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 第60章
作者:暮夜希
但祁霄是陈国的九皇子,他还有王爵,唐绫没资格、没立场、更没能力阻拦祁霄,只能眼睁睁看着……
或许将来的某一天,他亦无法袖手旁观。
从八国之乱到如今陈、齐、周的三国分立,两百多年,新仇旧恨日日堆叠,早已不记得来自何处,又要去往何方,每朝每国都有想要一统天下的野心勃勃之辈,亦有戍边守疆的骁勇之将、彪悍之师。
两军阵前唐绫从不曾有过畏惧,但若对面站着的是祁霄,他不敢往下想,如同不敢靠近、更不敢凝视那无尽深渊。
“怎么我还没烦,你先愁起来了?”祁霄凑得唐绫很近很近,近的几乎要触到,却又留了毫厘之间的余地,他的手掌忽然覆在唐绫的双眼上,又吻在他唇上。
祁霄掌心的温度暖暖的,蒙蔽了所有愁,好像一下就安抚了唐绫所有不安的思绪,在这一刻只能静静感受唇舌之间的迷恋缠绵,灼热的呼吸混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
唐绫被吻得快喘不上气来,心跳极快,靠在祁霄肩头,完全没气力胡思乱想。
“先送你回去吧。”
“你……”唐绫顿住了,还是没问下去,祁霄是要去大理寺还是京畿都护府他都不该知道。
唐绫的分寸感让祁霄感激又让他憋闷,最后只能让他叹气。
“有一事,原本想着再查证才告诉你的,不过你现在出入大理寺很自由,或许你自己查更好。”
“嗯?”
“关于陆秀林的。”
唐绫将所知道的都告诉了祁霄,无论陆秀林是否与白柳的案子有关,祁霄应该都会想查个究竟。
唐绫悄声一叹,他既害怕祁霄涉入朝堂之争,更怕有朝一日他们立场相对会兵戎相见,可另一面,唐绫又忍不住想帮祁霄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实在过分矛盾了。
祁霄忍不住又轻轻吻了吻唐绫:“有劳。
陆秀林的事情,我自会查明。
最近元京城中盘查严密,你有诸多不便,就别管了。”
唐绫点头。
星罗卫的事情,他们之间心照不宣。
祁霄将唐绫送回了同会馆,自己又回去了大理寺,进宫一趟快两个时辰,不知道池越手段如何,有没有新的线索。
***
祁霄和曹巍山入宫,留下裴浩对着具还有余热的尸体愁眉不展,不多会儿属下来报,说另一个也救不回来了,裴浩就更愁了。
虽然祁霄的方法可行,但狗咬狗不解决问题啊,若能留下活口对簿公堂,还能找到破绽,但现在只要罗府家仆抵死不认,裴浩真的没辙。
裴浩对属下说道:“封锁消息,让大夫继续忙着,务必要让其他人都以为人还活着。”
“是,大人。”
裴浩一回头才发觉池越蹲在尸首旁边,不知何时戴上了一副手套,在尸体脸上摸了许久。
“怎么了?”
池越抬起头,冲着裴浩一笑:“裴大人且容我半柱香时间。”
“……好。”
裴浩虽然不明白池越要做什么,但他是祁霄的人,裴浩原本就管不得。
方才池越两三句话就将这二人来历猜了个七八成,虽然尚有待查证,但已足够让裴浩刮目相看。
池越带着宗盛去了东市,半柱香后果然回来,然后又向裴浩要了间空屋,半个时辰后再出来已换了副容貌,将裴浩惊了个目瞪口呆。
“这这这……”这分明是那死掉盗匪的脸啊!
