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心师Ⅱ 第10章

作者:文礼 标签: 推理悬疑

  越舟简直就是从作死星来的作死协会实践会长,见着季雨阳不调戏两句他就混身难受。

  季雨阳一笑,“多吃点,等会儿刷厕所的时候才有的吐。”

  越舟脸一沉,“我说季警官,这猪圈我都一个人全刷完了,您也验收合格了,足够证明我的诚意了吧?您要不乐意我跟小海军待一块,我以后见着他就躲还不成吗?我就想死个明白,我到底怎么着你了,你非得跟我过不去。这法官判死刑还得给个说法呢,我相信您也是堂堂一条汉子,咱们怎么痛快怎么来吧。”

  季雨阳本来就是个直肠子,整越舟也是因为面对偶像入狱的实情感觉幻灭了,一时接受不能,才乱发这别扭脾气。这两天与沈言重逢,一门心思就扑到沈言身上去了,要不是越舟把沈言的胳膊打成那样,他也没那闲功夫专门来找越舟的麻烦。

  既然越舟都这么说了,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直接问他,“你还记得两年前青城市的一次围剿黑帮行动中你救过的一个菜鸟警察吗?”

  当然……不记得。

  越舟救过的人多了去了,他救人也就是本能行为,又不是专门为了立功或者让人家对他感恩戴德,哪还能一个个去记。

  但季雨阳既然问起来了,他也不能说不知道啊,只能尽力回忆。两年前青城市那次行动他还是有印象的,但论起细节就真没辙了。

  “你果然不记得了,”季雨阳自嘲地笑笑,“事后我也怀疑,你当时出现在我面前,真的是来救我的,还是嫌我挡路才一脚把我踢开的。但不管事实如何,你总归是救了我一命,从那时起,你就成了我心中的英雄。我几乎打听了你的所有事迹,想着总有一天我也要成为你这样的人……”

  越舟是真没想到事实竟然会是这样,一时间作不出任何反映,只能呆呆地任由季雨阳开启回忆模式。

  “半年前我调查的一件案子,上面给了我很大的压力,甚至强行中止调查。我当时很矛盾,我在想我是要屈服还是要用这条命去换来事实真相。我想着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我心中的英雄会选择哪一条路?我想要成为一个像你那样的人,我选择了继续,所以现在我才会在这里,而你……”

  季雨阳满脸失望,“我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你是我的指路明灯。你刚来的时候我还悄悄去翻了你的档案,天真的认为你一定是被陷害的。但你却不要脸地跟那些囚犯打成一片,还跟他们交流你的犯罪经历!”

  看到季雨阳难过得快哭了的脸,越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要跟他解释吗?跟这个年轻的还相信着正义与希望的小菜鸟说他藏在心底不为人知的委屈吗?

  他开不了这个口。

  季雨阳的眼睛里还有他喜欢和向往的那道光,他不希望由自己亲手来将那道光补灭。

  “……对不起。”

  憋了半天,他也只能木纳地吐出这么几个苍白无力的字。他不敢看季雨阳的眼睛,只能转过身去,拿起工具,毫无怨言地去打扫厕所。

  陈锋晚上在活动室里见到越舟时,平时总是一副吊儿郎当样的大老爷们儿居然独自坐在角落里唉声叹气。

  白天听了季雨阳一席话后,越舟心里憋屈,正好陈锋赶上了,就找他吐苦水。隐去了那段经历,他只说以前机缘巧合,自己救过季雨阳一次,当时自己没上心,结果人家给惦记上了,这会儿在监狱里一碰面,一个是警一个是匪,自然心里不舒坦。

  其实越舟找谁说都比找陈锋强,陈锋虽然不是大嘴巴,他思维却特别发散,脑洞开起来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听了越舟这么一番话,怎么回味怎么不对劲。

  “兄弟,我跟你说,你还真别不当一回事,”陈锋满脸严肃,别人看了还以为他得绝症了,“之前吧,我说季警官对你有意思,也就是随口胡扯,嘿,哪知道这回还真让我给说对了!”

  越舟见他这么严肃,自己心里也是一咯噔,“你怎么又来了,这话可不能瞎说!”

  “这回可不是瞎说,我来给你分析分析,”陈锋的态度异常认真,连带着越舟都不由得挺直了背,“你看吧,你救过他,他也说把你当英雄是吧?这证明在你进来之前,他一直是对你心怀感激,又对你无比憧憬啊!这男人之间的憧憬吧,往小了说是英雄情节,往大了说就是基情,基情懂吧?现在可流行着呢,尤其是季雨阳他们这一辈小青年。”

  “然后呢,突然之间,自己憧憬的大英雄居然进监狱了,还就在他眼前。所以他的第一反应是正常的,什么悄悄去看你的档案啊,想着你是不是冤枉的啊。他好歹是个警察嘛,你看,要让人知道,他一警察以前居然憧憬过一个黑帮,这多没面子啊!”

