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 第26章

作者:元媛圆 标签: HE 生子 古代架空

  没了阿淼,秀才爹一个人倚在竹榻上很是无聊,于是来到景泓的身边,看他作画。

  秀才爹文采不出众,这一手丹青倒真是妙笔生花,虽不能跻身名家,也足以让人为之赞叹不已。只是秀才爹自己不常画,更懒得教导别人,连景泓都是偶尔看上一看指点一下,要他作画除非兴致来了,硬逼是逼不来的。可惜秀才爹的兴致也许三五年都提不起来一回。这么想来,确实这两三年来书房里未曾有秀才爹的新作了。

  “嗯嗯,画得不错,颇有我的风范。”秀才爹看了一眼景泓的画作,看到乖儿子把自己画得那么少年,很是欢心。

  景泓知道秀才爹的意思,心里好笑这爹爹实在容易满足得很。

  看到秀才爹高兴,景泓也跟着心情愉快起来。不知道为何,前些日子秀才爹显得郁郁寡欢的,近些日子心情又好转了起来,每天见谁都是一副笑逐颜开,走路都要蹦起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如此时悲时喜的。

  景泓曾经询问过,但秀才爹装得很神秘,半分都不肯透露。景泓也不是追根究底之人,既然不愿意说,又不像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那他便也不再问了。

  秀才爹正得意,发现一旁景泓的那碗八宝粥一点也没动,心想这孩子画画如此认真,连好吃的都忘了,真是个榆木脑袋。他端起碗来,手摸着还有些余温,便舀了一口粥,喂到了景泓的嘴边:“啊~”

  突然伸过来的勺子把景泓吓了一跳,他没什么胃口,本不想吃,但是秀才爹硬要喂他,那勺子下面挂着的汁眼看就要滴到他的画上了,他只好赶紧张口,吞了进去。

  秀才爹很是满意,又喂了一口。就这样,原本得不到青睐的八宝粥被秀才爹一口一口喂完了。

  “好了!吃饱了!”秀才爹拿着小勺子对着空碗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声音来。景泓小的时候秀才爹给他喂吃的,每次喂完都会这么做,这样的动作已经好久未曾出现了,景泓不由有些怀念。

  “对了爹,你上次拿了我那本《神异经》放哪了?我还想再看看。”景泓突然想起这事来。

  “在我房里那个檀香木的大箱子里,你去找找吧,我记得放那里面了。”秀才爹说着,拿着空碗往厨房去了。

  景泓害怕他再去盛一碗来喂自己,刚好画也完成了,留着让它晾一晾,自己去找找书吧。

  进了秀才爹的房间,那大箱子一点也不难找,入眼便是。景泓走了过去,将箱子打开来,里面放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都是些京都里贵人间流行的玩物,秀才爹这全都有。景泓有些惊讶,这么些玩意儿得花多少银子,可家里的开销一切正常,梁婶也未责备秀才爹乱花钱,那这钱是哪里来的?难不成是秀才爹的私房钱?

  景泓也未多想,以秀才爹的身手和脑子,偷盗的事他也做不来,他但凡壮着胆子来一回,那还不是官衙见的结果?但是他若是背着众人偷偷藏些私房钱那倒是极有可能。

  找了找,很快便翻见了书,这书果然没有翻过的痕迹,拿来时是八成新,现下得有九成。

  景泓拿起书,下面一个小盒子露了出来。这小盒子看着眼熟,景泓想了想方才想起之前在集贤院见过的那个带着文家家徽的盒子,他当时就想到了自家也有一个,没想到秀才爹带着上京来了了。

  一时好奇心起,景泓将那小盒子拿了出来。这盒子正面刻着一个小儿童在庭院里玩球的画,看样子是有些年头的物件了,平日里很少看到过秀才爹拿出来。来到桌旁,将书先放在一边,景泓打开盒子看看内里的玄机。

  盒子没有上锁,直接打开即可,说明应该不是什么藏着秘密的地方。里面放着几封信,看墨迹和纸张的变化应当是十几年前的书信了,除了书信还有一块通透无暇的白玉,上面刻着一个“泓”字,正是他的名字。将书信拿出来才发现下面还有一枚印章,也是白玉做的,但刻的是“文景泓印”四个字,这应当是他还小时秀才爹给他做的,但是上面的字却不对。这个“文”字是个什么意思,景泓一时想不明白,既然是秀才爹请人雕刻,何况私印也就那么几个字,应该不会犯错才是,难道是有别的说法?