江湖奇术裴浩知之不深,易容术更是其中玄妙不可言的一种,真正见识过的人根本没有几个,就算见过也识别不出来。
大理寺也有精通奇技淫巧之人,所做的易容更偏向于易服改装,根本不可能将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
但池越就在裴浩眼前,生生变成了另一个人。
不仅是相貌,而且是整个人的气质完全不同。
池越原本样貌俊俏,乍看不过十七八的模样,最多二十的年纪,面上总是带着笑,一派天真欢快,眼神中带着机灵,一看就是聪明伶俐的。
可现在站在裴浩面前的人,浑身有一股粗犷的凶煞之气,眼中沉蒙阴郁,看人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叫人生出惧怕,十分不好招惹的样子,若他手边再有柄刀,那简直是十步一杀人的凶悍。
人送来的时候已经死了,裴浩没见过他活着时候的模样,但是看到池越后,他坚信,就是这个样子!
“裴大人请带我入大牢,与那罗府仆人对峙。”
池越一张口,连声音都变了,深沉中略带嘶哑,甚至口音都与另一人肖似,简直……简直……神人呐!
不仅裴浩惊呆了,就连宗盛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五都府所教的易容术比外门的粗浅功夫要精细的多,但远远不能做到池越现在的样子,定是天策营的秘技了。
方才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宗盛就知道池越要做什么了,可亲眼看到之后,仍然被震惊了。
池越走到宗盛面前,用本嗓说:“一会儿还要麻烦你亲自动手,戏要做足了才好。”
听见是池越的声音,宗盛才真的相信他是池越而不是那盗匪诈了尸。
池越笑了笑,弯起了眉眼,才有了池越的样子,他凑到宗盛耳边,又补了一句:“别不舍得打我,从前有多少怨恨,尽可一次都招呼了,机会难得,以后可没有了。”
宗盛看着池越,深深皱起了眉头。
裴浩听懂了池越的意思,忙说:“我去命人准备一盆猪血来。”
池越抬手阻止:“裴大人,不必了,猪血的气味不同,万一那家仆有些能耐,我们便要功亏一篑了。
他是我们唯一的线索,若有闪失,我无法向爷交代。”
裴浩知道陛下给了祁霄天策营的调令,但池越一直和宗盛跟在祁霄身边,喊祁霄一声“爷”,裴浩并不知道他天策营的身份,只以为是祁霄的亲卫。
心想着祁霄在抚州竟然能将这等江湖奇人收入麾下,着实令人佩服。
“……好吧。”
裴浩点头,“那便要委屈你了。”
“裴大人哪里话,分内事。”
在入大牢之前,池越还做了一件令裴浩和宗盛都惊掉下巴的事情,他将那盗匪身上的衣服扒下来穿在了自己的身上,连鞋带袜,甚至束发的绳都没放过。
死者的衣服都是要烧掉的,太晦气,可池越好似一点没觉得。
这一下,池越只要往地上一躺,彻头彻尾就是那个已死的盗匪,没人会有任何怀疑。
池越看向裴浩:“裴大人,可以了。”
“啊……啊,这边走。”
池越站着不动,抬起了双手往前一递,是要镣铐。
裴浩这才反应过来,招来两个差役,给池越上镣铐。
“嗑嗒。”
镣铐锁上,池越一瞬间应声改了眼神体态,一条胳膊脱臼似的垂在一边,整个人背脊微微弯曲折扭,像是承受了巨大的疼,无法直立,好像下一刻就会倒下去。
宗盛一惊,伸手就去扶住池越。
“松开老子!”池越哑着嗓子狠狠瞪了宗盛一眼,像是要扑过去咬人一般。
两个差役看到这一幕也是大惊,仿佛亲眼见了鬼上身一般不可置信。
池越就这样被拖进了大理寺大牢。
罗府家仆被从牢房里提出来,拉到裴浩面前时,就看见宗盛换了狱卒的衣服,狠狠往宗盛身上抽鞭子,每一下都带起鲜血飞溅,甚至洒了几滴到罗府家仆的脸上,烫得他浑身一抖。
“呸!老子没做过!”池越的声音沙哑,像是用尽全力地嘶吼,却已虚弱的喊不出来,听着像黑夜中的鬼哭令人发憷。
作者有话说:
||ヽ(* ̄▽ ̄*)ノミ|Ю哦嚯嚯嚯我来啦!
