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雾 第166章

作者:商砚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悬疑推理 推理悬疑

  林载川拿过放在一旁的手机,来电号码是今天晚上在市局值班的刑警。

  林载川问:“什么事?”

  值班刑警道:“林队,陆鸣霞到市局来了。”

  “说是有话想跟你说。”

  因为涉嫌故意杀人的证据不足,陆鸣霞被扣在市局超过72小时,暂时被释放了出去,只是不许她离开浮岫市、随时等待警方的传唤通知,配合调查。

  她刚被放出去没多久,怎么又自己回来了?

  林载川稍微一蹙眉:“我知道了,你直接带她去审讯室,我这就过去。”

  “明白。”

  挂了电话,林载川又问他:“你刚刚想说什么?”

  信宿安静了片刻,笑了一下:“……没什么,先去市局吧,陆鸣霞这个时候过来,应该是有什么新的线索了。”

  林载川轻轻握住了他细伶伶的手腕,总觉得信宿刚才要说的并不是一句兴之所起的什么话,而被打断了一次,就没有勇气再说出口。

  突然有了工作,这顿火锅也没有吃到最后,干将的碗里堆满了各种肉类丸子,还有剥好了的竹节虾仁。

  二十分钟后,林载川跟信宿一起走进审讯室,陆鸣霞的目标落在信宿的身上,意味不明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声音平静道:“林队长,我是来自首的。我知道赵雪的行动计划,她想杀了李登义,让我帮忙,我答应了。”

  “作案的绳子是我去买的,我帮着赵雪把李登义弄晕了,绑在树上,完全控制住他,在确定赵雪一个人也能杀了他以后,我就离开了现场,伪装出我不知情提前离场的假象。”

  陆鸣霞把案发细节一五一十地在审讯室里复述了一遍,赵雪是如何联系她的、二人怎样策划了这一场谋杀、事后怎样计划脱罪……只不过她们的交流基本通过面对面的方式,就连陆鸣霞本人没有留下能拿出来的证据,怪不得警方什么都没有查到。

  “好奇怪啊,陆鸣霞为什么会突然改口,承认了这些事。”

  外面旁听的章斐小声诧异道:“这时候可没有坦白从宽这一说啊。”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句话并不是什么时候都适用的,只要陆鸣霞闭上嘴,警方已经有些无计可施了,最后没有证据,无论如何都到不了“故意杀人”的那一步,就算检察院愿意起诉,最多可能只是一个缓刑。

  可如果她在警察面前承认,帮助赵雪实施故意杀人的计划,并且亲身参与其中,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免不了的牢狱之灾。

  陆鸣霞现在的行为无异于“我锤我自己”,亲手把自己推进了监狱——明明前两天在市局还一口咬定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被赵雪利用的无辜“工具人”,现在又突然承认了她的罪行,前后行为的转变简直让人费解。

  除非……

  除非有人对她说了什么、让她去做什么。

  不过,只是自首还远远不够,“孤证不能定案”,就算有了陆鸣霞本人的口供证词,但如果没有相关佐证,排除合理怀疑,只凭嫌疑人自述是无法定罪的。

  市局还要继续向下调查——不过有了陆鸣霞的主动配合,侦查工作相比之前会容易许多。

  “吱呀”一声。

  林载川推开办公室的门,信宿在他身后跟他一起走了进去。

  林载川转过身,深而静的目光看着他,低声道:“信宿。”

  信宿忽然被点名,轻轻“啊”了一声:“在。”

  林载川声音很轻:“关于陆鸣霞,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这突如其来的自首实在是太反常了,就连下面办公室的刑警都觉得不对,林载川不可能没有察觉。

  这个女人被关在市局那么多天,都不肯吐一个字的实话,但在信宿跟赵雪“单独谈话”之后,陆鸣霞就突然悔过自新,回来自投罗网了。

  这已经很难用单纯的巧合来解释。

  林载川知道信宿在里面起到了某种作用,他向来不愿意勉强信宿,必须对他毫无保留。

  一直以来,信宿愿意说的,他会听,信宿不愿意说的,他不多问。

  他答应过信宿,不会让他觉得枷锁、束缚、“不自由”,一直以来林载川都把这件事做的很好。

  可事关案情真相,其中缘由是不得不调查清楚的。

  林载川注视着他,“那天下午,你跟赵雪都说过什么?”

