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无此人 第38章

作者:冯河 标签: 推理悬疑

  那种锯嘴葫芦似的始终对重点避而不谈的态度,着实让人厌烦。

  和这人交谈的过程中,他想起了一些有关这人的事情,他并不认为这个人是个合格的老师,但也说不上坏人,只是这人有些时候确实不像个正派人,比如,他会为了尽快处理好学生的摩擦,而把一些问题粗暴地按在某一个他认为是问题源头的学生身上等。

  算得上是他到了现在能想起来的老师里最不喜欢的那一类。

  但他对小学时的那些老师印象实在不算深刻,能想的起来的不能想的起来的老师他都去问过一遍了,可还是什么收获都没有,甚至还让事情变得更复杂了。

  在这最后一个他认为最有可能得到什么的当年的班主任的身上也仍然什么有效信息都没有获得。

  到了最后,他也只发现了对方态度上的疑点。

  “你说。”康泉也不走了,抱着胳膊,往墙边一站,一副任君胡说的样子,显然是不论他能说出什么来都不接受的模样。

  “你难道没有发现班主任对那事太避讳了吗?他始终说我是胡思乱想,是自己小时候的臆想,他连再回忆一遍都不愿意。”闫云书指出了他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这话并不能说服康泉,他摇了摇头,说:“这不算啥,你要说,那我也跟你掰扯掰扯,你说他态度避讳,实际上,咱们村子里哪哪家的人对这事儿都避讳着,这种死人的事儿,不是什么吉利东西,几个老师看你是他以前学生的面子上才多跟你讲几句,但不代表村子里所有人都喜欢跟你说这样的事,你上了大城市,跟咱们小村小落的迷信思想不一样,我能理解。”康泉说,他的最后一句话几乎一点面子都不给闫云书留。

  “不、我……”闫云书想要辩解。

  “再一个,”康泉没听他解释,自顾自说下去,“别说他觉得是你胡思乱想,我都觉得你是胡思乱想,你说,你那些想法,不是臆想,不是小时候的幻想,不是失心疯,是什么?!是你心血来潮的侦探游戏吗?回忆?你还想让人怎么回忆?他又没亲眼看见,给你回忆什么?回忆他怎么给村子外的孩子补课回来之后就知道自己学生死了的事儿?你对人要求未免也太严格了。”康泉嘲讽道,“闫云书,我当你是小时候的朋友,是我现在认识的人,我才跟你说这么几句。”

  “我知道。”闫云书脸皮发烫,几乎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复。

  “我现在跟以前可太不一样了,你怎么这样了呢?”康泉失望地说,“你能不能该放下你那位‘好朋友’?多想想活着的这些人行不行?闫云端他死了,他早就死得透透的了!你总不能为了这么一个死人把所有的活人都不顾了。”

  他说的这些,闫云书不是不知道,但是他现在一心想的只有……

  他说:“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但是,你知道我前一阵子,我前一阵子做梦了,你知道吗?我刚刚上厕所的时候我都能看得见幻觉,我到哪我都能看见他,他那个样子,绝对不是……”

  “你是不是有点毛病?!”康泉急了,“你以前不这样的啊闫云书!你、你怎么——你要是做噩梦,你就该找神婆子看,你就该找大师做法,而不是来这边,见你瞧不上眼的人,说你不想说的话!你委屈你自己图什么啊?!就为了你那个梦?说出去可笑不可笑啊?”

  可笑?

  可笑。

  谁说不可笑呢?

  闫云书想着,他一个好生生的人,被一个噩梦,折磨了几个月不能消停,又被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信念——指使着跑动跑西,出尽洋相,难道不可笑吗?不滑稽吗?

  他回答不出来,半天没有做声。

  康泉也没有想从他这里得到回答,气得喘了一会儿,动了,要走:“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你——”

  他想了一会儿,不知道应该不应该把那句话说出口,“你”了半天,还是咽下了,换了一句不那么绝的话:“你自己走吧,不要再去打扰村里的人了。”

  说完,他就走了,背影十分决绝。

  打扰。

  这种行为的确是对村里人本来平静的生活的打扰。

  但除了这个云端的显性行踪出现的最后一个地方,闫云书也不知道应该往哪里去找。

  一直沉默的仝阳在这个时候说话了,他轻轻拍了拍青年的背,安慰着说:“不要着急,总会找到的。”

  “总会?总会是什么时候?难道就让我被这梦缠一辈子吗?!”闫云书憋不住了,第一次冲仝阳发了火。

  说完,他就有些后悔了,这件事和仝阳有什么关系呢?对方是这件事里最不相干的人,和他的事毫无关系,却能陪着他在这样的热夏走一圈又一圈,只是为了解决他的问题。

  而他是怎么对仝阳的呢?无故发脾气,还迁怒对方。

  他看着那双沉静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害怕,他想说对不起,哥,我刚刚没控制住,但他又开不了口,他下不来那个面子。

  没等他想好处理办法,就听见对方笑了。

  莫名的哀伤在笑声中溢散,在两个人心里泛起了苦涩的光。

  “可笑吗?”仝阳问,他喃喃着,不像是在跟青年说话,反而像是在问自己:“可笑吗?”

