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扬州 第15章

作者:陆韶珩 标签: HE 古代架空

  这招确实用得隐蔽而狠辣,几年前,黄河泛滥改道也是常有的事,地方州府的官员只道北部堤坝不牢靠才至此祸患,少有人能想到这是刻意人为。

  站在邺台望楼之上守城的吴军望见北部滔滔浑浊洪水席卷而来,立刻吹起急号,继而各处望楼的银甲兵尉接替举起了黄色军旗,信号一直迢递传至广陵。

  已近日入时分,雨势断续又起,萧阁和傅弈亭原本在燕云亭内吃茶,后也避进了书房,屋外雨水已汇成了小溪,泂泂在鹅卵石缝儿中流淌,纵是长春岭如此雅致,此刻也混沌得不似人间。

  “豫王如果发兵,主力一定会直攻云都,同时派两路兵马分别牵制你我。如是这样,我们倒不必跟他硬争,带军南下迂回攻他和豫宫去!”傅弈亭喝了口茶,指着舆图道,“这样你我便可以汇合,此时再合力北伐,便有七分胜算。”

  “有理。”萧阁点头认同,“启韶此前与豫王大将程子云交手丝毫不落下风,可对他的打法有所研究?”

  “那没有,骊山易守难攻,换了谁都能守住。”傅弈亭跟他相处久了,倒学会了自谦,“对了,你那军师探亲探了这些天,还不回来?”

  “他自小伴我长大,基本没怎么回过湖州老家,这次母亲病重,加上连绵阴雨,路不好走,便不催他了吧。”萧阁与傅弈亭相交几日,现在撒谎脸不红心不跳。

  傅弈亭一听萧阁说“自小伴我长大”这样的话,一肚子的疑心又尽数变成了难以言喻的嫉恨,说话也开始酸溜溜的,“你们倒是有竹马之好啊。”

  “十余年了。”萧阁一笑,“我没有其他兄弟,他算是我唯一的朋友了。”

  说好的乱世为友呢,这时候就忘了?傅弈亭皱眉,刚要开口,却见白颂安浑身湿透,惊惶从门外闯进,“王爷!犯洪了!”

  虽然他二人心里均有些准备,此刻还是一惊,萧阁重重叹了口气,“仪征圩没守住?”

  “不是长淮两河,水自北边高邮湖漫过来,似是黄河改道。想……想来宿迁、淮安应该都发了急件,只是被水截住,消息没传过来!”白颂安急得说话都开始口吃。

  傅弈亭闻言眉棱一挑,却没有言语,只盯着萧阁,看他作何反应。

  萧阁紧锁烟眉,只回身对着舆图思忖,傅弈亭发现萧阁那双平日里柔情荡漾的美目此刻散发出坚定而冷毅的光芒,全然是个军人的模样,心里不禁一陷,正要开口,萧阁已经迅速拿起椅背上的鹤氅披在身上,“派三千治洪军分中西两路北上,中路通渠引水东行,西路解救灾民,把他们带到仪征大铜山安置!”

  “且慢!”傅弈亭不由分说堵在萧阁面前,“怀玠难道没看出其中的端倪?我听说鲁地黄河已几年没有改道……此时决堤是不是太巧了些?”

  “我明白你的意思。”萧阁冷毅的面容没有丝毫松动, “许是有人授意。”

  “所以你应当知道这种招数意味着什么!朝廷已成强弩之末!但凡有与你抗衡之力,也不会使这种法子!”傅弈亭目光炯炯,“利害有常,取舍无定!你想好了么?”

  萧阁在颈间系鹤氅盘扣的手一顿,而后苦笑道,“水淹苏北,最大的赢家恐不是皇上,你往西瞧瞧。”

  傅弈亭往舆图上瞟了一眼,立刻明白了,他方才还没想到这层——这场洪水犹如把萧阁陷入泥潭之中,豫王反倒少了个夺位的巨大阻碍!朝中豫王党不少,这次计划也许便是豫王的献策,明着是替朝廷除掉萧阁,暗里是为自己铺路!

  这人方才弹指之间能想到这些,还真是绝顶聪明,只是太过迂腐。傅弈亭设身处地一想,忍不住上手戳萧阁鬓角儿,“所以你现在去治灾,正中他们下怀!依我之见,需依原计划行事!养精蓄锐,若豫王真的动起手来,就等局势分明后,你我立刻起兵!”

