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替身和你说拜拜 第70章

作者:今州 标签: 仙侠修真 破镜重圆 情有独钟 玄幻灵异

  咿,那大块头眼睛瞪得像铜铃,红得像斗牛。

  晗色无动于衷,咂咂嘴啧道:“我觉得说死人坏话没甚意思。”

  少睢笑道:“好嫂子不爱听我讲二哥坏话?好嘛,那我说他好话。”

  一旁的哑巴歪了歪头,表情好看了些,然后就听到晗色的回应。

  “不用多说,也不要再这么称呼我,我有名字。少睢,你一提他,我只觉晦气。”

  作者有话要说:

  (晦气)

第59章

  少睢心里涌生很多意外和惊喜:“我以为死了的爱人难以超越, 可听你语气淡漠,怎么现在不喜欢二哥了?为什么?”

  他歪着脑袋仰望晗色,想抹去他的易容, 想将手伸进他的胸膛去触碰热的血和暖的心。

  晗色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

  嚣厉被天雷劈到虚无之后,他在山洞里自我闭关了一百天, 撞了上千次的脑阔,修炼出了铁头功……当然这不是闭关的目的。他消化和融合了塞进体内的灵力,也剔除和碾碎了过去对大黑蛟一见钟情又细水长流的爱意。

  晗色默了默,抽象地答道:“从来就不是一路妖。喜欢他时, 我以为铁树会开花, 情浓时真开了花,喜滋滋地以为是自己捂热的, 结果不过是带毒的假货。无情就是无情,垃圾就是垃圾,不用和我谈什么死者为大、旧情复炽。以后他喝他的孟婆汤, 我吃我的糖葫芦,生死不相干。少睢,我跑来东海是想问——”

  少睢捏着晗色袖角的手忽然往上握住了他的脉门,故作疑惑地打断了他:“可是晗色, 我不懂,你这一身为所欲为的修为,像是我二哥的。”

  “你二哥脑抽强塞的。你再提他我想跨火盆了。”晗色轻而易举地弹开少睢的手,“我来海上就为了一件事,讨债。谁把余音从我身边带走,谁把余音毁在我眼前……前者我不知道, 后者是不是你大哥?我要知道祸首。少睢, 你能帮我找出来吗?”

  少睢毫不迟疑地点头笑道:“当然!我乐意为你效劳。只不过, 哈,龙宫的不少老将是我大哥的心腹,他们不太听我的调配。晗色,你给我点搜查的时间好不好?你颠沛流离了许久,先在这儿安顿一阵,我一定给你满意的答案。”

  晗色抿唇,看了眼窗外:“我最多停留两天。”

  少睢满口答应,转头看向了周隐:“晗色的朋友们也一起在这歇歇,可我还不知道各位的尊名呢?”

  周隐抱着田稻,面不改色地扯淡:“我名田稻,这只胖鼠是我爱宠。”

  田稻松鼠脸懵逼,大怒:“胖?!我哪胖了!”

  少睢眉眼一扬:“田兄的爱宠能说话?”

  周隐摸摸田稻脑门,十分淡定:“妖龄小,嗓门大。”

  少睢眸光流转,目光逡巡过周隐,转向了看着不太灵光的古怪大块头:“那这位沉默是金的仁兄该怎么称呼?”

  大块头只顾着眼眶通红地牵着晗色的手,全然视他于无物。

  少睢眨眼,只看出对方是个修为弱到掉渣的刺猬妖,好像还是个智障,除了身板和脸一无是处。他完全不放在眼里,只是这妖寸步不离地黏着晗色让他觉得可笑。

  什么野生废物,也配触碰他盯上的宝物。

  晗色一直没挣开他的手,代答道:“他受过不可逆的重伤,缺魂魄缺声音,无名无姓,要称呼,叫他哑就行。”

  少睢笑起来,起身朝他们拱手:“好啊,晗色,田兄哑兄,你们只管在这儿安顿,需要什么尽管说,我得到正殿去瞅两眼了。”

  周隐礼貌地说了声“叨扰”,田稻尾巴一摇,他顿了顿,替它发表丢人言论:“能吃海鲜吗?能点菜色吗?能在这偏殿串烧烤吗?”

  少睢:“……?”

  半个时辰后,现今摄政王的偏殿里飘起一股袅袅的海腥味,两列桌子上摆满了各种海鲜,雄赳赳气昂昂的田稻叉腰站在周隐头顶上,指挥他现场整一套烧烤架。

  晗色看着叹为观止,心想这真是拿龙宫当露天澡堂了:“仙君,需要搭把手吗?”

