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 第2章

作者:元媛圆 标签: HE 生子 古代架空

  景泓被他这样一怼有些尴尬,他也知道自己刚才说的尽是一些场面话,所以才惹得阿琅不高兴了。但是他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将这二人进行对比,这两人他实在都不相熟。而且他对元玠的赞赏也都出自真心,并非虚言。

  元琅这会儿有点醉,从刚才的一番话他便觉出眼前这人并非一个有趣之人,于是道:“你知道朝中对你的评价如何吗?”

  “不知。”景泓确实不知,他不太在意别人怎么说他。

  元琅呵呵地笑了几声,道:“文思清雅,如菊淡然。”

  这是夸赞的话。景泓不在意别人说他,却听不得别人夸他,这总让他觉得很是受不起,从而生出别扭的感觉来。于是急忙回道:“这些都是过誉了,在下不才,文思浅薄,实在是承让了。”

  “哼,真是无趣!”元琅眯着眼,像只猫一样盯着景泓,心里觉得这人不是真的谦虚就是太能装,能来这样的宴会,明摆着就不是什么正经事,还装作一副清高的样子。

  元琅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又晃晃悠悠地走开了。

  景泓又变成了一个人。

  这厢房中,除了景泓这个角落,就是靖王的屏风后最安静了。看着屏风外依然尽是些男盗女(男)娼的淫秽之事,心里去意也渐渐上来了。

  “靖王想要回去了?”柳怀山最是会看脸色,体贴的问道。

  “不急,再看会儿吧。”靖王分明去意已决,却又不急着走,柳怀山猜不到他的心思,也不打算猜,只是给靖王再续上一杯。

  景泓不敢喝酒,茶倒是喝了不少。这会儿尿意上来了,趁着没人注意他,便出了门找茅房去了。

  万花楼是京城最大的妓坊,景泓差点就迷了路,幸好有路过的龟公和侍女,问了路才不至于丢人现眼。

  只是在回去的路上经过一个厢房时,正巧打开的门内散发出一股甜腻的味道,刚开始不觉得如何,没走几步竟渐渐觉得使不上劲,头脑也开始发晕。

  景泓心想着今晚他也没喝几杯酒呀,还上了一趟茅房,怎么这下酒劲竟上来了呢?走着走着,眼前一花竟然快要倒下。

  因着这片是专门给朝中高官大臣们准备的清静厢房,每个厢房之间不但离得远,也没什么不相干的人在这里乱走动,因此没有人发现景泓的异样。

  景泓扶着墙,只想赶紧回到方才的厢房里,但是脚上发软渐渐地有些走不动。

  可怜景泓这个书呆子还没有意识到自己不小心闻到了那些能让人四肢无力无法反抗的香气,这原本就是此地常见的药物,专治那些不听话性子烈的新人,却不料被路过的景泓吸了一些。

  景泓实在支撑不住,也不知走了多久,离厢房还有多远,便一头栽了下去。只是意料之外没有倒在地上,而是一双有力的臂膀稳稳地接住了。

  “咦,这不是那个探花郎吗?我还以为他走了。”身后传来元琅的声音,景泓失去意识前终于安下心来。

第三章

  景泓一觉醒来,头脑在发晕,昨晚的一切回想起来就像是一个梦。可也正是因为头脑还在晕,才又证明了昨晚一切都不是梦。

  晕了好一阵,才看清这是自己住的学舍客房,想来是那位元琅公子把他送了回来。景泓心里一阵感激,下次再见到元琅,一定要向他道谢才好。

  休息了一早上,身体恢复得不错,头也没那么晕了,身子没那么无力了。今日这天气不错,午饭过后让人感觉昏昏欲睡,就在景泓坐在书桌边手拿书卷撑着头将睡未睡之时,靖王府的管家带了一张请柬来拜访他。

  “景公子,打扰了。”这管家年纪在四五十岁左右,态度很和善,“今夜靖王会在府中设宴,邀请此次科举中各位进士才子共赴佳宴,还请公子赏脸。”

  景泓接过红底烫金的请柬,上面用金笔写着“靖王府”三个字,笔力苍劲,笔锋凌厉,想象得出落笔之人是何等的傲气。

  这张请帖比之昨日那张更为慎重,况且是王府的管家亲自送来,宴会的地点即在王府之内,可见这并非如昨晚一般随性的宴会。景泓心中知晓此宴的重要,于是郑重得接过请帖,并回复今夜必定赴宴,管家得到回复笑脸殷殷地回去复命了。

