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晋 第22章

作者:半缘修道 标签: 萌宠 年上 古代架空

  林阮走在街头,喧闹声中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阴阳五行,十卦九灵,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林阮循声望去,在路口一棵杨树下看见了熟悉的人影。

  算子坐在小马扎上,面前的地上铺了一块灰扑扑的画着八卦图的布,他阖着眼,手上的二胡拉的随心所欲。

  来往的人没几个愿意留下来算命的,因为这个小摊子看起来跟摊子主人一样不正经。

  林阮想不到会在这里看见算子,他还想着那个蛋糕店。但是那个蛋糕店被湛晞买下来了,什么都卖,就是不卖榛子蛋糕。

  林阮走到摊子面前,挡住了算子晒夕阳。

  算子睁开一只眼,看见林阮的那一刻流淌出一些笑意。

  林阮问他:“为什么十卦九灵,你也有算错的时候吗?”

  “不,”算子道:“我只是谦虚一下。”

  林阮有些无语,算子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抽出另一个小马扎递给林阮,林阮接过下马扎,坐在算子对面。

  “算命还是听音乐,听音乐得另交钱。”

  林阮不知道这里有什么音乐可以听,随心所欲的二胡吗?有点费耳朵吧。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呀?”林阮问道。

  算子睁开眼看看林阮,又合上,“你拿这种问题问我们出家人,不太厚道吧。”

  林阮皱起眉,“你什么时候出家了?你是和尚吗?”

  “不是和尚,姑且算是道士。”算子道:“都一样的,讲究六根清净。”

  “哦。”林阮想了想,又问道:“那你知不知道怎么算喜欢?”

  算子无语的看了他一眼,起身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算子把两个小马扎用灰布一包,往杨树上一扔,刚好卡在树杈上,他拍拍手,往一个方向走去。

  林阮跟着算子,不多会儿,走进一条胡同。说是胡同,也很宽敞,胡同口停着好些小轿车。家家门口有电灯,整个胡同没多长,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是典型的旧式四合院的模样。

  林阮想起方程则说的建筑设计大赛,留心观察这些门楼房屋。

  走到一处院子停下,院子门口挂着红菱绣字的玻璃匾额,名叫粟玉阁。林阮看了那三个字一会儿,问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算子抬步走进去,“胭脂胡同,清吟小班儿。”

  院里头是个宽敞的院子,转过影壁,正对着的的是正屋,旁边两个厢房,大约七八个房间的样子。院子中间有棵海棠树,枝条上冒着绿芽。

  算子刚走进去,一个穿黑衣服的半大小子迎了上来,叫了一声:“魏爷。”

  林阮好奇的看向算子,“你姓魏,魏算子吗?”

  “那多难听,”算子道:“魏是我本姓,至于叫什么,早忘了。算子是师父给起的号。”

  算子往里走,正屋里出来走出来一个女人,看上去二十多岁,但在这里显然算不得年轻。

  算子和这女人相熟,招呼了一声就走进屋了。林阮跟着算子进去,不知道怎么的,有一种被卖了的错觉。

  屋子里别有通天,里间是红木的雕花木床,地上铺着团花地毯,墙上还挂这些名人字画,摆着些古董摆件,看起来价值不菲。

  八大胡同也分等级,最上等的叫清吟小班儿,大多住在胭脂胡同,引无数达官贵人一掷千金。

  算子和林阮在桌子边坐下,进来两个半大的女孩子,端上来一些点心瓜果。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林阮问道。

  “你那些风花雪月的问题我答不上来,”算子道:“这是个风花雪月的地方,正好回答你那些风花雪月的问题。”

  林阮还没说话,从外头进来几个年轻的男孩子,其中一个约有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湖色纺绸的长衫,底下穿着淡青色的水裤,脚上一双缎子平底鞋。这男孩子长得有些雌雄莫辨的样子,脸上俏生生的。