  “不用。”周隐徒手掰弯了一根铁架拼接,看了一眼某人,多嘴道:“你还是看看哑巴吧,他看起来像生吞了一车黄连。”

  晗色回头看哑巴,他正坐在窗前地上,一动不动地躬着腰,环抱着编织的小草人。

  晗色以为他是坐那窗前吹风看景,走去一瞧,没想到哑巴萎靡不振地低着头,雨点似的眼泪无声地浇灌在怀里的小草人脑袋上,把小草人淋得脑袋都冒出新的嫰芽了。

  “嚯!人形浇花壶,你干嘛呢?”晗色捏起他泪痕遍布的英俊傻脸,“怎么突然这么伤心啊,我看你不是刺猬,是湘妃竹成的精才对。”

  哑巴眼泪汪汪地看晗色,松开小草人捉住他的手,笨拙的指尖垂在晗色掌心,磕磕巴巴地划起笔画来。

  晗色见他这动作,心脏一下子提了起来:“哑巴,你……你记得怎么写字吗?”

  哑巴像是被刺激大了,刺得任督二脉突突直跳。他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越哭越伤心,肩膀一颤一颤的,不屈的残魂指挥着僵硬的手指头划了老半天,才用指甲费劲地用简单的字眼刮出了两句复杂的话——【死人在活人心里也分高低么?两个,都死,我不明白。】

  晗色念出这一句话,怔了半晌。

  他原本是个热活的性子,沉默了一百多天,其实也迫切地想找个人倾诉具体,但对着周隐田稻,还有少睢,他却不知道如何出口。

  对一个原本话痨的人来说,突然失语是件十分难受的事。

  然而现在,他的心忽然沸腾起来。

  “我不知道。”晗色伸手擦了把哑巴的泪水,舌头有些打结,“我只知道,世道不好混。我初化人形时被嚣厉带走,余音未化人形时被龙族到处搜,最后关在一个水晶球里,带去鸣浮山继续遭罪。我们都是世道里夹缝求生的小妖,讨口新鲜空气,好像都难上加难。”

  晗色喃喃轻语一番,话越说越顺畅:“我也不明白。我看着余音,好像是看见更珍贵、更悲催的自己,关在球里面的巴掌大的天地,空气都不够呼吸,窒息极了。我怜惜他,想保护他。他出了笼子,化成人形有了双腿,陆上跑水里游,我看着他自由自在的模样就高兴……”

  【这么,喜、欢、他?】

  “喜欢,余音很重要。”晗色睫毛湿润,唇角轻笑,扬起时沾了泪痕,既孩子气又温柔:“喜欢我的人,我当然喜欢。不喜欢我的嘛,我也会喜欢。”

  “我刚化人形时微弱不堪,见什么都真,都美。喜欢嚣厉就喜欢了……让他逮去暖床就逮去了,雄妖嘛豁达点,肚子也不会大。

  “只是干嘛骗我呢。

  “骗我身体也罢了。骗我真心也罢了。骗身骗心还要骗我的性命,是不是过分了点。

  “我腿长逃了,他拿不到我性命,死之前逮住我,还要羞辱老子。因着情毒,美其名曰爱我,强行渡我修为,艹得我不省人事。”

  晗色说得粗俗了些,说得又疼又爽,心里堵塞的淤血正在慢慢散开。他爽了,旁边倒是崩了。

  “他活得轰轰烈烈,举世闻名;死得石破天惊,四海皆知。久寇、山阳他们会把嚣厉牢记在心,而余音,还有阿朝姐姐,他们没得悄无声息,世上没有人记得我们。”晗色摸了摸地上的小草人,黯淡的眼睛慢慢亮起来,“我觉得我独活得够狼狈了,我得减负。你问死人在活人心里是否有高低?我想有的,很折磨人的。所以,我不想再把嚣厉放在心里。就让他作为一道无语至极的记忆,搁在我识海里被时间冲淡,而不是作为一份爱恨夹杂的感情日久弥新。”

  晗色闭上眼吐出一口淤塞的浊气,舒坦多了:“不知不觉竟然倒垃圾似地吐了这么多真心话……谢谢你,哑巴。”

  掌心里的指尖好像更僵硬了些,良久,哑巴才在他掌心划笔画,划了半天只颤抖地勾勒了个“不”字。

  晗色问:“不?不要什么?”