  虽然对印章想不通,但不过这盒子里的东西明确的告诉他,这里面装的都是关于他的东西,那看来盒子面上刻的小孩子就是自己了。景泓真是记不起来小时候他还是个好动的孩子,家里的庭院原来是有一颗那么大的树吗?为什么现在没有了?可惜这刻画太过简洁,看不出是什么树来。

  放下印章,景泓拿起那几封信来,信封上写着是给秀才爹的,上面的字迹走笔间恣意潇洒,看得出是一个性情爽朗之人,同时,也应是个男人。心中有些失落,原本也是有一丝期待以为可能会是娘亲写的。

  其中有一封信,看着像是喜帖,摸着里面的纸张比一般的信纸要硬上许多,极可能是一张帖子。什么帖子要这样细心地保存起来?景泓不禁好奇。既然这盒子里的东西都是与他相关,那想必这帖子也是与他有关,说不定是他小时秀才爹的好友送来的贺贴。

  拆开来,里面果然是一张大红的贺贴,上面用金笔写着“今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惟愿吾儿长风相伴,百事如意。他日夫妻相见,鹣鲽情深,恩爱不弃”,落款是文弄章。

  这张帖子应该是一位父亲给刚出生的孩子的贺词,这笔迹其他书信是同一个笔迹,也就是说这些书信是同一个人写给秀才爹的。从这帖子所写的内容来看,这位丈夫当时与妻儿分别两地,也不知是何原因。最让景泓在意和起疑的是落款人,这世上姓文的人很多,叫文弄章的也很多,可他偏偏就只认识一个叫“文弄章”的,而且这盒子和集贤院的盒子都有文家的家徽,这实在不能说只是巧合。

  文豫候和秀才爹。景泓不是怀疑,而是确定。

  但是为什么?他们俩为什么会认识,这些年间文豫候给秀才爹写了那么多的信,口吻如夫与妻,嘘寒问暖,关心爱切。景泓不敢想,他有些手抖地将这些东西都放回盒子里,将盒子放回原处。

  出门时刚巧碰到秀才爹。

  “我一转身你就不见了,原来是找书来了。”秀才爹看到景泓手里的书,笑道。

  “啊,是啊。”景泓笑得有些尴尬。一方面是因为做贼心虚,另一方是因为秀才爹和文豫候之间可能存在的某些关系,令他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景泓此刻不想面对秀才爹,于是匆匆离开了,

  秀才爹看着景泓慌慌张张离开,不知是何意。刚跨进房门时才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脸的大惊失色。

第三十八章

  日子平波无澜地往前推进,春天过去,夏天到来,靖王还没有回京,景泓也没敢问秀才爹他和文豫候之间到底什么关系。

  春衫换成了夏装,知了在窗外的树上不知疲倦地叫着,屋里景泓困意愈浓,原本想将手中的活干完再休息,可到底抵不住阵阵袭来的困意,趴在案前就这么睡过去了。

  醒来之时日头已经偏西,天边一片绯红。景泓没想到自己会睡这么久,不免有些惊讶。又想到自己午后睡了那么久,想来夜晚该要难以入眠了。

  晚饭时梁婶做了鱼汤,往日里景泓最喜欢鱼汤,可现在刚喝了一口只觉得恶心,难以下咽。但他不想梁婶多想,也怕他们担心,只能强忍着喝了整碗。吃完晚饭回到卧室却是再也忍不住,全都吐了出来。

  景泓吐了个头昏眼花,身体有些乏力,只能躺在床上缓缓神。入夏以来他的身体越发不对劲,总是容易疲惫,吃不下东西,有时候看书看着看着就走了神,睡了过去。他总以为是夏日天热气闷的缘故,现在想来怕不是真的病了?

  打定主意明日散值之后要去看看大夫,景泓望着头顶床罩的花纹,不知不觉中又睡了过去。

  第二日天稍亮,城门刚打开之时,一骑快马带着一封急报从平凉而来。

  朝会上,气氛凝重,众人皆是眉头深锁,表情严肃,上位的天子在珠帘后看不清神色,但从阶下被掷出的急报来看,天子必定也是气得不轻。

  “平凉之事,众爱卿以为如何?”天子再开口时已没有刚才抛掷急报的怒意了,但声色皆凉。

  下面的大臣们心中都自有打算,只是在没有明确天子之意时,谁也不愿意做这个出头鸟。

  “草原蛮子欺人太甚,平日里掠我粮食掳我臣民已是罪大恶极,如今竟然敢挑衅我大周的国威,杀我大周的官员,甚至是惨无人道的灭门!陛下,臣恳请出战,为大周讨回颜面!为平凉州牧一家讨回公道!”文官无人敢出声,武官却有人坐不住了。

  “丞相觉得呢?”天子没有回复武官的请求,转而问起丞相道。

  元仕严眉尾一跳,道:“北戎此举确实有损我国威颜,平凉州牧一家惨遭北戎灭门,此案想必很快便会传遍大周各地。大周若是无所行动,只能助长北戎的气焰,令百姓寒心。如今靖王在南方剿匪,一时赶不回平凉,若是北戎真的趁机进攻平凉,那平凉的百姓将不保矣。”

  “所以丞相也觉得,战,比较好?”