  闫云书觉得自己这次确实过分了,他连忙说:“不是这样的哥……”

  但他也说不出,不是这样,到底是什么样。

  “我找了我的朋友十多年。”仝阳说,“别人以为我疯了,以为我有病,于是我不在跟任何人说我在做什么,我不再正大光明地把这件事放在明面上,但我还是没能找得到他。”

  “我小的时候,因为这件事,我偷偷上了去另一个城市的火车,被抓回去后,送到了精神科检查,医生说我身体正常,可他们却不相信,强迫我在那里住了一星期,直到我学会了不再表现出我的异常。”他说,“我告诉他们我已经好了,我说我不再调皮了,不假装我有个朋友,他们才放下心。”

  “我用了十多年的时间,尽了我最大的努力,遇到了太多的波折,我还在找。”他转头看向闫云书,直视这人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眼里波光潋滟,“现在,一个人的质疑,就要把你劝退了吗?”

  闫云书说不出话来,他想说:我没有,我没有想要放弃。

  但他刚刚的确是有这种想法,他没有仝阳那么强大的心力,去抵抗外界的质疑,这两个月以来的事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他只是想要短暂地休息一下,用不着太久,他只是想要暂时休息一下而已。

  “我明白你的为难,不是谁都能像我这样坚持下去,我也有过放弃的想法,毕竟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生活,人总是要回归自己的生活的。”仝阳说,“你如果现在想要放弃,不想再去寻找云端,我不会嘲笑你,我也支持你。”

  “那你呢?你怎样?”闫云书急忙问道。

  “我当然还是要继续找我的朋友,我还没有放弃,”仝阳笑着,眼里带着温柔,说出的话却是无情的:“但是,为了不让我的路受到影响,我可能会搬出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

  “不行!”闫云书急急说道,“你怎么能——”

  他想起自己现在还没有任何立场劝说对方不要搬出去,只能尽力找补,说:“我是说,我还没有放弃呢,你怎么能抛下我这个战友呢?”

  “我以为你刚刚是想——算了,那应该是我理解错了,你要是还想继续的话,那我还是陪着你好了。”仝阳笑着,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温柔,几乎要把直直看着他的闫云书淹死在那笑容里。

第58章 特效灵药

  闫云书看着对方那张脸,心头止不住地颤。

  他想着,对方不用多说哪怕一个字,只需要用这样的眼神持续地看着他,他就能把心都送出去。

  “我错怪你了,真是对不起。”仝阳道了歉,看着这人一副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表情,不由得感到好笑,说:“怎么还是这副表情啊,我错了,我承认,刚刚那是逗你玩的。”

  “你别搬出去。”闫云书嗫嚅半晌,只憋出来这么一句话,这是他现在唯一想说的话了,也是他现在觉得最最重要的话。

  仝阳笑着,说:“原来是这事儿啊,好,我不搬,刚刚逗你玩呢,别当真。”

  是说着玩的,闫云书想着,心里略略好受了些,很快他又有点难受了起来,他想着,对方轻巧地说了那么一句话就把他的情绪给调动起来了,只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他就能难受成这样,要是真对他干什么,他是不是能直接发疯?

  再看刚才那场面,他的心跟着对方的步伐走,一点没随着自己,可仝阳呢?游刃有余,没落下风,半点不在意的样子。

  这样的态度让他心态有点崩,他觉得自己前头那阵脾气闹得像个笑话。

  人家说不定都没察觉出来他在闹别扭。

  “唉。”仝阳突然叹了口气。

  他这口气叹的,直接把闫云书的心神勾过来了。

  青年一听这声音,迅速抬头,问:“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叹气起来了?”

  “因为你啊!”仝阳说的虽然是埋怨的话,却一点不见他怨怼,倒像是……撒娇?

  撒娇一词似乎不该用在男人身上,毕竟,在大众眼中,男人的前面永远都加的是“刚硬”、“直率”等前缀,因此,大多数男人并不会撒娇,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与“撒娇”有任何牵连。

  可,仝阳不一样,他表现出来的状态得心应手,自然不做作,还带着些对自身样貌的合理利用,将“撒娇”这个词中的“娇”表现出来了一股独特的魅力。

  他轻叹一声,说:“你刚刚突然不理我了,我还以为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儿,吓得左思右想了半天呢!”

  他故意夸张了说法,瞬间让听着的人心中内疚起来了。

  “我、我没有……”闫云书弱声想要辩解,但他却辩解不出一句,因为他刚刚真的在暗地里闹脾气。

  像个没长大的小孩一样。

  “我以为,你是对我窥探你隐私的行为不高兴了。”仝阳说。

  什么隐私?这话说的闫云书迷了,不晓得对方在说什么,他回头想了一会儿,以为说的是陪他一起回家这件事,于是摇头道:“没有,我没觉得仝阳哥你这是窥探隐私,而且这不是我带你来的吗?”

