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无此人 第29章

作者:冯河 标签: 推理悬疑

  如果我们需要把这一个虚拟投影转换为即使不需要视线接触也能感受到的东西,就必须要在它的视觉要素的基础上再增加一个别的要素。

  可以是重量,可以是声音。

  “如果你信任我的话,我倒是可以帮助你一下,因为我以前就是这样成功的,我觉得这个方法对我来说可行,对你也一样。”仝阳说。

  “什么方法?”闫云书讶然,眼睛亮了亮。

  “有我来引导你完成这个自我暗示,让它的实施者从一个人变成两个人。”仝阳说。

  闫云书几乎迫不及待了,他忍不住身体前倾,看向对方问道:“是什么方法?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仝阳说:“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就现在吧。”

  他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踱到闫云书面前,随着他的每一步踏下他脸上的表情就凝重一分,这个样子的他是闫云书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这是工作状态的仝阳。

  作者有话说:

  开学期末两头忙,最近更新不太稳定,如果早上八点没有更新就不用等了,感谢大家支持正版!谢谢各位老铁!

第44章 脸色苍白

  “你先做好,不要紧张,我跟你说什么你就照着做什么,不要对我有任何防备,你能做得到吗?”仝阳说,“第一次这样做对你来说比较难,但是你知道我看来成功的机会是很大的——如果你能把自己完全交给我……我是说,完全信任我。”

  闫云书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突然改换了措辞这一细节,他只是跟随着对方的指示,慢慢地放松身体,往后靠,稳当地坐在这屋子里的阅读椅上。

  “来,放松身体,慢慢的放松你的呼吸,调整你的呼吸频率,不要太快,也不要太慢,保持在一个让你舒适的幅度上,好,不错,你做得很好,现在轻轻闭上你的眼睛,跟着我的指示,来进一步调整你的呼吸,吸气,呼气……”仝阳的语气中带着鼓励。

  这种温柔的声线让闫云书很舒服,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现在你整个人处于一个非常放松,但又不至于睡着的状态里,做的很好,我知道你是最棒的,乖孩子,好样的,”仝阳鼓励着他,“好的,现在你开始想象自己站在一个空间里,你的脚可以接触到踏实的地面,你的手可以触碰到周围的东西,告诉我,现在你身属于哪里?”

  “我,我在,一片,墓地?”闫云书发现了这一件事,有一瞬间的惊慌,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身体也忍不住的变得稍微僵硬了起来。

  仝阳安抚着:“没事,没事,调整呼吸,吸气,呼气,好,很不错,现在你看看,你的手腕上,有什么东西?”

  “有一根红绳。”闫云书回答道,他的精神因为这根红绳而慢慢稳定了下来,“我的手腕上有一根红绳。”

  “好的,我知道了,现在你手腕上有一根红绳,现在你可以抬起头来注视你所处的这一环境了吧,现在,你看看你旁边是什么东西?”仝阳引导着,轻声慢语,他的表情中除了一贯戴在脸上的温柔之外,好像还有别的什么,一闪而过,不能被人轻易察觉。

  “好像是一个人的墓,我看看这个人,他叫……”闫云书突然浑身紧绷气息不稳,连连挣动,“我手腕上有红绳,我没事的。”

  他极力安慰着自己,可是自己在这样的环境下冷静起来。

  “你还行吗?云舒还可以吗?要不然我们结束吧。”仝阳关切道,“你还好吗?”

  “我可以,我可以的,仝阳哥,我刚刚只是有些害怕,你等着,我这就去看那个路上究竟有什么东西,我刚刚只是在害怕这座墓而已。”闫云书挣扎着去看那座他想象中的墓,“这个墓的主人名字叫——”

  他突然顿了顿,浑身猛地一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唰”一下睁开了眼,伴着那双眼睛睁开的一瞬,他的额上便迅速分泌出晶莹的汗滴。

  他的浑身控制不住的发抖,双手不住地在空中摸索着,眼睛没有焦距,光是散的,像是害怕极了。

  仝阳抬手握住了那两只在空中摆动如筛糠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揽住青年,让这人孩子一样靠在他怀里,安慰着:“没事了,没事了,告诉哥,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闫云书没有说话,只是浑身发颤,恐惧地窝在仝阳的怀抱里,打着摆子,他在这样大热的天、舒适的空调房里出了一身的冷汗。

  “没事了,没事了,哥不问你了,睡觉吧,我们睡觉吧,哥陪着你呢,不害怕,咱们不害怕那个。”仝阳像是哄着一个奶孩一样哄着青年,用他那温柔得好似沁蜜的嗓子安抚着这个人,“那都是假的,都是我们想象出来的,不是真的不用害怕,好吗?云书,我们睡觉吧。”

  哪知,闫云书听着这句话,本来已经开始慢慢平息的身体又开始发起抖来。

  这并不怪他,任何一个被精神折磨了这么久的普通人,在体会到了久违的安稳时,再次看到一个令他恐惧的场面时,都会像他这样崩溃的,他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他紧紧抓着仝阳的前襟,任由自己脸上的汗浸湿了那块衣服,低声重复着一句话:“是我,那是我……不可能!”