  “再来就是你自己承认了那些事,对他来说就是个晴天霹雳啊!这下好了,铁板上的钉钉了,他一正义警察就这么憧憬了个黑帮两年,这简直就比知道初恋对象是他小妈还难受!”

  “所以呢,为了说服自己他根本没憧憬过你,就处处跟你使坏。一来自己在心里跟你划清立场,他是警你是匪,用来催眠自己相信他对你根本没啥特别的心思,二来呢,在外人眼里,看起来就像他特讨厌你恨不得扒了你的皮一样,别人也就不会多想啊。这一内一外结合,从而达到混淆敌我双方视听的目的,他骗得了外人,骗得了自己,却骗不过我陈锋!”

  “现在季警官这行为在我看来,就跟幼儿园小朋友的把戏似的。你想想看,我们小时候,面对喜欢的女孩子一般会有什么举动?扯扯她的小辫子啊,掀掀她的小裙子啊,把她的橡皮扔窗户外面啊,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故意惹她讨厌引起她对你的特别关注,这招真是屡试不爽啊!久而久之,在女孩子心里,那个她最讨厌的人就成为了想得最多的人,这叫反其道而行之!”

  “季警察这招虽然幼稚,但好使着呢!你瞧瞧你现在不就对他上心了?不过这还不是最绝的,最绝的一招他今天已经跟你使出来了!就是在尽情欺负之后来一场撕心裂肺的告白!告诉你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最狠的是还要把一切过错都推到你身上!这样一来他不但一点责任都没有,还让你觉得自己亏欠他。之后你对他的心情那才叫爱恨交加烈火焚身,从而化被动为主动!”

  “你还别不信,我有个法子验证,明天一切就见分晓!在经历过今天这一步之后,明天季警官就会进入最后一步:冷落。他丫的明天铁定拿出一张高贵冷艳脸来对着你,也不会再故意给你找茬,你打他眼皮子底下路过他都当你透明人。这种前后差异会让你觉得浑身不适应,茶饭不思寝食难安。你要是抵不过他这一步,从此就会彻底沦陷,乖乖献上自己的菊花啦!”

  听完陈锋一席话,越舟觉得他说得简直是……

  “扯JB蛋吧你!他不鸟我我还浑身不自在?我犯贱呢我!”

  不过没到24小时,越舟就后悔了。陈锋简直就是神棍啊,一样样的都被他给说中了。

  第二天,季雨阳没再让越舟一个人去刷猪圈洗厕所,而是把他安排回了原来的劳动班,该干嘛干嘛。他也不亲自盯着越舟了,而是跟在小海军屁股后面在监狱里瞎转悠。

  其实在季雨阳看来,亲自跟越舟说了这些往事,他反倒看开了,也觉得自己专门整越舟的行为的确有点幼稚。正如他自己说过的,越舟已经得到了法律的裁决,下半辈子都得在监狱里渡过,再没了人身自由。他季雨阳是不能够代表任何法律或者个人再去惩罚他的,他毕竟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再说了,现在有沈言在跟前,他哪还顾得了其他人,就算没有狱长的吩咐,他也是对沈言千依百顺的。

  但在越舟眼里看来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经过昨天陈锋对他的洗脑,他几乎已经认定了季雨阳对他有意思。今天一对比陈锋的话,嘿,还真给丫的说中了!季雨阳连眼角余光都没赏他个,就只顾着跟在小海军身后打杂,殷勤得跟条哈巴狗似的。越舟这是越看越不顺眼,越看越心理不平衡。

  凭什么啊?凭什么今天居然放弃了虐待老子的乐趣,还在老子面前伺候小海军?

  越舟这脑容量当然没想明白上面那句话有什么不对。

  更何况陈锋那缺心眼的还在他耳边说,“唉,我真是小看季警官了。没想到他在最后这条冷落计划上又加了条更狠的——差别对待!他这是分明让你看清楚,他对你是多么的不好,对小海军是多么的好,这样一来,你心里就会不由自主地对比自己跟小海军的差别,然后觉得自己样样不如小海军,当然啦这也是事实你还别不高兴。但你又不甘心啊是不是?你会想着他再稀罕小海军,他自己跟小海军的差别也够大,人家小海军也瞧不上他啊。所以接下来就轮到你主动出击了,你会去告诉他,他跟小海军是不可能的,只有跟你在一起才是门当户对是吧,一个警一个匪,自古警匪一家亲嘛……”

  这头越舟郁闷,那头季雨阳也郁闷,不过他郁闷的事里可没包括越舟。

  “小言,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中午在沈言的办公室里休息,他忍不住问了出来。

  “昨天你跟佟君神神秘秘说什么呢?为什么要把我支开?”

