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雾 第167章

作者:商砚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悬疑推理 推理悬疑

  但如果失去了这次围剿的机会,下一次机会不知道要等待多久,这次行踪泄露,卧底身份随时都有可能被揭穿,如果让那些人顺利潜入内地,有如一滴水沉落进大海,从此杳无音信,那么警方此前付出的所有努力都将付之一炬——

  三十年前,两位前辈用生命拖延了那伙犯罪分子的撤退进程,硬生生把一百多个穷凶极恶的暴徒留在了那座山上,为警方大部队的到达争取了将近三十分钟的时间。

  三十分钟后,警方从四面八方攻上了山顶,给那个尚未发育成熟的组织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当场击毙、生擒了将近百分之九十的成员,那个组织的头脑人物重伤中弹,滚落山崖,被两个心腹跳崖带走,生死不明。

  这一战,是少有的大捷。

  ……但谁都不知道,半小时前,林载川的父母遭遇了什么,指挥车上冲下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声嘶力竭的嘶吼着寻找两个卧底同事的下落。

  但最后,他们没日没夜在山间里搜寻,找遍了每一处地方,每一寸野草。

  ……也没能凑出一具完整的尸体。

  这些事,即便很少有人会在林载川面前说起,但他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为了什么而牺牲,他一直非常清楚,并且后来也走在了这条路上。

  陈成泽道:“当年那个犯罪团体的首要分子本杰明重伤潜逃,被护送着连夜逃窜出国,此后三十年没敢踏进领土一步。”

  林载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人。

  老师的语气变得沉重又寂然,一字一句回荡如洪钟,“三十年了,没有想到,他竟然又来到了我们的国家。”

  林载川向来极稳的手开始轻微的发起抖来。

  陈成泽从怀里拿出一个封着漆的牛皮文件袋,慢慢撕开,将里面的内容一张一张摆放在桌子上,“根据我们的情报,本杰明带着大约五十位左右的外国人,出现在克拉玛依一带,来意暂时不明,具体人数不明,但恐怕,他还是想做三十年前没有做成的那件事。”

  “载川,如果你想去为你的父母报仇,我可以为你申请这次的行动权限,”陈成泽一双深邃眼睛看着他道,“至于市局这边,会有人暂时替你接手刑侦队长的事务,等你回来。”

  林载川知道这是一个来自国外的犯罪团伙,三十年前进入境内,大肆屠戮了边境许多公民。

  后来在父母与警方的里应外合下,这个组织完全溃散,首领逃之夭夭滚回了他的国界,几十年音讯全无。

  ……林载川以为,他再也不可能听到那个名字、再也不可能有机会手刃虐杀父母的敌人。

  他不知道在原地站立多久,空白的脑海中浮起唯一清晰的念头。

  林载川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一字一字道:“我想去。”

  那毕竟是他的血肉至亲,他有义务去延续父母没有完成的事业,也要为他们亲手报仇。

  至于信宿……

  ……信宿。

  林载川心脏痉挛一下,茫然地想:信宿愿意等他吗?

  愿意等他回来、跟他一起走下去吗?

  他要做的事太危险了,他不敢把信宿带在身边。

  陈成泽道,“你可以先看看他们几个人的照片。”

  第一张是本杰明。

  那是一个将近六十岁的老人,阴森桀骜的外国人的长相,右眉有一条长长的疤痕,那贪婪肆意的眼神好像能穿过那张薄薄的相片望出来,只看一张照片,给人的感觉就相当危险邪性。

  陈成泽:“你应该认识,这就是那个犯罪组织的首领,本杰明——这个男人最好可以活捉,他掌握着许多我国警方和国际警方想要知道的情报。如果情况确实不允许,可以直接击毙。”

  “这是他身边的助手,柯泰。东南亚地下拳击冠军,搏击水平不在你之下。从小打黑拳,手里很多人命,后来被本杰明重金买走,一直跟着他十多年。”

  “另外,这个组织里还有一个华裔男人,是这次行动的重要目标,也是首要击毙对象。”

  陈成泽把一张照片推到林载川的面前。

  黑发,皮肤偏白,那是一个文弱甚至有些病气的亚裔男人。

  陈成泽道:“他叫谢枫,是一个造诣颇深的化学、生物学、毒理学家,只不过满身才华没用到正处,只研究出那些害人的东西。”

  “只要有机会,一定要杀了这个男人,不需要留活口。这个人活着,本杰明就永远不会放弃他侵入中国毒品市场的野心。”

  林载川看向照片里的男人。

  谢枫。

  林载川听到这个名字,隐约觉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但他确实从来没有见到过照片上的这个男人,面庞看起来非常陌生。

  谢枫……

  林载川又在心里回忆这个名字,片刻后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微微睁大了——

  信宿的母亲谢榆,她的亲生弟弟就叫作“谢枫”。

  ——

第一百七十七章

  陈成泽看他一眼:“确认行动后,上面会给你提供一个身份,让你更方便融入这个组织,至于跟那些人接触之后,具体要怎么做,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执行——载川,你接受过这样的专业训练,不必我多说什么。”

  他的手指在照片上轻轻一点,加重了语气:“这次的行动首要任务,是击毙这个叫谢枫的男人,其他都可以暂缓。”

  顿了顿,陈成泽又道:“你不必现在就给我明确回复,毕竟不是孤家寡人了,这次行动中途有太多不确定性,再回去跟你的爱人商量商量吧。”