  “这……”元仕严顿了顿,道:“臣想,不若陛下先召回靖王,如今放眼朝野,对北戎最为熟悉的还数靖王殿下。”

  “朕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去召回靖王了,朕如今就想听听各位朝臣们的意见。平日里无风无浪,各位倒是口若悬河心系百姓得很,现在平凉真的出了事,各位大人们有何高招?”天子毫不留情面,将朝臣们的退路都堵了。

  “依臣看,还是要打!这群草原蛮子,不给他们打趴下了,服不了。”刚刚那位武官道。

  “平凉本就不是什么富庶之地,这几年好不容易停了战,百姓们得以休养生息,眼看着日子渐渐好了起来,若是再起战乱,那岂不是百姓遭殃?”文官反驳道

  “那群蛮子现在还在城墙外就敢墙里杀人,等他们攻破了城门,那就不只是百姓们遭殃的事了,那可是整个大周遭殃的事!”武官怒道。

  平凉是大周和北戎之间的一道防线,一旦平凉失守,无异于大周的北大门失守,到时候不但是北戎,连西边的敌族也能饶到北门一起进攻中原。

  “可是平凉守军的粮食储备不足,贸然开战战士们没有补给,总不能饿着肚子打吧?”

  “平凉没有粮食,难道江南没有吗?战时补给应该举全国之力,哪有一方拼死护国一方偏安一隅的道理?”

  “江南去年水患,粮仓遭了大水,粮储被毁了大半。且遭了大水,前一年江南的商行也无法正常经营,天子体恤百姓又特意免了小商贩的赋税,大商行赋税也减半,去年的税收太少,兵器、盔甲、战马、粮草,等等等等,这些都是要税收来支出的。”

  “国库空虚了?朕怎么不知道?户部尚书,可有此事?”

  户部尚书不疾不徐道:“回陛下,去年财政确实收入有所大减,青、湖二州一向是税收较多之地,但因去年水患,收上来的赋税比之前几年不到十分之一。”

  “朕记得湖州商行去年下半年便恢复了经营,各地商人也是络绎不绝赶往湖州做买卖,年底呈上来的年报朕也看过,虽比不得从前,但也绝非不到十分之一的地步。可如今身为户部尚书,你告诉朕,这些年报上的收入哪去了?朕记不得有将所有商户的税都免了吧?”

  “确实是有所收入,但是陛下,当时江南水患,所采取的方法并不是由国库拨款救助,而是利用地方自己的财政收入赈济救灾,这部分的救灾款可从当地当年的财政中抽取,而不计入税收之中。”户部尚书解释道。

  “那为何朕在年报中看不到这部分赈灾款的比重?”

  “赈灾款不属于税收,需单独摘出,另起一册。去年年终户部已将各州数据整理完毕编撰成册,如今户部都有存档可查,请陛下明鉴。”

  天子听罢心中冷笑不已,这群老狐狸,揣着明白当糊涂,税收与赈灾拨款确实要分开记录,但是上报时应当明确指出这类特别事项。他们倒好,你不问我不说,你看到了,怎么想,那便是你的事了。查查查,这群老王八蛋还敢揣着手让朕自己去查,真要查,满堂蛇鼠一窝,谁也逃不掉!

  “今日散值之前,朕要知道国库如今是何情况,既然户部都有存档,那应当不难办吧?”

  “臣遵旨。”

  “散朝!”

  散了朝,天子回到御书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别说一般的宫女内侍,连福公公都心中发怵。直到看到柳怀山的身影,福公公才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连忙打开御书房的门,请人进去。

  集贤院真乃是朝堂风云里一片难得的清净之所,户部都要炸锅了,其他几部也忙着看笑话,只有集贤院云淡风轻,盛世太平。

  景泓扎到书堆里就难免废寝忘食,在家里还能偷点懒,在集贤院里就不敢再偷懒了,哪怕是阵阵困意袭来,也得顶住,睁大了眼立住身子。

  “听说了么?今天早晨的急讯,说是北戎蛮子把平凉州牧一家给灭口了!”

  “什么?太残暴了!”