  仝阳不说话了,只是看他,态度之认真足以称之为“端详”。

  闫云书没有对面这人那么强的心理素质,只看了几眼就败下阵来,脸热热地避过去,讷讷说道:“回家吧。”

  “我刚刚在研究你的相貌特征。”仝阳说,他与青年并排走着,目不斜视,“你太白了,嘴唇也红,又不经常锻炼,身体瘦弱,体毛稀少,有时候乍一看还以为你是个女孩子。”

  “我小时候也经常听人这么说我。”闫云书说,实际上他最讨厌别人这么说。

  “我刚刚说的窥探隐私不是指我跟你一起回来这件事,”仝阳突然把话题拉回来了,“我只是——没什么,我觉得和别人一起打趣你,你有点不太高兴。”

  确实是不高兴的,但闫云书心知自己并没有表现出来,因为这种不舒服是可以忍受的,并不是什么让他深恶痛疾的事,所以他自认隐藏得很好,想不到这样也被对方给看出来了。

  “但我当时确实好奇,不知道怎么了,居然忍不住说出来了。”仝阳摇着头,说:“跟你一起回到这,估计是身心都放松下来了,有时候竟然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真是倒退了。”

  听着这话,闫云书只觉得心里砰砰直跳,他想着:这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是那个意思吗?还是他想多了?

  还没等他问出口,就听见对方的口风又转了:“现在我们不提其他的了,我们说正事,咱们回来这趟,主要是为了解决你做噩梦这件事,寻找云端的死因反倒是其次,毕竟你知道他没有死,所以我认为我们下一步的行动应该有所改变。”

  这话点醒了闫云书,他刚才钻了牛角尖了,以为找到云端的“死因”就能找到解决办法,所以一门心思地去问别人,甚至还得罪了康泉。

  他却忘了,在自己这边,云端是没有死的。

  只是消失。

  一个消失的人自然不会在大众眼中的死因上过于统一,因为那场事故从未“存在”。

  “你如果想问,为什么不去问问你妈妈呢?你们两家是邻居,知道的东西不应该更全面吗?问你妈妈或许比问那些老师更妥当,而且你不必到处再跑了,避免了遇到灵异事件的危险——对了,你刚刚在厕所的时候,是不是又遇见了什么东西?刚刚康泉在,我不方便细问,现在你一五一十地跟我说个仔细。”仝阳说着。

  闫云书把自己在厕所遇到的缝合怪跟对方说了,还讲了讲自己是怎么击退那鬼怪的。

  仝阳听着,若有所思,他的眼神沉在右下角的某一个位置,虚虚地看着,没有具体的焦点,思考着,说:“我觉得,你这个情况和我当初的不太一样,你似乎更有天赋一些,我当时是一步一步来的,没有像你这样直接就能想象出实物来,我那会儿光是验梦这一个环节就费了不少的劲。”

  “什么叫验梦?”闫云书问。

  “就是验证你自己在梦里,我没有用外物验证,而是使用了一些生活中绝对不会出现的情况来判断,比如捏住鼻子看看能不能呼吸,你这样直接就能想象出实物并且有效判断的梦,我还是第一次见。”仝阳说,“我不能再用自己的法子教你了,你这个情况我摸不清楚,很可能对你造成影响,我想想哈……我们去发鸠山的时候,你去问老石你怎么办,用他教你的办法,不要再用我的办法了,我怕出事。”

  闫云书问:“那我还继续照以前的方法来吗?”

  “还是别了,你的情况有些特殊,第一次自己摸索能有效果可能是误打误撞,以后不一定能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先停了吧。”仝阳眉宇微皱,略带担忧,“只是你能这么快就利用梦里的东西攻击,这一点是我想不到的,你能告诉我你当时是什么感觉吗?”

  感觉?这倒是没有,闫云书想着,他只是想象着美工刀的具体样子,随手从旁边一抓,就抓出来一把美工刀,好像从空气中抽来了一把刀。

  他说:“我只是去想象它的具体样式,切割方法,击中对方后对方应该出现的状态,然后从空气中一抓,就握住了。”

  第一次时是这样的,第二次就简单多了,他凭着第一次具象化出来的那种感觉再抓了一次,告诉自己确实有一把刀,他就真的抽出来了。

  仝阳啧啧称奇,说:“你这个情况我的确是第一次见,除了这个没了吗?能不能细说说?我看看能不能给我些……想法。”

  但确实就只有这么多东西,于是闫云书诚实地摇头:“真的没了,就是想象一把具体的刀,再想象符合刀子打击后的样子,多的就没了。”

  于是仝阳便推测他这是依靠自身感觉和对某些东西的熟悉程度具象化出来的东西,因为青年每天都能接触到具体的美工刀,也清楚这种刀具的比例、切割手感、打击状态,所以,知道得越清楚,表现出来的就越真实。

  “既然它能被你想象出来的东西打击到,还会因为你想到的状态做出改变,那就证明,它确实和你自己有关,有可能那些东西并不是鬼怪,而是你的不安。”仝阳指出。

  从最开始的戴着石头能保持一个月没事,变成了戴着石头或许有事,又到后来只要接触过带着完好石符的仝阳就能保证半天安宁,再到现在,只要离开仝阳就会遇到灵异事件,他发现,自己的遇到灵异事件的“冷却时间”似乎降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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