  沈言揉揉季雨阳的脸蛋安慰道,“没什么,就跟他聊了聊以前研究所的事。”

  “我就不能听吗?”

  “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想让你平添烦恼嘛,”沈言每次一见忽悠不好使就开始撒娇,“你看,其实他在学术问题上还是有很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但他以前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我也不能这么大度的就当没这回事啊。再加上他嘴巴又不饶人,你在场的话肯定不能见他欺负我啊,所以我才把你支开,也好交流嘛。”

  季雨阳听着有理,但心里总不是滋味。沈言趁机捧着他的脸亲了一通,总算又蒙混过去一次。

  “可是……我不放心你跟他单独在一起,”季雨阳说,“他有前科的,要是又劫持你企图越狱怎么办?”

  “乖乖,你太小看我了,就凭他可不是我对手。”

  “我知道你学过格斗,但佟君真的很厉害。我见过B区的犯人发病,几个狱警都架不住的人,佟君一个人就搞定了!”

  “这你就不懂了,”沈言解释说,“并不是他有多厉害,而是因为他是精神科医生。对付发病的人,狱警只知道用蛮力去压制,佟君熟悉这里的每一个病人,病人有什么习惯,会在什么情况下发病,发病时有什么行为特征,这些他都一清二楚。掌握了一手资料,他只需要针对病人独有的弱点进攻,一下子就能把人拿下。说实话,这方面我比不上他,他临床经验丰富,我却只是空有理论和博士头衔的花架子而已。”

  季雨阳不乐意了,“你怎么这么夸他啊。”

  “怎么,吃醋啦?”沈言在季雨阳脸上啾了一下,“他再好也没你好~你跟他吃什么醋?完全没有可比性嘛~”

  “你又想忽悠我,”季雨阳推开他,“你每次要忽悠我都这样,把我当小孩子。”

  “诶?那乖乖你是想让我把你当成年人来忽悠吗?”

  “当成年人也是忽悠吗?!”

  “没办法职业病的说。”

  “你就不能认认真真跟我说件事,偏要用忽悠的吗?!”

  沈言眨巴眨巴眼睛,跟演戏似的眼泪就掉下来了,“乖乖,我胳膊疼。”

  季雨阳明知道他是装的,但还是忍不住心软,扒拉开他的袖子给他揉已经好很多的淤伤。沈言却在想着等这伤好了再去找越舟打一架,以便随时跟季雨阳使个苦肉计什么的。

  换到佟君那头,等晚上回牢房,许久没跟他说话的越舟却吱吱唔唔地开了口。

  “我跟你说个事……”

  佟君眯起眼睛等着他说,结果越舟憋了半天没憋出个屁来。佟君丢给他个白眼,继续看自己的书。

  “我……我真有事……特严肃的那种……”

  “那你倒是快放啊。”

  “那个……我、我发现好像有人看上我了……”

  佟君一挑眉,“哦?哪个不长眼的?”

  越舟不服,“嘿,怎么看上我就是不长眼呢?我好歹也是要身材有身材要肌肉有肌肉吧?”

  “没事我睡了。”

  “别别别,”越舟抢过他的书,坐他床上说,“这事吧,是这样的。我最近发现,有个人他对我的态度跟对别人不一样……刚开始我也没往那方面想,后来听经验人士一分析才觉得好像是那么回事……”

  佟君心里一琢磨,很不要脸地就对号入座了。

  “那你想怎么样?”

  “我吧,”越舟叹了口气,“这事还真不怨我,真的,我也没料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但我又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老这么僵着也不好,心里憋屈。”

  “你对他什么想法?”

  “我呢,觉得他这人不错,是个值得交朋友的好兄弟,但要让我一正常爷们儿冷不丁地就走上那条歪门斜道,我还真没这个心思。但人家不一样啊,我恐怕他可不想跟我交什么朋友,就冲他对我做的那些事,我就觉得我怕是要菊花不保了。”

  佟君心想,好嘛,做都做了,现在又回头来说没这心思,没这心思你在床上这么激动干嘛?没这心思你那根东西还射得比谁都爽?真是个不要脸的伪君子。

  “那你跟我说这些想怎么样?”

