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 第61章

作者:暮夜希 标签: 古代架空

  “不不不!大人大人!我冤枉啊!”

  宗盛抬手就是一鞭子,不过依旧没有落到实处,吓唬吓唬人的。

  “我有证据!一千两的银票和罗府偷来的东西都在小院房梁上藏着。”

  证据?!家仆被池越吓得快疯了!他根本没见过这个人,哪里来的证据?!信口雌黄也得稍微靠点谱吧!家仆一边哭喊冤枉,一边也明白过来,这人是知道自己要死,非得拉个垫背的!

  裴浩点头,即刻命人去找证物。

  家仆慌乱不堪,大喊起来:“大人大人!冤枉啊!我根本不认识他!”别管大理寺找到的银子哪儿来的,都会变成他的罪证,他就死定了!

  “不认识?你刚刚指认了凶徒,怎么突然不认识了?”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冤枉啊!小人冤枉啊!”家仆不敢说实话,只能继续哭喊冤枉。

  “不说实话?”裴浩,往外站了一步,“上刑。”

  话音未落,宗盛一鞭子甩在家仆身上,火辣辣得疼迅速爬遍周身,身上像是燃了火一般越烧越疼,只一鞭子,家仆就疼得晕了过去。

  家仆并不是真晕,不过是装的,但疼是真的疼,疼的他都觉得自己被宗盛打到的一半身体要炸裂开来,熬不住的疼,他便借机装晕。

  可这种小伎俩在大理寺是没用的,宗盛当头就泼了家仆一盆冷水,将人浇醒。

  罗府家仆不蠢,现在翻供他必死无疑,连带家人都保不住命,只能一口咬死从未给过盗匪什么钱,只是那天夜里撞破二人行凶,其他只管喊冤。

  这么审了一刻钟,打也打了,问似乎也问不出什么来。

  “大人,九殿下来了。”

  祁霄回来了大理寺,裴浩要亲自去接,于是家仆被放了,又拖回了大牢里,好像逃过了一劫。

  而池越也被拖进了大牢,家仆看着他被关进了自己隔壁那一间。

  ***

  祁霄刚回来,恰好遇上裴浩刑讯罗府家仆,他站在暗处远远瞧了一会儿,不过注意力不在家仆身上,而是一直瞧着池越,天策营的手段果然非同凡响,更重要是池越十分聪明,祁霄说了一句下饵钓鱼,池越立刻就明白了他心中所想,而且比他能想到的做的更好,有这出神入化的易容术,死掉的那两盗匪没了人证根本毫无妨碍。

  “九殿下。”

  “辛苦裴大人了。”

  “哪里哪里,殿下智计无双,手底下又有此奇人,罗大人之案必能顺利告破,裴某要谢殿下才是。”

  祁霄笑了笑,道:“那便依计行事吧。”

  罗府家仆若开口说实话,自然能少祁霄和裴浩不少麻烦,他若死活不说,那也不要紧。

  池越冒充了盗匪,家仆已吓破了胆,定要向自己主子求救的。

  况且京畿都护府救下一人送入大理寺羁押,五都府、京畿都护府和大理寺中都传开了,幕后之人决不能放任不理,他们只管守株待兔便好。

  现在曹巍山的京畿都护府在清查盗匪身份,五都府和五城卫虽还在城中巡查,但已放松了不少,俨然是要结案的意思。

  祁霄的安排外松内紧,池越在大牢中,宗盛充做狱卒策应,白溪桥伏在暗处等着家仆向外传递消息,届时顺藤摸瓜,皆安排妥当。

  裴浩原想用大理寺的人,却被祁霄拦下,他谁都信不过,只有祁霄的亲卫与朝中事俱无干系,才能放心。

  裴浩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万一不慎让那家仆死了,那可当真没了活口、断了线索。

  祁霄心里有疑,并没有告诉裴浩,这个罗府家仆在京畿都护府第一次,甚至第二次问话时都只说撞见了夜盗入府、纵火逃跑,却没有说过夜盗有何特征,是入了大理寺才交代出来的,转眼第二日五都府就搜捕到了人,一死一伤,实在太过巧合了。