第66章
池越被拖进大理寺地牢,吊起来打,由宗盛执鞭掌刑,旁人池越信不过。
上刑是一门学问,如何打能疼,如何打会死,如何打叫人痛不欲生却无论如何死不了,分寸拿捏实则分毫之间。
宗盛抽池越鞭子,瞧着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其实只不过皮肉伤,不伤胫骨、不及性命,甚至不怎么疼,不过鞭子的响声却能在地牢的石墙间游走回荡,每个角落都能听得清楚,格外吓人。
信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池越脾气不好,旁人若敢对他动手一般只有个死字,万一他一时按不住性子,说不定就挣开了枷锁,恐怕会将执鞭人的脑袋拧下来。
“啪!”
宗盛一鞭子抽下去,池越面目狰狞,双眼赤红,杀气腾腾,仿佛立时就要化作厉鬼,低低嘶吼:“老子!没杀人!”
裴浩在一旁看着,不禁头皮发麻。
他入朝为官二十五载,在大理寺整整十年,什么样的人犯没见过,丧心病狂、杀人不眨眼的,身居高位、曾手掌权柄的,大理寺就是人间地狱,关的就是贪嗔痴慢疑五毒俱全之人,裴浩毫不怀疑,这些人死后必定要在地狱里受无尽酷刑。
而此刻,裴浩眼前就有一个,跟从前所见的每一个都是一样的!可这一个方才还是个俊朗的年轻人,即便亲眼见了易容术之玄妙,裴浩在此刻仍然信了池越就是那个死了的盗匪!他不敢不信!亦不敢信!
池越连裴浩都能唬住,骗一骗罗府家仆简直易如反掌。
罗府家仆伏在地上,瞧着池越身上流失的血汇在一起,蜿蜒曲折地向他爬过来,仿佛是一条毒蛇立刻就要攀咬上自己,将他也拖入地狱,家仆抖成了筛子。
宗盛将鞭子收在手中,看了裴浩一眼,一下将裴浩惊醒,稳住了大理寺少卿的威严,转向罗府家仆,指着池越问道:“你可见过此人?”
“我我我我我……”罗府家仆不敢看池越,他浑身是血,分明是恶鬼,哪里还有人样?他心知自己是冤枉好人,更是不敢看,冤有头债有主,他也是逼不得已啊!
宗盛两步上前,将罗府家仆提起来拖到池越面前,拎着家仆的后脖颈,逼他看池越:“大人问你话,看清楚再答!”
“我我我我……”家仆双腿打颤、浑身发软,站都站不住。
宗盛松开家仆,往他身边的地上抽了一鞭子,鞭子卷起的劲风拍在家仆脸上,差点将家仆直接拍昏过去。
“我我我……我见过,就是他害死了我家老爷!”家仆咬着牙,被吓哭了。
家仆不敢看池越,心里偷偷想着,事已至此,你的命是保不住了,我不过是听差办事,怨不得我,何况家里一家老小性命不能不顾!将来我给大侠立牌位,日日晨昏三叩首,初一十五香火供奉!
“呸!胡说八道!”池越啐了一口血喷在家仆脸上,狠狠骂道,“腌臜货!就是你给了我兄弟二人一千两,让我二人夜入罗府偷盗,我们得手后立刻遁走,根本没见过罗大人,如何杀人!分明是你嫁祸!让我兄弟做替罪羊!我要你偿命!”
“什……什么!没有!没有!”家仆被池越一番话惊呆了,什么偷盗?什么一千两?这人怎么反过来诬告他?!
裴浩扬了扬手,宗盛立刻将家仆拉起来,吊到了池越旁边的位置上去,一副准备上刑的架势,家仆吓得直接尿了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