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 第5章

作者:顾七年 标签: 玄幻灵异

  已经逝去的人无法进入轮回,反复经历生前的苦难。

  此法不仅毒辣,且极为损阴德。

  祝妖掂了掂手里的骨笛,嗤笑:“还以为有多稀奇,不过是躲着不敢见人的疽罢了。”

  被控制的傀儡听不懂他话语之中的嘲讽,在第一击没有得手之后,伸出锋利的双爪,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冲向祝妖。

  速度快得令人看不清。

  祝妖躲闪不过,手里的骨笛下意识抬起,人手和骨笛相触的那一刻,滋啦一声,闪过一道红色的光,像是烙铁贴近了了人的皮肤,滋滋作响。

  男人因为受伤后退,目眦欲裂,眼底愈发发红,几近要癫狂起来。

  他仿佛感觉不到痛似的,一击不成,再次袭向祝妖。

  力气之大,能捏断人的骨头。

  锁链拖在地上撞击带起清脆的叮咚声。

  “嗬嗬。”

  男人嘴里发出嘶吼。

  祝妖略有些狼狈地侧身,颊边一缕碎发被挥舞的掌风割断。

  他试图速战速决,骨笛已经置于唇边,那怪异的、可蛊惑人心的调子即将出现,耳边蓦地响起一句:“不要伤害他!”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祝妖短暂地失神,霎时被男人抓住了机会,一只手掐住了祝妖的脖子,摁着祝妖的身体往后退,嘭的一声贴在了墙上。

  骨笛也被打落,骨碌碌地滚到了一边。

  “唔!”

  祝妖闷哼一声,双手搭在男人的手上,试图寻找一丝喘气的机会。

  那白皙的脖颈处泛起一片红色,浓丽的眼睫颤了颤,苍白的脸上亦晕上一片潮红,平添几分脆弱。

  男人凑近了祝妖,呆滞的眼神中没有感情,只有杀戮。

  若仅仅只是杀戮也便罢了,可男人偏生不满足,另一只空闲的手竟然挑开了祝妖的领口,露出了领口之下白皙的皮肤。

  冰凉到没有一丝温度的指腹摩挲着颈部苍白到透明的皮肤,红晕寸寸漫上,激起祝妖一阵颤栗。

  “这竟然还是一只色鬼?!”

  牵制之下,祝妖惊住了。

  祝妖为了见鬼王,本来就换上了一身嫁衣,现在红色的嫁衣铺开,和男人玄色衣服交叠,远远看去,就像是深爱的两个人正在亲吻。

  实际上,只有祝妖知道,这人死死地摁着他,神色时而疯狂,时而呆滞,那只挑开他衣领的手也正因为此,成了他眼中的慢动作。

  领口挑开的过程只有一瞬,男人伸手拿过了放置在桌边的交杯酒。

  猩红的酒液散发着诡异的香气。

  冰冷的杯身抵在了祝妖殷红的唇边。

  祝妖心底骂着娘,寻思着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在扰他心绪。

  为了不喝下这杯来路不明的酒,祝妖剧烈地挣扎起来,脸蛋因为挣扎充血,眼睫也沾上了生理性的泪珠。

  像哭了似的。

  男人动作愈狠,想要硬将酒液灌下去。

  生死只在一念之间。

  祝妖闭了下眼,脑海中走马灯似地闪过许多东西。

  许是冥冥之中似有预兆,千钧一发之际,祝妖忽地喊了声:“姜无宁。”

  语调艰难,声音也嘶哑了许多。

  喊出来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没事喊姜无宁干什么?这鬼王能怕姜无宁么?

  万一就怕呢?可这万一得多万一?

  果真,男人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变化,酒杯被一寸寸抵到他的唇边。

  祝妖几乎要妥协了。

  在关键时刻变故陡生,男人的一只手握着酒杯往前送,另一只手却松开了祝妖,不受控制地握向了他自己的手。

  男人的神色扭曲,就像是一个人的身体里住了两个人,一个在挣扎,一个在阻止,自己和自己较着劲。他对自己显然也不怜惜,指骨深陷肉里,将手里的酒杯硬生生地转了方向,径直飞向了左侧。

  “怎么回事?!”