  大理寺里恐怕有鬼,方能向大狱中的家仆传递命令,连裴浩,祁霄都不能尽信。

  这条鱼有多大,今夜就能见分晓,祁霄不着急。

  做戏要做足,祁霄在大理寺与裴浩聊了会儿天,就坐马车走了,绕出去两条街,他自己一个人悄悄又回到大理寺中,裴浩将他留在厢房中,自己忙自己的,仿佛一切都很平静。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祁霄能找一找当初关于陆秀林的案卷。

  大理寺案卷堆积如山,一个厢房放不下,这院中厢房中皆是,祁霄找起来颇为费事,不过好在他今日有闲,如今大理寺里也无人管他,总比夜闯来的方便,寻了大半个时辰,总算是找到了。

  可祁霄展开卷宗细看,却眉头直皱。

  最初陆秀林被提来大理寺是定远军的军饷案,酷刑加身两月余,去了陆秀林半条命,手脚都打断了,却什么都问不出来,他从头至尾都说不知道。

  那是真不知道。

  因为白柳并没有贪墨军饷,陆秀林自然不知道。

  当时的袁州知府被下狱抄斩,军饷案最后并没能牵连到白柳,是以查无实证而不了了之的。

  案卷到此结束,由大理寺卿罗瑜亲自封存,之后再无提及陆秀林只字片语。

  “啧。”

  祁霄将卷宗放了回去,心头疑云密布,罗瑜已死,他又不能直接去问裴浩,那就得回去问一问陆秀林自己了。

  可白溪桥与陆秀林相谈时,为何不提?是不重要?还是故意的?

  以陆秀林当初那么重的伤势,若大理寺中无人帮他,他便是命在,也会是个废人,如何进的了五都府?

  那只能是陆秀林不愿告诉白溪桥了。

  祁霄颇有些头疼,白柳之事不仅是本旧账,还是本烂账,可怕的是,大理寺放眼所顾之处,皆是旧账、烂账,只怕朝堂上、六部中亦如此。

  祁霄对自己的父亲并不算熟悉,但在他浅薄的记忆和如今的认知中,陛下不是庸碌无为、昏聩无能的君主,大陈国境内算得上海晏河清、国泰民安,否则也不能有财力与周国鏖战数月。

  户部的贪墨案,陛下有雷霆手段,大理寺卿罗瑜之事,天策营都甩给祁霄调用,当算得圣明,怎叫自己的名将白柳蒙冤数栽?甚至还给了齐国细作机会,钻进了袁州府?

  祁霄从厢房中走出来,外头天色已暗,大理寺中挂了灯,火光稀微却是抵挡不住无尽黑夜。

  作者有话说:

  我又来更新了!我要做个么得感情的码字机器!!

第67章

  更鼓敲过二更天,夜深。

  大理寺牢狱中静悄悄,幽暗阴冷的牢房里有饥饿的老鼠四处乱窜,偶尔发出轻而尖锐的吱叫将阴阳两界分得清清楚楚。

  老鼠一间一间牢房路过,如果运气好,遇上半死不活的人也能咬上两口肉。

  顺着血腥味一路找过去,还真有那么一个,偷偷摸摸靠近,那人还活着,身上却有厚重的死气,而比死气更浓烈的是如同尖刀一般锐利的杀气,惹不得、惹不得。

  老鼠有些怕,扭了头就走,在牢门口撞上一碗水,回头看了一眼半靠半坐在角落里的人,那人没动,于是老鼠打着胆子趴在碗边舔了碗沿一滴水,但好似味道不太好,还没反应过来哪儿不对,就一头栽倒,再没动过了。

  池越半阖着眼瞧见老鼠被毒死,就好像没看见似得,既不意外更无惊吓,甚至连缓慢沉稳的吐息都丝毫不乱,真像是睡着了一般,方才不过是做梦。

  狱卒巡视牢房,瞧见了死老鼠,顿住了脚步,轻轻打开牢门走近池越,伸手去探他鼻息。

  池越嘴角微微扬起,悄声道:“没死。

  放心吧。”

  “……”宗盛暗自松了口气,“你怎晓得是我?”