  “我这不找你商量事嘛,”越舟口气诚恳地说,“陈锋那混小子尽出馊主意,我看他说的也不靠谱,咱俩都这么熟了,你也帮我拿个主意呗。我得找个机会跟他谈清楚啊,但我就一粗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万一得罪了人就不好了。”

  想得倒美,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佟君面上不动声色,一本正经地说,“这好办,划清界限,一刀两断,直接跟他表明你的立场,他还能强迫你怎么的?再说了,你不是什么省散打冠军嘛?也未必有人强迫得了你。”

  “这不行,”越舟说,“这两天他是没理我了,本来我以为我该高兴啊,但看他对别人好,心里居然不是个滋味,你说我是不是有病啊?我这不没事犯贱么!”

  佟君无语,“你这是病,请及早就医治疗。”

  “那你给我治治。”

  “你这病我治不了,你可以去找小言谈谈,他可是心理学博士呢,专门修了一门课程叫做变态心理学,你要是哪天发展成精神病倒是可以来找我。”

  越舟大惊,“我这就变态啦?”

  “你以为你很正常吗?”佟君冷笑道,“你这是由自我认知的困惑转嫁为排他性心理,也可以视为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尤其是当你身处一个非日常的环境之中时由突如其来的异端认知而引发……

  “说人话。”

  “总而言之,可以归纳为两个字。”

  “哪两个字?”

  “犯贱。”

  “……”

  深夜,一个狱警来到监狱办公区,在走廊上巡逻几圈后,走进了摄像头的一个盲区。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电子仪器,对着摄像头调大功率,这个摄像头所连接的屏幕上便出现了轻微雪花,闪了几闪,图像再次恢复了正常。

  然后狱警大大方方地从盲区走出来,图像已经被固定在了刚才空无一人的画面,不会有人知道这片区域里有人正在活动。而这片被他动了手脚的区域,正是狱长办公室走廊外的摄像头。

  狱警走到狱长办公室门口,故技重施,使狱长办公室内的摄像头也停留在了一个无人的固定画面。他掏出一根回形针,掰了几下,将回形针捅进钥匙孔里折腾了几下,狱长办公室的大门便打开了。

  狱警进入狱长办公室,锁上门,拉上了办公室的窗帘,然后摸出小手电打开。他开始挨个打开狱长办公室里所有上锁的抽屉和柜子,仔细地翻找着各类文件。他的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翻找过的柜子里的东西也再次还原,并用回形针和另一把带磁极的钥匙将柜子重新上锁。

  这样的工作持续了一个小时,他翻遍了所有上锁的柜子,也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不过他并没有着急,而是开始一样样地检查狱长办公室里的各件家具和装饰品。找遍了整个办公室,令他意外的是这间办公室里竟然没有任何暗门或者隐藏的保险柜什么的。他不服气地小声哼了一下,继续打着手电环视。

  突然间,他的目光落到了办公室里挂着的一副用框子框起来的山水装饰画上。刚才他看过画的背面,是一面结结实实的墙壁,什么也没有。但他现在把整幅画都取了下来,从口袋里摸出小螺刀,将画背面的板子拆了下来。

  在这块板子和山水画之间,还夹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纸。狱警眼睛一亮,将那张纸打开,边角已经开始泛黄的纸上是一副详细的建筑图。

  狱警将建筑图折起来揣进兜里,又仔细地把这副画装好挂起来,使它看上去像是从来没被动过一样。

  他熄灭手电筒,趴在门上听了听,外面没动静。于是他悄悄从狱长办公室里溜出来,用回形针和钥匙将门上了锁。他站在门口用刚才的电子仪器对着办公室里摄像头的方向操作了几下,监控室的屏幕上再次闪了几下轻微的不引人注目的雪花,摄像头恢复了正常工作。他又走到走廊尽头的盲区中,恢复了走廊上的摄像头,然后从另一条路一路巡逻出了监狱。

  之后,他躲过巡逻的耳目,悄悄回到了狱警宿舍区,进入狱警楼对面一栋独立的两层小楼里。他再次使用那台神奇的电子仪器,使狱警宿舍区的摄像头恢复了正常。

  回到房间里,床上的人还在熟睡。他脱下狱警制服,把用来模糊制服上编号的胶布撕了烧掉,又把制服裤腿上沾到的泥洗净烘干。没办法,这套制服对于他来说太大了,衣服勉强能穿,但裤腿长了一大截,虽然卷了两圈还是有点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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