  “这样做,我萧阁与大夏朝廷何异?!”萧阁听到他的言论,心里一阵寒凉,已更坚信此人与自己不相为谋,他冷笑一声,情急之下,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讥讽,“如果今日被淹的是你秦北,秦王大概也会坐视不理吧?”

  “你!”傅弈亭语塞,萧阁从他身侧闪出了门外,大步迈了几步停住,回过头来说道,“本说好好招待你的,现下看扬州这个情形,也是不可能了,你若是想依着计划起事,便回秦北去吧,我会派吴军相送。”话毕,又匆匆带着侍卫往外走。

  伪君子!书呆子!傻瓜!傅弈亭定在原地,又羞又气,在心里把萧阁骂了个遍,回去吧,舍不得,跟上吧,太丢脸……

  郑迁从侧房出来,听见他们争辩,只呆在一旁,看着傅弈亭阴晴不定的脸色,凑上来小声问道:“王爷,咱回吗?”

  “凭什么回,就在这歇着!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处理这堆烂摊子!”傅弈亭忍着一肚子火,一甩衣袖,转身回了后庭卧房。

  扬州主城中状况尚可,因为洪水漫溢到此,其实已稍显弱化,一是数百里路途分散了水势,二是萧阁前些时日没去追究库盐失窃和酋云会的事情,反而拨配人力,层层加固了真州的江堤,所以不至江河尽犯、两面受击。

  萧阁和吴军起先还能策马而行,到达城北,便只能下马行船,众人看到舟行树梢、檐瓦浮沉之景,不禁心下骇然,由此可见,高邮、盱眙等县城桓已被冲毁,大批灾民恐已困在水中,情形极为棘手。

  萧阁命陶轲将自己这些年来秘密为北伐南讨准备的大型战船尽数调拨出来,他深知这次可能会让自己倾尽一切,可是他别无选择。

  天上急闪似摇龙走蛇,闷雷压境如裂地山崩,浑浊的江洪似烧沸了的滚水,似乎一切都能被那可怖的漩涡吞吐进去……萧阁立在船头,身后是穿着铠甲屹立的军士,他望天慨叹一声,“你们跟着萧家短则数月,长则十余年,原是为了上阵杀敌、建功立业,可今日,我需让你们配合抗洪军赈灾救民,洪水之凶险不少于战场厮杀……如果回不来,更是尸骨无存……”

  话到此处,萧阁有些哽咽,他脱了自己披着的鹤氅,任由疾雨将自己衣衫打湿,定了定情绪,正要再言,却见面前的吴军也纷纷卸下银甲,露出赤裸的胳臂,白颂安站在最前面,高声喝道:“舍生忘死,守卫扬州!”

  “舍生忘死,守卫扬州!”脚下是片片银甲,头上是怒雷狂雨,战船上迸发出的喊声,久久响彻回荡在混沌的天地间。

第33章 枝叶关情

  萧阁的战船一路向北解救,已然深入皖鲁两地,这原等同于谋反,此刻当地官员却忙着自救存粮,无人理会。宁书誊拨了些财粮给周平,也早跑回了京城,吴军没这些人阻碍,倒也方便许多,不管是哪里的百姓,逢人便救。

  五个昼夜的奋战过后,已有七批受灾民众被安置在大铜山,此乃是苏北一带的制高点,洪水来犯之时,这里最为安全,吴军又依萧阁吩咐取了府中粮食过来,大家囫囵饱肚子,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早听说你们鲁地的官员不作为,现在看来还真是,黄河这一改道,多少人遭殃啊。”皖北的彭大婶抹着眼泪,抱紧了手里的孙子。

  “黄河是在俺们兖州决堤,可你们宿州的官员也没救人不是?不然俺们哪至于流落扬州来了?”一个小伙子不愿意了,大声争辩。

  “现在好了,大水一冲……我的家算是没了。我那二亩田啊……”有人呜呜咽咽哭起来。

  “行了!”有个老者用拐杖敲了敲地面,“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若不是萧王爷派兵来救,俺们这些平头百姓,怕是连抱怨的机会都没有!”