  池越连眼皮都没抬一抬,笑说:“之前就说过了,你身上的气味是不同的。”

  宗盛差点要信了池越的邪,要挽起袖子自己嗅一嗅了,可这差役的衣服是下午才从大理寺库房里取的,一股子尘霉的气味,宗盛才不信池越能分辨的出来。

  “我竟没察觉出来是何人、何时给你投的毒。”

  “你是生面孔,躲着你是应该。”

  池越抬眼含笑看了宗盛一眼,“你快走吧。”

  池越此刻顶了张凶神恶煞的脸,突然笑得脉脉含情,表情别提多奇怪,瞧得宗盛浑身不舒服,赶紧退了出去,再将牢房锁好。

  水和死耗子分毫未动。

  更鼓敲过三更天,夜半。

  池越的牢房再次被打开,脚步声很轻,却比宗盛的脚步声重许多,自然武功也比宗盛差许多,池越合眼假装熟睡,像是一点知觉都没有。

  来人一步一步靠近池越,背后藏着的匕首露出锋芒,在漆黑的夜、幽暗的牢房里几乎不可见。

  池越犯懒,他不想动,任由来人靠近,直到匕首被高高举起狠狠刺下的瞬间,宗盛不知从何处冲过来,一脚将来人踹飞,匕首脱手而出,人瞬间就被拿下了。

  池越这才睁开眼,向宗盛嘻嘻一笑:“方才真是凶险,多亏你救我。”

  宗盛居高临下地睨了池越一眼,不想与他搭话。

  以池越的身手哪里用得着宗盛来救?池越偏要装死,也不知是想做什么。

  深更半夜,大理寺并没有闹出什么响动来,那想杀人灭口的大理寺差役被捆了个结实,扭送到审讯牢房中。

  他这才发觉,今天晚上被擒拿下狱的除了他,还有大理寺另一个书吏。

  差役和书吏对了一眼,各自心中都是一片冰凉,已知自己被人赃并获,再无狡辩抵赖的可能。

  他们都在大理寺当差多年,这牢狱中的刑罚见得多了,自然晓得后半夜等着自己的是什么,他们已与死人无异。

  裴浩等了大半夜,到这会儿想松口气却又觉得可笑。

  罗瑜在大理寺半辈子,如今横遭惨祸,跟随自己多年的属下同僚非但没有半分悲戚,甚至要做帮凶,妄图在大理寺狱中杀人?!

  大理寺之名取意天官贵人之牢曰大理之义。

  可这世上何来一处清明?连大理寺之中都暗藏毒瘤。

  裴浩其实并不该太意外,水至清则无鱼,大理寺亦然,只是他持身刚正,眼里容不下沙子,治下甚为严苛,总以为这些年大理寺总比六部要干净的多。

  而这团乌糟现在就在裴浩自己眼前!

  裴浩原以为书吏是收了幕后主使的好处,将盗匪未死的口信传了出去,白溪桥亲自追踪尾随,之后他们只需顺藤摸瓜,亥时裴浩都已准备集结人马捉拿人犯,却被祁霄拦下,让他再等等,一等就等到了这个结果,大牢值守的狱卒下毒未成,便是亲自动手也不能让人犯活过今夜。

  裴浩盯着二人许久才沉声说出一句:“你二人在大理寺时日不短,自行招供可免酷刑。”

  狱卒和书吏低头不言不语,似乎是准备死扛着不说了。

  裴浩喟叹一声,转头向祁霄道:“今夜辛苦殿下了,夜已深,殿下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臣来办,明日早朝之前必有证供。”

  祁霄摇头:“裴大人不必顾虑我。”

  裴浩微微叹了一声,留下祁霄陪着一起连夜审讯。

  祁霄偏头上下扫了一遍池越,向宗盛说道:“领他下去先将身上的伤处理干净。”

  “多谢爷体恤。”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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