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雾 第124章

作者:商砚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悬疑推理 推理悬疑

  林载川微微觉得有些怪异,但是没有说什么。

  傅采去世的非常突然,以邵慈对他的在意,不可能不彻查到底。

  除非他潜意识里已经认定了傅采的死因。

  ——他宁愿相信傅采死于一场天灾意外,也不想他被人谋害至死。

  现在已经将近十二点了,外面夜空一片漆黑,而房间里的灯光雪白大亮,看起来格外耀眼。

  邵慈的目光落在地面上晃动的一丝光线上,沉静了许久,忽然轻声道:“四年了。”

  “傅采离开这个世界,这是第四年了……比我们认识的时间都要长了。”

  “跟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我白天从来不敢回忆,每到夜晚,阿采总是会来,对我说很多话,但醒来的时候又记不清了。”

  “有时候会幻想,人死到底会不会复生,我总是觉得……我好像还能跟他再见一面似的。”

  林载川明白那样的遗憾。

  虽然怀抱的感情不同,但他也曾经有一份那样虚无缥缈的期待——明明知道已经死去、却总是希望还能再见一面的好朋友。

  “林队长,我很想他,一直、一直。”

  邵慈肩头轻轻颤抖起来,眼泪从他的指缝流淌而下,他语不成声哽咽道:“我真的……好想他。”

  这时,接待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信宿走进来,嘴里含着一根草莓味棒棒糖,看起来还有些困倦,不过看到室内气氛如此沉重的时候愣了一下,抬不起来的眼睛倏然睁大了。

  他神情顿了顿,看了一眼邵慈,又看了一眼林载川,“……我是不是来的有点不凑巧。”

  信宿是来喊林载川回家的——这两个人都在小黑屋里聊了三个小时了,男朋友竟然还没有把自己从办公室接走带回家的意思。

  信宿在办公室里睡醒了一觉,发现林载川还没有回来,就困困唧唧地找了下来。

  林载川站起来,把他拉进接待室,“马上结束了,先过来坐。”

  邵慈从来没有机会跟旁人说起这些,不想说、也不敢说,好像亲手撕开一条血淋淋的伤疤,一时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信宿这会儿心情还不错,难得安慰了他一句:“不要哭嘛。”

  林载川走到邵慈面前,低声道:“你在前几日的审讯过程中捏造虚假事实,经过警方调查,已经确定潘元德等人对你实施性侵的指控不成立,你的立案申请,市局会做出撤销立案处理。”

  “至于傅采的案子,戴海昌、韩旭姚二人对他的侵犯,缺少实际证据,杨建章已经死亡,而潘元德的犯罪行为,就算有录像为证,但犯罪人、受害人、案发地都不在浮岫,浮岫市局没有直接管辖权,理应由当地公安机关处理。”

  林载川沉静看着邵慈,轻声道:“所以这起案子最终结果如何,由你自己来决定。”

  邵慈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猛然抬起头,许久才出声道:“……谢谢。”

  如果市局彻查到底,以林载川的性格一定不可能将一个虚假的真相公之于众,到时候傅采的存在是无论如何都隐藏不住的。

  但撤案就不同了,邵慈本来就是捏造了虚假事实,装作自己是受害人,这种情况完全可以撤销他的立案申请,但警方仍然可以以其他罪名逮捕戴海昌和韩旭姚,他们二人还涉嫌其他性犯罪。

  只是潘元德那边,最后要怎么处理,就是邵慈自己的事了。

  林载川已经把所有事都考虑的很周全,不会放过他们管辖范围内的犯罪分子,也不会暴露傅采的存在,把潘元德的结果最后交给邵慈来决定。

  ——至于他对信宿的那些龌龊心思,林载川当然也会找他算账。

  说完这些,三人离开接待室,林载川准备带信宿回家了,上楼去拿行李。

  信宿像是有意走慢了几步,走到邵慈的身边。

  “潘元德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万死都不为过。”

  信宿微微一笑道,“你只是想把他送到监狱,仅此而已吗。”

第一百三十三章

  “像潘元德这种人,他的人生结束不是在死亡的时候,而是完全一无所有、彻底身败名裂的那一瞬间。”信宿轻声对他道,“他最好的下场,就是从一只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公鸡变成从下水道里人人喊打的臭虫,在别人的骂名里走完一生。”

  邵慈沉默看着眼前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级在前面的缘故,就算说出这种话,这个人神情看起来竟然是很温和无害的。

  邵慈当然知道信宿的意思,他对潘元德痛恨至极。但是……只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就算报复也有限度,稍有一步走错就有可能被潘元德趁机翻盘。

  他迟疑了一下,低声问:“我应该怎么做?”

  邵慈的年纪比信宿大了几岁,但是这种阴谋阳谋的事,他知道自己并不如信宿擅长。

  信宿微微一挑眉,露出憋了一肚子坏水的那种表情,凑过身去,刚想对他说点什么,走在前面的林载川忽然转身过来,向回看他,“要跟我一起去办公室吗?”

  “来啦!”

  信宿立刻站直,应了一声,若无其事将棒棒糖塞回嘴里,几步走到了他的身边,嘀嘀咕咕似的小声抱怨,“你那么久都不回来,我还以为你又要让我睡沙发,都十二点多了……”

  林载川牵住他的手,“这个时间回家可以吃宵夜。”

  以信宿对这个人的了解,他说的“宵夜”绝对不包括烧烤炸鸡等垃圾食品,信宿想了想:“那想喝海鲜粥。”

  不过两个人离开浮岫一个多星期,家里几乎什么食材都没有了,半夜三更还要去商场买各种原材料,林载川还答应了,“嗯。”

  邵慈看着二人一起上楼,站定在原地,垂下眼睫,思索着信宿方才话里的意思。

  信宿下午在飞机上睡了一会儿,在办公室里又睡了几个小时,现在也不觉得太困,跟林载川一起去商场买了很多新鲜食材,回家以后站在林载川的身边,懒洋洋靠在厨房墙面上,看他收拾煮粥用的蔬菜和海鲜。

  林载川手指贴在刀面上,将海参切成丁,一边问他,“潘元德,你打算怎么做?”