  仝阳有些诧异,下意识问道:“什么不可能?嗯?别想了,好吗?云书。”

  闫云书的身体抖动更剧烈了。

  “你怎么了?你、你是对自己的名字起来的这么大的反应,是吗?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对吗?”仝阳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人在听到某些字眼时身体的抖动幅度变化。

  “是我,是我、不,不是的,不可能!”闫云书使劲一扯,一下就给那件脆弱的衬衫扯出了啪一声,这声音像是在他敏感的精神上划出来一道刀痕,刺得他一颤,竟然这样慢慢平静了下来。

  “没事了,没事了。”仝阳感受到怀里的人情绪渐渐平和,这才轻声问道:“还好吗?”

  闫云书点点头,说道:“我没事了,仝阳哥,你别担心。”

  “那,你穿着这身热不热?难受不难受?要不要去换了?”仝阳避免提及刚刚发生的事,想把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你看你,都给我衣服扯坏了,你要怎么赔我才好?”

  他故意开着玩笑,想让对方好受一点,不要再想着这种事情。

  但他却没想到,青年在听到他的话之后摇了摇头,脸上有股子轴劲,还真有点不屈不挠的样子。

  “哥,我没事,”闫云书说,“我是真的没事。”

  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直到他确定自己,可以把他的所见所闻完完整整,原原本本的告诉对方,他才开口道:“哥,你是不是想知道我刚刚看见了什么,我这就告诉你。”

  他按照仝阳的说法,慢慢的沉下心,放松自己,进入到了他想象的世界之后,确定了自己手腕上是有红绳的,他的心理暗示是有效的之后,便开始打量周围的世界,这里是一片坟堆,和普通的那种有规划的墓地不同,这里的坟包有的紧挨着,有的却分散地排布在边上,这个样子像是他以前在闫家村生活时,见到的村里的墓地,坟包之所以星星点点、星罗棋布地排列在村口,是因为每家每户逝者的死亡时间不同,寻找的风水先生也不一样,各家客户被告知且正好处在他们被分到手的土地上的风水宝地的位置也不一样。

  在这众多分包中,他面前这个则率先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原因有三,其一便是因为这分包刚好出现在他面前,他最先注意到它,其二,则是这坟包很小,也很新,像是刚刚立起来的,第三,是因为这坟包上虽然泥土湿润,但墓碑却模糊,隐隐透着不祥。

  他看着那有些模糊的字体,忍不住想要靠近,把上面的东西看个清楚,可当他真正看清上面写的什么的时候,他却惊吓到直接醒来。

  “那个墓碑上面,写着:奠吾爱子,闫云书。”他声音颤抖,却依然坚强地说完了自己看到的东西。

  这墓碑上的内容确实诡异,对现在精神几近崩溃的闫云书来说更是一个足以将他唤醒的惊雷。

  仝阳也沉默了,他说不清青年为什么会看到这样的场面——这种事情的蹊跷程度已经超越了他的认知,他沉吟着,思索着,问道:“那你有没有看到墓碑上的照片,墓碑上一般不是都有照片的吗?或许是个和你同名同姓的人呢?”

  这话让闫云书停止了颤抖,他安慰自己:或许真是这样,那就是一个和他同名同姓的人,这也值得他大惊小怪吗?

  他试图让自己对这件事情感到滑稽与幽默,但他失败了,因为他的心里隐隐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那就是你,那就是你这个人。

  这正是他活的这二十多年来最滑稽的一年,他在这一年里先是知道了他朋友已经死了,现在,他又得接受他自己的死讯。

  这真是,可笑,哈哈!

  他干笑了两声,疲惫而无力,面色苍白得像是脸一不小心贴着了刚擦好白灰的墙。

  “我真的死了吗?仝阳哥,你告诉我不是的。”他近乎祈求地看着搂着他的人。

  他自己是否活着,竟然需要让别人来证明,这是一件可笑又荒诞的事。

  仝阳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的眼睛里闪过一道似忧伤似可悲的光,摸了摸青年的头,说:“你当然还活着。”

  比干会因农妇叫破了“人无心必死”的真相而死,那是因为他本身就仅仅依靠这口气吊着,他本来就死了。

  死人会这样,活人不会。

  一个坚信自己存在的人不会怀疑自己,当他开始怀疑自身存在与否的时候,他的情况就开始变得不能更糟了。

  闫云书没有看明白对方眼睛里的情绪代表的含义,所以他只是笑了笑,像在认同,说:“我还活着。”

  他的脸色比之前刚刚醒过来的时候还要苍白。

第45章 又回闫村

  他还活着,闫云书想着,他应该对这本就是事实的事情十分确定的,但他没有,他只是求助地看着仝阳,渴求着从对方那里施舍过来的一丝一毫的怜悯。

  他像个在沙漠里即将渴死的人,卑微而可怜地向运水车祈求着一口救命的水。

  索性仝阳并没有觉得他怪异,只是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像是母亲哄孩子一样安抚着他,轻声说着:“睡吧睡吧,不要再想这些了,睡着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睡着了之后,真的什么都会没有吗?

