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禅 第42章

作者:山里不听宣 标签: 玄幻灵异

  体会得到,可以;体会不到,也可以。

  他本就是修道之人,不需要任何欲念。

  “先有情,才能无情。先有欲,才能无欲。”冷月环心中难平,不死心地说道:“尝遍百草,方知是药是毒。你还没明白它们是何物,就已经断绝了它们,又如何知道其实你不想要?”

  凌烨子注视着冷月环,不是不想回答,而是答不上来。

  冷月环抬眸看他,对上那双冷墨色的眼,执拗道:“等到将来有一天,你明白了什么是情爱,仍然不爱我,才好叫我死心。”

  凌烨子全心入道,又怎会有明白情与爱的一天。他心知肚明,因此看到其中残忍。

  “冷姑娘,不要执著。”

  “执著是我情愿,这一场鸿门是我要赴,你何需劝我。”

  凌烨子不语,看到冷月环眸中决然。

  起初,凌烨子以为同行只是同行,相伴也非一直相伴,有时也会隔百年不相见,但冷月环总会再来找他。很久以后,他才明白当中差别,原来那般如水的眼神就是所谓爱慕。再后来,他发现这种爱慕是无法让它休止的,好比抽刀断水,只会使它更流。

  尽管他还是不清楚,一个人因何爱慕,因何浓烈,若是沉沦其中,究竟感到欢愉还是痛苦。但到最后,他明白如果一场爱慕注定无果,就应当早早断绝。

  他无声叹息,只道:“冷姑娘,望你早日得偿所愿,与真正的良人终成眷属。”

  冷月环听到这句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青色明眸中烁有泪光。

  凌烨子很少见到冷月环落泪,她从容坦荡,敢把整颗心都投入这满是萧索的世间,在其中极尽悲欢。

  但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之间,并非人道与妖道之别,而是无情道与极情道的天渊之别。

  如果凌烨子能体悟情爱,也许昨夜给青霄宗的回信中,他就已经向师门谢罪。可惜,他体悟不到,过去不能,将来也不能。

  凌烨子不复多言,他背着剑匣,朝着冷月环辞别。

  那模样好似初见,伫立时如远山,动时如风至,五百年没有人融化他心上的冰寒半分。

  他的行囊除了剑匣,空无一物,没带走任何身外之物。

  冷月环站立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久久未动。

  伏?从屋中走出来,披着一件轻薄的外袍。他站在一旁看了会儿,走过去,将冷月环拥进自己怀里。

  冷月环好似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他。

  “你已经看到了,他没有感情。”

  “他只是不能拥有感情,这非他本愿,如果要我因此放弃……”

  “你难道有办法能让他改变?”

  “我不知道…”

  “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也没听过医治这种病的药。”

  “如果我再多与他相处几百年呢?如果在某一个瞬间,他忽然就明白什么是心动呢?”

  “五百年还不够吗?冷月环。”

  冷月环愣住,这句话仿佛点醒了她,让她看到当中绝境,泪如雨下。

  伏?无奈叹气,回头看了一眼金桂树下的秋千。晨光熹微,起了些许雾气,千日红在秋千下盛开着。

  “我给你摇会儿秋千如何?”

  冷月环泪眼婆娑,吸着鼻子,本想说摇秋千有什么大不了,转念一想这可是火狐狸摇的秋千,此浑狐狸千八百年也难哄她一次,就是哭着也要坐。

  冷月环一屁股坐在秋千上。

  秋千慢慢地摇着,旭日从天边徐徐地爬上来,金桂缓缓地飘落。

  伏?倚着桂树给她讲笑话,阿池坐在旁边的石头上陪着。

  伏?道:“就说从前有个妇人,非常不爱笑。有一天,有个人说自己只用一字就能将这妇人逗笑,大家都不信,这人接着放话,说自己还能再用一字让这妇人骂街,大家更不信了。”

  冷月环的注意力被这故事转移了,她问:“然后呢?”

  “这个人啊,带着大家找那妇人,刚好妇人站在家门口看风景,旁边还有条大狼狗。”说着,伏?抬手一扒拉烈成池的脑袋,道:“汪两声。”

  烈成池一怔,配合道:“……汪。”

  伏?但笑,金眸掠过烈成池,继续讲道:“只见这人扑通一下跪倒在狼狗面前,大喊一声,‘爹’!”

  冷月环听完,禁不住破涕为笑。

  “果然,妇人忍俊不禁,被这人逗笑了。只见这人站起来,对着妇人又喊了下一个字。”

  “喊的什么?”

  “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冷月环放声大笑,差点从秋千翻过去,伏?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她。

  “那妇人果然骂街,冷姑娘,你笑开心了没?”

  冷月环摇头,“还不算很开心。”

  “给我说说,你到底喜欢那道长什么?”

  冷月环倒是没那么难过了,挨个道来,“我喜欢他的眼眸,也喜欢他的声音,还喜欢他持剑的手。”

  “别人家的姑娘都知道要面子,说什么郎若无情,妾就无意,为何偏你衷情一个无情道长,还不见你死心?”