  画像后传来男人惊怒不已的叫骂声,酒杯应声碎裂。

  祝妖回不过神,眼见着男人松手后,癫狂的神色转为悲痛,却因脸部肌肉太过于僵硬只能扭曲地抽搐着。

  他的双手都在颤抖,抚摸上祝妖被掐住得红肿的地方,眼底渗出了一滴血泪,痛苦得好似被掐住的人是他自己,不是祝妖。

  “啊—”男人从喉咙口挤出嘶哑的低吼,双手挣扎着要拥抱住祝妖。

  与此同时,一股大力袭来,两条锁链被一把拉直,牵连着男人猝不及防往后倒,以一种被拖着的方式拖离了几十米。

  男人感觉不到痛,双手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向前,仍旧试图抓住祝妖。

  他痛苦地挣扎,明明都不会说话,还是以一种很不熟练的语调,含糊不清地喊:“祝、祝清月。”

  画像后的男人捂着脸走了出来,隐约有鲜血自他指缝间渗出,脸上的表情扭曲狰狞。

  祝妖总算回神,薄凉的唇开合,发出幽凉一叹:“呵,村长。”

第六章

  祝妖身为纸妖,薄情冷性,毕竟纸人么,纸人是没有心的。只有空荡荡的,被称作是心室的地方。可看到这一幕,却不知为何,空荡的地方隐隐作痛起来。

  很新奇的体验,也让他对这位村长愈发不喜起来。

  村长自知不是祝妖的对手,虽然气急败坏,倒也不恋战,捂着伤眼,转身就跑。

  祝妖岂会给他机会,捡起跌落在地的骨笛,撕拉一声,姣好的皮肉撕裂,纸人身一寸一寸从皮肉中露了出来,艳丽朱砂描画出的眉眼,浓墨重彩,浅淡相宜,画笔细细勾勒出来纤细的腰身,描画出墨绿色的边。

  无形的双手如铁钳,掐住了村长的手臂。

  村长在惊恐之中爆发出巨大的潜力,竟然以血肉之躯对上祝妖的纸人,用坚硬的牙口咬上纸人的手臂。

  纸人与祝妖痛感相连,闷哼一声。

  他眼底神色冷淡,还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这村长还真是胆大包天。

  骨笛在手中化形成一把尖利的刀。

  祝妖另一只手掐住了村长的脖子,将他一点一点的从地上提了起来。

  冷白的刀光在村长的眼前成形。他叫骂道:“祝清月,你最好放过我,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祝妖冷笑,唇角弯起:“不放过我?你说说看,要怎么不放过我?”

  村长瞪着他,目光淬了毒似的。

  祝妖神色一冷,倒是笑得愈发美艳:“你这双眼睛,真是让人讨厌。”

  说罢,刀光一闪,直接将两颗珠子给剜了出来。

  “啊——”

  村长的惨痛声响起:“祝清月,你、你不得好死——”

  尾音落得仓促,戛然而止。

  原是一只手掌穿胸而过,不给村长一丝活路。

  祝妖和男人对上了目光,微微有些讶异。

  死去的村长在咽气后,尸体逐渐缩小。

  随后一阵白光漫过,眼前的尸体赫然变成了一堆黑色的泥土,正腾腾冒着青烟。

  那两颗珠子也在祝妖的手中变成了一堆腥臭的泥。

  祝妖嫌恶的丢开。

  “竟然是一只替身泥人。这村长,当真有几分本事。”祝妖冷哼一声,又看向一旁的男人,“你方才直接杀了他,是早知道他是泥人?”

  男人不说话,正拨弄着手里的锁链。

  祝妖这才发现,原本延长的锁链已经被男人横腰截断,已经不能对他产生禁锢了。

  不愧是鬼王,清醒时刻的实力着实不容小觑。

  祝妖有些忌惮。

  鬼王察觉不到祝妖的忌惮,将从袖口延伸出来的锁链收好后,取过桌子上的另一杯酒,送到了祝妖的面前。

  祝妖眉一挑。

  鬼王言简意赅,用他那一贯不太熟悉的怪异调子道:“喝。”

  祝妖垂眸看了几息,轻轻一笑:“罢了,刚刚那杯用来给纸人洗澡的酒已经被丢出去了,这杯仅剩的,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便喝了。料想你也不会害我。”

  这倒不是祝妖自作多情,觉得鬼王真看上了他。他只是觉得,以鬼王的实力,要害他,其实用不上这杯酒。

  猩红的酒液一口而下,血腥味之中掺杂了一丝微弱的甜。

  祝妖感受这落在舌尖的奇异味道,长眉微蹙,眼前一切景象都扭曲了起来。

  他晃了晃神,才察觉天光大亮,眼前景象已然变了,不再是从前那座破庙。

  而他孤身站在了雕栏玉砌成的姜宅前。

  这里的姜宅还没有被废弃,宅前人来人往,宅内笑声洋溢。

  祝妖置于其间,恍若一个看戏之人,随着锣鼓声响,这出好戏也即将开场了。

  戏中的他姓祝,却不叫祝妖,也不是一只纸妖,而是长宁村村头祝家的大公子祝清月。

  —

  祝清月原是祝家不受宠的小少爷,且因体弱多病,自小就是泡在药罐子中长大。

  他的亲爹不待见他,不能嫁出去也干不得重活,即便是个儿子,也没什么用。