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 第28章

作者:暮夜希 标签: 古代架空

  当时徽云大将军白柳是名震天下的大将,亦是手掌二十五万定远军的统帅,彼时袁州府府兵不过一万,离的最近的虎威军只善水战,陆方尽还不过是个参将,若白柳要反,二十五万大军直入五都府恐怕都花不了两个月。

  污名、弹劾、诏令都是指向徽云大将军白柳和他的定远军,恐怕是齐国势微不敢与大陈作对,而白柳才是隐患,陛下容不下他了。

  祁霄不敢对白溪桥说什么,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但他感觉到了深深的惧意,仿佛儿时立在高耸的宫墙下,被那一道墙压住头上一片天,所有的光都在他触不到的地方。

  祁霄以为抚州府足够远了,在寒辰宗的月余,他好像真正自由了,而白柳的事情让他害怕,也让他警醒,那些手握权柄之人在元京城里搅弄风雨,大陈疆域之内便无一日晴天。

  元京城里刮出来的风很快在凤林山里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开来,天化二十一年,寒辰宗突然从一个远离庙堂的江湖门派成了山中贼匪,袁州府的新任知府聂广立一心要与寒辰宗过不去,什么流寇贼匪都说成是寒辰宗的人,什么破不了的案子就栽赃给寒辰宗,不到一年的时间整个袁州府的百姓听见寒辰宗的名都害怕会无故受牵连。

  谷山陌不得已遣散了门徒,只带着白溪桥和一小部分不愿离开的弟子隐居山野间,可即便如此,事态依然没有半分好转,甚至每况愈下。

  凤林山中真闹出了土匪。

  凤林山脉延绵数百里,原本定远军镇守,流寇贼匪不敢大肆作乱,定远军分拆裁撤大半之后,凤林山里的匪徒简直救像是被人放出了锁妖塔的妖魔鬼怪,在凤林山一带横行无忌,且日渐壮大,更给了聂广立剿匪的理由,甚至向内阁请兵清缴,于是连月剿、连年剿,可流匪却似野草春风吹又生,而聂广立真正想绞杀的也不是什么流匪,而是寒辰宗。

  这便才有了一年多前,陆方尽领兵入凤林山剿匪之事……

  ***

  “过去那几年,我们一直不明白聂广立或者说是朝中哪一位大人要赶尽杀绝,又是为了什么,白柳已经死了,定远军也已分拆,为何一个寒辰宗值得聂广立这般穷追猛打、费尽心思?非得要了师父的命才肯作罢?”祁霄看着白溪桥,慢慢说道,“师兄,我们已经到了元京,难道你不想查个水落石出?师父的仇难道就算了?”

  “不行!”白溪桥一着急差点又砸一只茶盏,半盏茶撒得到处都是,倒像是将他浇醒了,缓了半刻,才继续说道,“霄儿,你如果还拿我当师兄,就更不该如此冲动行事,如此冒险。

  唐绫并非可善与之人,你这如同与虎谋皮,很可能还没查出来真相,先把自己都折进去了。”

  祁霄起身,将快要被白溪桥捏碎的茶盏接了过来,又给他续上茶,轻轻搁下:“师兄,我像是冲动妄为之人吗?”

  白溪桥看着祁霄,死死盯着瞧了许久,才疑惑问道:“你到底想干嘛?”

  祁霄大笑:“想……当个傻子。”

  “啊?”白溪桥没懂,转头看了一眼宗盛,“什么意思?”

  宗盛微微摇头,白溪桥这话该问祁霄才是,问他他哪儿知道。

  “什么意思?”

  “师兄,所有人都知道唐绫是周国世子,敬而远之、划清界限才是上策,我若光明正大与唐绫交好,不是傻子是什么?”

  “等等等等……怎么说半天,你还是要给自己惹祸?”

  祁霄将桌上的茶盏往白溪桥面前推了推:“喝茶。”

  “你先说清楚!”

  “自唐绫入我大陈,我已凑巧救了他两回,天策、玄机二营无处不在、无孔不入,一路上的事情陛下不可能不知道,就算之前不知道,现在也该查过了,我若刻意回避唐绫,旁人会怎么想?陛下会怎么想?”

  “这……”白溪桥仔细一想,祁霄不仅救过唐绫,还留唐绫在楚王府养病,甚至他们能回元京,也是借了唐绫的光,若说祁霄与唐绫完全不熟,实在令人难以相信,还颇有些遮遮掩掩的意思,“以为你胆子小,求自保?”

  “那我若不回避,甚至与唐绫走的很近呢?”

