朝渊看着他,眼中同样有了笑意。

  谢朝泠继续吃点心,不时分一口给谢朝渊:“我说今日殿下怎回来得这么晚,原来是特地去给我买这点心了。”

  谢朝渊没说谢朝溶派人跟着他,只随口提了朝会上的大事:“因为这个退朝晚了,所以回来迟了些。”

  谢朝泠手支着下巴,又笑笑道:“这样啊,那户部主事的奏疏是哪日经由谁的手递到陛下跟前去的,殿下知道吗?”

  谢朝渊不动声色看他,谢朝泠这话的意思,像是说那户部主事并不是他安排的,又或者说有人抢先一步做了这事。

  “内阁每日当值的官员,除了那几位阁老,还有学士、侍读学士、侍读、中书十数人,只要有心,总有办法绕过别人将奏疏递到陛下面前,当然,这个瞒不过陛下跟前伺候的那些内侍的眼睛。”谢朝渊道。

  “所以别人不知道,殿下却知道?”

  谢朝渊点头:“与赵氏脱不了干系。”

  谢朝泠半分不意外:“他们想打户部的主意吧,听闻当年赵氏就是趁着兵部出事,大肆安插自己人进去,如愿掌控了整个兵部,如今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赵氏父子是半点不怕被陛下知道他们在背后煽风点火。”

  谢朝泠仿佛已彻底忘了自己此刻身份,谈起朝中事信手拈来,又或者他在谢朝渊面前根本懒得再装,只不说破而已。

  “他们能如愿吗?”谢朝渊问。

  “今时不同往日,自然是不能。”谢朝泠轻蔑笑道。

  “琳琅不必操心这些,”谢朝渊淡了声音,“这些事太劳心费神了,何必伤脑筋。”

  壶中酒已经沸腾翻滚,酒香更浓。

  谢朝泠倒出一杯,递到谢朝渊面前:“那殿下陪我喝酒吧。”

  午膳一并送来,他们就在榻上吃,煮好的鱼汤奶白鲜香,与桃花酒香味混在一块,沁入鼻尖。

  谢朝泠喝一口温酒,浑身都舒坦了,笑言:“殿下这庄子上的日子过得果真舒坦。”

  “那便留下来。”

  谢朝泠捏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谢朝渊将鱼肚上的肉夹进他碗中,仿佛随口说道:“一直留下来。”

  谢朝泠愣神一瞬,没再接腔,低了头吃东西。

  一顿午膳从晌午一直吃到近申时,谢朝泠酒喝得多,醉了。

  他的酒量其实不差,从前也一直都很克制,所以从未在人前喝醉过。但是今日,在这恪王府别庄里,不再有那些令人厌烦的顾虑,不需要节制,谢朝泠一杯接着一杯,最后醉倒在了谢朝渊怀中。

  身体蜷缩起,额头抵着谢朝渊小腹,谢朝泠眼睫耷下,松散下的长发遮住他半边脸,有如醉生梦死。

  谢朝渊将最后一口酒倒进嘴里,轻抚他面颊。

  谢朝泠觉着热,捉下他作怪的手,轻轻扣住。

  掌心贴合,谢朝泠盯着俩人的手,喃喃自语:“殿下明明比我年纪小,怎的连这手掌都好像比我的要宽大些。”

  他模模糊糊想到,这人生得高大,是因为生父其实是西戎人的原因吗?

  “哥哥喝醉了。”

  “没有,”谢朝泠小声嘟哝,“我不会醉的。”

  “酒量再好的人也有喝醉的时候,为何不会醉?”谢朝渊沉声问。

  安静片刻,他听到怀中谢朝泠一声低笑,手指攀上来,点上他胸膛:“我没醉,是你这个小混蛋给我下了蛊,你这蛊好生厉害。”

  “厉害在哪?”

  “说不清,”谢朝泠另一只手捂住自己心口,“这里,感觉好明显。”

  他又抬眼看谢朝渊:“真的没有解蛊之法吗?”

  “有。”谢朝渊盯着他不甚清明的黑眸。

  谢朝泠怔然看他。

  “我不告诉你。”

  谢朝泠拧眉,谢朝渊指腹摩挲上他眉心,直到那一处再缓缓舒展开。

  “真不能说?”

  “不能说,”谢朝渊弯腰,声音沉在他耳边,“我要你一辈子都解不了这蛊。”

第42章 他不会让谢朝泠如人所愿。

  幸王府。

  禀报完事情的人退下,谢朝浍眉头紧锁,垂眸陷入深思中。

  侍卫巴木低声问:“殿下,您觉得方才他说的可是真的?太子殿下果真在恪王那里?”