  哑巴哆哆嗦嗦了半天,指尖再划不出来一笔。

  晗色耐心地等着,周隐那边的烧烤传来浓厚香味,他倾诉完食指大动,便笑着拉哑巴起身:“行了,待会想聊再聊,走,先吃海鲜去,开心点。”

  他刚侧过身,哑巴忽然就扑来抱住他,低头一张口,咬在了晗色侧颈上。

  ——据说流浪的狗在无计可施时,通常就会咬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松鼠:【田稻向您发出次海鲜烧烤的邀请。】

  小松鼠:【老攻在烤,刚刚出炉,快来快来!】

  小草:【谢邀。人在窗前,被狗咬了,稍等稍等!】

第60章

  晗色的侧颈被哑巴咬出了印子, 他龇牙咧嘴地捂住脖子骂他:“你换牙吗你!我——”

  他原本有些生气,转念一想很快又消气了:“算了……你都这样了,我和你置气什么。哑巴, 你咬我做什么?以后不许这样,要换做别人, 你牙早被掰了。”

  晗色气消得快,那哑巴不知道怎么却更伤心了,抱着小草人缩到了偏殿的角落。

  周隐和田稻在那一头串烧烤串得不亦乐乎,晗色揉揉眉梢, 没去蹭好吃的, 踱到哑巴身边靠墙坐下,揉了他两把柔顺的头发:“好啦, 怎么越哭越凶了,看着怪可怜的。你啊,我真的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哑巴握住他的手, 泪流满面地往他掌心费劲写歪字:【喜、你。】

  “你想说喜欢我吗?”

  哑巴低头扎在他肩上,答案十分明显。

  晗色被撞得一晃,不太好推,只好紧贴着墙, 不解地拍拍他脊背:“哑巴,刺猬老兄,你真喜欢我,可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先前你说你和我在同一块故乡,我还是一根野草时,你就在我身边拱, 可我完全不知道。我们的相处少之又少, 哪里来的感情基础让你这么上头啊?”

  晗色说着回想他和哑巴的经历。那会他刚从鸣浮山里逃出来, 遇上化成人形的余音,起初没认出,抱头鼠窜跑进了山脚的村子,认识了甄业章、木先生,随后目睹……阿朝之死,余音带他奔逃。

  远走红尘前,他先回了山旮旯故土,到达时却看到故土被一场大火烧成焦炭。

  哑巴那时在焦炭的地底下,是故土上唯一幸存的活物。

  “你喜欢我什么,喜欢我还是一根草时绿油油的模样,还是喜欢捡到你之后把你揣口袋里的我?”晗色又忍不住揉揉眉梢,不经意间扯断了一小撮眉毛,“我捡到你时,我只当你是只病重的倒霉小刺猬。你化成人形时,我失明困在李鸣潮和李悠那家人的地下室里,因为没扛住合欢毒,和你……等等,是因为这个吗?”

  晗色内心深处觉得自己平平无奇,总觉得自己如果没有为其他人付出些什么,那么其他人是不会喜欢自己的。

  在他失明时,哑巴一路照顾他,举止之间的情意他察觉到了,但总不相信。如今哑巴缺魂成了个天真懵懂的傻子,对谁都抗拒,唯独黏着他不放——他忘记了自己,却本能地记着他,好像从很久以前就积攒了深厚的爱意。

  晗色不敢信这样的爱意。

  现在他兀自找到了个解释:“哦!你黏着我,是当初睡出感情了?”

  哑巴从他肩膀上起来,瞪着泪痕没干的漆黑眼睛,脑子一片茫然,只知道一缕心魂又委屈又气恼。

  “原来是这样。”晗色自己一锤定音,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哑巴差点撅过去。

  *

  东海风腥浪重,沉寂了将近四个月后,晗色找回了点属于自己的活气。他对着哑巴吧啦了许久,几乎都是单方面的倾诉,多倾诉一句,沉浑的心魂似乎就多净化了一分。

  哑巴不会和他互换衷肠,他干瞪眼,泪汪汪,只会懵懂茫然、无比专注地看着他。

  现在他暂时倒完了废话,卸下一身浊气地站在偏殿窗前,眺望这龙宫顶楼下的东海景色。

  “真辽阔。”晗色望着一点一点掉进地平线的太阳,“好壮丽的日落。”

  正此时,有个额头上长了红色珊瑚角的美丽少女进了偏殿,步履匆匆地到他旁边来行礼:“贵客您好,五殿下事务繁多,今夜抽不出身来陪伴您,特令我来向您道歉,您千万别生气。”

  晗色被尊称得身上起鸡皮疙瘩:“我们在这才是麻烦你们五殿下,不用说得这么客气贵重,他既然忙,我等着就行。”

  少女的脸色依然有些不安:“谢谢您的宽宏。五殿下还有一事转述给您,今晚是满月,龙王大人旧伤将复发,届时入夜将会翻江倒海,请您别意外,也别离开这偏殿。”

  晗色闻言看了眼东海,点头应允,那少女才千恩万谢地退下去了。

  晗色看少女传几句话都慎重过头的样子,自言自语地唏嘘起少睢的今非昔比来:“以前轻浮爱玩爱笑的臭弟弟,现在是万人之上的五殿下了。”

  五殿下。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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