  他似懂非懂,抓着对方的衣襟,慢慢地沉入了梦乡,万事不知。

  仝阳在这人睡着之后也没有放开,只是静静地搂着、看着,用那带着审视的目光,一遍一遍,从头发丝一直到脖子根,他看得认真极了,像是这张脸有什么魔力似的,吸引住他的视线,让他久久不能自拔。

  他的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些什么,但是却没有让这声音传播到空气里,只是把他想说的那句话深深地埋在心里,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想要表达什么。

  他动作轻柔地把手从对方的脖子后面抽出来,轻轻摇了摇,感到了一阵酸胀。

  这是他多少年没有体会到的感觉了,他想着,已经多少年没有人再枕过他的手臂了。

  他慢慢站了起来,一边摇晃着手臂,一边看着这青年恬静的睡颜,黝黑深邃的眼眸里翻滚着墨色的情绪,那是一种没有人能看得懂的情绪,像是带着悲伤,又像是带着迷醉。

  那表情使他看起来像是这茫茫世界里唯一清醒的人,但他却正因为这份清醒而感到绝望。

  他放纵自己倒在床上,疲累与困顿抓住了他,拖着他就要往黑暗里坠落,在即将沉睡的瞬间,他伸手掐住了自己的大腿,疼痛的刺激惊醒了他,制止他堕入夜中。

  彻底清醒下来后,他的手便松开了大腿上的那块软肉,那个地方明天大概会发青了——他对自己一向能下得去手。

  他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那样躺着,听着没有关紧的窗户吹来的风声和这房间里另外一个人的声音,那是闫云书安稳睡着的呼吸声。

  他恨这个声音,又爱极了这个声音。

  仝阳慢慢抬起了手,去触碰脸颊上方约零点一二五立方米的空气,仿佛那里漂浮着温柔凝视世界的幽灵。

  他张了张嘴,口型约莫是:“妈妈。”

  没有任何声音被发出,而做出这个口型的人在那刹那便让泪水铺满了整个脸。

  他没有说出任何话,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连哭泣都是安静的。

  只是这样安静的哭泣里埋藏了多大的悲伤,又掩盖了多么沉重的苦痛,只有这个躺在床上睁大双眼的人能知道了。

  没有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他遭遇了什么,也没有人能够安抚此刻的他,他只有用无声的呼唤喊着给予他生命的、给予他生命的、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幻想那温暖的手轻轻抚过他的头发——像是他刚刚对闫云书做的那样——安抚着他的情绪。

  人在感到不能忍受的时候,最痛苦的时候,往往第一想到的便是那个在他小时候就满足了他生存欲望的人,救赎他脱离痛苦的人,给予了他成长中所有快乐的人,这人一定是养大了他、在他一岁以前的生活中一直陪伴着他的那个人。

  而这个人,一般会是妈妈。

  妈妈在一个人的成长中占据十分重要的地位,重要到当一个人感到痛苦不安时最先想到的是她的安抚,重要到只需叫出专属她的称谓就能抚慰自己内心激荡的不安,她在所有的孩子不安时是比神更伟大的存在,冲破所有迷雾,光明所有的不光明。

  眼睛不是泉眼,不会持续地流出眼泪,那些在他看来象征着软弱的泪水只流淌了不到一分钟,便干涸了,而仝阳的情绪也在此时归入了平静,甚至比他平时的状态还要稳定,像一个不会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冷漠、孤高,这种冷漠的表情并不常在他的脸上端坐。

  他似乎更适应那温柔的微笑浮在脸上的感觉,那让他感到安全。

  那张俊美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哭泣引起的红肿,再没有了一丝他曾哭泣过的痕迹,这时,即使闫云书醒来,他也不会知道,这个刚刚安慰着他的人,在两分钟前也露出过那样的软弱模样。

  仝阳沉默地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掉,换了一件新的衣服,当他再一次坐回到床上时,想了想,又起了身,把旁边床上这人的衣服给剥掉,从这人的行李箱里随便扯了一件出来,给人套上了。

  做好这一切之后,他便像是完成了一件任务似的,摇了摇头,长出了一口气,翻到自己床上睡觉去了。

  闫云书对此毫无知觉。

  .

  或许是因为白天经常可以有机会和仝阳接触,和对方身上那没完好无损的石符接触,闫云书的这一段工作时间过得十分轻松,除了有时会做一些意味不明的梦之外,他的生活算得上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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