  “不是疯了,就是傻的。”

  祁霄点头:“没错。”

  白溪桥却摇头:“我还是没明白。”

  “师兄啊,元京不比抚州府,装嚣张跋扈、论纨绔,我哪儿学的成赵祎那般模样?在这里我不能总藏在同会馆里不出去,该做的事情都得做,有唐绫给我打掩护,不好嘛?”

  白溪桥似乎有些明白了,思前想后了好一会儿,才说:“你的意思,你向唐绫借星罗卫,只是虚晃一招,不管星罗卫能不能查到什么,都没关系,你要的是与唐绫亲近的表现,将唐绫作为你的伪装?”于是,昨夜为何祁霄会出现在绾琴斋也有了解释,他是跟着唐绫去的。

  之后的问题便不再是祁霄为何会去,是否与陆方尽有关,而是唐绫为何会去。

  祁霄勾起嘴角,轻轻点头:“如果星罗卫能查出些有用的东西来,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可……可这不对啊,你与唐绫亲近始终会惹来怀疑,通敌是何等罪名,你不要命了?”

  “我通敌?我,楚王,祁霄,陛下都不记得的九皇子,没有朝中势力,母亲不仅不得宠还身染重病,我就是想勾结周国,也得人家看得上我,对不对?”

  白溪桥一愣,确实如此。

  祁霄没有实力争储位,在旁人眼里,祁霄不过是个游手好闲、徒有虚名的皇子,到了元京城也翻不出什么花样,而唐绫是传闻中的麒麟才子,又是质子身份,他在元京自身难保,如何会与祁霄合谋?他们就算合谋又能谋什么?这太可笑了。

  “所以师兄,放心吧。”

  作者有话说:

  明天可能有、可能没有……

  这是【真】权谋文,欢迎大家讨论剧情

  提示:1.狼崽的师父死了,他是回来找幕后黑手报仇的;2.狼崽师父的死与陆方尽有关,但陆方尽不是凶手;3.狼崽要利用绫绫子

第31章

  元京城,东市,沁心茶庄。

  “曹巍山,天化十二年进士,出身柳安府曹氏,自百年前就是晋国世家大族,陈国建立之初曹氏又出了一位名相曹集,不过曹集权重,为避陈祖皇帝忌讳,曹集不许曹氏子弟入仕,于是曹氏出了好几位文画大家,却在几十年间没有再出权臣,直到曹巍山的父亲曹瓒因大学问被请入朝任弘文馆学士。”

  茶庄雅间内,黄泽献将查到的事情原封不动告诉唐绫。

  唐绫说要查曹巍山,星罗卫连曹巍山的祖宗都查了个清楚。

  “曹巍山入仕十多年并不算一帆风顺,从靖州书吏到刑部书令史只花了四年,可到了刑部之后却停滞不前了。

  曹巍山为人圆滑做事也颇为细致,原本晋升的机会不少,只不过曹氏家训族中子弟严禁结党,曹巍山既不肯向皇后秦氏靠拢,又不向公孙氏低头,所以入京之后反而一直不得重用,在刑部一待就是七年,三年前才接任了京畿都护府府尹。”

  唐绫捧着一碟茶叶,轻嗅茶香,搁下后又换了旁边另外一碟,静静听黄泽献将查到的事情细细说来。

  黄泽献眉头微皱,疑惑道:“白柳死时,曹巍山刚擢升刑部都官主事,不过六品罢了,且曹瓒于白柳死前一年就已告老还乡,实在查不出来曹巍山、曹家与白柳之死有任何关系。

  而白柳身前常年驻守凤林山,回元京的机会并不多,与曹氏更是毫无瓜葛。

  楚王为何要查这二人呢?”

  星罗卫几乎将曹巍山和白柳平身大小事都查了个清楚,可即便如此,也没能找出任何与白柳相关的东西。

  “或许他们原本就毫无干系。”

  唐绫正从桌上一列茶碟中选着茶,气定神闲地没有一丝诧异,“祁霄同时让我查这两个人不过是想看看星罗卫的能耐罢了。”

  “那公子的意思是,他并不是真心想知道白柳之死的隐情?也不在乎曹巍山?”

  “这个我们不用猜,祁霄自己会告诉我们的。”

  “他自己告诉我们?会吗?”