  “可不是嘛!早就听说草原蛮族烧杀掠抢无恶不作,这些年有靖王坐镇,安分了点,如今靖王回来了,又作起妖来了。”

  “灭门啊……想想都觉得可怕!那样的地方,怎么呆得住人啊。”

  “唉,也就是靖王这样十几岁就上了战场杀敌的,若是你我这等文弱书生,那还不是兔子入了狼窝?”

  “对呀!这平凉州牧一家惨死,不管陛下接下来要如何办,但总得选个新的州牧过去稳住民心才是。也不知道谁会是下一个倒霉鬼……”

  身后,同僚们小声的议论着,景泓原本有些昏昏欲睡,一听到“靖王”便醒了过来,竖起耳朵偷听起来。听了几句,大致知晓发生了什么事。

  平凉州牧一家被北戎刺客灭门之事不可谓小事,这事关一国颜面,北戎如此公然杀害大周的朝廷命官,无异于向大周宣战。

  想起之前荣王与北戎二王子相互勾结想要刺杀天子之事,看来并没有那么简单便过去了,那不过是他们的计划之一罢了。可如今老汗王重病在床,北戎的朝政都掌握在王后的手中,几位王子也是为了王位争得火热。何况王位继承人久久定不下来,各王子背后的母族势力也在蠢蠢欲动。草原一向都是有能力者居上位,不说帮王子夺权,将王权推翻自己坐上王位也是有可能的。到底是谁那么蠢,在如今内忧的情况下还要主动引发外患?

  但其实,这些都不是景泓最主要担心之事,他最担心的莫过于若是真的要开战,靖王势必要重新回到平凉,这回一旦离开京城,那便是真的不知归期了。

  今日的暮色依旧红得令人心惊,好像地上撒了一层鲜血。景泓心思沉重地回了家,完全忘了要去看大夫这件事。

  第二日一早,景泓出门应卯,走在街上觉得腹中饥饿,于是在路边买了两个包子。刚付完钱,只听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有人在高声呼喊开道。景泓买完包子回头看去,便看到一身风尘仆仆的靖王骑着快马往皇宫赶。

  经过景泓身边时,靖王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只是一瞬,快马带着人影像风似的掠过眼前。景泓心中一动,若不是自己一直眼勾勾地看着他,定然不会注意到这如有若无的动作。

  怀揣这两个热乎乎的包子,心中的不安越发涌上心头。

第三十九章

  “你倒是回来得很快。”

  “从平凉送出的一共有两封信,一封赶往京都,一封赶往江南。”虽心知不必说明对方也早已知晓,但此事明说倒是能减少许多猜忌。

  带着一路风尘直入御书房,赶了一路,眼前的人却丝毫没有疲态,而是带着一脸急色。天子一言不发打量着靖王,对方坦然处之,并无半分心虚之态。良久,天子才道:“你这么着急赶回来,是否心中已有了决定?”

  “臣弟认为,不宜战。”

  天子没想到靖王竟然并非主战派。“何解?”

  “冬猎之时,北戎二王子勾结荣王行刺,是他没脑子,想以此扰乱中原,从中获得一些不安分之人支持。可惜他没能成功,还被王后逐出王城,流放北边,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靖王解释道:“如今北戎最得势的无异于王后所出的大王子。北戎王后本身便是北戎除王室外最大部落的公主,娘家的实力雄厚。但老汗王偏爱妾室和小儿子,所以朝臣们也跟着见风使舵。只要老汗王一日不死,便能镇住王后一族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前些日子臣弟得到消息,老汗王已经时日无多,二王子被流放,三王子体弱多病母族式微,恐难成大器,看来应该是大王子一派胜了。大王子这个人比起有勇无谋的老二和心机深沉的老三来,是个性子颇为犹豫,一切顺从王后安排的人,所谓母强子弱,在他身上确实如此。大王子虽不太行,但王后也不是个蠢货,她必不会想这样一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给自己的儿子争位,此事依臣弟之见,背后主谋另有其人。”

  “那你觉得是谁?”

  “如今还不好说,三王子背后有一个‘草原诸葛’,但是谁又能料到二王子背后不会突然蹿出个高人来给他出损招?”

  “‘草原诸葛’?这个三王子想必也不简单。”

  “三王子先前也是与二王子一般走的是结盟的路子,可惜二王子坏了他的计划,自己刺杀不成,连带着老三的军师和大将都受他连累,成了过街老鼠,只能灰溜溜地逃走。”靖王说的是先前木先生和坷图被当成大盗通缉的事情。

  “他们不管是谁干的这件事,都实实在在当着天下众人的面给了朕一巴掌,这口气朕难以下咽。”

  “臣弟明白,臣弟自会为陛下讨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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