  ——

第一百七十六章

  听到林载川的话,信宿安静了片刻。

  他其实猜到了林载川会问他这个问题,或者说他是有意这样做,让林载川主动怀疑到一些事情。

  以林载川的心思缜密,他会沿着这些蛛丝马迹,逐渐想通很多事……这样在跟他彻底摊牌的那一天,应该会容易接受许多。

  信宿轻轻眨了一下眼睛,语气平静道:“赵雪的背后是沙蝎。”

  林载川看着他,瞳孔骤然一缩,眼神里的光几乎凝成了一簇。

  信宿不再跟他隐瞒,“根据我的了解,李登义是沙蝎的人,但是因为犯了组织里的一些忌讳,宣重想除掉他,所以像当年培养何方那样,借了赵雪的手——显然赵雪要比何方的手段高明许多,到最后都能把警方蒙在鼓里。”

  信宿没有提到他跟宣重的“交易”,只是解释道:“这个时候把陆鸣霞推出来,是弃兵保帅,让市局找到一个能够处理的嫌疑人,不再继续追查下去,防止沿着这条线找到更多不应该被警方发现的东西。”

  有些话他们心知肚明——在这个过程中,信宿或许起到了某种不可替代的作用,促成了眼前的局面,至少应该被惩处的犯罪嫌疑人已经在警方面前认罪落网。

  林载川消化着短短几句话里的庞大信息量,半晌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没有再问其他细节。

  这个反应让信宿稍微怔了一下,然后他像是心情很好地笑了起来,带着一点鼻音问:“这样就好了?都不怀疑一下这些话的真实性吗?”

  “我不会怀疑你。”林载川望着他轻声道,“小婵,这些事你愿意对我解释,我就愿意相信。”

  林载川知道信宿其实很少对他说谎,他会在最大限度内把能说出口的真相都告诉他——至于那些暂时还不能宣之于口的,林载川不愿意勉强。

  信宿“唔”了一声,稍微挑了下眉道:“刚刚不是还叫信宿吗,怎么这个时候就叫小婵了。”

  林载川:“………”

  信宿脸上故作落寞难过的表情,娇里茶气的:“好伤心啊,这样严肃地喊我的名字。”

  林载川:“…………”

  他垂下眼思索片刻,“那我向你道歉好吗?”

  “……”信宿无语半秒,“你是真的一点情趣——”

  “林队!”

  贺争风风火火推开门进来,特别不解风情地打断了某人的调情,“根据陆鸣霞提供的手机号码,我们技术部门恢复了她跟赵雪的部分联系记录,其中有涉及‘计划’的部分,但内容说的很隐晦,不知道能不能说服检察院那边的人,我觉得加上陆鸣霞本人的口供应该是可以的!”

  林载川伸手翻了翻他拿过来的文件,快速浏览着其中的信息。目前能够找到的线索也只有这些了,陆鸣霞本人都拿不出更多的证据。

  她已经是一颗弃子,也不可能用陆鸣霞做诱饵钓出什么大鱼。

  林载川舒了一口气道:“准备结案报告吧。”

  贺争:“好的!”

  赵雪年龄不满12岁不会涉及到刑事处罚,被提起公诉的最后只会有陆鸣霞一个人,至于沙蝎……没有任何实际证据指向,就更难以调查下去了。

  如果不是信宿刚好是“阎王”,让赵雪自己在他面前自报家门,把沙蝎的存在暴露出来,到这起案件结束,整个市局或许都会被蒙在鼓里。

  信宿单手抱臂道:“那我们要回去继续吃火锅吗?”