  昨夜在万花楼里见过了靖王,虽没见到正脸,但也能感觉得出对方是位颇有威严的王爷。景泓生性平淡甚至有些胆小,心上对这样的人有些避讳,但他也不敢不去。傍晚时分,他不敢怠慢地换上了新衣裳,那是他出门前秀才爹才为他订做的,他一次也未曾穿过。

  靖王府很大,这里原本是郑国公府,后来郑国公一家回到祖籍去居住,这处宅子便空了下来。郑国公是个无妻无儿女之人,也没什么后人能继承这大宅子,他自己已经老了,估计也不会再回来,便把这处宅子给了当时刚好要出宫建府的靖王。

  郑国公是当今太后的娘家人,便也是靖王的表亲,靖王从小就深得郑国公的喜爱,对于这位表舅靖王也是极为喜欢与尊敬,因此这处宅子有很多处都还保留着郑国公当初在时的样子。

  例如这流觞曲水亭,仿的是古人《兰亭序》里的流觞曲水赋诗之举。郑国公爱好文学,喜欢附庸风雅,在家里挖了一条小渠沟,取名小明渠,用做流觞曲水。他还在京时就时常约上三五好友一同饮酒赏月作诗,好不快活。

  这小明渠不大,原本也不是用来做大宴之用,不过此宴靖王也并没有请太多人,只请了此次科举前十名者,与一些朝中的青年才俊罢了,因此也不算坐得紧凑。

  今晚柳怀山没有再坐在靖王的身旁,而是坐在流觞曲水左边的首位上,下来是霍子贤,然后是景泓,往下按照科举排名而坐。右边坐着的是靖王宴请的朝中青俊,景泓想大概是按照官职品阶入坐的吧。

  靖王坐在一旁的亭子里,并没有围坐在小明渠旁边,看来今夜是无意谈论风月。没有屏风,景泓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靖王的容貌。殿试时,景泓有幸得窥天子容颜,天子长相严俊,身姿修长,带有帝王之气,让人只看一眼便足以拜倒在其脚下。而眼前的靖王,长相与天子极为相似,眉宇间要更凌厉些,由于常年在外带兵打仗,身形比起天子更加健硕。

  如果说天子是让人敬而不敢直视,那么靖王就是让人怕而不敢直视。

  景泓只看了一眼便匆匆移开了视线,不敢再直视靖王。

  靖王的身边坐着一个气质不凡的公子,长袖蓝衫,温润如玉,一直面带微笑,让人一看好感倍增。他旁边坐着圆圆脸元琅小公子,缠着他不知在说什么,他很有耐心的应付着。

  大家都已经入座,宴会开始之前,靖王作为主人自然要先说一番开宴辞。

  靖王显然不是很喜欢这些虚礼,只简单说了两句便罢了。于是辞罢,开宴。

  众人相互认识了一番,景泓方才知道那位靖王身边的蓝衫公子便是元琅的兄长,上一任状元郎元玠。

  此处做流觞曲水,便少不得要附庸风雅一番。景泓也跟随众人玩了几轮,也可能是他运气好,那酒杯总是路过他,奔他人而去。

  王府之宴不同万花楼那种地方,靖王虽然算不上文雅,但席上也并未出现劝酒之事,这倒是让景泓放心了不少。他自小就喝不得酒,沾酒便睡,秀才爹常说想要拐他,一杯酒足矣。

  文人雅致少了许多勾心斗角,景泓也放松了不少,他话少又不太会交际,席间又不由得神游天际起来,直到自己的名字被元玠提起时,他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知今年的探花郎景公子,祖籍何处?在下前些日子有幸得览景公子文章,文风清雅,文思如菊,颇有些当年文相的影子,在下自己也是喜欢得很。不过景公子似乎不甚在外走动,在下一直想结交公子却无机缘。”

  被元玠夸了一番,景泓有些脸红:“在下是自宣州来。”

  “宣州?我听说过,虽不大,但却是个好地方。地处江南,土壤肥沃,听说那里有大片的茂林修竹,是江南文人最向往之处。”

  宣州确实是个不大的地方,比不上江南其他诸如苏杭等地,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没想到这位蓝衫公子却知道,这着实让景泓有些意外。

  “公子过誉了,宣州是个小地方,比不得苏杭等地。至于那大片的竹林,夏季时节繁茂翠绿,风过有铮铮之声,于竹林深处小酌一杯,感怀天地之间,倒不失为一个妙处。”

  元琅坐在一旁,听到景泓的答话,翻了个白眼,小声道:“啧,又是一堆屁话!”