  算子看向那个女人,跟她说,弄错了,这里不用人陪。

  林阮却只看那男孩子的衣服,觉得这件长衫跟旗袍太像了,腰身收得那么紧,把那男孩子的身段全显露出来了。

  想到这里,林阮又想起那件红缎子旗袍,旗袍弄脏了,缎子上的金线稍微一擦就挂丝了,图案不成个样子,一件衣裳是不能要了。

  湛晞当然不在乎这一件衣裳,他说家里有的是好布料,那件旗袍的缎子虽然好,到底有些老旧了。等回头把那些缎子拿出来,再给林阮做。

  做什么?总不能还做旗袍吧。湛晞没有明说。

  晚六点还有一更

第26章

  男孩子们退出屋子,留下那个女人。算子看了林阮一眼,道:“她叫玉香。”

  林阮微微颔首算是见礼。

  玉香客客气气的回礼,她虽然身处胭脂胡同,但身上没有风尘气,反而带着一种沉静的气质。

  玉香是这一处粟玉阁的主人,手底下养着七八个男孩子和十来个女孩子,男孩儿充作旦角养,女孩子就当丫鬟,手底下成了名的只有一个,在这胭脂胡同,算是不太好的。

  但她并不在这上头多钻营,凭着她自己的一些熟客和时不时的新客,日子也能过得下去。

  玉香说着走到屏风后面换了件淡青的长衫,随手用一只簪子绾了头发,道:“看二位也不像是来寻欢作乐的,单纯是个好奇吧。”

  林阮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耽误了玉香的时间。算子自顾自的剥花生吃,道:“我这位朋友搞写作的,来收集素材,你就拣着你从前一些事说来听听好了。”

  林阮忙道:“若是不方便就算了。”

  玉香看得出他们的相怜之意,笑道:“没什么不方便的,都是过去的事了。”

  玉香倒了碗茶,“都说这里是风花雪月,谈情说爱的地方,但其实呀,大家都是逢场作戏,不见得就有多少真心。真让我说,我说不上来,倒有一件旧事,我随便说说,你们随便听听。”

  林阮看向玉香,玉香回忆道:“那是我十四岁,第一次出来见人的时候。我的第一位客人是个年轻的教员,被他的两个朋友拉着来的。他那两个朋友各有相熟的,唯独他是第一次来。他是第一次到这儿来,我也是第一次见客,我们两个便聊上了。”

  玉香说着,脸上带了些笑意,“他怕是把我当成他素日来往的那些读书人了,说的一些话我都听不懂。但我能感觉得到,他很尊重我。那天他走的时候放下了五块大洋,这在当时算是多的。”

  “后来他又来过几回,得知我不大读书,便说教我读书识字。”玉香道:“就是早春时节,他每天下午四点,从学校出来之后便来这里教我读书,待到天昏黑了才离开。”

  “后来呢?”林阮问道。

  玉香低下头喝茶,“后来又来了一阵,他就成亲了,成亲之后就没再来过了。”

  林阮一愣,感觉这个故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有些摸不着头脑。

  玉香看他这个样子,就笑,道:“风月行当里很忌讳说什么情情爱爱的,因为大多没什么好下场。我之所以记着他,就是感念他一份心。他一个教员,每天往这边跑,不知道多少人当面上背地里笑话他,但他还是来了。他跟着我说,清者自清,不必在意流言蜚语。”

  玉香声音轻缓,“你想,我们这一行,最怕的就是流言蜚语。看上去那么风光,背地里都嫌弃。如果不是他跟我说的那些话,我想我心里总会有个结,日子也会难过很多。”

  林阮看了看玉香,问道:“你是喜欢他吗?”