  彭大婶叹了口气,“他是把我们救了,可是以后的生活可怎么办呦!总不能在这荒山上住一辈子哦。”

  听她这么说,大家便都沉默了,只围着噼啪作响的火堆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萧王爷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便都纷纷抬起头来,借着火光望向西侧上山的小路。只见一个美俊挺拔的年轻人着一身素衣领兵而来,大家只这么一望,就被他的气度深深吸引,想上前道声感谢,却都不敢,便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

  “娘,这哥哥好漂亮……”一个小姑娘扯着娘亲衣袖脱口而出,吓得那位妇人连忙捂住她的小嘴。

  萧阁感受到百姓们感激又惶惑的眼神,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只微笑柔声道:“大家都坐下休息吧,我只是来看看你们的安置情况……你们放心,我萧阁救人救到底,定会将你们以后的生活也安排妥当。”

  他举手投足虽然极为讲究,却丝毫没有王爷的架子,这朴实的话也说得众人心里熨贴,纷纷点头道谢。

  方才劝众人的那位老者瞧见他面容甚是疲惫,腰封勒得极细,衣物也有宽大之象,不禁湿了眼眶,“王爷受累了,怕是还没用过晚饭吧?”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摞薄薄的煎饼,“这是俺们鲁地的干粮……王爷别嫌弃,好歹用一些,不然会累坏的……”

  话音刚落,远处那小姑娘也挣脱娘亲的怀抱跑过来,将手里的一个梨子塞给他,“哥哥……水把我家门前的梨树冲倒了,我想多摘几个来着,可是没来得及……”

  萧阁心里突然涌上一股热流,冲得他眼眶、鼻翼都有些酸涩,他说不上这是怎样一种情感,只觉得内心变得更加坚定无畏。

  “爷,咱打开那煎饼尝尝呗,我还真没吃过呢。”回王府的船上,白颂安一个劲儿咽口水。

  萧阁笑了笑,把煎饼递给他,眉宇间却又笼上一层乌云,“灾民太多了,粮食怕是不够。我方才瞧,他们晚上的粥熬得极稀,虽然他们嘴上不说,我内心却也是过不去的。”

  “再这样下去,就得动军粮了……”白颂安叹了口气,也觉得难办。

  “我再想想办法。”萧阁让吴军经历此次患难,虽然毫不动摇,可终归心里有些不忍不舍,但看到自家将士们的状态,他反而欣慰起来,这就是他想要打造出来的军队——舍生忘死,纪律严明,这也多亏了温峥这些年在军中花的心思。

  “颂安,我得再叮嘱你。一定不能叫温先生知道水患的事,我怕他担心着急。闽地的事急不得。”

  “那是那是,属下知道。”白颂安连连保证。

  “对了。”萧阁看着现在的水位已经大幅下降,心里也松快了许多,“傅弈亭回秦北了么?这几天太忙,没顾上问他。”

  “是了。”白颂安一拍脑门儿,“属下也是一心装着治水的事,忘记禀报您了。我们出府第二天,他也闲不住了,带兵去东边入海口帮忙通渠了。您别说,他还真有些怪主意,把死去牲畜的皮剥下来吹鼓了给咱的防洪军绑在身上,倒真有用。”

  “听闻西北一带有这样的筏排,想来他是受了这个启发。不管怎样,算他还有些良心。”萧阁回想起自己出府前对傅弈亭的劈头盖脸的讥讽,心里又有些过意不去了。

  “我瞧着这位爷是个心思通透的。啥事儿都明白,孰好孰坏也能分清,就是不愿去做而已。”白颂安也是这几天饿坏累坏了,拿着煎饼大嚼特嚼,说话也开始无拘无束,“王爷,这类人最可怕了,有一些作恶之人,他可能并未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事情有什么不对,以我之见他们尚能教化;可秦王这样的,啥都明白,却还……”白颂安说着,突然想起那夜萧阁嘴唇嫣红奔到门外的情形,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自家王爷和秦王之间……为何总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头?

  “却还怎样?”萧阁正听得专注,催白颂安继续。

  白颂安本想说作恶多端,又觉得有些夸张,便改口道:“却还我行我素,这证明此人心性难改,别人几乎难以改变他的心意。”

  萧阁蹙了蹙眉,“我与他前些日子商议的计划你也大概听到了,这么说来,扬州水患一发,他定不可能再与我合作了?”