  别人听不到,元玠却听到了。他转头看了元琅一眼,眼中警告意味甚浓,元琅乖乖地闭上嘴巴,脸上的不屑也收了起来。

  元玠看元琅收起了不敬的模样,又转回头来看向景泓,笑问道:“过几日便是探花宴了,探花郎想好要到哪里去寻花了么?”

  探花宴是新科之后的习俗,由探花郎及各位新科进士自杏花园出发,遍寻京城各处,摘取自己心中最好看的那一朵,回到琼林苑迎接状元。这期间,若是他人比探花郎先折花而返,探花郎则被罚。

  此时正值春末夏初,百花盛放,京城虽名园居多,但景泓对京城的情况不甚了解,因此他颇为苦恼该到哪里去折花,不但能折到最美的花,还能比他人先行折下。

  景泓摇摇头,如实道:“不知。”

  元玠听了景泓此话,这是意料之中。“探花郎还是早做准备为好,切莫被他人抢了先机,最后只能受罚了。”

  “应当……不会。”景泓毫无自信地笑了笑。

  宴会进行到后半,大家都离开了各自的酒桌,纷纷端起酒杯与他们攒做一块去了。靖王也没管,倒是柳怀山又坐到了他身边,两人又低声说到了一起。

  新人们没人理会景泓,都忙着和朝中青俊打好关系,倒是有好几个青俊主动过来和景泓搭讪,景泓都一一以礼待之,应付过去了。

  其实也并非景泓不愿与人来往,只是他确实不善交际,过来与他打招呼之人都难免会生出一种说不下去的感觉,于是众人兴兴而来,悻悻而去。

  元玠看景泓一个人坐着有些落寞,便拿着自己的酒杯走了过去。

  “景公子,可否赏脸让在下敬你一杯?”

  景泓看是元玠,有些受宠若惊。连忙举起手中的酒杯,回敬元玠。

  元玠是丞相长子,也应当便是下一任的丞相,这是朝中公认的事情。他现在虽只是一个中书舍人,但是离陛下最近,也是离圣意最近。在座的不论是新人还是旧人,都很想巴结他,可是他一直坐在亭子里和靖王待在一起,靖王不喜欢相互敬酒,便没人敢去打扰,自然就接近不了元玠。只是没想到,元玠竟然自己走下来与景泓搭话。

  景泓对元玠的印象很好,在殿试时就见过他,他站在百官之中显得很不一样,有着朝中年长者并不具有的自信和风姿,也比其他同龄的纨绔子弟更有抱负和神采,即使混在其中也很容易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他,只是当时的景泓并不知道他便是鼎鼎大名的元玠公子。元玠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很是平易近人,景泓对这样的人很容易放下防备。

  “不知景公子师承何人?公子文章隐约有文相之风,文相一向有自己独特的文采,后人难以模仿。在下也是倾慕文相风采之人,多年来观文相遗作,未曾习得半分独到之处,也是惭愧得很。”

  “在下并非师承何方高人,不过是小时候家里请的一位寻常夫子罢了。儿时跟随先生读书,许是受了那位先生诸多影响。后来先生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便不再来家中教书。我爹爹嫌另找夫子麻烦,于是才将我送入了学堂。”景泓如实道。

  “原来如此……”元玠点点头,略有所思。随即又笑道:“想来也可能是巧合,文相一生生于京城,长于京城,很少离开,世间偶有文风相似者也是有可能的。”

  景泓对文相知之甚少,只知道他是先帝最倚重与信任之人,也一直隐约有传闻二人的关系不止与君臣。而文相是当世无二的文章大家,他所流传下来的诗文历来是学堂中学子们争相拜读与模仿的,景泓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除了元玠,从前从来没有谁说过他的文风很像文相。

  “方才听到景公子说还没有想好到哪里去了寻花,景公子可能初来乍到对京城不甚熟悉,在下愿意为景公子指点一下迷津,不知景公子意下如何?”元玠转开话题道。

  景泓没想到元玠来找他,竟是要帮助他,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真,真的吗?若是这样,那在下可真是要好好感谢元公子了。”