  信宿道:“邵慈一个人未必对付的了潘元德,那就顺手帮他一把好了。”

  他过去把下巴放在他的肩头,声音轻而愉快,“你知道我最喜欢做落井下石的事了。”

  林载川顿了顿,微微转过头看他,“没事做的话去把米洗一下。”

  这个距离有些太近了,信宿没忍住亲了他一下,然后蹲下来,从厨房下面的袋子里盛了一小壶米。

  等海鲜粥熬好,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信宿差点趴在沙发上睡回去,被厨房里飘出来的香味馋醒了,意识还在昏睡,身体先有了动作,很自觉坐了起来。

  信宿捧着碗喝完粥,原地坐了一会儿,突然说:“载川,我好像有点难过。”

  “怎么了?”

  “……不知道,就是感觉有点难过。”

  信宿知道太美好的东西都会轻易破碎掉,只是看着那一地破裂的碎片,难免还是会感慨、遗憾。

  不过他向来薄情,对傅采的死,最多也只是“一点难过”。

  林载川轻声道:“我们不能阻止一场烟火的消逝,但夜空也还有很多永恒不灭的星星,可以照亮黑暗。”

  信宿心想。

  如果他的夜空有一颗永恒不灭的星星。

  那就只会是林载川了。

  .

  凌晨五点,林载川的手机响了起来,是T市公安局那边的同事打电话过来,“林支队长,潘元德的妻子钟婧在得知他被刑拘的消息以后,带着律师团队过来了。”

  “您看我们这边要怎么回复?”

  信宿的身份特殊,最好不要暴露在潘元德的面前,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受害者”。

  “让钟婧跟潘元德见一面,”林载川淡淡道,“这种事,让他自己交代最合适。”

  对面的刑警一愣——让犯罪嫌疑人在妻子面前承认自己出轨、还意图强奸未遂,所以才被警察抓了,这妻子可能直接带着律师头也不回就走了。

  挂了电话,信宿凑过来迷迷糊糊问他,“什么事。”

  林载川轻声道:“钟婧带着律师去T市市局了。”

  信宿慢慢睁开了眼。

  潘元德在外面做的这些好事,钟婧很有可能完全不知情,他不敢让钟婧知道。

  钟婧的父亲是国际富商、母亲是名门望族家的大小姐,随便哪个都出身不凡,潘元德当时是吸着钟家的血爬到制片人的地位,到现在也比钟婧低了一头,他在外面的所作所为,一定不敢让钟婧知道。

  而且根据邵慈的说法,钟婧是一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知道了潘元德犯下的那些恶心至极的事,说不定直接就是一张离婚协议书送到潘元德的面前。

  “真想看看潘元德现在的表情,还是不是那么从容不迫、游刃有余,还是像一条狼狈的丧家之犬,”信宿道,“不过我不想再跑去T市了,让邵慈去说好了,反正效果都是一样的……亲手给傅采报仇,他应该也很愿意这么做。”

  潘元德当然不可能有那个胆子对钟婧说实话,十有八九会把脏水泼到信宿头上,说是那个“小明星”试镜失败、为了资源故意勾引他的。

  而他不过是一个无辜的“仙人跳”的受害者。

  ——潘元德的确是这么做的,甚至丝毫不差。

  次日,T市,邵慈约钟婧见面。

  邵慈淡淡道,“我听说潘制作人因为意图下药性侵同性被警方拘留了两天,您应该也知道吧。”

  钟婧目光锐利,问他:“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我刚好与受害人有一点交情。”

  听到邵慈这么说,钟婧并不是很善意地笑了一声,冷道:“我的丈夫说,那是林婵故意引诱他的——我知道他刚在我的电影试戏失败了,他想要通过元德的关系,拿到剧里的角色,所以才做出那种事。”

  这段说辞简直跟信宿在电话里跟他说的一模一样,邵慈面无表情低声道:“潘制片人还是那么擅长倒打一耙。”

  “我这里有一段录音,我想您应该听一听。”

  说着,邵慈打开音频文件,一段杂音后,房间里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醒了?时间比我预计的还要早一点。”

  “只要你听话,等我觉得可以结束的时候,就会让你离开。”

  “醒了的话,我就准备开始了。”

  “不用怕,不会让你感到任何痛苦。”

  “时间还有很长,我会慢慢来。”

  ……

  一个稍微有些“阅历”的成年人都能听出这段话里真正的意思,以及潘元德话音里不加掩饰的恶欲,而钟婧的脸色在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微微变了。

  当时潘元德在现场特意录了自己的犯罪证据,信宿本来是想把原视频直接发给邵慈的,他向来不太在意这些,他的裸照都不值钱——不过被林载川拦下了,最后只是给邵慈发了一段明显能辨认出声纹特点的语音。

  而作为跟潘元德朝夕相处的妻子,钟婧当然能听出说话的那个人是谁。

  “钟导,我们之前有过很多次合作,您对我也算有恩。”邵慈望着钟婧,声音平静道,“没有把这段录音直接交给警方,是还在顾虑着对您的不利影响。”

  钟婧在最开始的惊诧与愠怒后,很快冷静下来,神情冷静地看他,“只是一个语音,现在的技术完全可以合成出这样一段话,这还不能说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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