  唐绫眉眼含笑,轻柔得好像瞬间就要散去的一缕风,他并不着急向黄泽献解释什么,好像是在等什么。

  黄泽献坐在唐绫对首,看唐绫挑拣茶叶,从众多茶中选了齐国青茶来泡,伴着水的热气烫出阵阵茶香,雅室中散出一股宁和平怡,将黄泽献方才心中的疑惑渐渐掩盖了过去。

  唐绫将茶盏推到黄泽献面前:“尝尝。”

  黄泽献浅浅抿了一小口,茶香清甜,是好茶。

  齐国多山林,茶叶是一大特产。

  齐、周两国边境无险峰绝林、无江河相隔,一马平川之下,两国商贸自然欣欣向荣,自齐国来的茶叶在周国几乎是随处可见,周国皇室每年也都会受到作为国礼送来的齐国茶叶,沁心茶室的青茶比起齐国国礼还是稍显逊色。

  “比起同会馆里的如何?”

  黄泽献摇头:“同会馆里的茶皆是陈国贡茶,自然好些。”

  “比起陈国国宴上的呢?”

  黄泽献初到陈国时陈国陛下设大宴洗尘,以示欢迎。

  当时黄泽献被连连敬酒,一杯一杯地喝,茶在手边却一直没机会喝。

  此刻唐绫忽然问及,不禁一愣,微微摇头。

  “我随口一问罢了。”

  唐绫一笑,“茶不错。”

  唐绫入元京已有五日,除了第一晚过得惊险刺激,之后便是海晏河清的太平,平静到如寒潭一般,冻得毫无波澜,曹巍山将绾琴斋的事呈报了陛下,之后便没了下文。

  赵祎被打断了腿,长公主翌日一早几乎是追着曹巍山的折子一同入宫面见陛下,星罗卫无法探出御书房里的情况,只知晓长公主离宫后便再没有出赵府。

  如同祁霄希望的那样,绾琴斋的事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朝中也无人敢提,甚至连唐绫这个人都一夜忘了个干净。

  而与之相反,市井中的流言蜚语不断,沸沸扬扬且愈演愈烈,原因倒也简单,赵祎被打断了腿无法再元京城横行,可唐绫却毫发无损,日日在元京城里闲逛,棋阁、画坊、笔斋、茶庄,走到哪里都仿佛是踩着华光来去,将风雅二字做到了夺目。

  祁霄路过沁心茶庄,渐渐放缓了脚步,被拥堵的人群挡住了去路,不禁驻足。

  “哎?怎么这么多人?我去看看。”

  白溪桥不明所以,东市街区热闹非凡他早已知晓,却也不曾见过这般水泄不通的情形,前头又没有马车堵路,怎么就都人挤人的走不动道了?

  白溪桥往前没走几步就听身边有人议论:“这周国世子好大排场,怎么还能让京畿都护府给他将整个茶庄都包了?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你没听说呀?绾琴斋的事情都传遍了。”

  “听说了啊,周国世子不是把赵家那位爷给打了嘛。

  打都打了,他现在难道还怕赵家报复?需要都护府派兵保护?”

  “什么呀!是前两日,唐公子去了流云画坊拜会宋晓宋先生,仅凭扫过一眼便将端茶的侍女绘了出来,连宋先生都拍手称绝。

  凑巧的是,那日七月姑娘也去了流云画坊,唐公子便为七月姑娘绘了一副美人图,啧啧,那简直了,如今这副美人图就挂在绾琴斋内,已叫到了黄金六百两的天价了!”

  “啊?!竟有此事?”

  “害!你是多少天没出门了?还有更离谱的呢!”

  “还有?还有什么?”

  “这位周国世子惊才绝艳已传遍了元京城,之前不是有传言要为七皇子选妃嘛,如今众家小姐都像请唐公子绘像,昨日将唐公子围堵在了观棋阁里,差点没打起来。”

  “不能吧?绘像罢了怎么还能打起来?”

  “呵呵,那是你没见过唐公子的样貌,那一个风华绝世,那些个小姐们见了他倒都不想嫁七皇子了!”

  “众家小姐都是出自名门望族大庭广众当然不会有不得体,只是那观棋阁本就是世家子弟爱去之处,输了棋局丢了脸面,不知怎的一言不合就闹了起来,还闹来了京畿都护府的人……”

  “可不,现如今曹大人哪儿还敢随着唐公子四处闲逛?就派了人跟着呗。”

  “……这都什么呀!”

  白溪桥听了这些个七嘴八舌,直皱眉头,唐绫是要闹哪一出?前面行路难,白溪桥也不挤了,索性调转回来,准备带着祁霄绕道而行,谁知道等他回到方才的地方,祁霄已经不见了。

  白溪桥四下张望了片刻,心里开始有些着急,忽而一个转头瞧见宗盛在不远处的巷子口朝他招手。

  白溪桥小跑过去:“怎么就你一人,霄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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