  “是真的。”谢朝浍淡声吐出这三个字。

  “恂王殿下特地将这消息透到您这里来,想必是想借您的手对付太子殿下。”

  方才那来禀消息的府中下人,自称去外头采买时无意中在恪王身边看到了太子,这话半真半假,那人是谢朝溶放进幸王府的眼线,谢朝浍早知道但一直没动他,有时还会借他的嘴给谢朝溶那头递些假消息,今日那厮突然来说起皇太子的下落,必然是谢朝溶有意将这事透给他。

  理由也很容易猜,一如巴木所言,谢朝溶要借他的手对付太子。

  谢朝浍没再接腔,沉冷面色中看不出情绪,巴木心下惴惴,还要再说什么,谢朝浍忽然转眼看向他:“巴木,你是百翎国人。”

  谢朝浍的语气平静得近似没有起伏,巴木心下一跳,低了头:“是。”

  “当年本王在西北边境捡到你时,你说你是个孤儿,本王救了你,你以后便唯本王马首是瞻。”

  “……是。”

  “这段时日本王一直在想,当日在东山围场,太子那马为何会突然发疯失控冲出山崖,是巧合还是有人知道了本王要做什么,于是跟着下手动了太子的马,直到今日,本王知道了太子原来在恪王那里。”

  巴木额头已渗出冷汗,谢朝浍神情冷下:“东山围场之事,是你给本王出的主意,本王针对的是淮王和恂王,但另有人,目的却是太子,这个人,就是恪王。”

  “你其实是恪王的人。”

  巴木双膝重重跪地,谢朝浍没再看他,很快有人来将之拖下去。

  身后内侍上前,轻声问谢朝浍:“殿下,人要如何处置?”

  “杀了吧,恪王那里,照旧传消息回去便是。”

  谢朝浍话说完一顿,又吩咐道:“去请乐平郡主来。”

  谢徽禛在街上玩耍时被一队人拦住,强行“请”来了幸王府,尚且一身男装未换。

  “不用躲了,我早知你不是女儿身。”谢朝浍淡道。

  谢徽禛差点被没自己口水呛到:“三叔,……你怎么看出来的啊?”

  “兄长在世时就与我说过。”

  谢徽禛闭了嘴,行吧。

  “我知你与恪王走得近,你在恪王府,可有见过太子?”

  谢徽禛惊讶只有一瞬,眼珠子迅速转了转:“太子五叔怎会在恪王府?”

  “你可有见过?”

  见过自然是没见过的,但谢徽禛人机灵,谢朝浍这么说他几乎立刻就想到了可能之人是谁,谢朝浍从他神情中看出端倪:“你见过。”

  “我之前不知道他是太子五叔,我也不能确定就是他。”谢徽禛道。

  “见过就行,”谢朝浍淡淡点头,“我需要你再去一趟恪王那里,帮我递话给太子。”

  淮王府中,谢朝淇面沉如水,正在看一大清早门房在府门口捡到的匿名信函。

  这信不知出自何人之手,说的依旧是与户部账目有关的陈年旧事,而且还是件足以再次搅乱朝堂风云的大事。

  十年前,西北大军与西戎人那惨烈一战,大梁损兵十万人,事后追责是因粮草短缺军需不足,兵部因此从上到下被撸了个遍,牵扯无数。但是今日这封信中却说当年之事并非兵部官员贪墨了那笔军费,从头至尾户部拨下的军费根本不足三成,兵部其实是代户部受过,那时的户部尚书是后来坐上首辅位的沈重道,十年前正是沈氏势大之时,沈重道为了自保,重做了账目又用了一些手段,逼得兵部替他顶下了这一大罪。

  那件事到后头影响颇为深远,沈重道之后即使做了首辅,沈氏却从此失了人心逐渐式微,而赵氏便是在那时抓住机会,大肆安插人进兵部,将兵部完全把控住,势头逐渐超过沈氏,直至成为世家之首。

  谢朝淇看罢将信纸摁到一边,闭目沉思。宋时看他一眼,将信纸捡过去快速看完,小声问:“殿下,这事您打算如何做?”

  谢朝淇哂道:“这信也不知道谁送来的,又想拿本王当枪使。”

  “……这里头还有当年沈重道没有完全销毁的一些证据,事情看来应当还是真的,其实殿下拿着沈氏这个把柄,不一定要告发他们,说不得可以去探探口风,将他们拉为己用?”

  “不必了,”谢朝淇冷道,“沈重道已死,沈氏如今一个能用的子孙都没有,迟早要彻底没落,本王不需要他们。”

  他厌恶透了这些世家,当年先太子和元后就是被这些个世家逼死的,谁又能说沈氏没有在当中掺和一脚?毕竟最后做了太子的那个,是谢朝泠,而谢朝泠的胞姐,嫁的就是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