  “谢倒不必,在下也是看景公子文章清雅,与那些俗人俗语不同,深得我心,所以想要助公子一臂之力。”

  “这……实在是不敢当。”说起这个,景泓又开始不好意思起来。

  “现下是牡丹盛放的季节,当今太后最是喜欢牡丹,探花郎所探之花,虽说是为了迎接状元,但是最后还是要由状元献与陛下。所以这花,其实是你献与陛下的。京城中可采牡丹之处有二,但护国寺的牡丹是太后亲种,万万采不得。而另一处传芳园,则是一个寻牡丹的好地方。”

  元玠言尽于此,景泓再笨也明白了。

第四章

  探花宴当日,众进士集于杏花园,而后各自选择一个方向,出园寻花。杏花园位于京城的东侧,与各皇家林园相去不远。

  今年上榜的进士中,除了此刻陪伴在陛下身边等待探花宴开席的柳怀山,就数景泓和霍子贤最为显眼。倒不全因为他们是前三甲,更是因为他们的相貌在众人中实在过于出类拔萃。

  霍子贤原本就出身官宦,家中不缺钱财,平日里的穿着打扮都是依照京城贵公子的标准,只要他不开口说话,看着也是风度翩翩仪表不凡。只是他这人的性子不讨人喜欢,又自视甚高,所以平日里出身稍微贫寒的学子不敢也不愿与他多接触。

  今日的霍子贤一身紫衣锦服,腰上佩着蓝田玉,挂金丝香囊,头戴玉冠,手拿折扇,配着一脸的傲气,是为一位浊世公子也。

  而景泓穿着那日王府小聚的时穿过的衣裳,也显得飘逸清雅,这与他的文风一致。

  但在霍子贤的眼中,今日探花宴之重要无异于第二次殿试,而景泓却在面圣与见亲王之时表现得并无二致,若不是他傻那便是心气甚高,不把陛下放在眼里。

  景泓自己没想那么多,他只是一个外地而来考取功名的学子,带的衣裳本就不多,若不是秀才爹每月千里迢迢不嫌麻烦地为他寄送新衣来,只怕他自己都不会意识到四季轮转。

  其实今日探花宴对他而言不可谓不紧张,若他无法在众进士到达探花宴之前先行折花而返,那他便要与其他进士一起向状元献花,而此时的状元则有了选择的权利,若他手中之花没有被状元选中,那便要接受责罚。

  不过幸好一早便有了元玠的提示,景泓也依托着那位同乡学子早已打听好了此处去往传芳园的路线,他只需按照路线到达园林折下他认为最好的那支花,折返即可。只是传芳园距离此处有些远,景泓心中也不知是否能最快赶回。

  众人四散开去,景泓也随之鱼贯而出。

  杏花园的门口停了一辆马车,马夫看到景泓出来便恭恭敬敬地迎了上去,道:“公子可是探花郎景泓景公子?”

  景泓心道奇怪,嘴上却也认了下来。

  那马夫道:“便是您了,小的没看走眼。昨日一位姓李的公子找到小的,为公子您预定好了车马,让小的今日此时来此地接送公子,前去折花。”

  景泓一听便知是那位同乡,他便是姓李。

  “没想到李兄如此机敏,回去之后定当好好谢他一番。”景泓感激道。

  上了马车,景泓顿时觉得心安了许多,马车一路前行,车夫也并未询问他要去向何处,想来必定是那位同乡早已与车夫言明。

  马车一路而走,初时平稳快速,走了一段竟渐渐有些颠簸起来,景泓心里有些疑惑,掀开了车帘往外看去,才知晓马车竟然是出了城!

  “车夫老伯,我们是否走错了路?”景泓心下疑惑,但又觉得元玠不至于如此戏弄他,想与车夫确认一番。

  “没错呀,昨日早已说好的。而且我走这条路虽有些颠簸,但已是最快的捷径了,只是辛苦公子少不得要受累一番。”马夫一边赶车一边答道,语气轻快自信,没有半点支吾欺骗之态。

  景泓看车夫如此豁达,又不免生出一番悔意,觉得自己像个小人似的,竟然胡乱揣测他人的用意。若此时元玠与李学子同时出现在他眼前,他定当要羞愧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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