  林载川:“好。”

  他们本来就是休息日回来加班,处理完了手头的工作就准备回家了,至于还有一些没有得到解释的问题——赵雪当初为什么要让陆鸣霞带走赵洪才的尸体、那包“蓝烟”究竟是不是赵洪才的遗物、她在沙蝎里到底扮演怎样的角色,除了赵雪本人之外,就没有别人知道了。

  赵雪跟沙蝎保持着联系,总会有见面的那天,林载川派了两个人轮流盯着赵雪的行踪,但以他对宣重的了解,这件事发生以后,恐怕他短时间不会露出狐狸尾巴。

  林载川简单收拾了一下办公室,抬起眼看到信宿已经穿戴整齐早早站在门口等他了,他眼里浮起一丝笑意,起身走到信宿的身边,“我们走吧。”

  顿了顿,他又轻声试探问:“还在不高兴吗?”

  信宿睁大眼睛瞪了他一眼,非常不可思议道:“你真的分不清撒娇和生气的区别吗?”

  林载川其实是非常了解信宿的人,但是在有些方面——他确实跟知情识趣不沾边,明明知道信宿喜欢矫情、撒娇,屁大点事也要小题大做,但还是怕他觉得难过,受了委屈。

  林载川握住他的手,“那以后都叫小婵好不好?”

  信宿一时没吭声,但莫名其妙的,耳朵有点红了。

  林载川推开办公室的门,想带他回家继续吃没吃完的那顿饭,刚出去没两步,远远看到魏平良从走廊的另一头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穿着一身儒雅的长风衣,个子很高,头发有些花白,看不清脸庞,但远远看过去,他的气场甚至比魏平良还要强势一些。

  直到走近了,那人才低沉地说了一声:“载川。”

  听到这个声音,林载川神情变得极为诧异,脚步瞬间定在了原地,直直看着那人,语气不确定道:“……老师?”

  旁边的信宿眨了下眼睛,他从来没有见到过林载川脸上见到过这样情绪波动起伏的表情。

  “要走了?”说话那男人道,“着急回家?我刚下飞机,有件事要跟你说,时间是有些晚了。”

  来人叫陈成泽,是林载川曾经的战术布置老师,退休之前是安全总局的战略副指导,正厅级干部,就算已经不在单位工作了,也仍然有举足轻重的话语权。

  从林载川回到浮岫后,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面了,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在手机上联络一下,这个时候他亲自来到市局,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当面对林载川说。

  林载川在短暂愕然过后,很快反应过来,稍微一侧身,“请进。”

  陈成泽率先走进办公室,林载川看向信宿,不知道他要先回家,还是留在这里。

  信宿跟在他身后小声道:“没关系,正事重要。你先去吧,我等你。”

  这时,前面的陈成泽转过身看了二人一眼,刚好看到他们在一起轻声说话的画面,然后进了办公室。

  林载川稍晚一些进来,倒了一杯温水给他,轻声问:“老师,您怎么突然过来了?”

  陈成泽道:“刚刚那个小年轻就是信宿?”

  “嗯。”

  他一路上过来,也听了不少关于这两个人的传言,对林载川的选择,他不好说什么,只是摇摇头道:“……你真是越来越荒唐了。”

  老一辈的人很难理解这种事,林载川站在他的身边,垂着眼睛,没有说话。

  陈成泽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开门见山道:“我这边有一件事,是关于你父母的,情况比较紧急,电话里也说不明白,所以亲自过来了一趟。”

  提起父母,林载川的脸上罕见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和空白,好像……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提到过他们的名字了。

  林载川的父母都是被授予过国家级功勋的烈士,两个人在三十年前共同潜入一个来自于境外的犯罪组织当卧底,阻断那群人在境内发展毒品贸易,在很短时间内为上级警方提供了那伙犯罪成员的具体位置以及全部人员信息。

  上级指挥部得到消息后,很快拟定了围剿计划,整个过程如雷霆般果决、迅疾、短暂。

  但在警方逐渐包围那个境外组织的过程中,一个外出的成员敏锐察觉到了异常,回去通风报信,那伙人极为谨慎,发现情况不对,第一时间撤退——

  那个时候,林载川父母的身份还没有暴露,其实是可以全身而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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