  “倒也未必。”白颂安小声道:“您瞧,他一万个不愿意,不还是去帮着您治水了。”

  “许是有些别的企图。”萧阁轻叹道,“他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说话间,船已抵岸,他们都穿着不透水的皮靴,趟着两三寸高的积水向王府的方向走去,却见扬州主城内竟也堆着一堆堆灾民的帐篷,一旁吴军也已经搭好了施粥铺,“萧”字大旗伫立在一旁。

  “陶轲!”萧阁走上前去,“扬州城内怎么也这么多灾民?”

  “回王爷。”陶轲一见萧阁回来,忙放下手中正搭着的帐篷,压低了声音道:“都是咱扬州境内宝应、高邮等地的,虽说他们受灾没有北边严重,但是也有些房屋被冲毁的,都冲着您贤名而来,一股脑儿涌来扬州城,就指着您赈灾了……”

  这真是雪上加霜,萧阁扶额叹了口气,又问道,“府内存粮肯定不够。我前两天让你去联络商会的各大商贾帮忙施粮捐银,这事办的怎么样了?”

  “爷,那都是些没良心的!”陶轲攒眉说道,“求您照拂之时殷勤得很,如今看灾民进城,一个个都跟鸵鸟一样,把头往沙子里一扎,死活不管了!您一会儿往街坊上瞧瞧去,各个都是大门紧闭。最可气的就是刘昶,昨天他四姨太生辰,居然还请了戏班子在自家府里悄悄办了一场……当真枉为扬州儒商。”

  “我呸,都什么道貌岸然的东西!”白颂安忍不住骂。

  萧阁听着,已是气得脸色煞白,“淮扬商会创立至今已历百年,到了这代人,‘儒士风雅,仁贯沧海’的风骨竟蹉跎至此!”他抬头望了望阒静的天际,深吸口气让自己的思绪平稳下来,随后沉静吩咐道,“颂安!今日派军挨家挨户发帖,就说九月重阳,广陵王萧阁在俞家山桃园摆席,还自认是淮扬商会的,都给本王赴宴!”

  “属下遵令!”

第34章 琉璃似镜

  “哎呦,大英雄、活菩萨回来了。”傅弈亭下午的时候也回到了萧阁的府邸,正大剌剌坐在萧阁的雕花木床上,拿着屋内的摆件儿玩儿。

  萧阁进府之前就听见侍卫通报傅弈亭在自己卧房内,原本心里还怀了丝隐秘的期待和欣喜,结果沐浴完毕,一进门听见这样的风言风语,不禁憋了满腔愤懑,“……我以为秦王爷是最惜命的,怎么还留在扬州这种是非之地?”

  “啧!这话就不厚道了。”傅弈亭把手中的金盆玉松往一旁的梨花木几上一撂,仍坐在床上,“说好的乱世为友,你这出了事我总不能不管吧?”

  “嗯,也不知道前几日让我依原计划起兵的是谁。”萧阁懒得理他,自己忙了几个昼夜,现下当真累得双腿发软,只想回到塌上好好休息一下。他见傅弈亭也没离开床榻的意思,自己又不好坐上去,便只能在一旁的轿椅上坐了,低着头打瞌睡。

  傅弈亭原就盼着他在自己身旁躺下,这才像被粘住了一般坐在床上不动,结果看他宁愿靠着椅背,也不肯过来床边儿,不禁也心里起火,他立刻把靴子一脱,摘了紫色帘幕下去,横躺着霸占了萧阁的床,“怀玠,你这床可太舒服了!哎,这上面是什么?”他借着朦胧烛火,能看到雕花架子上空留出了了一个圆形穹顶的空间,在其中镶了一大块晶莹剔透的琉璃,上面还有一幅美妙的山间春光图,横烟霏霏、苍蔌幽深,正是萧阁的笔法。

  待看清琉璃上画的内容,傅弈亭不禁撇嘴,“你倒真是老古板。这上面画什么山水图啊?应该画春宫图才对,如此睡前一望,定能春梦连连。”

  萧阁其实并没有睡着,听他又开始扯这些荤话,又提到“春梦”,不禁骇然睁开双目,那日他午后梦·遗,可不就是在这张床上,现下梦里诱人堕落的主角也恰好在,萧阁一下子面红耳赤起来,忙倒了杯茶水喝下,压制自己的慌乱。

  傅弈亭在帘幕里头,没注意到萧阁神色,只自己在天马行空地畅想,“不对,直接挂面琉璃镜不就得了,这样行云雨之乐,底下仰着的人也能看个真切……怀玠,你说对么?”