  “难道喜欢一个人,是那么耻辱的事情吗?”

  “如果让你换一个人喜欢,就不行吗?”

  冷月环想了想,道:“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件事。”

  “所以你图什么呢?”

  冷月环抬头看向金桂,叹道:“图一个问心无愧、无憾无悔吧。”

第70章 70.散作人间照夜灯

  凌烨子走后,冷月环时常坐在院子的秋千上发呆,不知在沉思着什么。六七天后,冷月环的身影消失了,留下一纸信笺。

  伏?打开信,看到上面写着:

  展信安。

  火狐狸、阿池,你们看到此信时,我已经不在锦悠城了。以前觉得天大地大,到处都是热闹、都是想去的地方。认识凌烨子后,又觉得天地很小,怎么才没走多远,就到过天涯、又到过海角。

  现在,我决定自己去走一走、转一转,也许时间一久,我就会释怀了。如果百年千年过去,我却连释怀也不能,那么一意孤行又何妨,难道还有比不敢直面内心更痛苦的事吗。

  情之一字,我不求果,只求无悔。

  锦悠城的日子总是快乐短暂,但我始终相信那句话,人生何处不相逢。

  山高水长,离散人来日终会再见。

  祝你们万事皆安。

  冷月环书。

  伏?看着这封信,叹了口气,并不感到意外。冷月环这个姑娘从小就主意正,动了心思后八头牛也拉不回来,只能无奈地任由她去。

  只是冷月环一走,整间院子都显得寂静了。伏?还是像往常一样,经常窝在院子的躺椅上,拿一把摇扇挡在脸上遮太阳,一躺就是一整天。

  转眼,光景到了八月,便是人间所谓的桂月,庭中满枝的桂花就快要开了。

  从前伏?在这院子中虚度光阴,是图谋功德,盘算着烈成池长大。如今躺在这个院子里,却只是为了在这个凡人身旁停留更久。

  这天夜里,二人坐在院子里喝酒,酒还没喝得尽兴,就下起了大雨。

  他们收起酒坛躲进屋中,伏?还没喝够,自然想要继续喝。

  烈成池要把酒收起来,伏?不答应,二者争执之下,酒淋得到处都是,屋中酒香四溢。

  烈成池看着他,看到伏?的衣袍凌乱半敞,亵衣也松开了,敞露出了胸膛,显得更加狂放。此时,伏?正与那个空酒坛子较劲儿,悬着手腕,仰着头,倒来倒去也流不出一滴。

  烈成池从他手中拿走那个空酒坛,对他说:“既然空了,改日再喝吧。”

  伏?拧眉看他,面露不悦,支使他道:“你再去拿一坛。”

  “家里没有了。”

  “胡说。”伏?拎住烈成池的衣领,将他往下一拉,眉毛拧得更紧,说:“我见过疱屋里有很多…”

  烈成池确实在胡说,伏?喝酒没有节制,他不想让他喝下去。

  但是,想骗一只狐狸,哪儿有那么容易。

  烈成池被拉得狼狈地俯下身,一只手勉强撑在地上,低头与喝醉的伏?对视。

  那双唇沾着酒光,红润浅淡。

  烈成池对这场面看得难耐,他本就对那敞露的身体心猿意马,此刻如何按捺得住?

  他忍不住将心一横,破釜沉舟,直接含住了那双唇,温柔中暗藏贪狠。

  伏?大概是喝得神志不清了,有些被动地挣扎着,微眯起狐眸,想看清放肆者何人。

  那吻势却不容他看清,顾着汹涌,唇齿相依,将他悬在齿关的话都推回去。

  伏?仰着首,被吻得如堕烟雾,抓住烈成池衣领的手渐是松了。

  烈成池碰着了他的唇舌,又忍不住碰他的尖利犬齿,手掌沿着敞开的衣袍摸进去,贴在他的体肤上,感受他被舔齿时发出的轻颤。

  这是带有侵占意味的吻,至于要侵占的是什么,伏?马上就知道了。因为那一双拂开衣带的手,很快就摸到他后腰往下的位置。

  伏?蓦地惊醒,干瞪着烈成池的脸,胸膛间还在起伏。

  到底还是酒醒了,一双兽瞳定定地盯着烈成池,正在飞速找回理智。

  他的脑子里混沌一片。

  烈成池身上那颗难以掩藏的司马昭之心,张狂得昭然若揭,他一介狐妖难道要甘居凡人之下,未免荒唐难言。

  但是,想不想与烈成池共赴云雨。

  他其实是想的。

  伏?抬手,拢起被掀得凌乱的衣衫,既不想就这么应了,又不想伤了烈成池的心,便仿若淡定地笑,忽道:“…还少点儿什么吧。”

  烈成池有些阴晴不定地看着他,想将伏?拆吞的眼神很难收得住,缓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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