  玉香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那时候年纪小,肯定是喜欢的,这么些年过去了,觉得也就这样。”

  林阮又问道:“你喜欢他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玉香说不上来,掩着嘴笑,“我不知道,但我现在想起来,就觉得我又回到年轻的时候了。”

  算子看了眼林阮,林阮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等他说话,外头忽然传来嘈杂的声音。

  玉香走出去调停,算子和林阮坐在屋里,往窗户外面看。

  只见从西厢房的一间屋子里出来几个人,拉拉扯扯的。其中有一个年轻清秀的男人,衣冠不整,好像只是套上了个外衫就被匆忙拉了出来。

  拉他的是个穿军装的男人,虽然拉着他,但还是有意识的护着。两人身后是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男人,穿着对襟团花老褂子,剃着光头。

  穿军装的男人把穿长衫的男人拉到外面,然后转头就给了光头一拳,打得他鼻血直流。

  穿长衫的男人吓到了,犹豫着该不该劝。林阮看到他没穿鞋光着脚,脚腕上一圈青紫,手上也是。拉扯间露出的胳膊上也有很多印子。

  玉香出去叫人拉开他们,那穿长衫的男人带着穿军装的进了一间屋子,院子里留下那个光头骂骂咧咧的,说话很难听。

  没一会儿玉香回来了,跟他们解释说,穿长衫的那个是粟玉阁的人,叫五月。那个光头是他的客人,光头是个满清遗少,有些古怪规矩,床上好磋磨人,回回弄得人一身伤。

  穿军装的那个也是五月的客人,点过五月两回。这一次不知道怎么着就在这碰上了,那个军人看见五月身上的伤,肯定不乐意,上去就把人揍了。

  玉香一面说一面从柜子里拿了伤药,算子在旁边剥瓜子,闲闲道:“这些个满清遗老遗少,满脑子的封建余毒,真不是个东西。”

  说着,算子意有所指的看了林阮一眼。

  林阮不乐意了,“先生跟他们才不一样!”

  “我又没说他,你心虚什么?”算子漫不经心的看着林阮。

  林阮听不得有人说湛晞坏话,他瞪了算子一样,起身就要走。

  刚走到院子中庭,那光头就来扯林阮的手,“什么时候有了新货,还不快来陪陪爷。”

  林阮连忙退了两步没让他碰着,三四个人上去把光头按住,那光头满脸大汗,状若疯癫,把林阮吓了一跳。

  “他这是?”林阮问玉香。

  玉香摆摆手,叫人把他送出去,道:“吸了大烟了。”

  林阮一顿,眼中显出些厌恶。

  正说着,有人叫了林阮一声,“林少爷?”

  林阮回头,是那个穿军装的男人,他身边站着那个斯文清秀的年轻人,已经穿好了衣裳,但脸色还很惨白。

  林阮想起来,这个穿军装的男人好像是顾忌的副官,姓庄。

  “庄副官?”

  庄副官点点头,“是我。”

  林阮尴尬的对他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庄副官看上去比林阮自在,他对林阮点了点头,“见笑了。”

  说罢,他越过林阮走到玉香面前,道:“我要给五月赎身。”

  五月愣住了,连忙去扯庄副官的衣袖,玉香看了看五月,又看了看庄副官,道:“五月虽不是最红的,但胜在年轻性子好,他要愿意跟你,我不说什么,两千块大洋是五月的身价。”

  庄副官听罢,沉思片刻,道:“好,给我几天时间筹钱。”

  玉香点了点头,从头到尾五月都是一种焦急不乐意的样子。

  两千块大洋对庄副官来说,不说倾家荡产,也绝对不是个小数目。

  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子走了出来,倚着门口,像是看戏似的。他总有一种游离感,游离于世事之外。林阮第一次在蛋糕店见到算子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感觉。后来这样的感觉消失了,林阮就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眼下,算子那双多情的桃花眼里,全都是不干己身的漫不经心。

  “好热闹啊。”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林阮望去,是穿着军装的顾忌,顾忌手里拿着军帽,绕过影壁看着院里的人。他身后,湛晞不紧不慢的走出来,目光在林阮身上停了一瞬。

  林阮看他一眼,又很快挪开,有一种想看又不敢看的感觉。算子依旧倚着门口,眼中的情绪逐渐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