  萧阁听着,只觉得越来越离谱,周身也越来越不自在,于是站了起来,“你若喜欢睡在这里,我便换个屋子去睡。”

  “别啊。”傅弈亭闻言,翻身从床帐帘内出来,一手从后面环住萧阁腰身,一手点了他的期门、章门两穴,萧阁登时便觉得浑身酥麻起来,不待他运气反抗,傅弈亭已把他横抱起来走到床上放下,用上身将他压住,只是腰部抬得很远——他分明是起了意,却没有触碰到萧阁,不想让他察觉自己动情。

  这个姿势十分暧昧,一下子让萧阁想起梦里的场景,再抬眼,恰能看到山水琉璃画上能隐隐倒映出床上此刻情形,虽然没有镜面那样清晰,却影绰撩人,最叫人难堪的是,自己面容正露了个真切。

  傅弈亭瞧见他目光,也回头向上看去,见到两人颀长身影映在上面,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萧阁忍着心中羞耻,现下反而冷静下来,“傅弈亭,你究竟想干什么?”

  “没什么,闹着玩玩。”傅弈亭伸手解他衣扣,俯身在脖颈儿出嗅个不停,“怎么还这么香,你方才沐浴了?”

  “雨水两天前便停了,没见头发还湿着么?定是沐浴去了。”被他在颈间弄得痒了,萧阁不禁哭笑不得,伸手推他,像哄孩子一般说道,“启韶,没你这样闹着玩的,快回房里歇息去吧,明日我还有事……”

  “最后一个要求……”傅弈亭手拄在床上,目光缓缓向下移去,落在萧阁大腿内侧,再抬眼时,目光已似红云炽焰般灼人,包含着无尽复杂的意味,萧阁触上他眼神,不禁狠吃一惊,再不敢往下想去。傅弈亭却已迅速敛了方才的神情,咬着唇思索片刻,终归轻叹口气,伸手轻轻刮了萧阁鼻尖儿一下,自己主动下了床去,“算了,不闹了。看你治水也疲了,好好歇着吧。”

  他这样……是什么意思?萧阁有些错愕,他身上酸麻的感觉已经过去,坐起身来,目送傅弈亭大步走出房间,想起方才那个热切浓烈的目光,仍觉一颗心脏阵阵悸动。

  此刻已是亥正,扬州几处园林的烛火却一直未息,萧阁的请帖大半夜地发过来,众盐商米商彻夜难眠,虽说每年重阳前后都是萧阁一年一度设宴相会的日子,但今年的情形谁都明白,萧阁此时发帖,无非是为了赈灾的事,他们趁着半夜街上无人,偷偷潜了出来,聚在巨贾裘继业的静园内,一起商量主意。

  “他妈的,肯定为赈灾的事儿,硬逼着我们捐钱呗?”曾坍焦躁地转着自己玉扳指,他真是一个米粒儿都不想拿。

  “谁说不是呢。不过扬州全仗萧家掌管,你们谁敢不去?”王海一口接一口喝茶。

  “完了。前几日四姨太生辰,我还办了一场……不会叫他听去了吧?”刘昶心里忐忑。

  “老刘啊,你这个时候还搞这些,我都看不过去!我们不出钱,但好歹也得避避风头!你这么一搞,美人儿是欢心了,但萧阁也定会拿此事做文章!”晏梓晖咕嘟咕嘟抽着烟袋,一个劲儿摇头。

  王海见裘继业就躺在摇椅上笑,不置一词,着急地推他两把,“老裘!你比我们年长,事业做得最大,大伙就指望你拿个主意,你怎么不言语?”

  裘继业这才慢慢悠悠坐直身子,他生得一幅鹰相,眼窝深陷,鼻尖儿略微回勾,在众商贾间地位最高,他看着众人焦急的模样,只轻蔑地一笑,“诸位也都是年近半百的人了,行商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晏梓晖皱着眉头,“我们此前为了牟利,已然不按照朝廷规制办事,只循萧阁漕运之法,这次总不把萧阁也得罪了吧?这样一来,我们无处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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