  常年跟这种事接触,他们都很清楚,在这样的犯罪团体内部卧底,周身危机四伏、十面埋伏,很可能有去无回,就算再出色的卧底也很难做到全身而退,林载川毕竟不是以前孑然一身的时候,可以不要任何退路、把生死都交付出去。

  ……他还有信宿。

  那是他决定要共同走过一生的人。

  他无法独自做出某个决定。

  “我明白了。”林载川喉结轻微滚动,轻声道,“明天早上之前我会回复您,多谢您。”

  “走吧。”陈成泽没再多说什么,起身道,“我找你们魏局还有点事,你也回家吧,想好了就联系我。”

  林载川颔首,把他送出门,没有直接离开办公室,他坐在办公桌前打开电脑,进入公安系统。

  “谢枫”。

  他在浮岫市公安系统里搜索这个名字。

  本市叫谢枫的男人不多,林载川修长手指向下滚动鼠标,在名单信息里看到了跟信宿有血缘关系的那个男人。

  谢榆的弟弟、信宿名义上的小舅舅。

  只不过,这个人跟陈成泽口中的化学天才——另一位“谢枫”并不是同一个人,年龄对不上、照片上的相貌也完全不一样。

  ……名字一样,应该只是巧合。

  但这样的巧合,还是让林载川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无论如何,总归这个人跟信宿无关,林载川心里轻轻松了一口气,关上电脑,走出办公室。

  信宿在旁边的会议室里等他,手边放着两包吃空的垃圾袋,手里捏着一包青柠味的薯片,手机上外放着某部当下流行的都市恋爱剧,看起来过得非常舒适惬意。

  见到林载川进来,他把手机揣到了口袋里,抬起眼望他,“结束啦?”

  “嗯,我们走吧。”

  林载川跟信宿一起回到家,继续吃中午没有吃完的那顿火锅。

  眼前的男人有些反常的沉默,信宿咬了一口脆生生的山药片,稍微歪头打量着他,问道:“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有什么话想说吗?”

  这次行动是公安高层机密,连魏平良都不知道,林载川也不允许向任何人透露,只能对他说一些最表层的东西,不过对信宿来说这些信息已经足够了——

  林载川道:“刚刚来市局的那个前辈,是我曾经的教官,教了我许多东西。他说上面最近有一个任务,跟我的父母生前活动有关,如果执行任务的话,可能要外出一段时间。”

  “上面还没有确定具体人选,因为我跟那些人有一定关系,所以老师来问我,要不要参与这次的行动。”

  林载川问他:“……你的想法呢?”

  信宿想了想,认真回答道:“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去的,否则会遗憾一辈子。”

  林载川迟疑一瞬,低声道:“我不能确定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在那样波谲云诡的环境下,谁都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发展,林载川也不能给他一个约定的期限。

  信宿像是知道他在犹豫什么,微微笑了一下,轻轻握住了他放在桌子上的手,“去吧,我也想让你去。”

  在市局这段时间,信宿有意无意听办公室的同事说起那些旧事,他知道林载川的父母是怎样牺牲的,也大概能猜到上面的人让林载川去做什么。

  他不想成为让林载川犹豫、动摇的那个理由,也不应该那样。

  “……我会尽快回来的。”

  林载川像是极为顾虑什么,语气甚至有些不稳,低声道:“等我回来好吗?”

  他不是不清楚,信宿在准备着做一件事,为此他筹谋算计了许多,而结局未必尽如人意。

  而且林载川预感那一天已经很近了,信宿对他越来越“不加掩饰”,是在让他心里有“征兆”。

  林载川怕他从边疆回来,信宿已经不见了、已经独自一个人走上了那条路。

  可他不能在信宿身边、不能拉住他的手。

  从相识到今天,他从来没有向信宿索取过一个承诺。

  然而在此时此刻,林载川终于要信宿背上一层枷锁、跟他做一个约定。

  信宿没有说话,只是表情明显淡下来,覆住他手背的那只手微微松了些。

  他明白林载川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们之间有太多心照不宣的“潜台词”,不需要说的太明白。

  林载川要他立下约定,不会在他回来之前“动手”。

  信宿不肯答应,林载川不自觉握紧他的手腕,语气稍微颤抖的,又低声重复了一遍:“小婵,等我回来,好吗?”

  信宿一时没有说话,脸上浮起一分难以辨别的情绪,让人感觉莫名的冷淡,一双妖异漆黑眼睛沉静地看着林载川,许久,终于答应一声:“好。”

  他弯了下唇,轻声承诺:“我会等你回来。”

  林载川应该是一往无前的,不应该因为他驻足、甚至回顾。

  信宿眼里有了一点恍荡笑意,他慢慢说:“你向前走就好了,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的。”

  他这样一笑,房间里的气氛莫名有些沉重,快要让人难以喘息,信宿又若无其事道:“说起来,我好像没有听你说起过你的父母,你介意跟我说一说吗?”

  林载川对他当然不会有所隐瞒,思索片刻,带着他走进卧室,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红木盒子,里面是一个画框,透明的亚克力玻璃板中镶嵌着一张双人照片。

  白衣红底,两个对镜微笑的人。

  那是父母的结婚照。

  林载川垂眼望着那张照片,手指从边缘慢慢轻抚过,缓声道:“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去世了,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我跟他们见面的次数很少,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也总是很短暂,这是我父母留下的唯一一张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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